《渣男也配洗白?[快穿]》作者:织梦姬 文案 徐渡绑定了一个“反洗白”系统,在各种洗白渣男的套路文里穿梭。 任务是阻止渣男“洗白”,并守护那些被渣男虐、被渣男骗的女孩子们。 系统:作为执行者的特权,您可以提出对于您穿梭身份的要求。 徐渡:有钱,能浪,牌面够大。 于是他成了有钱、能浪、排场够大的……炮灰。 一句话概括:就是炮灰阻止各种渣男洗白的故事。 【世界】(括号内是各世界身份) 1.脚踩两条船的渣校草(炮灰小舅舅)【√】 2.后宫三千的渣顶流(炮灰金主)【√】 3.利用感情的心机质子(炮灰昏君)【√】】 4.末世陈世美(反派团子)【√】 5.真千金的渣兄长(炮灰小师叔)【√】 6.逃杀世界的中央空调(炮灰残疾大佬)【√】 【食用指南】 部分世界男主与女主只是亲情关系,不谈恋爱;部分世界有cp。 内容标签: 励志人生 系统 快穿 爽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徐渡 ┃ 配角:女主们,渣男们…… ┃ 其它:预收文《女配她人美心黑[快穿]》 第1章 脚踩两条船的渣校草(1) 徐渡走出赌场大门时,已是凌晨。 他钻进了自己的奢华轿车里,却并不着急启动,而是靠在驾驶座上,缓缓闭上眼睛。 这个世界的信息慢慢涌进了他的脑中。 这是以一篇校园文为蓝本的世界。男主梁成浩重生以后,才发现自己的真爱其实是上辈子被自己抛弃的初恋薛宁。因此在这一世,他一直待在薛宁的身边,温存宠爱,成功地将这个单纯温和的女孩子牢牢地掌控在了自己的手心,并最终在大结局的时候娶了她。 自此,梁成浩也不再是上一世的渣男,而洗白成了读者评论区里的深情好男人。 但徐渡作为执行者,还看到了这个完美结局的后续发展。 嫁给梁成浩后的薛宁,并没有得到预料中的幸福。 梁成浩在追求她的同时,暗地里还勾搭着另一名富家女。 他们的关系在婚后被薛宁发现,她提出离婚,而梁成浩也早就腻烦了她,干脆地离婚后,转身立马娶了富家女,成了一对令人艳羡的夫妻。 梁成浩名利兼收,一世富贵;而薛宁,依旧和上辈子一样,一无所有潦倒而死。 她上辈子被梁成浩伤害,这辈子依旧逃不过他的魔掌,不仅要被渣男虐,还要被他骗,彻底沦为了他洗白的垫脚石。 徐渡浏览完世界蓝本,很快了解到,这一次,“反洗白”系统所要派发给他的任务,应该就是阻止梁成浩洗白成功,并守护被渣男虐了两辈子的薛宁。 果然,下一秒,他的耳边响起了系统冰冷的机械音。 【叮——本次“反洗白”任务:阻止渣男梁成浩洗白,将薛宁对于梁成浩的好感度降低至-20以下,形成不可逆转性情感破裂。】 【附加条件:薛宁好感度大于等于100。】 【时间限制,五年。】 徐渡将任务数值与时限记下,便开始查看自己这次的身份。 原身的身份是薛宁的小舅舅。当年薛宁的母亲与薛宁的父亲薛庆山私奔,与家里断绝了关系。她离开的时候,原身还很小,因此对于这个没什么印象的姐姐乃至薛宁这个便宜侄女并没有什么深厚的感情。在薛宁最困难的时候,他这个小舅舅也没有出面帮她一把。 不过除了感情淡薄的因素,薛宁之所以无法投靠这个舅舅,更主要的是因为原身也是自身难保。薛家二老死后,原主继承了薛家的巨额遗产。人傻钱多的原主拿着大把票子去赌场快活,很快就把家底输得精光,还欠下了高利债……因此,当薛宁陷入困难的时候,原主还不知道在哪个旮旯里躲着债呢。 难怪他刚刚出现在赌场里,徐渡想。 但他与原主毕竟不同,徐渡经历过很多世界,其中一个世界很好地磨练了他的赌技。因此在刚刚的赌局中,他并没有像原主那样输个精光,轻轻松松,便到手了几千万。 以薛家的财产,只要他不像原身那样挥霍一空,估计是不需要他再另外操心钱的问题了。 他的首要目标是提高薛宁对他的信赖度,目前的他,对于薛宁来说,只是一个陌生人。 甚至她都未必知道,他是她的亲人。 * 薛宁背着书包,走在回家的路上。 她身上穿着件洗到微微发白的校服,柔软的黑色头发别在耳后,垂到肩头,整个人看上去乖巧文静。 她抿着唇,微微低着头,想着放学前梁成浩对她说的话。 今天梁成浩对她讲了许多甜蜜的情话,如果不是出了前几日的事情,她一定会很高兴的。 前一段时间学校里隐隐传出了梁成浩与一名低年级女生的绯闻,薛宁本来是不相信的。可后来她偶然间看见了他和那个女孩放学后在操场上散步,言谈甚欢,便动摇了起来。 薛宁和梁成浩是一个月前在一起的,梁成浩追了她很久,而她也对梁成浩一直很有好感。梁成浩是公认的校草,品学兼优,为人温和没什么架子。 不过,薛宁真正看重的还是他的善良。刚开学的时候,薛宁因为窘迫的穿着被同学嘲笑,是梁成浩给她解的围。他是为数不多对她好的人。 所以他和别的女生在一起的事情,让薛宁有些受伤。 今天放学后,薛宁没有立刻回家,而是找到了梁成浩,询问那个女生的事情。 那时教室里已经没有了人,梁成浩笑着告诉她,他与那个女孩,只是朋友关系,叫她不要多心。 说着他还将她搂在怀里,说了许多温存的话,并且想要吻她。 薛宁当时有些抗拒地推开了他,虽然他们是男女朋友的关系,可是因为薛宁保守的性格,他们甚至连手也没怎么牵过……可是今天梁成浩的行为却很唐突,明明还是那张斯文的脸,落在薛宁眼里,甚至有些轻浮,让她不禁生出了一丝不安的感觉。 她没再说什么,只是有些慌张地离开了学校。 薛宁回忆着梁成浩的话,也不知他说的是真是假……万一是真的,她会不会有点太过分了? 忽然感觉有什么东西猛地撞上了自己,薛宁吓了一跳,赶紧低头一看,一个老太太正倒在地上,“哎呦哎呦”地叫唤着。 “老人家,您没事吧。”薛宁赶紧蹲下,打算扶她起来。 可是伸出的手腕却被老人枯瘦的手指用力抓住,抓得薛宁很疼。 那老太太赖在地上不起来,只是恶狠狠地瞪着薛宁:“就是你把我撞倒了!哎呦,我的一把老骨头,疼死我了,你不准跑!赔钱来!” 薛宁一愣,她刚刚虽然是在想心事,可是也是有好好看路的,这怎么……? “老人家,您是不是搞错了?刚刚不分明是您冲上来……”薛宁轻轻开口,可还没说完,就被老太太尖锐的嗓音打断。 “胡说——你这小丫头,撞倒了人,还想推卸责任吗!?”老太太的声音很尖,很快迎来了一群人围了过来,她见人多了,更是在地上撒起泼来,又哭又嚎,“哎呦——我的命真苦啊……你是不是就瞧我这个老人家好欺负,撞了我也不用担责任,哎呦……” 薛宁看着她一张嘴将白的哭成黑的,心里慌张地不知该说什么好。 周围的人越来越多,不一会儿,两个中年壮汉从人群中挤了上来,来到薛宁的面前,一个人将老太太扶着坐起,另一个人则一把揪住薛宁的衣领,凶恶地冲她吼道:“你把我妈撞倒了,还想跑?还不快赔钱!除了医药费,还有精神损失费,都拿出来!不然——哼哼。” 他的话语里满是威胁,薛宁的衣领被揪着,勒得她有些喘不上气来。 “我……我没有撞她。”她的声音颤抖,“我也……没有钱。” 薛宁确实是没有钱的,就算真的要赔钱,她的父亲和继母,也绝不会拿出一分钱给她。 薛宁红着眼圈儿,求助地看向周围围观的群众。 他们有些人露出了愤慨的目光,有些人同情地摇了摇头,还有些人举着手机录像。但就是没有……没有一个人站出来说两句,也没有人报警。 薛宁有些绝望地留下泪水。 壮汉看着面前小姑娘脸涨得通红,一副梨花带雨的模样,不免有些惊艳。 这女孩倒是难得一见的美貌,尤其是这么一哭,整个人看上去怯生生娇嫩嫩的……壮汉心里痒痒的,忽然觉得与其就让她赔那么点医药费,倒不如威胁她去陪几个小老板,没准那些老板们一高兴,打赏的钱就抵得上他们碰几次瓷了。 当然,他自己也要好好享用一番…… “没有钱……”壮汉狞笑了一声,有些猥琐地看向薛宁的领口,“那也不是问题,你可以做些别的事情,来抵了你前的债……” 说着,他的手慢慢向薛宁瓷白细腻的脸摸去。 薛宁尖叫地想朝后躲,可是领子被男人抓在手里,动弹不得。 就在这时,围观的人群自动让出了一条道。 一个西装革履的年轻男人走上前来,后面跟着两个戴墨镜的魁梧保镖。 “放开她。”徐渡冷冷地开口,“立刻,马上。” 作者有话要说:新人开文~请多多支持鸭~ ***** 【预收文↓】 《听说我是河蟹系统?[快穿]》 【文案】 世界新增规定明文:即日起涉及大尺度情节的世界,勒令整改,违者将处以世界抹杀惩罚。 苏埋作为管辖这个世界的二把手,绑定了“河蟹系统”,开始了拯救世界的漫漫长路。 霸总将她按上了床。 苏埋淡定地关了灯:“……我们来讲鬼故事吧。” 村霸要拉着她钻玉米地。 苏埋掰了只苞米:“……爆米花了解一下?” 病娇绑了她,想泡进福尔马林。 苏埋认命地闭眼,这下没的跑了…… 然后她家老大不知从哪儿冒了出来,龇着牙,笑得像条恶犬。 “你动她一下试试--” 简单来说,就是女主努力河蟹各种重口味,将之转变为沙雕、事业、美食……顺便撸了条恶犬的故事(= ̄ω ̄=) 【食用指南】 1.标题解读:快穿,全文为了防止被抹杀,必须清水~ 2.有cp,猪吃老虎干物女x狐狸犬系愉悦犯,非切片,HE。剧情为主,感情为辅。 3.男主在特定条件下会变成狐狸犬,但本体并不是犬妖,变成狗的原因详见主线剧情,暂不剧透。 4.暂定每晚9点更新 5.幸运数字占个坑,想到再补充~ (戳一下作者专栏即可查看~) 第2章 脚踩两条船的渣校草(2) 周围的人窃窃私语,拎着薛宁衣领的男人也是一愣,手一松,薛宁便脱离了他的禁锢。 薛宁颤颤巍巍地朝徐渡这边凑了凑,小心翼翼地打量着边上的男人。 徐渡接到了她的目光,对她温和地笑了笑,然后上前一步,将她庇护在自己的背后,然后冷冷地注视着面前的壮汉。 那壮汉愣了半天,终于回过神来:“你谁呀你?敢管老子的闲事!” “碰瓷的败类,谁不能管?”徐渡慢条斯理地冷笑一声,余光环视了一圈,“你以为,所有人都会像个懦夫一样,置身事外地看热闹?” 周围不少人有些尴尬地低下头。徐渡接着说:“我刚刚报了警,警察很快就会到,就不跟你浪费时间了。” “警察?”壮汉一脸无所谓地笑了起来,语气得意,“你想送我到派出所,那也得有证据才行,你有吗?哈哈!” “你怎么知道我没有。”徐渡平静地回答,从口袋里拿出了一部手机。 手机上放了一段录像,一个老太太慢悠悠地跟在女孩身后走了一段时间,待离得近了一些,忽然冲了上去,一头撞到女孩的身上,然后就是躺在地上的勒索、耍赖。 “不可能……你怎么?”老太太不知什么时候自行爬了起来,指着录像的手颤得厉害,“这、这、这是假的!” 她语无伦次地辩解着,可是周围的人都用一种鄙夷的眼神看着她,铁证如山,这老太太还在做无谓的挣扎。 “这……又能说明得了什么……”和老太太在一起的两个壮汉慌乱地对视一眼,其中一个忽然一拍手,急忙说道,“那个,我妈她有精神病,想来录像里是发作了,原来是误会一场啊,哈哈、哈哈。” “是么?”徐渡轻轻弯唇一笑,看得两个男人不禁浑身一冷。 他点开了下一条录像,正是面前的这个男人对话的场景。 “龙哥,老太太刚刚好像干了一票,咱们也过去吧。” “她找谁的?别又像上回踢到块铁板!” “这回好像是个学生妹,瞧着挺好欺负的样子。” “那行,我们先在外围观望一会儿,要是没家长跟在身边,那就上!” …… 两个壮汉惊恐地看着手机上的画面,其中一个颤着声调:“你……这是怎么回事?” 徐渡轻轻一笑,没有说话。 他这几天一直暗中跟着薛宁,护送她回家。今天他隔着老远就发现了这行踪诡异的老太太,当即拿手机将这一段录了下来。现在的碰瓷流行团伙作案,老太太碰瓷后,徐渡并没有急着出面,而是很快在人群中找到这两个举止怪异的男人,便先潜在附近将他们的对话录了下来,掌握好了证据,报了警,这才护在了薛宁身前。 不远处传来了警笛声,壮汉似乎还想再搏一把,猛地上前一步,想要夺走徐渡手里的手机。 然而徐渡不慌不忙地侧身一躲,然后飞起一脚踹中壮汉的腹部,力道很大,直接将那男人踢翻在地。 另一人见情况不妙想逃,却被徐渡身后的保镖制服,按倒在地。 等到警察到了时,三个罪犯都已经失去了抵抗能力,被押送上了警车。 * 薛宁去警局做完了笔录,天已经黑了。 这里离她家还有一段距离,而她身上的钱,也不够打一辆计程车。 “上车吧。”徐渡打开副驾驶一侧的车门,轻轻地笑了笑,“我送你回去。” “这……”薛宁有些犹豫地看着他,最终低下头,轻轻地说,“谢谢您。” 徐渡看着她小心怯懦的样子,活像只怯生生的小白兔,不免有些失笑。 她似乎有些怕自己……徐渡想着,发动了车子。 薛宁坐在舒适柔软的皮座上,有些不知所措。 她侧着余光偷偷看着徐渡,路边昏黄的灯影一道一道地投在他俊逸的面容上,整个人看上去一派平和。 可在他身边待着,却能感受到那种隐而不发的强大气场,就好像他即使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一切也都牢牢地掌握在他的手中。 之前去录笔录的路上,她就坐在他的旁边,当时薛宁想要对他说几句感谢的话,可是触碰到他那仿佛可以看穿一切的锐利眼神,便馁了下去,埋在了心底。 “你在想什么?”徐渡握着方向盘,问。 “我……”薛宁张了张口,真诚地道,“今天的事,谢谢您,先生。” 车子缓缓地开进薛宁居住的小区。 徐渡听着她细细的声音,忍不住失笑:“你说你,明明是在道谢,偏偏你的模样瞧着像是在道歉一样……你又没做什么对不起我的事。” “我……对不起。”薛宁脸一红,说完以后才发现自己又在道歉,有些惴惴地看着徐渡。 其实她平时也没这么患得患失,只是眼前这个人,总是给她一种莫名的亲近感,让她忍不住小心起来,生怕惹了他不快。 她不希望眼前这个人,也像她的父亲、继母那样,对她露出厌烦的眼神。 “你呀。”徐渡看着低下头的薛宁,微微叹了口气,语气温和,“在我面前,你不需要低着头,也不需要说‘对不起’。” 他语气中的略微宠溺,令薛宁有些惊讶:“……为什么?” 豪华的轿车停在了一栋破旧的居民楼门口,徐渡微微一笑,抬起手,轻轻放在了薛宁柔软的发顶。 “因为,我是你的舅舅。” * 半夜12点,整座城市已经沉睡,然而对于泡吧的人来说,这才是夜生活的开始。 如果有A中的人在这间酒吧里,一定会感到惊讶,A中品学兼优的校草梁成浩,此时正坐在吧台前,极熟练地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梁成浩上辈子和韩丽在一起后,便成了酒吧的常客。 酒和女人,确实是能让人飘飘欲仙的东西。 他举着空酒杯,眼神有些迷离地看着舞台上跳着钢管舞的美女,上辈子看腻了这样的女人,果然还是像薛宁那样清丽温柔的女人更有味道。 在他重生前的那一辈子,他为了娶富家女韩丽,抛弃了从高中就与他恋爱的薛宁。结婚后,虽然他得到了财富与权势,可是韩丽那霸道刁蛮的脾气却也令他苦不堪言,韩家二老也对他颇不待见,公司里的同事和下属更是在背后嘲笑他上门女婿的身份。 他活得一点尊严也没有。 然后他就重生了,重生在了最风光的高中时代,他是全校公认的校草,外貌出众,成绩优异,暗恋他的女生无数,还有薛宁这样温顺美丽的女朋友。 梁成浩想起之前放学前,薛宁还来找她说过话。高中时代的她,清澈纯洁得就好像沾着晨露的花朵,让他光是看着,就忍不住心头燥热。 不过,她似乎发现了自己和韩丽的事了。 梁成浩并不担心薛宁会因此与他分手。反正以薛宁那单纯软弱的性格,只消自己说两句好听的,她便会对他死心塌地。 他担心的是韩丽那边,虽说他这一世打定主意要娶薛宁,可是这并不代表他会放过韩丽这样一个向上爬的机会。 上辈子他好不容易考上了名牌大学,然而毕了业才发现他引以为傲的文凭,在上流社会的眼中不过是废纸一张,还是后来入赘了韩家,这才享受到权势和地位带来的便利。 若是因为女人间的争风吃醋而打乱了他的计划,那就得不偿失了。 更何况……韩丽也是个美人,比起薛宁来,主动得多,别有一番诱人的风味。 要不是上辈子薛宁那么矜持保守,说不定他也不会那么早就放弃了她。 梁成浩看着门口的熟悉的身影越走越近,明明是还没成年,可是身材却已经凹凸有致。 韩丽一身一看就是常年泡吧的打扮,涂着厚厚的眼影,一看到梁成浩,就立马亲热地偎在了他身边:“学长,等好久了吧?” 她喜欢梁成浩挺长时间了,可对方一直不怎么爱搭理她。然而前几天,他却主动找上了她,还约她到酒吧玩。 “等了一会儿。”梁成浩凑到她耳边,款款笑道,“不过对象是你,等多久我都愿意。” 韩丽咯咯笑了起来,将整个人都贴在了他的怀里:“原来学长是这样的人……白天在学校里瞧着斯斯文文的,没想到在这里一开口这么撩人。” “那你想不想再看看我别的样子?”梁成浩抚摸上她光滑的脖颈,心猿意马,“旁边有一家酒店,不如……?” 一个美丽温婉,一个热情火辣,他两个都要。 第3章 脚踩两条船的渣校草(3) 舅舅。 薛宁在日记上用铅笔写下这两个字,愣了愣神,又轻轻擦去。 今天发生了很多事情,她到家的时候已经很晚了,好在并没有人关心她的去向。 薛宁早就学会不去在意这些事情了,听着隔壁卧室如雷的鼾声,沉浸在之前的回忆里。 母亲很早就去世了,她从未提到过自己的亲人,因此薛宁从不知道,自己还有一个舅舅。 他看上去很年轻……真的是舅舅吗? 薛宁不由得想起他的手放在她头顶的感觉,那似乎,是一种很久违的温暖。 这就是……亲情的感觉吗? 【叮——薛宁信赖度+10,目前信赖度:10。】 徐渡正在家里浏览着徐氏资产的信息,听到系统平淡的声线,眉头微微一挑。 信赖度是加了,可比他预料的要低,看来,薛宁对他仍持以一种防备的心态。 不过他倒也不奇怪。且不说薛宁根本不知道她有这么一个舅舅,她本身,也并不是一个容易打开心防的人。 薛宁幼年丧母,母亲前脚刚去,父亲薛庆山就立马娶了情妇,还带着一个只比她小了一岁的妹妹。父亲的冷漠,继母的苛待,同学的白眼……在这样环境里成长起来的薛宁,本身就比旁人多了一分敏感与怯懦。 这也是为什么两辈子的薛宁都被梁成浩牢牢把握在手心里,因为那曾是唯一对她好的人,哪怕只是表象。 * 徐渡坐在一家小餐馆里,点了一碗面,却并没有动筷。 他整个人散发出低调奢华的气场,在这个鱼龙混杂的环境里,有些违和。 徐渡的余光扫着不远处的一个年轻的服务生,已经放暑假了,然而薛宁还在这里打工。 中午用餐的人不少,薛宁也很忙碌,并没有注意到角落里的徐渡。 徐渡也无意惊动她,薛宁目前还未完全从心里接受他这个舅舅,太频繁地接近,可能会给她压力。 然而事与愿违。 不一会儿,两个流里流气的小青年走进了店,一看见薛宁,眼前一亮。 他们坐下后,便把薛宁叫了过来,嘴上说是点菜,实际上却是你一句、我一句,嬉皮笑脸地调戏着眼前这个柔弱的小姑娘。 近边上几桌的顾客纷纷投来异样的目光,薛宁有些难堪地红了眼圈。 她转身想走,却被一个小青年一把扯住衣服。 另一个则支着脑袋笑嘻嘻地问:“别走啊——怎么,小妹妹,哥哥们讲的笑话不好玩?那你靠近点,咱们再给你讲个更有劲儿的……” 只是话还没说完,却先听到一声惨叫。 先前抓着薛宁衣服的青年,早就放开了手,握着自己的手肘痛得惨呼。 一张脸满是震惊地看着挡在薛宁前面的男人。 徐渡冷冰冰地注视着两个小流氓,忽然笑了一声:“什么笑话?不如也讲给我听听?” 明明面上带着笑容,却令人心底生寒。 两个小青年也是混社会的,欺软怕硬的经验不少。有些人能惹,比如薛宁这样柔柔弱弱、毫无背景的小姑娘;而有些人,举手投足间是财富与权势浸染出来的气场,这样的人,是惹不起的。 比如眼前的徐渡。 两人对视了一眼,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惊恐。 只是其中一个还是不死心,有些讨好地冲着徐渡笑了笑:“兄弟,不过是个小姑娘,何必这么较真呢?你要喜欢,让给您就是,何苦还打伤了我这弟兄?” “小姑娘?”徐渡扬了扬眉,“我是她舅舅。” 两个色厉内荏的小混混吓白了脸,原来还以为不过是个路见不平的,谁知竟然倒霉到欺负到人家侄女头上了? 徐渡虽说很想教训这两个小混混一场,但这样的画面并不适合薛宁看到。 因此他将薛宁从背后轻轻拉出来,扳到自己身前,轻描淡写:“你们两个,跪下向她道歉,我就放过你们……不然,我不介意比一比谁的拳头更硬。” 在之前的某个世界,他曾训练过格斗术,对付这两个家伙,绰绰有余。 先前那个被徐渡一拳打断了手的小青年想也不想就跪了下去。 而另一个,看着徐渡那略显清瘦的身材,有些不甘。可又想起先前徐渡出拳的力度,虽然没落到他身上,可仍然不免有些胆寒。 何况他的身份看上去非富即贵,无论从哪方面来说,都是惹不起的主。小青年咬了咬牙,众目睽睽之下,也卑微地跪到了地上。 薛宁僵硬地站在原地,看着眼前的一切,有些不知所措。 徐渡轻轻拍了拍她的肩,低声说了句“别怕”,她才稍稍定下心来,看着先前调戏自己的小青年,大庭广众之下跪在地上向自己道歉。 * 徐渡并没有让薛宁继续在那家餐馆打工,而是驱车载着她离开。 “谢谢您……又救了我。”薛宁侧过脸,注视着正在开车的徐渡。 当时他一出现,薛宁就认出他来了。 “你我之间不用‘谢谢’。”徐渡微微一笑,“阿宁,我是你的舅舅。” “……舅舅。”薛宁低下头,轻轻地出声,心头泛起一丝暖意。 【叮——薛宁信赖度+20,目前信赖度:30。】 这是得到她的认可了?徐渡对于这暴涨的信赖度略感意外,但他并没有表现出来,脸上仍是一派淡定。 “说起来,再开学你就上高三了,”徐渡的指尖轻轻敲了敲着方向盘的边缘,“怎么还来这种地方打工?” 薛宁低头绞了绞衣角:“我得赚钱……不然就没钱交学费了。” 这个寒假,准高三的学生都应该忙着补课学习,可薛宁却没有这个资本。 家里条件吃紧,继母张娟已经打起了她下学期学费的主意,来作为薛珍的补课费用。薛宁知道自己根本反抗不过他们,只好自己偷偷出来打工。 她不想失学。 徐渡看着她坚决的神色,不禁想起原书的情节。 原书里的薛宁也是一样,在高三前为了筹集学费,趁着假期,瞒着家里在小餐馆里当服务员。 然而打工的过程中却碰上了不良青年,被调戏的她试图反抗,却反而惹怒了那一帮人,将她工作的饭店肆无忌惮地打砸了一通。 虽说后来惊动了巡警,薛宁并没有什么大碍。但是餐馆老板却是个欺软怕硬的人,他自觉惹不起那几个社会青年,便转头将自己的损失全扣在了薛宁头上。 薛宁就这样白白地打了一个假期的工,一分钱也没有拿到,最终只能接受了失学的结果。 重生后的梁成浩正是瞄准了这一点,时常在薛宁身边安慰她,并给她讲学校的趣闻,从而让薛宁对他死心塌地。 “以后不要去那里打工了。”徐渡说,“你的学费,我来付。” 薛宁有些吃惊地看着他:“那……怎么行?” “怎么不行?”徐渡揉了揉她的脑袋,微笑道,“我是你舅,你爸不管你,那当然得我来。” 薛宁的神色依旧有些犹豫,徐渡故意板了脸:“你想想你母亲,如果她地下有知,看到你现在这样,能心安吗?学是一定要上的,不然,我可对不起姐姐。” 薛宁听他提及母亲,鼻子一酸,沉默半晌,点了点头:“……谢谢……舅舅。” 徐渡温柔地笑了笑:“都说几遍了,不要说‘谢谢’。” 徐渡将车子停在了一家咖啡馆的车位上,然后领着薛宁进去。 这家高档咖啡厅的环境十分幽静,徐渡将薛宁带进了一间包间,看着她肩上的书包微笑:“出来打工还背了个书包,这是打算抽空学会儿习?” 薛宁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高三毕竟是很关键的一年,她没什么时间单拿出来温习功课,就只能趁着休息的空当偷偷看一眼,反正服务员也就午饭、晚饭的时间比较忙。 “这里很安静,在这学一会儿吧,有什么不会的问我。”徐渡在她的对面坐下。 那日赌场赢了不少钱,零头便拿来投资了这家咖啡厅,这里的一切装潢都是按照他爱好来的,比起徐家的豪宅,他平日更喜欢待在这里。 薛宁一开始有些局促,但很快也安下心来,这里幽静的氛围真的很适合学习。 徐渡也没有闲着,而是仔细翻看着她以前的试卷。 薛宁其实学习很认真,但因为家庭等因素影响了她的精力,她的成绩只能处于班级中上游的水平。如果继续保持这样的成绩,考上大学是肯定没问题的,但想要考本市最顶尖的学府A大,却还是有一定距离。 原著里,薛宁得知梁成浩考上了A大的消息后,一面为他高兴,一面又忍不住默默拿出了自己还保留着的旧课本,盯着看了很久。徐渡知道,那其实也是她的梦想。 他要帮她实现。 作者有话要说:前三章虐了几个不长眼的炮灰菜鸡,接下来要开始虐主要人物了( ̄3 ̄) 第4章 脚踩两条船的渣校草(4) 很快就到了开学的时候。 梁成浩坐在位子上,眼睛对着书本,心思却已经飞到了别处。 他在想薛宁的事。 他虽然和薛宁不是一个班,却很清楚,薛宁是肯定没有到班级的,因为她失学了。 上辈子梁成浩得知薛宁失学的事情后,惋惜过一阵子,一开始他还愿意和她谈谈学校的事情,但后来二人实在没了共同语言,他便和她分手了。 重来一次,一定不会再这样了。 梁成浩很清楚自己要做什么,现在的薛宁正在一个低谷的状态,最需要的,就是他的安慰。 然而他万万没有想到,会在放学时看到她。 薛宁背着书包站在校门口,像是在等什么人似的,软软的头发垂在肩头,整个人看上去清丽而柔软。 梁成浩觉得她等的应该是自己,她一定有很多的委屈要跟自己倾诉。 他微整了一下自己的着装,便走上前去拍了拍她的肩头。 薛宁回头,看见梁成浩站在自己身后,有些诧异:“梁成浩,有什么事么?” 说起来,她和梁成浩有段时间没见面了,因为之前的不愉快,再加上她现在一门心思只想把成绩提高上去,薛宁说话的语气不免生疏了许多。 前一段时间小舅舅还叮嘱过,高三是关键时期,最好不要分出心思来谈恋爱…… 薛宁决定在高考来临之前,暂时不与梁成浩走的太近。 她的冷淡让梁成浩一噎,有些失落。 “我……看你一个人站在这儿,怎么了,是心情不太好吗?”梁成浩很快调整好心情,试探着问。 薛宁莫名其妙:“没有啊?” 事实上她今天其实心情不错,新发的教材与老师的讲课,让她倍感珍贵与亲切。 “我听说了,你今天没有来上学……你的学费,被你母亲扣下了吧。”梁成浩有些沉痛地开口。 他的印象中,薛宁不是情绪外露的人,想来只是故作淡定。 梁成浩对自己上辈子的记忆很有信心。 薛宁一脸茫然地看着梁成浩。 她没有说话,梁成浩更笃定她这是失落的表现,他上前一步,将薛宁抵在墙边,低下头,一脸宠溺地对她说:“阿宁,你放心,就算你不能来学校,我也会一直陪着你的……” 薛宁愣了愣:“你在说什么呢……” “我是说……即使读不起书也没关系,你不用怕,将来,我来养着你。”梁成浩深情款款地说。 薛宁纤细的眉皱了起来,半晌开口:“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我今天来上学了。” 梁成浩本来还在思考再说些什么动人的话,听到薛宁细细的声音,不亚于听到一记惊雷,愣在了原地。 “这怎么可能?” 怎么跟前世遇到的不一样? “也不知道你是从哪儿听来的……”薛宁诧异地摇了摇头。 不过,他说的话让薛宁也有些后怕。 她的学费被张娟拿走了,万一打工过程中出了什么事,拿不到工资,那不就完了? 幸好遇到了小舅舅。 薛宁看向梁成浩,刚想告诉他她得到了资助的事情,却发现他的脸上染了一层阴霾。 梁成浩此时正纠结于上辈子记忆的事情,失望溢于言表,还未来得及掩饰,就明晃晃地落入了薛宁的眼中。 薛宁一怔,轻轻开口:“梁成浩,你怎么了?” “我能上学,你难道……不为我高兴吗?” 她一直以为,梁成浩是这个世界上为数不多肯对她好的人之一,可他失望的表情实在是太明显,连薛宁想在心里为他辩白两句都做不多。 她看错人了吗? 梁成浩反应过来,这才发现之前自己太过惊讶,根本就没注意到自己的表情,连忙摇头,尴尬一笑:“怎么会……你能好好地到学校来,我、我高兴都来不及呢!怎么会不开心?” 他的笑容有些勉强,薛宁意兴阑珊,忽然有些不怎么想跟他聊下去了。 她真的……了解眼前这个人吗? 薛宁一撇头,却正好看见学校围墙另一边停着一辆熟悉的车,心头的阴霾便一扫而空。 她雀跃起来,也不再理会身后的梁成浩,直奔过去。 * 【叮——薛宁对渣男好感度-10,目前与渣男好感度:50。】 徐渡坐在车里,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并不意外。 薛宁的人生轨迹已经开始慢慢与原书偏离,这意味着她与梁成浩的距离,也将随之越来越大。 这只是开始。 不一会儿,薛宁的身影出现在了后视镜里,她打开车门,冲着徐渡有些腼腆地一笑:“舅舅。” “等了一会儿吧?”徐渡微笑,“今天公司里有些事情,耽搁了一会儿。” 虽然他的任务仅限于在五年的时间内,阻止渣男洗白并保护薛宁,可是徐渡并不希望看到当自己离开这个世界后,这个他用心呵护的女孩子再次面临悲惨的命运。 他必须培养她,并给她留下一些足以庇护她的东西,比如说徐氏的产业,那本也是属于她的东西。 薛宁赶紧摇头:“没有、没有很久。” 对于舅舅,薛宁觉得,即使是在等待的时候,也是令人开心的。 徐渡照惯例将薛宁送到了咖啡厅的包间,不过今日他还请了一位资深的高中教师,针对薛宁薄弱的数学科目,进行一段时间的单独辅导。 薛宁每日就在咖啡馆里待到晚上,如饥似渴地学习,在名师的指导下,以飞快的速度进步着。 薛庆山与张娟根本就不关注她放学到哪儿去,薛宁得以保守这个秘密,在舒适安静的条件下,愉快地学习。 一转眼就到了期中考试,薛宁两个月来的努力终于没有白费。 她这次一跃至年级前五,令所有人刮目相看。毕竟,这个安静内向的女孩子,无论是在老师还是同学眼里,都不是能和“学霸”划上等号的学生。 但她就是做到了。 同样对此不敢置信的还有梁成浩。 他这一次成绩大幅下滑,对他寄予厚望的老师们都不禁暗暗摇头。梁成浩一向是稳居年纪前五的位置,可这次竟然已经滑出了前一百。事实上,自从他重生以后,他的成绩就开始逐步下滑,成绩一次比一次差。 不过梁成浩对成绩倒不是很介意,他上辈子以年级第一的成绩考上了A大,结果照样一败涂地,攀着韩丽的裙带关系这才混出点样子。所以这一世他根本就不在乎成绩,他只需要像上辈子那样攀上了韩丽就可以了,成绩能顶个屁用? 但是薛宁突飞猛进的学习成绩还是令他感到了一丝恐慌:先是薛宁莫名其妙地得到了资助,上了高三,然后又像有如神助一般,进步神速……如果不是她身上一点成年人的沧桑感也没有,他都要怀疑她也重生了。 他们之间的距离似乎在不断扩大,这不是梁成浩想看到的情况。 他是真心实意喜欢薛宁的,但这并不意味着他会喜欢薛宁变得越来越强——在他的印象里,她应该一直是那个温顺乖巧、只会躲在自己怀里寻求安慰的柔弱女人。 事情似乎正在脱离他的控制,可梁成浩也想不到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 * 深受其扰的除了梁成浩,还有薛宁同父异母的妹妹,薛珍。 薛珍只比薛宁低了一个年级,此时正拿着三张考卷,在办公室里听班主任的教训。 她这次期中考试又是一如既往的差,三张卷子加起来还没到一百。 老师的教训对于薛珍来说早就是家常便饭的存在了,她习惯性地一只耳朵进一只耳朵出。 班主任见薛珍一副敷衍的模样,又气又无奈,指着她的鼻子训道:“薛珍,你考这成绩也好意思?你怎么就不好好学学你姐姐薛宁,人家这回期中考试都进年级前五了!好歹也是姐妹,怎么差距就这么大?” 班主任也听说了薛宁成绩飞跃的事情,看着眼前的薛珍,不禁有些苦恼。 她其实也懒得管薛珍的成绩,只是薛珍她妈之前还私下里给她塞了个红包,希望她多关注一下自己女儿,她这才时不时地拎一拎。只是这小姑娘实在是油盐不进的主,心思就不在学习上,她再怎么多注意也是白费力气。 薛珍本来一脸无所谓地听着训,然而听到薛宁的事,却是一愣。 她印象里薛宁也就是个中等生,什么时候成绩这么好了? 薛珍才不相信薛宁会突然开窍,她一直觉得薛宁脑子笨,认真学习也只能苟个中等生,还不如像她这样干脆不学,白费力气。现在她一下子进了年纪前五,薛珍直觉这里头肯定有什么问题。 她忽然想起,这一段时间薛宁总是很晚才回家,笑容也比以前多了起来。 薛珍和她的母亲是乐见于薛宁不回家的,因为少一个人回来,薛珍就可以把薛宁那份晚餐也吃掉,也不必看见薛宁那张烦人的面孔。虽然薛庆山不怎么在意薛宁,可是张娟毕竟还是不敢在他面前太过苛待薛宁的。 然而现在一回想起来,这事情很不对劲,因为薛宁根本就不是那种会晚回家在外面野的人。 她这个姐姐,胆子一向很小。 薛珍在这天放学后并没有直接回家,而是躲在校门口,打算偷偷观察薛宁的去向。 薛宁很快出现在她的视野中。 她规规矩矩地背着书包,却抑制不住自己脸上的微笑,拐过学校的围墙,上了一辆黑色的高级轿车。 作者有话要说:渣男小三渣爹继母继妹排队领号 泥们最想虐哪一个? 第5章 脚踩两条船的渣校草(5) 薛珍看着黑色豪车扬长而去,目瞪口呆。 她虽然对车的品牌不怎么了解,可是也看得出来那是极名奢的款式,恐怕一个车轱辘都够他们家吃用半辈子了。 薛宁这是……傍上大款了? 薛珍盯着车消失的方向,在原地愣了半天,这才按耐下震惊的情绪,回了家。 回家后的薛珍,提着笔寻思着薛宁的事,作业半个字也没动。 也不知她用了什么手段傍上了有钱人,但肯定不是什么正当手段,薛宁也就一张脸还能看看,就她那性子,能讨得了谁的喜欢,想来被人玩几天也就腻了……薛珍不屑地想着。 房间的门忽然被打开,薛珍冷不丁吓了一跳,待看见进来的是张娟,这才松了口气,抱怨道:“妈——你突然进来干嘛?吓我一跳!” 张娟看到她就光顾着发呆,作业也没写,便气不打一处来:“吓什么吓?不好好写作业在干什么呢!今天你班主任可给我打电话了,成绩又是垫底,我之前厚着脸皮拿了薛宁的学费给你补了一暑假的课,你就这么不让我省点心?!” 薛珍听着张娟提到成绩,心里不以为然,但又想到薛宁突飞猛进的成绩,便试探着问:“妈,你拿了薛宁的学费,可我看薛宁不是还好好上着学吗?你说……她哪儿来的钱?” “谁知道,”张娟撇撇嘴,“八成是你那死鬼老爸偷摸给的呗。这死鬼当初弄大了我的肚子,又迟迟不肯离婚,害得咱娘俩受了不少委屈。后来总算熬死了前头那贱人,这才把咱们娘俩弄了进来,那时你都五岁了……” 她自言自语地念叨着,忽然觉得这事儿也不好在薛珍面前提起,止住,戳了戳她的脑门:“行了你,净想些没用的,赶紧写作业,好歹也给你妈争口气啊……不说了,这几天反正那个薛宁晚上回来得晚,妈晚上给你做点好吃的……” 薛珍等张娟离开房间后,耸了耸肩。 看她妈那样儿,估计也不知道薛宁那些事。 哼,争口气?薛宁都拣上高枝了,她就是再写多少作业也赶不上,能争上什么气? 薛珍愤愤地拿笔在作业本的纸上戳了个洞。 * 不过薛珍并没有将她看到的事情告诉张娟,其实她还另有打算。 薛宁能行,凭什么她薛珍就不行?薛珍自认为自己也就长相上差了她一点儿,可是论性格、论嘴甜,薛宁哪点能跟她比? 这日正巧赶上薛宁做值日,薛珍瞅准了机会,一放学就直奔到薛宁每天上车的地方。 那里果然停着那辆熟悉的高级车,薛珍有些紧张地整了整头发,迈步走到了车旁。 她试探性地凑近车窗往里面看看,可惜车窗上贴着一层黑色的遮光纸,根本看不见车内的东西。 车窗忽然降下,徐渡闲闲地靠在驾驶座上,朝薛珍撇去冷淡的目光:“什么事?” 薛珍张了张口,没发出声音。 她本来以为薛宁傍上的不过是那种有些钱的油腻大叔,之前也只是本着骗些钱的目的来的,压根儿也没打算把自己真搭进去。 然而当目光移到徐渡那张清隽的面容,以及那双微带询问、略显淡漠的双眼,薛珍的心脏仿佛停止了跳动,之前编排好的话也忘得一干二净。 “我在问你。”徐渡手指轻轻敲了敲车窗沿,眉头微皱,“你有什么事么?” 徐渡并没有问她是谁,因为他一清二楚,这个人,是薛宁的继妹薛珍。 薛宁受的欺负,里面可没少她的一份。 薛珍盯着徐渡的脸好一会儿,这才意犹未尽地移开眼,听到徐渡的声音,赶紧有些紧张地开口:“我……我是薛珍,是薛宁的妹妹。” 她不自觉地模仿着薛宁的声调,将声音放软,却反而有些不伦不类的肉麻感。 薛珍说完,偷偷瞄了一眼徐渡,然而徐渡只是微微挑起眉,并没有搭话。 他似乎对自己很感兴趣的样子……薛珍有些兴奋,攥紧了出汗的手心,凑上前去,勾起一个自认为完美的笑容:“今天姐姐她有事来不了,所以就托我来陪您……您看,咱们今天去哪儿好呢?” 徐渡静静地听她说完,微微一笑:“去哪儿?你想去哪儿?” 薛珍听他话里似是有许可的意思,眼神一亮,有些羞涩地低下头:“那还不是您定啊,只要和您在一起,我去哪儿都行……” 徐渡看着她一副害羞的模样,忽然嗤地一笑。 他起身打开车门,斜斜地靠在车边,低头看着薛珍,语气玩味:“那我们两个去玩,万一你姐姐她嫉妒了,那可怎么办?” 薛珍按捺住唇边溢出的得意,柔柔弱弱地摇了摇头:“不会不会,姐姐又善良又大度,她把我派过来陪您,也是说明她也愿意我跟着您一起玩的。我们姐妹俩……感情好得很。” “哦。”徐渡笑着点了点头,“你很有趣。” 眼前的帅哥居然开口夸了自己,薛珍眼睛闪了闪,觉得自己的脸有些发烫。 “你知道么,我发现了你的一个优点。”徐渡轻轻地说,“虽然你长得没有薛宁美,可是……” 薛珍仰头看着他,双颊染上了绯红,心里“噗通”直跳。 “……你想得美啊。” 徐渡唇角微翘,看着眼前的薛珍脸色瞬间惨白,勾起了一个嘲讽的笑容。 * 薛宁做完了班级的值日工作,便赶紧地拎起书包离开了教室。 之前她忘了跟小舅舅讲一声值日的事,恐怕他已经等了好一会儿了……薛宁有些懊恼地拍了拍自己的脑袋。 她匆匆地跑向往常等待的地点,却发现徐渡一反常态地站在车外,对面还站着个女孩。 ……薛珍? 薛宁怔住,薛珍,她怎么在这里? 徐渡侧眼看见了薛宁,神色立马温和了下来,向她招了招手:“阿宁,过来。” 薛宁有些机械地移了过去,站在徐渡的身边,有些惊讶地看着对面的薛珍。 薛珍脸色苍白,牙齿紧紧咬着嘴唇,眼泪直在眼眶里打转。 “这是……?”薛宁一脸茫然地看向徐渡。 “她自找的。”徐渡抱起双臂,玩味地笑道,“说起来,就算是同父异母,好歹也是一个家里长大的,怎么一个乖巧努力,而另一个就下贱成这副模样?” “你连我是谁都没搞清楚,就想来勾引我?” “……勾引?”薛宁睁大了眼睛,有些无语地看着薛珍。 “呜……”薛珍再也无法忍耐,抹着眼泪,掉头跌跌撞撞地跑开了。 “等等……”薛宁看着薛珍跑远,有些焦急地看向徐渡。 她并不喜欢薛珍,更不会因为薛珍哭了而感到心疼,毕竟这一切都是她自找的。 可是薛珍就这样跑回家去,薛庆山和张娟一定就会注意到徐渡的存在。关于小舅舅的事情,她还没有跟任何人说过。 薛宁忽然开始惶恐起来,与小舅舅在一起的这段日子,她切实地感受到了亲情的温暖……她很怕,因为父亲和继母的介入,这样的幸福,就会像虚幻的泡沫一样破碎。 就像她曾被剥夺过的一切。 “舅舅,他们……会知道的。”薛宁的声音很轻,甚至有些颤抖。 她知道她的舅舅很厉害,可是哪怕只有极小的几率会失去他的温暖,她也会感到不安。 “不要怕。”徐渡轻轻地摸了摸她的头,“有我在,无论是谁,你都不必害怕。” 作者有话要说:男主的暖男属性只对女主开放,本质上是个皮得一批的嘲讽MAX o(* ̄︶ ̄*)o 第6章 脚踩两条船的渣校草(6) 薛宁心不在焉地划着餐盘里的牛排,没有什么胃口。 老实说,她现在心里很乱。 一会儿回去也不知会面对张娟和薛庆山怎样的怒火。舅舅他……真的能插手她家里的事情吗? 薛宁的余光忍不住偷偷瞄向对面的徐渡。 他与自己不同,晚餐仅有一杯咖啡,散发着淡淡的苦香气。 “……舅舅,”薛宁有些犹豫地开口,“您怎么不吃点东西?” 徐渡看着她乖巧文静的脸上略显担忧,温和地笑了笑:“没事,我不怎么饿。” 他的体质不会感到饥饿,甚至连进食的必要也没有。 并且美食也无法给他带来乐趣,改造过的身体失去了味觉,也几乎丧失了嗅觉。 只有直接作用于中枢神经的食物,能给他带来少许的感受。 不过为了不让薛宁担心,他还是再点了一些食物,当着薛宁的面吃了下去。 用完晚餐,徐渡带着薛宁再次回到了车里,不过他并未急着发动车子,而是颇为随意地与薛宁聊了一会儿学校近期的生活。 他慢条斯理的样子让薛宁有些摸不着头脑,她开始有些不明白,自己的舅舅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他大概是这个世界上对她最好的人,强悍与温暖这两种特质在他的身上并存,却又丝毫不显矛盾。 薛宁想起今天下午他对薛珍讲的话——她一直以为小舅舅是一个温和礼貌的绅士,没想到还有这样言语刻薄的一面,这让她有些意外。 徐渡看着她若有所思的样子,笑了笑:“阿宁,想什么呢?你要是愿意,不妨说出来听听?” 薛宁有些怔然地看着徐渡,见他一脸温和亲切的笑容,便将心里的疑惑说了出来。 “你指的是我对别人的态度?”徐渡思忖了一下,忍不住摇头失笑,“那是因为时间和善意并不值得在那些人身上浪费。” “就比如之前在餐馆里遇到的那些混混,你对他们释放善意,只能收获到恶意更深的结果。”徐渡接着说,“再比如薛珍,她心怀不轨地接近我,那么被戳穿后她就必须付出相应的代价……恶意从来都不是善意能化解的,只有实力和代价才能对它构成压制。” “并不是否定善良,只是,对着不值得的人释放善意,那反而是贬低了它的价值。” 当然,对于薛珍,除了对于她的厌恶,徐渡讽刺她,其实还带有别的考量。 徐渡素来讲究效率,目前的剧情对他来说有些慢了——虽然时限长达五年,可是根据整个世界蓝本的考量,徐渡认为只要抓住了几个关键点,大概一年多就可以完成任务。 所以薛珍的意外出现,是个机会,激怒她,也许会加速某个特定事件的到来。 不过这些,就不是能和薛宁讲的事情了。 薛宁听完徐渡之前的那一番话,眨了眨眼。 从来没有人讲过这些,只有小时候,在母亲的病床前,母亲有些不舍地摸着她的脑袋,然后告诉她,将来要成为一个善良温柔的好人。 她一直遵循着母亲的希望,可是善意并没有为她带来温暖,反而是成了懦弱的代表与被践踏的理由。 或许小舅舅说的,才是对的。 【叮——薛宁信赖度+10,目前信赖度:40。】 徐渡看着薛宁脸上思索的表情逐渐转变为坚定,感到有些欣慰。 也许她现在一知半解,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她一定会渐渐明白更多。 然后变得强大起来。 徐渡看了看时间,启动了轿车。 “不早了,走吧。” * 薛宁家所在的小区,楼房都比较老旧,彼此之间也挨得很密。 小区中央有一块荒废的空地,平日里邻里一些大妈们晚上到这地方纳凉,顺便掰扯些家长里短。没有什么秘密,在这块地方是传不开的。 今晚这里格外热闹。 一群大妈们围着坐在树下,正中坐着张娟,正在那儿喋喋不休。 “……虽说不是亲生的,我好歹也养了她那么久,不知羞耻的白眼儿狼,仗着狐媚傍上了大款,就上赶着逞威风来了。”张娟抹了抹眼泪,搂紧了自己怀里的薛珍,“还联合着外人欺负我家阿珍,那可是她的妹妹啊,良心都给狗吃了!” “唉——瞧着薛宁乖乖巧巧的样子,谁成想她能做出那样的事儿来?”一个大妈摇了摇头。 “哎呦,你还不知道?这种贱人我见多了,变着法勾搭男人,偏还要装出一副清高的样子——我呸!”另一个大妈愤愤地嗑着瓜子,将嗑完的瓜子皮甩到地上。 …… 周围的人们你一句我一句,纷纷骂着薛宁“没良心”、“不要脸”之类的话。 薛珍缩在张娟怀里,听着解气,可耳边又响起徐渡挖苦她的话语,原本就哭肿了的眼眶里,又迅速积起泪水。 虽然薛家条件不好,可她也是从小被娇惯大的,从来没受过这样的委屈。 薛珍又开始呜呜地抽噎了起来,看热闹的大妈们看着小姑娘流泪的样子,更加义愤填膺,其中一个更是扯着嗓子骂了起来:“可别让我遇上薛宁那小贱人,要是让我看见她,我非得……” “非得怎么样?” 清清淡淡的声音响起,周围的人忽然安静下来。 徐渡冷静地看着看热闹的人们,最终将目光定在了刚刚说话的中年妇女身上:“所以,你要是遇见了薛宁,打算把她怎么样?” 中年妇女愣在原地,她原先也就是凑热闹说一句出出气,却没想到还真有人问出来……还是个陌生男人,看他的衣着气度,完全不像这个小区的居民。 薛珍看到徐渡的第一眼,就吓得懵住,回过神来赶紧往张娟的怀里缩去。 “妈……就、就是他。”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七月流火 2个;岳云兰、是子习酱呀、大甜菜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夏天的雨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 mua~每天都要做一只努力的作者~ 日常打滚求收藏啊~(#^.^#) 第7章 脚踩两条船的渣校草(7) 薛珍的声音不大,可是周围原本七嘴八舌的女人们在看到徐渡后,都安静了下来,这一句话便听得相当清楚。 这就是薛宁勾搭上的男人? 徐渡看着眼前安静如鸡的中年妇女们。 低俗的八卦大概是她们贫乏单调生活中的唯一乐趣,只有在对他人的极度鄙夷中找到群体感,才能感受到存在的价值。 他的唇角轻轻扬起一丝嘲讽。 先前说要教训薛宁的那个中年妇女,梗着脖子还打算找回些场子,可是看到徐渡那似笑非笑的神情,气势便些馁了一半。 她从未见识过这样的人,神态温和,但周身却笼罩着隐隐威压。 更别提他身后还站着好几个之前安排过来的保镖,几个身形魁梧的壮汉立在徐渡身后,衬得他的身形有些单薄,却难掩他通身的气势。 中年妇女老实地闭上了嘴,臃肿的身躯偷偷往其他人身后缩了缩,然而其他女人慌忙躲避,生怕沾染上什么干系。 原本不过是瞧个热闹,谁知道竟招上不好惹的人。 徐渡不再去理会那些看热闹的,径直到了张娟的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你就是张娟?”徐渡悠悠开口,“薛庆山后来娶进门的小三?” 张娟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 张娟爱面子,这是她最上不得台面的一件事。 街坊邻里其实也都知道薛家那些子事。 当年张娟领着个四五岁的小女孩住了进来,这里头的缘故,谁还不心知肚明。 只是碍于面子情,女人们最多也就私下唾弃一番,可表面上还算不错,毕竟张娟那八面玲珑的性格,可比薛庆山前一个老婆,也就是薛宁的母亲,讨喜多了。 是以这么大刺刺揭露张娟的身份,还是头一回。看热闹的大妈们虽然都不吭声,可是都暗暗幸灾乐祸起来。 “你……胡说!”张娟从椅子上站起来,咬着牙,“瞧你也是有身份的样子,空口白牙就造别人的谣?还讲不讲道理了!” “道理?”徐渡笑着摇摇头,“如果你有道理好讲,那我姐的道理,又上哪儿讲去?” 他的声音不高,然而张娟却忽然一噎,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 “我的姐姐,徐温。”徐渡轻轻一笑,“你们都认识,她就是薛宁的母亲。” 张娟的脸色瞬间煞白。 * “干什么呢!” 徐渡转头一看,一个中年男人正指着他的方向,怒喝。 是薛庆山。徐渡唇角微勾,终于人都到齐了。 薛珍躲在父亲背后,浑身有些发冷。 徐渡的突然出现,让她吓得不轻,当即就赶紧跑回了家,把父亲薛庆山叫了出来。 “我说你这小白脸儿是谁啊?敢威胁我家婆娘,是不是活得不耐烦了?!”薛庆山凑近过来,身上浓烈的酒味儿与汗臭味混杂在一起,“大爷我今天就教你怎么做人!” 他的手朝徐渡抓来,想要一把拎起他的领子,谁知徐渡只是轻轻往旁边一让,薛庆山脚步不稳,脸朝地摔了个跟头。 几个保镖们迅速地将他围了起来,牢牢钳住他的胳膊,将他猛地提了起来。 薛庆山痛得一激灵,先前上头的酒顿时醒了一半,神色慌张地四下瞟了瞟,四肢乱颤起来:“你们、你们干什么!快放开我!死婆娘,还愣着干什么,赶紧报警!报警啊!” 然而张娟早就面如土色,手脚压根儿动弹不得,也不知是害怕,还是心虚。 薛珍更是瑟瑟发抖,先前薛庆山被保镖抓起来时,她就赶紧缩到了在张娟的身旁。 “报警?”徐渡扬起眉毛,“这里所有人都看到,是你先打算动手,我不过正当防卫而已。” “哪怕一不小心弄残了你,那也只是防卫过当,你想不想试试?” 薛庆山整个人就像戳破了皮的气球一样馁了下去。 “薛庆山,知道我是谁吗?”徐渡上前一步,低头看着他。 薛庆山此时早没了之前叫嚣的气势,眼神虽勉强克制,却依然抑制不住惧意。 他的眉眼有些眼熟,薛庆山努力寻找记忆中熟稔的来源,忽然想起一张脸,忍不住颤了一下:“你、你是徐……” “没错,我是徐渡。”徐渡蹲下身来,平对着他,和善地笑了笑,“按辈分应该叫你声‘姐夫’,不过……你不配。” 薛庆山有些慌张地与不远处的张娟对视了一眼。 当年薛庆山和张娟勾搭在一起,气死了徐温,也曾惧怕被徐家的人知晓后报复。 只是日子过了许久也没有动静,两人这才逐渐把悬着的心落了下来……虽说徐家有权有势,可当初徐温和薛庆山私奔时,徐家早就不认了这个女儿,不再管她的事情,倒也说得通。 谁知一晃十来年过去了,却忽然冒了出来。 “我也不与你扯以前那些事情,这次来,只有一个目的。” 徐渡站起身来,“我要把阿宁带走,以舅舅的身份。” 第8章 脚踩两条船的渣校草(8) 周围雅雀无声。 倒是张娟先冷静下来,冷笑一声:“带走?薛宁那丫头姓薛又不姓徐,你有什么能耐把她带走?” 让那个杂种进了徐家,从此富贵滔天,留他们一家三口在这儿过穷日子? 想得美! 薛庆山忍不住诧异地看了张娟一眼,她往常不是最厌恶薛宁,怎么这个时候到起了劲? 他可还被保镖钳制着呢,万一徐渡真动了狠心思,将他弄残疾了,那可怎么办! 薛庆山忍不住双腿发软,暗暗恼怒着这不懂眼色的女人,等回了家,非得给她点颜色看看。 徐渡没有说话,只是饶有兴趣地看着张娟,看看她还想说些什么。 “虽说我不是薛宁的亲妈,可我们家老薛也是与她血缘关系最近的人,说白了你也就是个外人。”张娟感受着徐渡的目光,有些心慌,可仍强撑道,“薛宁……这孩子没准儿也不想跟你走呢!” “我愿意。” 灌木丛悉悉索索,薛宁慢慢地从里面走了出来,站到了徐渡身边。 “我愿意,离开薛家,和舅舅一起。”她一字一句,慢慢说道。 反了?!张娟不可置信地看着薛宁,这个丫头,平时是从来不敢忤逆她的。 张娟当即想像往常那样破口大骂,可是薛宁身边的徐渡正冷冷地注视着她,她惹不起,只能强行忍了下来,表情愤怒地扭曲起来。 薛宁的嘴唇轻轻颤了一下,低下头,但又很快抬起。 她的目光坚定,直直对上了张娟刻毒的目光,看得张娟心头一凛。 不过一段时间没去注意,这个懦弱的丫头,就能有这么大的变化? 张娟见自己阻止不了徐渡,想着也得捞些好处,心思一转,便改了口:“既然薛宁她想,那咱们也阻止不了——不过这也是我们辛辛苦苦拉扯大的丫头,哪能说让你带走就带走?就算有钱,也总得讲些道理吧!” 她的眼神毫不掩饰着贪婪,话里话外摆明了谈条件的意味。 徐渡轻轻地提了提嘴角:“这个好说。” 他从口袋了拿出了一张支票,两指一松,薄薄的纸片就掉到了薛宁的脚边。 “五百万。”徐渡指着薛宁的脚下,“想明白了,就来拿。” 张娟看着薛宁脚边的支票,在那么多人的注视下去捡,这是羞辱。 可是——那是五百万啊!她活了半辈子,也没见过这么多钱。 薛庆山的眼睛也死死黏在支票上面,生怕一眨眼,支票就会消失。 当初拐走了徐家的大小姐,一分钱也没捞到……总算徐温留下来的女儿,还能派些用场。 他当即就想到薛宁的脚边捡起这钱,可是身体还被那几个保镖制服着,就只能看着张娟一个箭步冲上前去,在薛宁的面前弯下身来。 她的身子弓得像个虾米,手迫不及待地朝地上的支票伸去。 徐渡往前移了一步,手工定制的皮鞋尖端踏在了支票的一侧。 张娟捏住了支票的另一端,抬头愣愣地向上看去。 她现在的姿势,就像是匍匐在了薛宁的脚边。而薛宁低头看着她的神情冷静而漠然,一言不发。 张娟心里不甘而耻辱,她竟敢用这样的眼神看着她?就像那个早就死透了的徐温一样! 但她只能忍受,徐渡踩在脚底下的,那可是五百万呐—— “你想好了,确定吗?”徐渡俯视着她,慢慢开口。 张娟赶紧点了点头。 “好。”徐渡移开了脚,神色平静,甚至看上去有些愉快。 他嘴边的笑容让张娟打心底里泛上一层凉意。 不过那只是一瞬间的事,张娟将踩脏了的支票牢牢攥在手里,先前心头那丝不好的感觉,也一下子被狂喜的眩晕感淹没。 徐渡示意保镖们放开薛庆山。薛庆山的行动刚一自由,就赶紧冲到张娟的身边,接过那张支票翻来覆去地看。 两个人瘫坐在地上,脸上的笑容如痴傻了一般,挨在张娟身边的薛珍,也呆呆愣愣的,不知所措。 而周围凑热闹的人们,谁也没有讲话,目光全死死地钉在薛家三口人身上,眼红得几乎要滴出血来。 徐渡轻轻地看着几乎陷入癫狂的三人,唇边挂着一丝愉悦的笑容。 有些路,看起来是繁花似锦的康庄大道,可其实不过是死路一条。 他怎么可能让他们就这样不劳而获得到一笔巨款,既然选择了这条路,那就要支付它将会带来的代价。 倒时候可不能怪他。 他不再看那群乌合之众一眼,而是侧身看着身边的薛宁,温和地说:“以后,我们就是家人了。” 不只是有血缘关系的亲人,家这个词,对薛宁的意义来的更大。 终于可以脱离这个乌烟瘴气的地方了么。 薛宁的眼眶湿润起来。 【叮——薛宁信赖值+30,目前信赖值:70。】 * 薛宁下了车,看到徐家豪华雅致的别墅,呆愣地张了张嘴。 徐渡看着她那副呆呆萌萌的样子,活像只傻兔子,忍不住笑了一下:“看什么呢?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家了,快进去吧。” 已经很晚了,他将薛宁安排在了二楼的卧房里。 “这是你母亲曾住过的房间。”徐渡说,“前两天我叫人收拾了一下。” 薛宁的行李里除了一些课本,没有什么多余的东西。 原先家里母亲的遗物早就被张娟扔了,而她自己,那个家里更没有什么东西是属于她的。 但这里不一样。 薛宁怔怔地看着这房间里的陈设,东西不多,布局干净雅致。红木书桌上摆着一台旧式的收音机,是那个年代的稀罕物。 收音机旁还摆着本日记本,本子边上斜着一支钢笔,钢笔帽还套在笔杆上,就好像生活在这里的人刚刚离开。 薛宁坐在了桌前,翻开微微泛黄的日记本。 徐渡悄悄掩上了门。 薛宁的外公外婆是出了名的铁石心肠。 当年徐温与家里的司机私奔后,两个老人当即就与她断绝了关系,连一分钱都不肯拿出来资助徐温,更是严禁徐家上上下下提到徐温的名字,就当她已经死了。 可是徐温的房间一切如故,始终保持着她在时的模样,除了那本日记本有被多次翻阅的痕迹,再没有别的改动。 或许他们只是想让徐温尝够苦头,然后回心转意……只是两个老人后来出了意外,徐温从而彻底失去了依仗,连带着薛宁也尝尽了辛酸痛苦,走上了原来世界的悲剧道路。 好在,一切已经脱离了原先的轨道。 * 薛宁在新的环境自在地学习着。 没有了之前张娟她们的干扰,日子很是安宁。 她的成绩并没有昙花一现,而是始终保持了下去,也成为了班级里老师重点夸赞的对象。 对此薛宁只是谦逊地一笑,然后继续埋头于学习之中。 薛宁并不是大家关注的对象,然而近来她的同学们也都察觉到了她身上的隐约变化。 从前的薛宁内向,胆子小,脚上穿得永远是那双旧得发白的廉价运动鞋,说话时总是一副犹豫怯懦的模样。 然而现在的她,不仅成绩优异,整个人的气质也有了改变。虽说她说话依旧是清浅温柔的语气,可是比以往却似乎多了几分淡定冷静,整个人举手投足之间散发着一种安静的优雅。 就像是哪个豪门的大小姐似的。 对这一点感触最深的无疑是梁成浩。 他从前与薛宁的接触最多,然而这几个月来她的变化却是越来越明显,与他的距离也似乎越拉越远。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梁成浩捏着两张游乐园的门票,找到了薛宁。 上辈子薛宁一直很想去游乐园,可是他一直抽不出时间陪她,与她分手后更是没了下文。 他走到薛宁面前,薛宁正在位子上看书。 她微微抬头,投以询问的目光,略显冷淡。 梁成浩心中一堵。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薛宁对他的态度就成了这幅模样。 他有些尴尬地笑了笑,将门票献宝似的递到薛宁面前:“阿宁,这周末一起去游乐园玩,怎么样?” 作者有话要说:话说为什么徐佬越看越宛如一个反派……咳咳、不过他就是这个亚子,泥们不要看他对阿宁那么温柔,其实他内在又浪又狠又黑……o(*////▽////*)q 【后期内容提示】 后期还会狠狠打脸薛家那群人,目前得到的钱只会让他们更惨!更惨!更惨! ②薛宁将逐渐往薛品如的方向进化~(#^.^#) 第9章 脚踩两条船的渣校草(9) “游乐园?”薛宁放下手中的书本,神色淡淡,“怎么这么突然?” “当然是因为想跟你在一起。”梁成浩款款地看着她,“阿宁,我们很久时间没有一起了。” “我们现在是高三,难道不应该把精力全放在学习上?”薛宁有些不赞同地说,“梁成浩,你也应该把心思放到学习上了,我都听说了,你的成绩退步得很厉害。” 她有些叹息:“你的梦想,不一直是A大吗?” 梁成浩一怔,那确实是他曾经的梦想。 可是重活过一遍的他,对于这个梦想,早就不在乎了。 考上A大有什么用?哪有直接走进上层社会的圈子来得快?也不知道薛宁哪根筋搭得不对,竟然还死磕起学习来了。 薛宁看着他不以为然的神色,有些遗憾。 梁成浩,他真是变了很多。 又或者说,她从未真正了解过他。 但无论是那一点,对于薛宁来讲都没有那么重要了。 刚搬到小舅舅家的那一晚,她一个人在母亲从前的房间里,看完了她的日记。 那里记载了许多徐温年轻时的少女心事,她怎样认识了自己喜欢的人,喜欢的心情怎样地逐渐增加,又是怎样下定决心抛弃富贵、与喜欢的人私奔……薛宁看着熟悉的笔迹,眼前蓦然浮现出母亲去世前灰白绝望的脸色,拳便紧紧地握了起来,指甲扎进了手心也不觉得生疼。 太讽刺了。 她的母亲不顾一切的后果,就像只飞蛾一样扑到了火焰里,最后只剩下一摊被人遗忘的灰烬。 她绝对不要走上母亲的老路。 薛宁不动声色地回想完,一把推开梁成浩的门票,冷淡地说:“我周末还有补课班要上,不能陪你去。” 她说完这句话,就重新拿起书本,拿着荧光笔开始划起了复习的重点,不再理会身边的人。 梁成浩看着她清丽却冷漠的侧脸,只能讪讪地收回了手。 薛宁究竟是怎么回事?他始终摸不着头脑。 他自觉无趣,只好失魂落魄地离开。 殊不知,这一切都落入了另一个人的眼里。 韩丽在墙角里背着身,看着在座位上专注学习的薛宁,泛起了一丝冷笑。 * 【叮——薛宁对渣男好感度-20,目前对渣男好感度:30。】 徐渡听到消息提示,摸了摸下巴。 目前薛宁对自己的信赖度是70,似乎对自己的信赖度越高,对于梁成浩的好感度也就下降得越快。 当然薛宁这一段时间的变化,他也看在眼里,并为此感到欣慰。 比起表面上数据的叠加,他更期望的,从来都是本质上的改变。 他经历过许多不同的世界,累积了大量的积分。特地申请转到了这个类型的世界,所求的也不仅仅是完成任务。 有人告诉他,只有达到极致,才能寻找到他真正想要的答案。 徐渡至今无法理解这句意味不明的话。 不过对于一时想不通的事情,他从不死磕,比起那些虚无的事情,他更愿意过好眼下的世界。 很快就到了清明节。 清明这日徐渡带着薛宁去了徐家墓园。 徐渡将花束摆放在徐家二老的墓前,而薛宁则立在边上一座墓碑前,低头凝思。 那是徐温的墓。 她拈着一株白菊,慢慢地放在母亲的墓碑前,眼中晕染着深深的哀伤。 徐渡轻轻摸了摸她的头:“你母亲的墓里,放着她平日里最爱穿的一件衣服……她最终能和父母长眠在这里,也不失为一种安宁。” 薛宁沉默地点了点头。 当年徐温去世后,薛庆山嫌晦气,没有去医院里把徐温的遗体领回来。薛宁那时只有五岁,也没有能力去安置母亲的遗体,最后徐温的尸身便被医院处理了。 薛宁深深吸了一口气,指尖慢慢掐进了手心。 徐渡看着她这副模样,轻轻摇了摇头,将她紧握的手扳开:“阿宁,已经都过去了。” “以后,你不会再遇到这样的事情。” 他也拿过一束纯白的菊花,放在了徐温墓前。 两束白菊交叠在一起,薛宁怔怔地盯着看。 这就是家人吗? 血脉相连,承载着对于同一个人的悼念……她不再是孤单一人。 “舅舅,”薛宁轻轻地说,“谢谢您。” “我们之间,不需要‘感谢’。”徐渡微笑。 【叮——薛宁信赖值+30,目前信赖值:100。】 【恭喜您已达成基础条件。】 * 薛珍背着书包走在回家的路上。 自从从徐渡那边得了五百万后,她家的日子也变了不少。 父亲薛庆山开始夜不归宿,也不知在外面搞着什么名堂。不过她母亲张娟最近专注于买买买,对于薛庆山的去向反倒不那么在意了。 薛珍也不怎么在意这些事,她低头看了看自己脚上新买的名牌小皮鞋,有些得意。 不过她很快联想到了薛宁,脸色不由得沉了沉。 自从被徐渡接走后,她们之间就没了接触。 薛宁估计日子过得更加滋润,她还记得,当时徐渡扔下一张五百万的支票,就好像在施舍路边的乞丐。 薛珍不甘地咬了咬下唇,却又无可奈何。 她往前走了几步,却被一个人挡住了路。 韩丽。 薛珍有些受宠若惊,她从未想过有一天韩丽会主动找上自己。 韩丽家里很有钱,和她同年级,整个人看上去又时髦又洋气。薛珍也曾想凑进她那个小团体,可是对方根本瞧不上她,就只能作罢。 “我记得……你好像是薛宁的妹妹?”韩丽抱着臂,笑道,“听说你跟你姐姐相处得不怎么好。” 薛珍张了张嘴,也不知该不该肯定。 “我瞧着你倒是不错,跟薛宁那个贱人倒不是一类的。”韩丽笑着上下打量着她。 薛珍听她语气里对薛宁满是敌意,心里倒是暗喜,看着韩丽也不禁亲切了很多。 韩丽也在心里估量着眼前的薛珍,不也知能不能成为一个趁手的工具。 她很早知道了梁成浩与薛宁的关系,可是梁成浩一直告诉她,他对薛宁,不过是玩玩而已。 因此韩丽对薛宁也不怎么放在心上,不过是个穷丫头,还能翻天不成? 何况她还挺享受这种偷情的感觉。 然而,自打上回看到了梁成浩与薛宁的那一幕后,韩丽却不能在再淡定地等下去了。 梁成浩对于薛宁的态度,竟是超乎她想象的重视。 韩丽从不是一个能容忍别人爬到她头上的人,她曾听说过薛宁与薛珍之间的矛盾,而这一点,正是值得她利用的地方。 “怎么样,要不要跟我合作?”韩丽拨弄着自己的指甲,上面涂了一层鲜艳的颜色,眯起眼一笑,“我有办法,能让薛宁从这个世界上,永远消失。” 作者有话要说:韩丽:在危险的边缘来回试探.jpg 欢迎各位卖萌按爪呀~(·ω·) 第10章 脚踩两条船的渣校草(10) 对于韩丽的邀请,薛珍答得有些含糊。 虽然她的话诱惑很大,但是想拿薛珍当枪使的意图也毫不掩饰,因此薛珍并没有一口答应下来。 薛珍也就只限于搞些小阴谋,对于韩丽的提议,她心里跃跃欲试,但真要付诸实际,反而有些发怂。 徐渡那日冰冷淡漠的笑容,她至今印象深刻,心头发凉。 不过韩丽似乎并不死心,临走前还留下了她的手机号码。 薛珍一路寻思着韩丽的话,回到家,却看到自家的大门敞开着。 她朝里看了一眼,顿时吓傻在了原地。 几个面容凶恶的壮汉,在家里“乒里乓啷”地打砸,家里的玻璃、餐盘碎了一地,桌椅柜子东倒西歪地翻到在地,一片狼藉。 张娟鼻青脸肿地瘫坐在地,看见薛珍一脸震惊地站在门口,赶紧颤颤巍巍爬起来,朝她身边跑去。 “怎么?想跑?”一个壮汉拽了她一把,面色凶恶,“你男人欠了赌债,拿不出钱人也找不着了,那就你来还!不然,哼哼——” 话语里满是的威胁,张娟打了个哆嗦,内心一片绝望。 之前徐渡给的五百万,被薛庆山拿走了大半,说是要做些生意,张娟压根儿就没想到他居然拿去了赌博,还输得一干二净。 还欠了高利贷,利滚利这些天,早成了天文数字。 薛珍听了一会儿,明白过来,眼前黑了一黑。 她瑟缩地后退了两步,转身就像逃跑,却被人一把拽进了屋里,扔到张娟边上。 一个脸上划了一道长疤的壮汉走到她们面前,看上去像是这群人的小头目。 “再给你们一天的时间,要不把薛庆山交出来,要不就还钱!”那男人恶狠狠地威胁,“不然,你们家男人欠下的债,就拿你们母女俩去抵——” 张娟和薛珍惊恐地对视了一眼。 这么多赌债,就算掏空家底也还不上来,短时间内去哪儿凑这么多钱? 薛庆山更是联系不上,他消失得无影无踪。 薛珍从未感受过这样走投无路的绝望,她的脑子里一团乱麻,手指无意间探到口袋里韩丽给的那张纸条,灵光一现。 “我……我有办法了!” * 薛家那边出的大动静,徐渡对此,早就了然于心。 那天他给了薛家一张支票,部分原因是对他们的纠缠感到厌烦,但这并不是最主要的原因。 薛宁的年龄以及情况并不适合领养手续,目前没有有效的法律手段可以将她永远庇护在徐家的羽翼之下,只要薛庆山和张娟有心骚扰,她就很难与薛家完全斩断。 所以徐渡干脆以退为进,他将一笔巨款交到他们手里,却并不代表妥协,而是一个充满恶意的陷阱。 他的记忆力很好,因为改造后的原因,伴有极轻微的癖。当初将世界蓝本逐字读过一遍后,便对于所有人的基本特点及细节有了较为深刻印象。 原来世界中的薛庆山并没有赌博欠债的桥段,可是曾有一处细节提到,薛庆山偶尔会小赌几把怡怡情。而其实薛庆山本人在徐渡看来,也是一个十足的投机者——当年他为图富贵能尝试带着徐温私奔,那么为了更大的诱惑将一笔巨款一掷豪赌,也是顺理成章的事。 骤然发财同样惹人眼红,所以徐渡只需要稍稍推波助澜一下,自然会有现成的套子找上薛庆山。 现在他们自顾不暇,恐怕很难再来找薛宁的麻烦。 徐渡侧头看了一眼薛宁,她正在书桌边专注地刷着题,安静得只听得到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 还有一个月就要高考了,她的成绩目前很稳定,有极大的把握可以考上A大。 这些事情她都不知情,也并不需要知道。 * 令人紧张的高考终于结束了。 考生们兴奋地甩掉了书包,将令人厌烦的课本与练习册统处理掉,一副如释重负的样子。 薛宁的心情也很放松,虽然成绩还没有出来,不过她对自己的答题情况还是有一定的信心。 考完试的学生们纷纷组织着出去玩之类的活动。 薛宁也思忖着这两天要不要游说小舅舅出去走走,他总是很忙碌,让薛宁觉得,他也应该给自己点假期,放松一下心情。 “阿宁,考完试了,我们出去看场电影怎么样?” 梁成浩不知什么时候走到了她身边。 薛宁有些迟疑地看了他一眼。 他们似乎有挺长一段时间没讲过话了,以至于薛宁都快忘记了他们的恋人关系。 薛宁现在反观这段关系,忽然觉得当时的自己实在有些幼稚。那时候她满心满眼里都是梁成浩,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对他开始渐渐疏远起来。 之前她还以为是专注于学习的原因,可现在看来,似乎自己对梁成浩的感情逐渐发生了本质性的变化,但究竟是什么样的变化,她自己也说不上来。 梁成浩看着她沉吟的模样,面色微微一沉,看向她的目光有些受伤。 “阿宁,我连票都订好了。” 他这样,薛宁反倒不好拒绝,毕竟梁成浩算是除了小舅舅以外,对她最好的人了。 所以她最终还是答应了下来,第二日薛宁依照着约定时间,到了影院门口。 梁成浩订的是一部文艺片,工作日的上午,电影院里没有多少人,略显冷清。 这片子讲的是一个在原生家庭里受到虐待的小女孩,被一个行窃为生的家族偷偷收养起来。他们教会了她如何偷窃,也让她明白了何谓家人。 片子很长,整体基调也略微平淡,不过薛宁被剧情深深吸引,看得很是入神。 而一旁的梁成浩却有些无聊,不过他的本意也不是单纯地来请薛宁看电影。 他盯着薛宁清丽纯净的侧脸,专注的神情让她整个人散发出一种宁静的美感。 今日她穿了一件纯白底色的碎花裙子,柔软的头发乖巧地垂在肩头,梁成浩心猿意马的同时,也不由得暗暗惊讶,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薛宁居然出落得比上辈子还要美丽动人,不经意间流露出隐隐的优雅气质。 他的眼神中多了一分痴迷,悄悄地抬起手,抚过她的发,揽过她的肩头。 上辈子,每当他揽住薛宁,她便会很乖顺地将头靠在他的肩膀上。 薛宁正沉浸在电影的剧情里,冷不丁地突然感觉肩头有些异样,令她本能地有些抗拒。 她一侧头,看见梁成浩的手,不知何时,竟像一条悄无声息的蛇一样,慢慢爬到了她的肩头。 薛宁对上梁成浩的眼睛,一眼望穿他眼底的欲求。 心头忽然泛起了一丝厌恶。 她猛地将肩头的手甩落,冷冰冰地注视着一脸错愕的梁成浩:“梁成浩,分手吧。” 作者有话要说:薛宁:分手吧! 梁渣:(⊙_⊙)? 徐渡:呵呵~ 第11章 脚踩两条船的渣校草(11) 薛宁一说出口,才发觉,原来自己想说这句话很久了。 梁成浩张了张口,一副瞠目结舌的模样。 薛宁冷静地看着他,先前说不上来的感受,在此刻终于逐渐清晰起来。 徐渡的陪伴,让她逐渐感知到温暖的情感,有了这样一个参照,梁成浩对她所谓的关心,更像是一种流于表面的浮夸做作。 更不要说不顾她的想法就开始动手动脚,这令她深深厌恶。 “我说了,分手吧。”薛宁又重复了一遍,对自己毫不掩饰的冷漠也略感吃惊。 她不欲再多做纠缠,转身正打算离开,却被梁成浩一把拽住了手腕。 “薛宁,你怎么了?”梁成浩的脸上再也挂不住笑容,“我是哪里做得不好了?” “不是。”薛宁摇摇头,漠然地抽回手,“只是我发现,我对你没有感觉了。” 其实不只是没有感觉,甚至还产生了厌恶……薛宁抿了抿唇,没有再说下去。 也许一开始她就误解了自己对梁成浩的感觉,她就像个溺水的人,紧紧抱住当时唯一能触及的浮木。那时候的她,把自己放到低到尘埃的位置——甚至哪怕许多细节都已暗示梁成浩并不是自己所期待的那样,她也宁愿视若不见,只为维持这一段不对等的关系。 至于后来梁成浩突然对她殷勤起来,这其中的原因她也摸不着头脑,不过也不重要了。 薛宁忽然想起徐渡第一次告诉她身份时,手放在她头顶所带来的淡淡暖意——自己的命运,是不是从那一刻就开始改变了? 似乎从那时起,她对梁成浩的感情就开始逐渐变淡,否则……她也许就会像母亲那样,倾其所爱,却一无所有。 她不动声色的模样落在梁成浩的眼里,成了不留情面的嘲讽。 梁成浩的神色狰狞起来,一把将薛宁按回了座椅:“不准走!” 薛宁一愣,眼神闪了一下,却很快冷静下来,定定地对上梁成浩的眼睛。 “你想怎么样?”她淡淡地问。 梁成浩惊讶地看着她。 这还是那个胆小怯懦,动不动就红了眼圈的薛宁吗? 他还以为薛宁只是耍耍性子,也并不打算纵着她爬到自己头上来,可看到她那副清清冷冷的模样,心里反而先怵了起来。 上午的电影场人少,可并不代表没有人,不远处有几个人被他的声音惊动,实现纷纷转移了过去。 “放开我,不然我会报警。”薛宁直视着他,语气不容拒绝。 她趁着梁成浩愣怔,一把推开,整了整衣领,提步就走。 连一个眼神也不愿多给他。 薛宁匆匆离开影院,轻轻地靠在了大门口的墙边。 适才与梁成浩针锋相对,她不过是面上的镇定,其实紧张得心脏怦怦直跳。 不过,总算断了关系。 薛宁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 【叮——薛宁对渣男好感度-20,目前对渣男好感度:10。】 徐渡并不意外,这是必然的结果。 很快就能完成任务了。徐渡不慌不忙地将车停到电影院门口,拉下车窗,微笑:“阿宁——” 靠在墙边的薛宁一看到他,有些惊讶,但很快露出了发自内心的笑容。 她钻进了车里:“舅舅,怎么到得这么早?” “今日上午空闲。”徐渡温和地说。 薛宁和梁成浩,一个渐行渐远,一个急功近利,冲突与矛盾在他们之间发生,是必然的事情。 所以他提早等在这里,方便及时留意事态的方向。 果然如他所料。 现在薛宁对梁成浩仅剩下10分的好感度,距离完成任务已经十分接近。 只需要一次特定情节,构成薛宁对梁成浩更进一步的恶感,承接着此次分数下降的惯性,徐渡认为,至少有八成的可能性可以一次达标。 好感度的特定情节有其固定的出现频次,但徐渡既然身为一个脱离世界蓝本的执行者,便应当有一定能力,能起到推动剧情发展、乃至改变情节的蝴蝶效应。 这也是他在之前各种任务中,积累下来的经验。 而他今日早早地等在这里,也并不仅仅是为了见证薛宁对梁成浩的好感下滑。 徐渡瞥了一眼后视镜,梁成浩的倒影出现在镜中的一角。 他的观察力一向很好,后视镜里梁成浩躲在墙角,似乎目睹了薛宁上车的全程,细微的表情折射出了不甘与耻辱。 自恃其才,心比天高,这是徐渡在完世界蓝本对梁成浩的评价。 总之就是一个自尊到扭曲、但同时脑子又不怎么好使的家伙,仗着重生前的记忆,自以为胜券在握,一边想攀上韩丽实现阶级逆袭,另一边又渴望从温柔良善的薛宁这里,获得自尊与虚荣。 这样带着重生优越感的人,若是看到从前只能仰望着自己的薛宁,有朝一日居然上了一辆豪华轿车,绝对不可能善罢甘休。 而一旦梁成浩先行动,局势也将主动地掌握在了徐渡手里。 这是徐渡送给这冗长任务的一注催化剂。 “舅舅,”薛宁有些诧异地看了徐渡一眼,“我们……还不走吗?” 她看着徐渡沉思的侧脸,丝毫看不出他在想什么。 “这就走。”徐渡从思忖中抽离开来,弯唇一笑,“我带你去公司,作为徐家的接班人,你也该开始熟悉起来了。” * 自打上次薛宁提出分手后,梁成浩便沉寂了一段时间。 薛宁自然是乐得自在。 虽说是暑假,可她也没闲着,很快就跟着徐渡成天往公司里跑,并在他的安排下开始学习公司的各项事务。 徐家涉及的产业很多,在徐渡这段时间的经营下更是蒸蒸日上。 薛宁目前是在徐氏旗下主营建筑设计产业的分公司实习,不出意外的话,她将被A大的建筑系专业录取,这也是她一直心心念念的选择。 而她的实力也并没有辜负她的期望,七月中旬,薛宁正式被A大录取。 徐渡难得做了一桌子的菜,为她庆祝。 薛宁看着一大桌的菜:“……” 鱼太咸了,青菜又太淡了…… 她忍不住悄悄瞥了徐渡一眼,原来小舅舅也不是无所不能的人呐。 “好吃吗?”徐渡微微一笑。 “……好吃。”薛宁乖巧地拈了一片青菜,放进嘴里。 “唉——”徐渡轻笑着摇摇头,“你的表情都僵了,分明不好吃。” 他难得有些窘迫地咳了一声:“我不怎么会做饭。” 在从前经历的世界里,他并未碰到过做菜相关的任务。至于失去记忆前有没有接触过,那就不得而知了。 再加上他味觉嗅觉两感丧失,要是能做出正常的饭菜,那才怪了事。 薛宁摇摇头,一脸诚恳地说:“第一次做菜就能这样,真的很厉害了!舅舅你稍等会儿……” 她端着几盘菜去了厨房。 徐渡的几盘“杰作”,被她进厨房重新入了锅,咸了的半生青菜被她添了水,佐以豆腐,还汆了几只白白嫩嫩的鱼丸进去,成了一锅绿波白蕖的鲜汤。鱼则被她放了江米酒、糖、醋等佐料,生生改成一道糖醋鱼,上面撒上姜丝和香菜,甜美醇香的味道随着锅铲,瞬时四散飘开。 她手忙脚乱了一会儿,很快又端着盘子回来。 徐渡看着眼前的菜肴,即便没有嗅觉,光是看那协调的配色,也足够令人胃口大开。 他拣起一块鱼肚,细细咀嚼。 “好吃吗……?”薛宁围裙还没来得及脱下,双手交握,有些紧张地看着他。 徐渡仔细品味着薛宁做的菜,明明没有一丝味道,可是心底却隐约涌起一丝温暖的感觉。 这就是他要寻找的东西吗? “好吃。” 作者有话要说:论·菜烧咸了的补救方法 徐佬不会的事情还有很多……(比如缝衣服、绣花、音痴……o(* ̄︶ ̄*)o) 第12章 脚踩两条船的渣校草(12) “对了,”徐渡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小盒子,递到薛宁面前,“这个送你。” 薛宁一脸好奇地接过。 黑色天鹅绒上,点点水钻构成了一个小兔子头的形状,眼睛的地方由两颗小巧的红宝石点缀,别致精巧。 是一串项链,价值肉眼可见的不菲。 薛宁一下子就喜欢上了。 不过她有些诧异地看向徐渡:“舅舅……怎么突然送我这么贵重的礼物?” “傻丫头,”徐渡宠溺地一笑,“今天是你的生日,这是成人礼。” 生日?薛宁一愣,仔细寻思了一下,终于想了起来,眼睛睁得圆圆的。 生日这个词,对于薛宁来说是既陌生的。除了模模糊糊的儿时记忆里,似乎有母亲给自己点生日蜡烛的场景……剩下的十几年来,压根儿没人记得她的生日,久而久之,连自己也淡忘了。 徐渡把藏在桌子下的盒子放到桌上,将里面的蛋糕取了出来,上面立着“18”形状的蜡烛。 “一直瞒着你,想给你个惊喜。”徐渡微笑,“惊喜不?” 他将灯光调暗,点起蜡烛,温暖的小火苗在薛宁的面前一跳一跳。 薛宁怔然无语,眼眶渐渐上了一层雾气,将烛焰晕染。 徐渡轻轻揉了揉她的脑袋:“快吹吧,嗯……先闭上眼,许愿,然后数三下,一口气将蜡烛吹灭,唔……愿望不能说出来,不然就不灵了——” 他有些不大确定,这些是从网上查来的资料,徐渡本人对于如何吹生日蜡烛这件事,没有任何的记忆。 薛宁眨去眼中微泛的泪意,咧开嘴笑了笑,然后闭上眼,片刻后轻呼一口气,熄灭了蜡烛。 徐渡看着她眼圈微微泛红的模样,像极了他送给她的小兔吊坠。 他又忍不住摸了摸她的头,温和一笑:“现在开始就是成年人了,可不能动不动再哭鼻子了,坚强一点。” 薛宁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 她忽然又想起了什么似的,有些急迫地抬头看向徐渡:“舅舅,您的生日是什么时候?” “三月十八。”徐渡不假思索地说。 不过这并不是他本人的生日,而是原主的,当时他世界蓝本的时候,记下了原主的一切信息,包括生日。 至于他自己的生日,没有印象……那应该和他过去的记忆一道尘封了起来,徐渡想。 当天睡前,薛宁打开自己的日记本,一笔一划地记了下来—— “和小舅舅过的第一个生日,也是最开心的生日。” “小舅舅的生日:三月十八。” “成年了,我要坚强起来。” * 生日过后,薛宁依旧每日去公司向徐渡学习各项事物。 她学得很快,办起事来也较从前稳重干脆了许多,渐渐从原先那个软软糯糯的女孩子成长起来。 连徐渡也不得不对她刮目相看。 这天晚上,薛宁完成了当日的实习,却收到了高中同学的聚会邀请。 聚会地点是A市一家知名酒吧,薛宁有些犹豫,但耐不住同学热情的邀约,还是去了。 酒吧里灯光缭乱,男男女女伴着劲爆的音乐,在舞池里扭动着身体。 薛宁不喜欢这种喧闹的环境。 她就坐在角落的吧台里,打算就这么待上一小会儿,然后就找个借口离开。 然而她还没清静一会儿,梁成浩就端着两杯饮料,很自然地坐在了她的身边。 薛宁微微皱了皱眉,打算起身离开。 梁成浩有些痛心地看着她:“薛宁,就算分了手,难道就不能当朋友吗?你就这么嫌弃我?” “你怎么会在这里?”薛宁反问。 梁成浩与她不是同班,如果她知道今天会遇上梁成浩,她就不会来了。 “我听说了你们班聚会,想着你没准会来,”梁成浩说,“上次的事是我不好,薛宁,你能再给我一次机会吗?” 薛宁轻轻叹了口气:“梁成浩,我不喜欢你,能给你什么机会?” 如果她真的喜欢他,就不会对他亲昵的举动感到反感,那日梁成浩的行为,并不是他们分手的本质原因。 梁成浩的眼中划过一丝阴霾,但只是一晃而过。 “好吧,那就当朋友吧。”梁成浩笑了笑,将一杯饮料推到了她的面前,“我知道你喝不了酒,这杯饮料里没有酒精。” 他笑得温善,薛宁拿起杯子,移到嘴边。 梁成浩看着这一幕,脸上的笑容无声地放大。 然而杯子到了嘴边,薛宁却并没有喝,微微思忖了一下,又放了下来。 独身在外还是小心为上,万一饮料里加了什么别的东西呢……薛宁的目光默默移到梁成浩的脸上,她现在,并不信任这个人。 梁成浩的笑容有些发僵:“薛宁,你怎么不喝了?” “我不渴,放着一会儿再喝吧。”薛宁淡淡地说。 梁成浩的目光几乎要凝在薛宁面前的饮料杯上。 薛宁瞧他这副样子,心中琢磨了一番,慢慢开口:“那杯饮料怎么了……为什么,你一直看着。” “你在里面放了什么?” “怎么会……你想什么呢……”梁成浩呵呵地笑了两声。 突然,他一下子逼近了薛宁,口袋里掏出一张手帕,紧紧按在了薛宁的口鼻上。 薛宁拼命挣扎,可是身形小巧的她根本不是梁成浩的对手。 她呆着的角落冷清,压根儿就没什么人注意,就算有两三个同学偶然瞥到,恐怕也以为是小情侣之间的**。 覆在她口鼻处的手帕有些潮湿,像是喷洒过什么。 薛宁眼前的景物开始渐渐模糊昏暗起来,失去了意识。 * 梁成浩抱起不省人事的薛宁。 几个同学看到了他们,对视了一眼,露出了暧昧的笑容。 他们都以为薛宁醉了。 梁成浩出了酒吧,将薛宁带进了车里,这是韩丽最近刚送他的。 薛宁静静地躺在后座上,黑色座椅上显得她的肌肤愈发白皙。 那天他看到她上了一辆黑色的豪华轿车,才终于明白这辈子薛宁不再理会他,原来是因为傍上了大款。 他眼睁睁地看着他们离开,心里就像有一头野兽在疯狂撕咬。 本该属于他的东西,说什么他也要夺回来。 梁成浩慢慢爬到后座,看着薛宁那张纯洁美丽的小脸,毫无之前的冰冷与戒备,此时她闭着双眼,可任由着他欲予欲求。 只可惜她不听话,没喝下那掺了情药的饮料,他只能迷晕了她,怕是要吃些苦头。 近来查得紧,去旅馆开房还得拿身份证出来,左右附近没什么人,梁成浩便打算直接在车里办了她。 梁成浩屏住呼吸,这是他两辈子来一直想得到的人。 他抬起手,正打算解开她的衬衫扣子,一道黑影出现在车窗外。 “笃、笃、笃——” 指节在车窗玻璃上扣了三下,不紧不慢。 作者有话要说:……违规停车,罚款两百? (●v●) 第13章 脚踩两条船的渣校草(13) 梁成浩惊得一哆嗦,回头。 车外站着一个男人,看不见脸,只能看见西裤、衬衫,和被挡住一半的领带。 薛宁此时也渐渐苏醒过来,看到自己双手被绑在身后,在看到边上的梁成浩,忍不住尖叫起来。 梁成浩慌乱地捂住她的嘴。 他赶紧撕了一段胶带,将她的嘴封住,只能发出“唔唔”的挣扎声。 外面的人还没走,梁成浩只好理了理衣领,下车看向男人。 对上一张有些眼熟的脸,五官温和,眼神冷澈。梁成浩仔细回忆了一下,忽然想起,那不是上次开车接走薛宁的男人? 他怎么找到这里的? “你怎么……”梁成浩刚想开口,右边的脸上就狠狠地吃了一记,一个重心不稳,整个人摔倒在柏油路面上。 徐渡轻轻揉了揉指节,没有说话,只是上前一步,脚重重踩在梁成浩的右脸上。 脸被踩得生疼。 梁成浩下意识地抬手去扳徐渡的腿,可是他惊吓之余,四肢软绵绵的,根本使不上力气。 徐渡弯了弯唇,看得梁成浩心里发凉。 徐渡移开了脚,黑色的鞋印清晰地盖在梁成浩的右脸上,而左脸因为先前的一击,也肿了起来,整个人看上去异常狼狈。 薛宁原来傍上了这样的靠山,自己竟惹上了这样的人……梁成浩看着徐渡略显冷酷的笑容,无法抑制地颤抖起来。 他颤颤巍巍地想爬起来赶紧逃走,腹部却又被徐渡用力地踹了几脚,整个人像个虾米似的缩在地上,疼得口水都抑制不住地流了出来。 “做事之前总得先想想失败的代价,你说对不?” 徐渡略带狞笑地俯视着他,扯下领带,将他的手绑了起来。 他也不与梁成浩再多费口舌,而是赶紧到车里,给薛宁松了绑,将她带了出来。 薛宁靠着车门,惊吓之余,指尖仍微微发着颤。 “没事了,”徐渡拢了拢她的肩膀,“我已经报了警,有没有受伤?” 薛宁木木地摇了摇头。 当时醒来的那一刻,意识到自己被绑了起来,再看到头顶梁成浩那令人反胃的笑容,她整个人都陷入了绝望的深渊。 劫后余生的她,脑子里一直紧绷着的弦终于断了。 她放声大哭,缩进了徐渡的怀里。 很快周围想起了警铃,从梁成浩的身上与车里搜到了沾了□□的手帕,以及用来捆绑薛宁的绳索。 证据确凿。 梁成浩身上的衣服滚满了灰,双手戴着手铐,脸上一片青肿。 薛宁红着眼睛,盯着梁成浩,仿佛像是在看一团垃圾。 她素来是温柔平和的性子,此时看到他被押进了警车,心头却是充满了快意。 以前薛宁还念着些从前的情谊,可是这一次,她真的希望梁成浩就此死在监狱里,再也不要在她的面前出现。 【叮——薛宁对渣男好感度-50,目前对渣男好感度:-40。已形成不可逆转性情感破裂。】 【恭喜您已完成任务!】 * 【您已完成该世界的全部任务,获得通关积分:2000分】 【超额完成任务奖励:1000分;提前四年完成任务,额外奖励:4*1000=4000分。】 【是否确认领取?】 徐渡的意念里传来了系统机械的电子音。 领取后,他将会被自动传送到下一个世界。 徐渡看了一眼边上的薛宁,她靠在副驾驶座上,睡得正香。 他略一迟疑,第一次选择了“否”。 否认领取后,系统将默认他还停留在任务中,直到五年后当他再次离开时,将会抹消他提前完成任务的奖励。 徐渡不在乎那些积分。 他甚至觉得五年的时间太短,他不介意用更多的积分去换取。 徐渡点开了系统内的商城界面,拉到最下面,看到了一个小小的沙漏图标。 这是一个时空类的道具,在一定条件下,似乎可以对时间进行操控。 关于这个商品的描述很含糊。 【本商品对于时空操纵的具体能力,将根据宿主本身而呈现不同的效果。】 有趣,看来这是一场赌博……徐渡看了看沙漏图标下方,这是个永久性道具,需要天价的积分消耗。 徐渡作为极资深的执行者,在无数个世界里积累下了大量积分,但要买下这个,也几乎要倾尽所有。 不过他还是没有丝毫的犹豫,果断地点下了购买的图标。 徐渡觉得,自己以前一定是一个喜欢追求刺激的人。 交易迅速生效。当晚徐渡在镜子前,看到自己左边的锁骨处,多了一个淡淡的、沙漏型胎记。 它能让自己顺利地在这个世界留下来吗? 徐渡太久没有面对一项未知的事物,竟微微有些期待。 * 梁成浩被抓进去了后,日子倒也平静。 薛宁只在当日情绪有些失控,第二日就很正常地去公司了。 除了她偶尔向徐渡请教格斗术这件事,一切照常。 很快暑假过去,薛宁迎来了A大的第一学期。 入学那日,徐渡亲自送她到校,她一身简单优雅的白裙子,从黑色的豪车上下来,瞬间吸引了周围所有人的目光。 所有人都在打听这个美丽优雅的女孩是谁,然而薛宁个性低调,对出风头的事情一向没什么兴趣,结果反倒在同学的认知里,又多了一分神秘的气息。 谈吐温和,举止优雅,成绩优秀,家境富有,A大设计系女□□号不胫而走。 薛宁在A大的生活充实而舒适,她渐渐都快忘记从前那些令人痛苦的往事。 直到有一天上完课,打算回家的薛宁在校门口,遇到了一个她一点也不想见到的人。 薛珍。 “你怎么在这里?”薛宁脸色微沉。 薛珍有段日子没见薛宁了,如今薛宁的衣着、气质都有了很明显的改变,根本看不出来从前那怯懦的影子,反倒像是豪门世家里出来的千金小姐。 她越过越滋润,而自己一家却是越来越差……薛珍抑住心中强烈的不甘与嫉恨,勉强扬起一个僵硬的笑容。 “嗨,咱们好歹也是姐妹,有些日子没见,想你了……”薛珍笑嘻嘻地看着薛宁。 然而薛宁只是淡淡瞥了她一眼,就好像在看一团无关紧要的空气,面上没有一丝动容,抬脚就走。 薛珍一慌,赶紧扯住了她的袖子:“别走,我有事跟你说——” 作者有话要说:薛珍想说啥? 第14章 脚踩两条船的渣校草(14) “放手,”薛宁甩了下袖子。 她好看的眉毛蹙了起来,看着薛珍:“我们没什么好说的。” 薛珍一愣,见薛宁一副冷淡的模样,便干脆收起了笑容。 “爸妈和我很快就要从A市搬走了。” 薛宁挑了挑眉:“那跟我有什么关系?需要我开欢送会么?” 她讽刺的语气让薛珍一噎。 “咳,”薛珍有些尴尬,“姐,我说你离家也挺久了,还有什么坎儿过不去?回家看看吧,爸妈都挺想你的。” “想我?呵。”薛宁淡淡地笑了笑,“我还以为你要说什么……如果是这种话,那就没必要再聊下去了。” 她抬脚要走,薛珍又厚着脸皮挡在了她的面前。 “那就跟你说实话吧,”薛珍咬了咬牙,“爸他在外头欠了债,我们家现在都不好过……薛宁,你总得拿出点钱来救救急吧!” “凭什么?” 薛宁的手揣进了外套的口袋里,脸上没什么表情:“就凭我姓薛?我不觉得一个姓氏,就能左右我的心意” “至于血缘……薛珍,这更不是你们配提起的东西。” 薛珍却也不慌,盯着薛宁忽然一笑:“我也知道你不会乖乖给钱,当然也不是空着手来跟你谈条件的……只要你肯帮忙,作为交换,我们把你母亲的骨灰盒还给你,怎么样?” 薛宁停下脚步,眼中划过一丝波澜。 “不可能。”她摇头,声音逐渐泛起凉意,“当年母亲去世后,遗体就丢在太平间,根本没有人管她。” “才不是那样,”薛珍失笑,“你难道不知道?其实爸当年对你妈也还有些感情,其实怕我妈心里不高兴,这才装出一副漠不关心的样子,也没办葬礼……可其实,他早就偷偷地把你妈的遗体火化了,将骨灰盒偷偷藏了起来。” 薛宁有些怀疑地看着她,薛珍继续说:“我妈也是最近才发现的,本来扔了,还是我给偷偷捡回来的,现在寄放在我一个朋友的家里……你瞧,这不就派上用场了吗?” 她的话也不知是真是假。 “可以,”薛宁略一沉吟,“我就在这里等着,你把东西拿过来。” 薛珍有些遗憾地摇了摇头:“这可不行……我们今晚就要收拾东西离开了,再也不会回来,除非……你跟我一起去我朋友那里,直接拿了东西,大概还来得及。” 薛宁其实并不完全相信她说的话。 可是那毕竟是母亲的……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性,她也不能坐视不理。 薛宁拿出手机,本想告诉徐渡一声,然而偏偏手机还没电了。 “快点,你还去不去了?”薛珍试探地看着薛宁的表情,略有些不耐烦地催促。 薛宁不动声色地将手机揣回口袋里,顺便握了握兜里的另一样东西。 “去,带路吧。” * 薛宁跟着薛珍一路走过,七拐八拐,进了一间偏僻的小巷子。 黄昏的余光被东倒西歪的旧楼挡着,整个巷子愈发昏暗荒凉。 薛珍忍不住悄悄瞄了眼薛宁,她的神色依旧平静,对周围的环境似乎毫无所觉。 她偷偷弯了弯唇角。 “你笑什么?”薛宁冷不丁地开口,反而教薛珍打了个哆嗦。 薛珍稳下心神:“哪有……喏,就快到了,就在前面,左拐。” 薛宁的指尖下意识地摩挲了一下掌心,脚步稳稳地往前一拐。 一堵高墙垂下浓重的阴影。 死路。 薛宁深深吸了口气,转身:“这就是你说的地方?” “当然,”薛珍此时也不再掩饰唇边得意的笑容,“你母亲那种下贱的女人,谁会管她死后的事儿?现在你也要在这地方交代了——不过放心,若是赶着我心情好,没准到时候能帮你收个尸什么的,也算尽到姐妹一场的情分。” 几个流里流气的小青年不知从哪儿冒出来,出现在了薛珍的身后,将薛宁的生路堵死。 薛宁没有说话,只是手揣进口袋里,静静地看着神色有些疯狂的薛珍。 “薛宁,你也别怪我,要怪,就怪你惹了不该惹的人。”薛珍走近了一步,咯咯地笑了起来,“其实除了骨灰盒的事儿,我也没骗你,爸他欠了高利债,逼债的人天天上门搅得我和妈不得安宁……好在有人帮忙,暂时摆平了这事儿,但她的条件就是彻底地毁掉你……” 薛珍说了许多,然而薛宁的神色始终淡定,仿佛她说的,只是无关紧要的事情。 薛珍从前讨厌薛宁那副软软糯糯的样子,可她现在才发现,原来自己更讨厌现在薛宁的这副模样,明明现在是她掌控着主动权,可是薛宁看向自己的目光,就像在看一只低微的蝼蚁,亦或是跳梁小丑,恨得人牙根痒痒。 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薛珍咬牙。 她挥了挥手:“就按照之前说好的来,我姐这么个冰清玉洁的美人儿,便宜你们了……一起上吧。” 几个小青年原本目光就肆无忌惮地游走在薛宁身上,此时一听得薛珍的号令,就好似出了笼的猛兽,“嘿嘿”笑着朝薛宁扑去。 薛宁背靠着墙,一动不动,等这几个青年凑上来时,却是忽然一抬眼,猛地从兜里掏出一个喷瓶,按下喷塞,对着几个人的眼睛一溜划过。 只是一瞬间的事。 几个小青年始料未及,待喷雾进了眼睛,只觉得眼球仿佛被架在火上灼烧一样,瞬间捂住眼睛,痛得在地上打滚。 薛宁深知不可耽搁,趁着空当赶紧往外跑。 薛珍原本还拿着个DV,打算将薛宁被侮辱的全程画面完整地记录下来,哪知却出现了这样的事情。 她回过神来也算快,见薛宁要跑,赶紧扔下DV,扑上去手脚并用地扯住。 “放手!”薛宁咬住牙关,狠狠地瞪着她,一把抓住薛珍扯着她的手腕,用巧劲反向一别,薛珍立马痛得龇牙咧嘴起来。 薛宁趁着她受制,抬脚踢向她的小腹。 她今天穿的是高跟鞋,尖尖的鞋跟扎在小腹上,疼的薛珍只觉得内脏都要穿孔了。 薛宁什么时候这么能打了?她疼得恍恍惚惚,脑袋里只剩了这个念头。 见薛珍没了抵抗的力气,薛宁也不多作耽搁,拽着薛珍胳膊的手一松,薛珍就像个破布娃娃一样软软地倒在了地上。 薛宁匆忙扫了一眼地上横七竖八的几个人。 快点、得快点,防狼喷雾的效果不会有那么持久。 她的指甲扎进掌心,牙齿用力地咬住下唇,跌跌撞撞地顺着原来的路线,冲了出去,头也不回。 薛宁只觉得大脑里好似海啸时的天翻地覆,什么也想不到,也来不及多想。 她拐进了一家小杂货铺,守着柜台老太太正一脸惊恐地看着眼前这个突然冲进来的女人。 “电话、电话借我下……”薛宁气喘吁吁。 老太太听清了她的话,回过神来,有些不情愿的样子。 最近总有几个人来她小店里借电话,她家是小本生意,忍了许久,见眼前这个小姑娘眉清目秀,便操着一口方言,拿腔作调地念叨起来。 薛宁一对纤细的眉瞬间拧了起来。 “我说了,把电话给我!”她猛地抬眼,从口袋里拿出一张百元大钞,冷冷地拍在玻璃柜台上,“立刻、马上!” 这瞧上去挺好说话的女孩,说翻脸就翻脸,老太太吓得一哆嗦,乖乖闭上嘴,将电话递给了薛宁。 薛宁深深吸了一口气,先冷静地报了警,将事情简单地陈述了一遍。 然后她又拨通了徐渡的手机。 直到此时,她苍白的脸上,才终于露出了一点软弱的神色。 “舅舅……”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又是等合同的一天~ 第一个世界就快结束啦~话说大家最喜欢什么类型or组合?(拿出我的小本本记下来,后续预订~ 第15章 脚踩两条船的渣校草(15) 小巷子里,几个被喷了眼睛的小混混慢慢从地上爬了起来,骂骂咧咧。 薛宁早就跑得不见踪影,薛珍气得发抖,只是刚刚被薛宁踢过的地方还在隐隐作痛,只能瘫在水泥地上,站不起来。 “你们还愣着干嘛?还不快点儿追上去!”她气急,瞪着几个小青年,咬牙切齿。 真是几个没用的家伙,她精心设计的计划都被打乱了。 然而几个小混混彼此对视了一眼,却也不着急去追薛宁,反而嘿嘿笑着上前,将躺在地上的薛珍围了起来。 “我说你这女人在这儿神气什么呢?”一个小青年不怀好意蹲下身,在她脸上拧了一把。 薛珍慌了。 “说到底也是拿人家韩大小姐的钱在这儿耀武扬威。”另一个人用脚尖踢了踢她蜷着的身体,“你事儿没办成,估计也就没什么用处了……倒不如叫我们享用一番。” 一只手臂伸了过来,上面纹满了刺青,将薛珍的脸扳正,啧啧感叹:“好歹也是姐妹,怎么姐姐长得那么好看,妹妹就寡淡成这副模样……也就勉强凑活吧。” 几个人都有些可惜之前放跑了薛宁,但只惋惜了一小会儿,很快又把目光移到了薛珍身上,上下游走。 “你们……别过来。”薛珍声音发颤,“要钱什么的……好商量。” “钱?”一个人呵呵一笑,“咱们大伙儿谁不知道你家那点子事,听说你老爹欠了大笔债跑路了,你哪儿来的钱?” 两个人将她的四肢按住,薛珍拼了命地挣扎,可是无济于事。 惊恐的泪从眼角滑落,埋进了发丝当中。 她后悔了。 薛珍的嘴不知道被谁捂住,只能发出极微弱的“呜呜”声。 之前扔在地上的DV也不知被谁一时兴起重新打开,画面里斜斜地记录着小巷子里发生的一切。 …… * 警察很快赶到,看到了眼前不堪入目的一幕。 几个小混混全部被拘捕了起来,薛珍躺在地上,身体上沾满了灰尘,目光呆滞。 薛宁看着薛珍那呆呆傻傻的模样,摇了摇头。 如果是从前的她,或许还会有些同情……但是现在她的心里,一丝一毫的怜悯也不复存在。 自作孽,不可活。 “警察先生,虽然不知道后来发生了什么,不过这个女孩,也是参与犯罪的其中一员。”薛宁指着面前衣不蔽体的薛珍,淡淡地说。 她的声音不高不低,薛珍仍是一副呆傻的模样,仰着脸,好像什么也没听见。 几个警务人员面面相觑,最后一位女警官上前将薛珍捞了起来,带进了警车里。 薛宁目送着他们离开,顿了顿,毫不留情地转身离开。 巷子口停着徐渡的车。 徐渡的脸上并不想以往一样挂着亲切随和的笑容,他此时微微蹙起了眉,有些复杂地看着薛宁:“为什么?” 薛宁与他相处了有一段时间,很清楚他在问什么。 不是在问薛珍的事,与那些个流氓混混更是半点关系也没有。徐渡想问的,只是她冒着危险跟薛珍走的原因。 薛珍虚荣而愚蠢,她没有能力设下是什么高水平的圈套。徐渡这段时间一直在观察薛宁,以她的心智,不可能发现不了薛珍满是漏洞的说辞。 “她拿母亲的骨灰当诱饵,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性,我也得去确认。” 徐渡听她说完,叹了口气:“只是这个原因吗?” 薛宁抿了抿唇,沉默了一会儿,才慢慢地说:“不是。” “我也想试试,如果只有我一个人面对,能做到什么程度。” 事实上当时她听完薛珍的话,便觉得那是谎言的可能性很高——只是一来那确实是极重要的东西;二来她身上带着防狼喷雾、最近又苦练格斗术,她也想试试,如果一个人面对危急情况,能不能靠自己的力量化险为夷。 薛宁看了一眼略沉着脸的小舅舅,她不想成为她唯一亲人的累赘。 “下次,不要拿自己的安全去赌博。”徐渡慢慢地说。 薛宁垂下头,在他面前,早没有了当时面对那几个小混混的决绝果敢。 “……对不起。” 她道歉的样子,仿佛又回到徐渡刚遇见她那时,像只软绵绵的小兔子。 徐渡看她这样,也硬不下心肠来,轻轻拍了拍她的脑袋:“其实我也没有责怪你的意思,你的表现很令我骄傲,只是……” 他的声音逐渐轻下去,心情复杂。 自从来到这个世界,比起完成系统交代的任务,他更期望从本质上扭转问题:将柔弱的薛宁培养得优秀而强大,仅依靠自身的能力,就能够度过一切危机。 然而当她尝试着开始用瘦弱的肩膀,将重担与压力一并扛上,徐渡反而隐隐心疼起来。 这种感觉很久没有出现过,连他自己都迷惑了起来。 * 整件事情水落石出,慢慢落下了尾声。 薛珍虽然也身为受害者,但她参与到了犯罪活动也是事实,依旧没有逃过法律的制裁。 不过无论怎样,对薛珍来讲,也没什么所谓了。 她疯了。 张娟一夜间愁白了头发。 只是忧愁也没有丝毫的用处,因为薛珍的事情没办成,韩丽便将之前借给薛家周转的债款撤回,薛家一下子又陷入了东躲西藏的日子。 张娟费尽周折找到了薛庆山,因为追债的事,之前被人发现,已经断了一条胳膊,早就指望不上了。 成天就像个过街老鼠似的煎熬着,薛珍还在监狱里发了疯……张娟走投无路,咬了咬牙,跑到了薛宁所在的公司楼里,跪在了她的面前。 薛宁面无表情地俯视着她,听着她的哭诉,无动于衷。 双休日的时候薛宁偶尔也会来公司看看。她今日穿了件黑色的女式西服,踩着高跟鞋,头发规整地束在脑后。 张娟抬头对上她冷淡的目光,从那里再也看不到半分从前受气包的影子。 她瑟缩了一下。 正打算再多说几句博同情的话,却被薛宁做了个手势阻止。 “我们没什么好说的了。”薛宁冷静地开口,“同情心这个东西,泛滥了就会失去它的价值,我不会用在不值得的人身上。” 张娟见她不买账,便干脆赖在地上打滚儿,撒起了泼:“你这个狼心狗肺的东西,发达了就不认你的家人了?好歹也养了你几年,全被狗吃了!诶呦,我的命怎么这么苦……” 薛宁顿住,上前,鞋跟在瓷砖地面上敲出清脆的声响。 “保安,把她赶出去!”她厉声道,惊得张娟就像戳破了的气球,一下子没了之前撒泼的气势。 几个保安人员上前抓住张娟的两臂,将她拖了出去。 “下次再出现,我直接把你送进精神病院。”薛宁盯着她,一字一句地道,“我说得出,自然就做得到,你试试——” 张娟张了张口,一句话也冒不出来,被两个保安拖出了公司大门,随手扔在了路边。 她仰头看着眼前那高耸入云的办公楼,脑子里塞满了薛宁说最后一句话时狠厉的表情,腿一软,瘫倒在了墙边。 …… * 薛家近期的动向,徐渡都掌握得一清二楚。 薛珍入狱,薛庆山残疾,而张娟上次来公司里闹了一场后便没了动静,听说后来又和薛庆山一起避债逃到了别的地方。 他们的余生将始终被阴霾掩盖,没有再关注的必要了。 现在该注意的,是韩氏集团。 之前的事情另有蹊跷,薛珍哪来的人力物力去雇佣那几个小青年来谋害薛宁?徐渡稍加探查,便发现了背后韩氏的影子。 韩丽。 徐渡弯唇凉凉一笑,合上刚看完的韩氏资料,指尖停在文件夹光滑的封面上,轻轻叩了叩。 作者有话要说:徐佬:天凉了,韩氏该破产了~( ̄へ ̄) 天天蹭不上玄学,今天试试6点的……话说你们都是从哪儿把我的文挖出来哒(⊙_⊙)? 第16章 脚踩两条船的渣校草(16) 韩氏以房地产行业起家,这也是徐渡对未来徐氏主要发展方向的规划之一。 在先前的两三年内,徐渡先以重金买通了商业间谍,将所获得的商业信息转手给行业内韩氏的竞争对手,以此来削弱韩氏的实力。 这期间还赶上韩家老爷子逝世,企业内部一团乱麻,又给徐渡的计划添上了一把火。 于此同时,徐氏相关的产业,凭借着徐渡对这个世界的了解,蒸蒸日上,仅仅三年时间,便成了行业内的龙头企业,堪称A市商界的传奇。 长期以来,韩氏背后都搞着不明不白的动作。徐渡不动声色地将相关的犯罪实证收集起来,瞅准了机会,在第三年末一道匿名检举给了警方。 韩氏新的继承人位置还没坐稳,就锒铛入狱。当日,韩氏集团的股票跌停。 徐渡以极低的价格收购了韩氏的大部分股份,成了企业新的大股东。 * 又到了年末。 韩丽对着镜子调整过好几次妆容,确定自己的打扮足够完美,这才走出了盥洗室。 她在桌旁坐下,不远处,宾客们三三两两地寒暄着,彼此交流着商业友谊。 整个宴会厅气派豪华,细节之处亦显精致,足可见举办之人的大手笔。 韩丽扫了一眼桌上精美的菜肴和酒水,却没有什么心思,微微攥了攥搭在腿上的桌布,有些紧张。 听说今天这场商业晚会是由韩氏新来的大股东所举办的,这个人在A市的事迹已成传奇,短短几年,就将徐氏发展成了A市首屈一指的顶尖企业。其手段老道、目光精准,都令各界的商业人士啧啧惊叹。 据说还是个很年轻的人,长相也很英俊……韩丽的心率加快,有些兴奋起来。 她虽然不清楚企业内部的具体细节,但也感觉到了韩家入不敷出的局面。韩丽对自己的容貌与手段都很有信心,便想着借着裙带关系来扭转形势。 她今日来的主要目的,就是勾搭上那个年轻有为的新股东,听说名字叫徐渡。 韩丽将这个名字在心头绕了两圈,脑子里正演练着即将发生的暧昧情节,肩头却被推了一下。 “小丽,难得来这种场合,你也给我介绍几个商业精英认识认识?”梁成浩看着不远处几个衣着体面的宾客正愉快地畅谈,艳羡地说。 他前几日刚从监狱里出来,对韩氏的状况还不怎么了解,只觉得这是一个好机会,可以让他尽快地融入到上流社会的圈子里。 梁成浩的瘦了许多,脸颊两边的肉凹陷了下去,显然在狱中吃了不少苦头。 韩丽的眼底划过一丝嫌恶。 她没有吭声。且不说她已腻烦了跟个骷髅似的梁成浩,就算她想与那些人攀上关系,以韩家目前的状况,恐怕也搭不上几句话。 她今日刚到这儿的时候,那些个与她关系极好的豪门闺蜜便已经出言讽刺了一圈儿。韩丽想起先前收到的侮辱与嘲笑,指甲深深嵌进了肉里。 她一定要攀上徐渡这棵大树,到时候,那些看轻过她的人,她一个也不会放过! 韩丽将怨恨的目光从那几个宾客身上移开,却忽然瞧见另一边坐着一个有些眼熟的女人。 ……薛宁? 薛宁今日穿了件宝蓝色的鱼尾裙,裙身上点缀着细细小小的水钻,好似将星光微烁的夜空穿在了身上。 她安静地坐在桌边,整个人看上去优雅而静谧,偶尔有几个男人上前搭讪,却都被她冷淡地拒绝了。 这情景落在韩丽眼中,让她情不自禁地咬了咬牙。 韩丽想着薛宁八成是跟了哪个老头子当小情人,心里本就憋着口气,便拉着梁成浩,到了薛宁的面前。 虽然韩家落魄了,可总归还不至于怕薛宁这么个没背景的丫头。 “薛宁,你怎么在这儿?”韩丽依旧不改从前那趾高气扬的作派,俯视这薛宁。 梁成浩看见薛宁,先是一呆,随后脸色也沉了下去。 薛宁安安稳稳地坐着,看见韩丽那倨傲的举止也只略一挑眉,目光里没有丝毫的动容。 “我在这里的原因与你无关,韩小姐,我想,我们不熟。” 她淡定地说完,韩丽一愣,被这淡漠的语气激怒。 薛宁根本没把她放在眼里。 “呵,长本事了。”韩丽勾起一抹讽刺地笑容,“薛宁啊,虽说人各有志,可是你靠着不正当的手段爬到这儿来,还理直气壮,那可就未免……太低贱了。” 她故意将声音拔高,周围的客人们都停下了交谈,看向了薛宁这边。 “哦?”薛宁听了她的话,却也不恼怒,纤细的手指一勾,一杯盛着香槟的高脚杯便到了手里。 她轻轻地晃动着杯身,头微微斜倚着胳膊,闲闲地看着韩丽在那儿义愤填膺,就跟看戏一样。 梁成浩看着薛宁,近四年未见,薛宁出落得更加美丽,让他有些心痒。 不过他深知自己的靠山是韩丽,又想起他被抓紧去的缘由,便冷了目光,在一旁帮腔:“薛宁,说到底韩丽也是为你好……你说你靠着男人上位,也就能得一时的好处,到头来不还得落得个被抛弃的下场?” 薛宁静静地瞧着他,梁成浩忍不住后退一步,有些发慌。 “呵,这就是你这几年在‘监狱’里新长的见识吗?”薛宁忽地一笑,故意咬重了“监狱”两个字音。 她又转向韩丽:“韩小姐,与其管别人的闲事,倒不如先管好自己——和蹲过监狱的人混得这么亲近,还公然带到这样的场合,您的爱好,还真令人迷惑。” “哦,也不是。”薛宁掩了掩唇,“说起来,您的哥哥似乎还没放出来吧?倒也难怪,韩小姐感同身受,对于这种犯过法的渣滓,想来也确实更亲切些……” 她提的是韩家继承人入狱的事情。韩丽一张脸瞬时涨得通红,眼里几乎要冒出血来,伸出手指对着薛宁的鼻尖,咬牙切齿:“薛宁,你竟敢和我这么说话!” 薛宁抿起唇,手腕一抖,高脚杯里的香槟酒尽数全倒在了韩丽的凉鞋上。 “不要指着我——”她冷冷地注视着眼前的女人。 周围的人看着她们,小声地议论起来,大抵都是韩氏这几年衰微的事情。 韩丽只觉得颜面都丢尽了。 她忍无可忍,高高抬起手掌,然而薛宁却不慌不忙地一笑:“韩丽,门口就有好几个警卫员,你要敢动手,他们下一秒就会把你从这里赶出去,你信不信?” 韩丽顿了顿,瞄了一眼门口,确实如薛宁所说,迟疑了一下,最终还是默默地收回了手。 她虽然不信薛宁能有这种影响力,但理智回笼后,韩丽总算想起这回来的主要目的,可不能有一丝风险。 只要能傍上徐渡,还有什么是摆不平的?到时候,她一定得让薛宁尝尝,什么叫生不如死的滋味。 “哼,薛宁,别以为傍上了男人,就能为所欲为。”韩丽最后恨恨地看了她一眼,“你今天对我做的一切,到时候……我都会一一讨回来!” “行啊,我等着。”薛宁笑了笑,漫不经心地将空了的酒杯,放回到台面上。 粘腻的香槟酒灌得韩丽满鞋都是,异常难受。韩丽攥了攥拳头,转身离开,朝盥洗室的方向走去。 一路上人们都默默地注视着她。 韩丽轻轻咬了咬下唇,这是怎么回事?他们怎么都不去谴责薛宁,反倒用诡异的目光盯着她? 没有人说话,众人的眼神里,都透露出着深深的惊讶,甚至还带有一丝隐隐的怜悯。 韩丽完全摸不着头脑了。 作者有话要说:下一章小舅舅登场。 第一个世界即将进入尾声~敬请期待下一个世界~ 第17章 脚踩两条船的渣校草(17) 韩丽整理好了衣着,重新回到了自己的座位坐下。 周围人的目光犹如芒刺在背,韩丽不理解为什么众人都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自己,不过她也没去细想,反正,今天她的主要目的是徐渡,其他倒都是其次。 不一会儿,宴会厅的大门缓缓打开。 徐渡一身正装,整个人看上去俊朗而优雅,在场的不少女性都发出了低低的赞叹声。 韩丽不禁心跳加速。 然而下一刻,她却看到徐渡居然朝薛宁走了过去,停下与她交谈,虽听不清他们在说些什么,但很明显可以看到徐渡唇边的亲切笑意。 这怎么可能? 难道薛宁傍上的,竟是徐渡? 韩丽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徐渡与薛宁说了一会儿的话,便稳稳地走到台上,拿起话筒。 他先是致了一段辞,随后对全场环视了一圈,微笑着开口。 “今日举办这场商业宴会,除了出于与各位增进交流、协作共赢的想法,也希望各位为徐氏做一个见证。” 徐渡朝薛宁招了招手。 薛宁在全场众人的目光里缓缓起身,唇边噙着一缕微笑,慢慢走上了台,站在了徐渡的身边。 “想来这里不少朋友对她并不陌生,但还是要正是介绍一下。”徐渡清浅的嗓音响起,“这是薛宁,是我的外甥女。” “我是不婚主义者,不会有后代,薛宁将成为徐家唯一的继承人。” 其实徐渡倒也不是抗拒婚姻,只是身为一名执行者,并不想在这个世界里与别的人有什么牵扯。 全场一片哗然,除了未婚女性们对于徐渡“不婚主义”的遗憾与惋惜,更多的,还有一众商业大佬们对于徐氏继承人这个消息,所发出的惊叹。 薛宁今年刚满二十三岁,年纪这么轻,就已经成为徐氏的继承人。 不过事实上也毋庸置疑,在场的不少人也与薛宁打过交道,见识过她的资质与实力,觉得薛宁虽然年轻,却也当得起这个位置。 薛宁神色平静,依旧维持着唇边的笑意,看上去毫不意外。 她就笑盈盈地站在那里,定制的礼服将她衬托得高贵优雅,裙身上的水钻配合着她的笑容熠熠生辉。 梁成浩呆呆地仰望着她,震惊过后,心头涌上了不甘、失落、悔恨…… 谁能想到薛宁居然是这样一位商界满级大佬的外甥女?要颜有颜,要家世有家世,性子还好……梁成浩懊悔之前自己过于心急,反倒将薛宁越推越远。 这些事情与上辈子的回忆截然不同,上辈子的这个时候,梁成浩已经入赘了韩氏,虽然成日得看韩丽的脸色,却也衣食无忧,而薛宁却是连饭也快吃不起的困窘……谁知道现在,居然颠倒了过来。 梁成浩心有不甘地叹了口气。 他身边的韩丽也是直直地盯着正在发言的薛宁,脸色惨白。 她从前有多瞧不起薛宁,现在就有多么的惊讶与恐慌。 更令人惊心的是,薛宁现在已经成为了徐渡公开指定的继承人,在未来,也将成为韩氏集团的大股东,她的命运,从此都只能掌握在这个女人的手里。 韩丽不禁打了个哆嗦,手心一片冰凉。 * 晚宴结束后,不少人凑过来与徐渡、薛宁拉近关系,直到接近午夜,才三三两两地散了。 徐渡带着薛宁,穿过宴会厅长长的走廊,一拐角,却看见一个女人直直地朝自己的怀里倒来。 他不动声色地往旁边让了一步,那女人扑了个空,惨不忍睹地摔在地上。 韩丽不敢置信的抬头,刚刚她明明是算准了的,怎么会一下子跌到地上? 而徐渡也就眼睁睁地看着她倒在地上,连扶都不扶一把,只是轻飘飘地看了她一眼,随后就领着薛宁径直离开了。 韩丽咬了咬牙,也顾不得刚刚磕得生疼的膝盖,赶紧爬起来,匆匆追了上去。 “徐董,等一下——” 徐渡停下脚步,回头看了韩丽一眼:“干什么?” “嗯……”韩丽眼波流转,抬手轻轻按了按自己的额角,“徐董,我今天有些喝醉了,不知道您能不能……” “不能。”徐渡很干脆地回答。 薛宁淡淡地看了韩丽一眼,轻轻地嗤笑了一声。 韩丽一噎,听到了薛宁的讽笑,更是窝火。 但她毕竟得给徐渡留个好印象,只能死死忍住,脸上的笑容有些僵硬:“嗯……徐董,您还没听我的话,干嘛急着拒绝呢?” “我是生意人,不管你说什么,没有好处的事情,自然是不会做的。”徐渡轻轻一笑,“韩氏集团早就被我收购了,在我面前,你可以说是一无所有,韩小姐,你又哪里来的好处给我?” 听他毫不留情地提起韩氏,韩丽心中一刺,可是近距离看着徐渡的眼睛,心头又是微微一动。 徐渡的眼睛,漆黑的瞳仁里略有些泛蓝,需仔细看才能发现,像极了点缀着稀疏繁星的深蓝夜幕。 “谁说没有好处的……”韩丽忍不住向他抛去一个暧昧的眼神,凑上前去,声音放低,“我……就不是好处吗?” “你哪来的自信?” 徐渡一把推开她,弯唇一笑:“韩丽,人贵有自知之明,你再这样不识抬举,我会让你落到比现在还要难看的境地。” 他说完这句话,扬长而去。 薛宁倒没立刻跟上去,只是看着她,意味深长地一笑:“韩小姐,到底是谁想傍着男人,你可搞明白了?” 周围还散着几个客人没走,都看见了韩丽刚刚试图勾引徐渡、结果失败了的事,议论纷纷,看向韩丽的目光充满了鄙夷和轻蔑。 韩丽丢了好大的面子,也不敢迎上别人的目光,提了包,灰溜溜地离开了。 * 很快就过去了一年。 薛宁以全系第一的成绩从A大毕业后,便将更多的心思放在了企业的经营上。 自从晚宴上她被宣布为继承人后,商业应酬也比以往多了许多,再加上她也希望对自己的专业更进一步地深造,每日都过得异常忙碌。 这些日子韩丽和梁成浩倒也不曾出现过,薛宁没有那个空闲去关注他们的动作。 这一年内,韩丽与梁成浩结了婚,因为奉子成婚的原因,婚礼办得很是仓促。 不过徐渡并不觉得他们自此就会安安分分地度日。 事实上他长期以来一直注意着与薛宁、与徐氏暗中作对的势力。 韩丽似乎对韩氏仍不死心,那日晚宴后,又与其他企业的董事暗中勾搭,寻找机会……虽然倒是没成什么气候,可是也着实叫人心烦。 徐渡将厚厚一叠照片塞进信封,慢条斯理地将封口合上。 他一向挺爱看狗咬狗的戏码,像梁成浩那样自尊扭曲的人,若是收到了这样的东西,也不知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情来。 作者有话要说:(*^▽^*) 第18章 脚踩两条船的渣校草(18) 梁成浩当日回到家,发现门口摆着一个信封。 “梁成浩收” 他翻来覆去看了看,没有署名,摸着厚厚一沓,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 梁成浩这些日子过得并不怎么顺心,韩家早没了上辈子的富贵,而他自己蹲过监狱,又没文凭,根本找不上什么工作。 幸好韩丽并没有嫌弃他,她嫁给了他,还给他生了个儿子。 梁成浩想起那小小的婴儿,心里总算多了点安慰,说起来上辈子他与韩丽结婚多年,之后又出轨了不少女人,可到头来还是没有小孩,这一点一直是他的遗憾——想不到这辈子却圆了这个梦想。 他进了屋,坐在婴儿床边上,韩丽有事出去了,家里就他一个人。 梁成浩拿起之前的信封,拆了封条,抖落出满床的照片。 上面全是韩丽跟各种男人的亲密合影。 梁成浩脑子蒙了一下,颤抖着拿起一张照片,下方的日期还是最近几天的,韩丽跟另一个男人做着亲昵的动作,眼神迷离,那男人梁成浩似乎还在商业晚宴上见过,似乎是什么哪个集团的公子。 梁成浩疯了似的将照片挨个扫过,形形色色的男人,就没几个重样的。 震惊过后便是深深的愤怒与嫉恨,梁成浩大口大口地呼吸。等平静下来后,他的目光扫到了婴儿床上正在酣睡的孩子,冰冷的眼中满是疑虑。 两天后,他拿到了亲子鉴定的报告。 梁成浩神色平静地翻开报告,指甲在报告单上留下了深深的划痕。 他转身进了厨房,再出来时,手里已经多了一把锋利的水果刀。 * A市出了一桩骇人听闻的凶杀案。 某男子深夜捅死妻儿,乱刀分尸。嫌疑人当日即被抓获,核实罪证后,判处死刑。 徐渡将报纸合上。 他倒也没想到梁成浩情绪会如此激动,也许,他寄过去的那些照片,正是压垮梁成浩的最后一根稻草。 重生的人往往带着全知全能的优越感,期盼着能凭借上一世的记忆一跃而至世界的顶峰……可惜,真正具有能动性的永远只是个体本身,梁成浩所幻想的,与现实形成了巨大落差,反倒成了摧毁他精神力的重要因素。 不过,这些人、这些事,终于与薛宁再没有半点的关系了。 徐渡扫了时钟一眼,再过十分钟,他就该离开这个世界了。 因为之前并没有提早离开,他所能获得的积分奖励只有3000分。 但徐渡对于积分的事情一向也不怎么在意,他其实很早就有些腻烦了之前的生活,在积分足够足以支撑他魂体存在的情况下,无尽的穿梭与任务,他在这其中,看不到更多的意义。 现在这个世界的身份倒也挺合他的意,有钱有排面,很适合养老。 更重要的是,他也想亲眼看看,他所培养起来的薛宁,在未来、在人生的尽头,究竟会成长成什么模样? 徐渡很好奇。 秒针滴滴答答划过表盘,十、九、八…… 系统冷漠的电子音终于响起。 【您的任务时间已到期,系统判定:您已完成任务。】 【通关奖励:2000分。超额完成任务奖励:1000分。时间奖励:无】 【接下来将为自动……】 系统还没说出“为您转接下个世界”,徐渡伸出食指,指尖轻轻按压在锁骨处的沙漏状胎记上。 他之前花了大笔的积分购买了这个道具后,用了很长的时间了解并查询了它的用法与功能。 虽然还未实际操作过,但大致心里已有了几分概念。 指尖碰上去的瞬间仿佛火星碰触了易燃物,胎记处的皮肤瞬间灼热起来,随后又想贴上了寒冰一样冷了下去,一冷一热交替,踩着心脏跳动的节奏。 徐渡低头一看,有些惊讶地发现,胎记竟像彩绘似的上了颜色。 一只沙漏被描摹出来,上半部分的细沙呈金黄色,流到下面,就成了幽蓝色,好似细碎的蓝宝石粉末。 然而这些不过是一瞬间的事情。 下一秒,颜色褪去,锁骨处只留下一个比肤色略深一些的普通胎记。 【接下来将自动……@#%&*@#%#E@Y/……】 系统仿佛被扼住喉咙一样,声音突然卡住,随后发出“滋滋”声,就好像收音机调频时的那种刺耳而模糊不清的声音。 徐渡静静地等了一会儿,很快听见另一个与系统截然不同的亲切声调。 【亲爱的执行者,恭喜您已开启时间道具“Kitten”。根据您之前脑海中的意向选择,将启动“时间顺延”功能,并完全屏蔽讨厌的系统干扰。】 【“时间顺延”功能需遵照您所在世界的自然法则,因此您的时间将延续至原身的正常寿限,时间一到,将自动消除本功能的全部影响,您会跟随原先系统进入下一个任务世界。】 【本产品潜力无限,在您的努力下,将有更多的功能陆续解锁,不过各种功能均需一些小小的代价来作为交换……至于这些代价,将在功能结束后统一向您索取~】 【祝您浪得愉快!】 亲切的声音在讲完一大长串话后就完全消失了。 徐渡又等了一会儿,确定两个系统都不会再出现后,松了口气,开始回想起之前那个产品系统所说的话。 大概就是说,他能像个正常人一样一直活到死,然后再魂体出窍,跟随正牌系统进行下一个任务……总之,这个产品,大概就像是个病毒一样的存在,它相当于把系统的时间冻住,然后等自己过完一生后,再进行 名字叫“Kitten”……徐渡的嘴角忍不住抽搐了一下,他记得kitten的中文释义是“小猫咪”的意思,明明看着是个高大上的玩意儿,这么一叫,逼格一下子就降下去了。 徐渡一向讲究。 所以他决定以后称呼它为K系统。 * 徐渡之后就像个正常人一样,度过了他的一生。 他和他的外甥女薛宁,活着的时候是万众瞩目的焦点,而死后也依旧活在A市的商业传说里。 商界大佬们在教育后辈时总会提到他们二人的事迹。 当年,年轻的徐渡仅用几年的时间,便让默默无闻的徐氏飞升至商界顶尖的位置;而薛宁掌管徐氏期间,则稳稳当当地保持着它的位置,并进一步将影响力扩大。 不过这舅甥俩万般皆好,却有两点不好。 这两点大佬们在教育后代的时候闭口不谈。 败家、不婚。 徐渡在商业发展上高瞻远瞩,眼光毒辣,然而却似乎对金钱本身没什么太大兴趣。 他会因为喜欢其中一朵小花而将整个植物园买下,会在薛宁生日的时候包下整座城市的灯光给她庆生……甚至传言,他会将一百万扔进水里,只是为了体验一下“钱打了水漂”的感觉。 人们对他的头脑与眼界推崇至极,然而一提到他挥金如土的作派,都是摇头。 不过事实上,他所能赚到的,完全支付得起他的肆意。 而且他也没有积累金钱的必要,他没有后代,薛宁也没有。 也许是因为从前的家庭因素,又或许是受到了徐渡的影响,薛宁终生未婚。 她将全部的心思投入到了工作,一直将事业延续到了她生命的终点。 当年的小姑娘,不知何时,早已成长为一名稳重而强大的领导者。 徐渡临终的时候,薛宁略显沧桑眼中盈满泪水。 他望着她,脑海中忽然浮现出最开始时的事情。 那时的薛宁被一群人围着,怯懦得像只兔子,好像稍大声些说话,都能吓得她一哆嗦。 下一秒,他的眼前黑下来,等再回过神时,已经身处于他的休眠舱里。 舱外是一片茫茫星海。 K系统略显轻浮的声音响起。 【您的“时间顺延”功能已使用完毕,请您支付相应代价哟~】 【根据时间等价交换理论,您在任务世界里所获得的时间,将以“休眠”的形式进行扣除。】 【接下来将要启动休眠模式……】 三、二、一…… 徐渡勾了勾唇角,他在任务世界额外待了五十六年,将以休眠同等的时间当作抵消。 他想起自己离开那个世界时,似乎有些不舍。 这样也好。 他慢慢闭上了眼睛。 …… 等徐渡再次睁开眼,发现自己在一家高级餐厅的双人席位上。 窗外可以俯瞰整座城市的繁华灯火。 对面坐着一个二十来岁的女人,一身碎花连衣裙,微卷的长发柔柔地垂在肩后,看上去清雅可人。 徐渡趁着低头划牛排的功夫,迅速将脑中的信息过了一遍。 眼前的女人叫许纯,娱乐圈新生代小花,以清纯可人的形象在二十一岁那年迅速走红,进入了大众的视线。 许纯此时的神情似乎有些为难,她垂了垂眼睫,声音婉转:“徐渡,对于我们的关系,我还不是很确定……再给我点时间,好吗?” 她轻轻拢了拢耳边的碎发,端是一副岁月静好的模样。 徐渡慢条斯理地咽下口中的牛排,轻轻扫了一眼她身边崭新的LV手提包。 “好啊……不过,先把我刚才送你的包还我。” “还有之前我送你的东西,总计皮包5件,定制成衣13件,奢侈品牌首饰25套,还有三张黑卡……明天中午前统统寄到我公司,如果东西没了,那就用等价的钱来抵,反正我也不是那么苛刻的人。” “等你把东西全还过来后,可以慢慢考虑我们之间的问题……我,不着急。” 徐渡看着许纯的嘴角逐渐僵硬,缓缓露出一个微笑。 作者有话要说:第一个故事已经结束~开启第二篇章 娱乐圈的故事~后宫三千的渣顶流(男主成了绿茶婊的备胎金主),敬请期待~ *** 每个章节最后一篇将总结K系统的功能(不断解锁ing) 【K系统功能一览】 1.时间顺延 {功能}在对应世界内顺延某点时间; {代价}沉睡等量时间; 2.……(等待解锁) 第19章 后宫三千的渣顶流(1) 许纯很快恢复了笑容,眼神略带些小委屈:“徐渡你又跟人家开玩笑,讨厌啦——” “我可没跟你开玩笑。”徐渡连嘴角都懒得扯,低头看了看腕表,“先失陪了。” 他临走前,不忘在桌边留了一笔钱。 “让女士请客一向不是我的作风,所以……咱们AA。” 徐渡不再理睬目瞪口呆的许纯,起身披起外衣,匆匆朝门口走去。 他双手插在大衣口袋,走在人行道上,系统冰冷的声音响起。 【叮——本次任务:守护任务对象苏梦染,并阻止傅子楠洗白,使任务对象对渣男的好感度降低至-20以下,形成不可逆转性情感破裂。】 【通关必须条件:扭转傅子楠的原书结局。扭转效果分为S、A、B、C级,需达标C级以上方可通关。】 【温馨提示:本任务有支线掉落,将影响结局扭转效果。】 【时间限制:四年零六个月。】 耳边安静下来,徐渡微垂下眼,将世界蓝本细细地在脑海中过了一遍。 这个世界蓝本由三个元素构成:娱乐圈、种马、穿书。 男主傅子楠穿成某十八线糊咖,声名狼藉。和许多穿书者一样,他凭借着对未来的了解,硬生生地将不利的形势扭转过来,短短几年,便扶摇直上,成了圈里的顶级流量。 成为顶流后,傅子楠也不自满,而是沉淀下来进军电影圈,一作封帝,从而完成了从流量小生到实力派的转型,走上了人生巅峰。 徐渡对他的业务能力还是肯定的,只除了一点,渣。 傅子楠的逆袭与他的后宫分不开关系。 他似乎很擅长攻略女性,借着女人上位,从而获得了许多宝贵的资源。 然而在世人眼中,他却不渣,甚至还是深情专一的好男人形象。 在获得影帝后,傅子楠与许纯领了证,公开了关系,在微博上大把大把地撒着狗粮。由于这是傅子楠第一次公开自己的恋爱,而许纯先前为从未流出过绯闻,许多人都以为他们这是从一而终的初恋。 然而事实上傅子楠在私下里,依旧和其他女人保持着不为人知的关系。 他之所以选择许纯作为正牌女友,一是考虑到当时她已经获封了影后,在事业上能有助益;第二则是因为,许纯对傅子楠与其他女人的关系非常宽容,是当正宫的理想角色。 至于是这“宽容”是真是假,可就不好说了……徐渡所接收的回忆里,这女人还真不是什么柔弱小白花的角色。 他现在所在这具身体的原主,若是放到别的文里妥妥就是一高富帅男主,偏偏在这儿,就成了全书最大备胎。 原剧情里,原身由于父母早亡,很年轻的时候就继承了巨额遗产。可他偏去当了许纯的舔狗,花了大把的票子给她拉资源、买热搜,还精挑细选各种奢侈品讨她欢心。 许纯对他的礼物来者不拒,然而一提到进一步发展就开始含糊其辞,也不明确拒绝,就在那儿忽上忽下地吊着……最后终于榨干了原身的票子,一脚踢开。 原身在此期间,连许纯的一根手指头也没摸着。 这大概是史上最失败的金主。 徐渡脚下一转,拐进一个小巷子,斜对面是一家略显冷清的烤串店,玻璃门半敞开着。 他推开门,一眼就看到个女人,T恤衫牛仔裤,波浪卷盘成丸子顶在头上,一副墨镜将巴掌大的脸遮去半边。 吃个烧烤还戴副墨镜? 徐渡知道她是谁,也知道她这么做的原因,但对于她的打扮依旧不敢恭维。 这就是他这次的任务对象,苏梦染。 娱乐圈二线小花,最近黑料漫天,出门捂得严严实实,生怕被人喊打。 桌边摆了两瓶空的酒瓶子,几串烤串被撸得只剩下铁签子。 苏梦染的手斜斜支着脸,脸颊晕红,早就醉得不成样子。 如果放任她在这里不管,依照原剧情的发展,明天将会有更大的爆料。 她醉得不省人事的照片会被传到网络平台,最终演变成被包养、醉酒野战的丑闻。 当然,这一切都只是开始,因为丑闻的影响,她的资源越来越虐,再之后被傅子楠抛弃、被许纯背叛、被公司放弃,受尽了嘲讽和羞辱……在原书的设定里,苏梦染简直就是炮灰中的炮灰。 徐渡低低地在她耳边唤了两声,果然没什么反应,便背起了她。 苏梦染很轻,无论怎么吃依旧能保持完美的体型,是老天爷赏饭吃的类型。 徐渡将她背回她的住宅后,摘下她的墨镜。 果然成了醉鬼。 他轻轻叹了口气,用浸过温水的毛巾给她擦了擦脸,然后将她一股脑儿塞进了被子里。 * 苏梦染是从一阵剧烈的头痛中醒来的。 睁开眼,眼前是一片宿醉后的模糊。 她轻轻拍了拍自己的额头,昨日心情糟糕,不知不觉似乎喝断了片儿,连自己怎么回来的也不记得了。 苏梦染低头看了看,身上还是昨天那件衣服,折叠好的墨镜躺在枕头边上。 她有些迷惑地走出卧室,随意地扫了一眼,结果当场石化在原地。 沙发上正斜靠着个男人,原本双眼微阖,在听到脚步声的瞬间就睁开了双眼,看向门口呆立着的苏梦染。 眼神清亮得压根儿就不像一个刚睡醒的人。 苏梦染张了张嘴,又闭上。 隔了两三秒,尖叫出声。 “啊啊啊——”她连连后退,一脸惊恐地看着徐渡,“你是谁?怎么到我家里来的?!” “你昨天醉倒了,我把你送回来的……你就这么感谢我?” 徐渡言简意赅地说了一句,也懒得多做解释,静静地等待对方冷静下来。 苏梦染深深吸了一口气,有些怀疑地盯着他。 眼前的男人越看越有些面熟,苏梦染寻思了半天,终于对上了号:“你不是之前到片场找过许纯的那个……怎么,是许纯让你来找我的?” 她的声音瞬间冷了下来。 之前原身曾经去片场找过许纯,不过之后许纯就以影响不好为由,要求他不许再到片场探班。因此,苏梦染对于徐渡,并没有太深的印象。 “不是,正巧路过,就帮你一把。”徐渡淡淡地说,“本送回来就想走来着,不过我这个人的原则一向是做好事必须留名,所以只好等你睡醒了再说。” 他将名片轻轻搁在茶几上,抬眼看她:“你把你的手机号留给我……到时候好找你商量报酬的事情。” 苏梦染呆呆地看着徐渡,这个人一本正经地说着这些话,根本就不是在开玩笑。 但他又的确帮了自己,于情于理都不该恩将仇报。 可是他那淡然里隐隐透露出的嚣张劲儿,可又真是够恨人的。 “联系方式免了,报酬倒好说。”苏梦染抱着肩,靠在墙边,“我不缺钱,你想要多少?开个价吧。” 徐渡倒是微微笑了笑:“那你还真给不起,我比你有钱得多……钞票这个东西,我是不需要的。” 苏梦染皱了皱眉,这是什么意思? “这……你想潜我?”她寻思过来,随后有些恼怒地瞪着他,“你想得美,不可能!” 然后,她在徐渡的眼中看到了极淡的……嫌弃? “照照镜子,你现在的头发像一顶鸡窝,我没有那个兴趣。”徐渡一脸平静地陈述事实,“实话告诉你,我在你的身上看到了潜力,你可以站在更高的地方,享受鲜花与掌声,而不是在脏污的泥潭里越陷越深——” 苏梦染惊讶地看着他,随后沉默了下去。 “我会拿出资本和精力在你身上投注,成就你,然后你将反过来成就我……彼此成就的关系,这就是我需要的报酬。” “……我怎么知道,你说的是不是真的?”苏梦染默然片刻,忽然开口。 “苏小姐,你以为,所谓机会,脸上会贴着‘真的’的标签,排着队等你挑选?” 徐渡似乎一点也不着急,闲散地靠在沙发垫上,缓缓地道。 他还真的一点也不担心,苏梦染会不接受他的建议。 若是真的还有所依靠,又怎么会孤身一人地深夜买醉? 一个溺水的人,求生欲会使她抱住一切可以使她存活下去的事物,哪怕仅是一段浮木。 徐渡将茶几上的名片往前推了推。 “我已经表达了我的诚意,苏小姐,你考虑得怎么样?” * 离开苏梦染家后,徐渡并没有闲下来。 他斥资将天盛娱乐购买下来,也就是苏梦染与许纯所在的娱乐经纪公司。又花了一个来月的时间交接到手,在内部进行了简单的调整。 这家企业也曾一时风光过,捧红过不少明星,但近几年却在大幅地走下坡路。 而自从傅子楠离开天盛自行成立了工作室后,天盛更是处于低谷状态,因此徐渡倒也没耗费太多资金,就拿下了这家企业。 一切尘埃落定,徐渡坐在办公室里,将该公司艺人的资料仔仔细细翻了一遍。 之前苏梦染正处于半雪藏状态,资源不好外加脾气直不受待见,天盛原先似乎已经做好了封杀她的打算。 因此这段时间,她没有什么行程安排,一直待在家里。 徐渡大致思考了一下她未来的发展方向后,便拨通了她的电话。 “苏梦染小姐,请你立刻到天盛来一趟,我有重要的东西要交给你。” “它大概,关乎到你的未来——” 作者有话要说:(#^.^#) 第20章 后宫三千的渣顶流(2) 苏梦染穿着一条碎花连衣裙,坐在办公桌的对面。 徐渡将一份报告递给她:“这是我跟你的资料,所制定的发展计划,你先看一下吧。” 苏梦染将文件夹拿在手上,一时还有些回不过神来。 “你把天盛收购了?”她不敢置信地看着徐渡。 徐渡点了点头:“我之前说的话,不是骗你的……你们公司最近跌价跌得很厉害,也没花多少钱。” 苏梦染嘴角抽了一下,小声嘀咕:“牛逼。” 她低头看了看手里的文件,上面印刷着“发展规划”四个黑体字,下面一排则是她的名字。 苏梦染的指尖移到自己的名字边上,忽然抬头:“你既然收购了天盛,不会不知道吧——我可是正在被雪藏的人,这里头哪怕就是个新人,发展势头恐怕也比我好。好好考虑清楚?不然到时候可会后悔的哦……” 她似乎想说得轻松一些,可是黯淡的眼神出卖了她。 “我知道。”徐渡丝毫不意外,“所以,我把你原来的经纪人辞退了。” 苏梦染目瞪口呆地盯着他,这……是什么逻辑? “不要发呆,快点把计划书看一遍,不明白的问我。” 徐渡坐回办公椅上,将桌上的其他文件收拾起来,挨个儿分门别类。 “快些弄明白该做什么,然后就开始行动,我喜欢效率——” 苏梦染又瞧了他两眼,最终无语地低下头,翻起了计划书。 薄薄几张纸,苏梦染看得一愣一愣,好一会儿终于从纸张中抬起头来,复杂地看向徐渡。 “你这里面说的……”她指了指桌上的文件,“妖艳贱货人设,这是什么鬼?” 徐渡不咸不淡地扫了她一眼:“就是我认为,你目前的形象设计很有问题。之前公司安排你走的是清纯气质型那一挂的,但是这与你的属性十分违和,甚至你现在的处境,部分也是因为受到了虚假人设的反噬。” 天盛原先捧红过的几个女星走的都是温柔小白花的路线,因此将这一套吃得死死的,故步自封,这也是这家如日中天的企业最后一败涂地的原因。 而苏梦染的性子率性直爽,也正是因着这一点,在原来的世界里,无意间没少得罪人。 若是让她套着甜美清新的风格,虽然也难看不到哪儿去,但在娱乐圈中很容易泯然众人,甚至让人产生做作的感觉。 明明是一张明艳大气的脸,稍加装扮,便能颠倒众生。 此时此刻,颠倒众生的苏梦染,气鼓鼓得像只青蛙。 “气质?你居然说我没有气质?” 徐渡一愣,这才想起来,原书里似乎有提到,苏梦染能接受任何黑粉的谩骂,却唯独忍不了别人对自己颜值和气质的质疑。 她很自恋。 不过这里面有着特殊的原因,徐渡联想到她的过去,心头划过一丝波澜,抿了抿唇。 再开口时,声音里多了一丝极淡的温柔:“我不是说你不好看,只是之前的路线限制了你颜值更高的可能性……干脆反其道而行,也许能起到意想不到的效果。” “相信我,如果你照着我安排的路线走,只会比以前更加美丽动人。” 就像一只炸毛的猫咪,被捋顺了毛后安稳下来。 “好吧,我什么都听你的,不过——”苏梦染眼睛瞪得圆圆的,“要是把我变丑了,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的!” 徐渡:“……” 造型师给苏梦染重新定制了发型,上好了适合她的妆。 眉若远山,明眸善睐,烈焰红唇,大波浪卷闲散地披在脑后,一条黑色的修身连体裤将她的曲线勾勒得修长而动人。 苏梦染看着镜子里焕然一新的自己,忍不住捧着自己的脸,笑了起来。 她一笑,眼睛好似新月一样眯起,说不出的妩媚动人。 徐渡递上她之前清纯模样的照片:“自己比照比照,是不是比你以前那副寡淡的样子好看多了?” “嗯。”苏梦染这回再看向徐渡,满眼是亮晶晶的崇拜,“你真厉害!” 徐渡扯了扯嘴角,真是单纯的家伙。 “行了,以后有的是时间对镜子欣赏。”徐渡瞅了眼腕表,“下午约了街拍,你准备一下,之后一切都按照计划表上的来。如果有临时安排,我会通知你。” 苏梦染心情极好地应下。 徐渡看着她的表情,自从被雪藏后,苏梦染便没有像这么开心过了。 扭转她的形象,这里面也有徐渡的私心。 苏梦染是他的守护对象,他决不会让她顶着不相称的人设,挣扎的自我被深深禁锢在一脸假笑下。 面具戴久了,会透不上气来。 他既然开始守护她,就绝不会让她走上这样憋闷的道路。 嬉笑怒骂皆由心而发,当一个随心所欲、率性得意的妖艳贱货,远比挂着一张假装温婉的面具来的快意的多。 反正一切都有他在,不会有什么不得已。 * 在徐渡的安排下,苏梦染接了不少街拍与硬照。 这些照片上传至微博,评论区依旧骂声一片。 但这一回,骂声里却也夹杂着几句对于苏梦染颜值的肯定。 “虽然人品不咋地,但这颜值是真的能打。” “……她好像比以前美了。” “整容了?” 硬照被网友们放大观察,却发现苏梦染的脸实在没有能抨击的地方。 当晚几个营销号放出“苏梦染整容”的分析,可是却都没什么具有说服力的证据。 因为苏梦染的美,从五官到脸型,精致归精致,却都不是整容标准里的那种类型。 而它们组合起来,配合她现在的造型,将她整个人勾勒出一种妩媚而不轻浮的气质。 这股子气质,才是最迷人的。 虽然大家都不肯承认被这么一个人品低劣的女人吸引了。 再看看放大的硬照,满脸的胶原蛋白,哪里是硅胶能填充出来的效果? 苏梦染捧着手机,像只仓鼠一样滑着一条条评论。 骂她的话一律略过,只专门看那些夸赞她颜值的评论,然后美滋滋地用小号点赞。 “1642条。”苏梦染将手机抛到一边,侧头看着正在看着电脑的徐渡,“有1642条评论夸我来着。” 虽然里头不少是跟风喷她人品差,然后顺带提一句颜值。 但这也是进步不是? 比起之前被黑出翔的那段日子,苏梦染还挺满意的。 “等你拿出有力度的作品后,会有更多的人来欣赏你的颜。”徐渡头也不抬地审批着桌上的文件,“最近有一个剧本……” “剧本?有剧本找我!?”苏梦染眼前一亮,整个人从沙发上弹起来,“我有戏演了?!” “剧本拿来给我看看!” 徐渡笔尖一顿。 他差点忘了,苏梦染除了是朵自恋的水仙,还是一个……超级戏痴。 作者有话要说:染染要走的是妖艳祸水型路线(也许最终会进化成女王?) 第21章 后宫三千的渣顶流(3) 苏梦染拿到剧本后,兴冲冲地翻了起来。 这是一部网剧,名叫《上古情缘》,讲述男女主角跨越六界、纵横千年的爱情故事,披着仙侠的皮,核心依旧是玛丽苏言情路线。 而苏梦染接到的则是一个魔族妖女,成天惦记着把人见人爱的女主角碎尸万段。 在这部剧里,她所饰演的妖女名叫萧晴,是全剧最大反派薛陌的得力部下。 魔教教主薛陌冷漠无情,却被女主的单纯善良所吸引,从此一边与主角团作对,一边暗中处处维护着女主。 萧晴出于立场,先是三番五次与女主为难。后来,女主偷偷潜入魔族领地窃取机密,萧晴发现后将女主捉起来打算处死,薛陌却忽然赶来救下了女主,还一掌打死了企图伤害女主的萧晴。 萧晴就这样死在了她最爱的人手里。 苏梦染读完剧本,依旧沉浸在剧情中,怔然不语。 “这个角色很适合你的转型,约的后天试镜。”徐渡撑着下巴,“不过你演完后,骂你的人可能会更多了。” 苏梦染眉头垮下来,叹了口气:“哎,没事,我现在怕是喝口水都有人黑——有戏演就可以了。” 她捏了捏剧本,萧晴这个角色,她很喜欢。 就原剧中萧晴的立场来看,其实也没做错什么。 却偏偏千夫所指,无论正派反派,都没有她的容身之处。 就像她一样。 后天的试镜很成功,徐渡对此毫不意外。 其实就苏梦染的咖位与颜值,也不是不能接到二三流的女主剧本。只是现在让她出演清纯善良的女主只能适得其反,对于她未来的发展没有什么太大的好处。 至于这部网剧,虽然运营成本不大,但也是一个中等名气的言情IP,而萧晴这个角色,在徐渡看来,非常契合苏梦染现在的路线,而且现下的时髦度也比傻白甜女主来的要高。 并不是一定要演主角,才能出彩。 苏梦染对自己颜的注意力,很快全部投入到新的剧本上。 她的剧本上用五颜六色的彩笔做出了大量的批注。因为台词不多,所以没花几天就将词背了个大概,并细细揣摩语气与情境。 没过多久就进了剧组,徐渡作为专属经纪人的身份跟在她的身边。 他的真实身份很好地隐藏起来,甚至连不少公司的艺人也以为他不过是个经纪人,还在诧异苏梦染到底什么时候从雪藏里解放出来的。 不过诧异归诧异,众人倒也无暇顾及别人的事,毕竟现在几乎所有的艺人都削尖了头找着出路,宁肯赔上大笔违约金,也要从这半死不活的天盛里出去。 这倒也省事,因为徐渡根本也懒得管其他人,毕竟他的任务对象只是苏梦染一个。 徐渡很痛快地收下大把大把的违约金,然后放人。 乐得清静。 * 拍摄期间刚好跨在冬天,虽然绿棚里开着暖空调,可苏梦染的戏服都很薄,而且部分场景还需要实景拍摄,大冷天冻得瑟瑟发抖。 不过她的业务能力显然很出色,拍戏期间及其投入,眼角眉梢找不出一丝因为寒冷而产生的动摇。 她的戏份约摸花了一个来月拍完。 刚进剧组时众人都与她有些生疏,甚至因为网传的黑料对她敬而远之,可是看到她如此敬业,却又都不禁感到佩服,也对流言产生了怀疑。 一个靠着不正当关系上位的女人,拍戏会这么拼命? 当然,徐渡也将她这些表现全都拍了下来,将来在适当的时机放出去,有利于提高苏梦染的形象。 虽然是走的是祸水路线,但人设说白了只是个轻飘飘的标签,演员说白了还是得立足于业务之上。 《上古情缘》定档暑假网播,预告出来时,苏梦染的扮相就惊艳了众多网友。 半年以来苏梦染一直沉寂着,网络上对她的骂声也逐渐安静下来,娱乐圈的更迭很快,每天都会有新的事物吸引人的注意力。 这一次,苏梦染再次回到大众的视线里。 “我看了半天才想起来……这不是苏梦染吗?” “她咋又出来了?不是听说被雪藏了吗?” “这是整容了?感觉跟以前不太一样……” “虽然但是,不过她还真不是整容,之前她微博上有一组硬照也是这个风格,老实说抛开人品,长得挺好看的……” “我家女鹅人品也很好的好嘛!你们没看之前的路透吗?大冷天就穿一件衣服,打戏还不用替身!” …… 苏梦染的粉丝开始出现,对于之前黑料,也多了一些质疑的声音。 只是她演的毕竟只是一个反派配角,而且剧还没播,起到的作用毕竟有限。 《上古情缘》开播后,因为之前的预告,不少人去追,虽然对于老套的剧情有些失望,但是磕苏梦染的颜值还是磕得很满足。 苏梦染饰演的萧晴,被薛陌打了致命的一掌。 对方搂着重伤的女主转身离开,而她呕出血来,却勉力支撑,跌跌撞撞地试图跟上去,可惜没走两步便扑倒在地,目光涣散地注视着越来越远的薛陌,眼里的亮光一点一点暗下来。 “不要……”她张了张口,却再也没有力气发出声音。 她静静地倒在雪地上,边上是一株红梅,与她一身的红衣映衬,愈发凄艳。 浸入式的演技将观众深深带入情境中,萧晴领了盒饭,弹幕里一片抗议。 评论区里更是充满了对于萧晴的同情,虽然是个反面人物,可却让人讨厌不起来,反倒是天天惹祸的傻白甜女主被人批成圣母婊、三观不正。 《上古情缘》因为剧集注水、再加上主要角色知名度都不算太高,最终并没有取得大爆的效果。 不过观众们对于苏梦染所饰演的萧晴却是印象深刻。 剧播完后,一些粉丝制作了剪辑视频上传到网上,在这些视频里,萧晴跟薛陌有了完美的结局,又或是萧晴移情别恋和男主及其他男配在一起HE了。 不过大家最后觉得,还是让她独自美丽,比较好。 苏梦染接受了一个关于萧晴的访谈。 “……大家似乎都对萧晴最后没说完的那句话很在意。”主持人问,“梦染,萧晴到底想说什么呢?是不要走?还是不要抛弃我?” “不要相信她。”苏梦染说。 “萧晴必须先是一个忠心的下属,然后才是一个爱着薛陌的女人。她之前一直隐藏着对于薛陌的倾慕,到最终爆发的时候,一定不会是遗憾自己的爱情落了空,而是对薛陌的未来感到担忧。 “因为他正如自己一样,爱上了一个根本不会爱自己的人。” 苏梦染微微一笑。 * 苏梦染在《上古情缘》杀青后,又接了一部戏,发挥得也不错。 等《上古情缘》播完后,正好后接的戏也杀了青,她也可以稍稍享受一下空闲的时光。 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这日苏梦染在家无所事事,便干脆去了公司,去瞧瞧徐渡在干什么。 说他在发展企业吧,可是艺人挨个紧着往外跑……看着就像是在干亏本生意。 可苏梦染知道过他的能力与资本,反而更想不通徐渡究竟在干什么。 她默默寻思着,不知不觉已经到了公司门口,然后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许纯一身雪纺纱裙,上面点缀着浅绿色的小碎花,看上去清纯可人。 她捧着一个小盒子,朝着苏梦染甜甜一笑:“梦染,好久不见,我亲手做了些小饼干,带给你尝尝——” 作者有话要说:梦染:不要,滚! 第22章 后宫三千的渣顶流(4) 苏梦染有些讶异地看着许纯。 她没有动,也没有说话。 许纯甜美的笑容有些发僵,放下手中的点心盒,默默叹了口气:“梦染……你还在怪我?” 见苏梦染依旧不作声,许纯上前一步,拉住了苏梦染的手。 “梦染,我知道你也喜欢子楠,可是……我们是真心相爱的,我也没有办法。” “之前我们不是说过做一辈子的好姐妹吗?梦染,无论如何,我们还是朋友,对吗?” 苏梦染很不给面子地抽回了手。 “许纯,我不在意你和傅子楠在一起的事,可是我最难的时候,你们却都躲得远远的,生怕跟我沾上一丁点的关系……这些事,我不是不知道。” 在她黑料缠身、被雪藏,整天一个人蜗居在家里的那段日子,许纯只给她发过一条短信,简洁明了地告诉她,她和傅子楠在一起了。 傅子楠当初还是由苏梦染介绍给许纯的,那时傅子楠还在天盛旗下,只是个小有名气的艺人。 不过其实最令苏梦染寒心的并不是他们在一起的事情,在她最无助的那段时间里,那两个人却不闻不问,只当她消失了一样。 世态炎凉,人情如纸。 好在都已经过去了。 “不是的——”许纯眼泪在眼眶里打着转儿,一副梨花带雨的模样,“是、是子楠他让我不要插手,说是会对我有不好的影响……” 她抹了抹眼泪,透过指缝悄悄瞄了一眼苏梦染的神色。 然而令她意外的是,苏梦染丝毫没有受伤的表情,甚至还点了点头:“我觉得他说得对,咱们最好还是少接触,对你们影响不好,我自己心里也膈应得很——难道就为了维持个表面情分?累不累?” 许纯一噎。 其实刚刚那番话是许纯故意编出来的,不过是想激怒苏梦染。 许纯之前放出过消息给几个有些交情的八卦记者,现在正蹲在隐蔽的地方,举着相机等着。 虽然隔着远,听不到她们的对话,但是苏梦染素来不懂作伪,只要激怒了她,抓拍到她愤怒狰狞的表情,传到网上,自然会有一边倒的舆论讨伐她。 因为吃瓜的网友们其实根本不介意瓜的真伪,只要爆点够足,比如……昔日闺蜜反目成仇。 尤其其中一方还是全网黑的苏梦染。 这是许纯的最初想法。 可是她现在突然发现——自己简直快成暴怒的一方了! 当年还在天盛的时候,傅子楠对苏梦染百般殷勤,许纯费了不少心思和手段,才将傅子楠的心,慢慢拢了过来。 然而苏梦染此时一脸的满不在乎,就好像在嘲笑她费尽心机所得到的一切。 许纯暗中咬了咬牙,面上依旧艰辛地维持着清纯可人的微笑。 她正想再说两句,目光瞥见苏梦染的背后,突然惊愕地瞪大了眼睛,噤若寒蝉。 徐渡不知什么时候下了楼,站在门口:“许小姐,今天来这里,是专程把之前的东西还给我吗?” 许纯尴尬地陪着笑:“这……徐渡,之前那些东西,不是送给我的吗?就算了吧——” “没错,不过我现在反悔了。”他淡淡地说了一句。 “还有,不要直呼我的姓名,我们不熟,只是债主和欠债人的关系。” 苏梦染诧异地在他们之间来回看了看,也不清楚状况,便干脆地抱着臂在一旁看戏,眉眼弯弯,似乎还挺愉悦的样子。 许纯扫了一眼苏梦染,脸涨得通红。 她本来是打算着看看苏梦染落魄的样子,体验一下高高在上的优越感,可此时却反而像个小丑一样被她打量。 偏偏她还必须维持了温柔可人的表情,不然自己一失态,若是被远处的记者抓拍着了,谁知道那些家伙会不会反咬一口? “徐……徐先生,求您……”许纯咬了咬下唇,一副楚楚动人的模样,可惜话还没说完,就被对方毫不留情地打断。 “我想了想,叫你一下子拿那么多东西,也不大方便。”徐渡说,“这样,你干脆把之前所有的开销全部返还到我的卡上,我之前算了算,统共四千六百万,三天内必须打到我的账户里。” 许纯晃了晃,脸色惨白,这回不是装的。 “三天,记好了——要是还不清,那我就去找傅子楠要,听说他是你男朋友?” 徐渡弯唇一笑,和苏梦染一道转身离开,许纯一个人虚弱地愣在原地。 * 苏梦染窝在办公室的沙发里,随手拆开一袋薯片。 “你真的一点也不难过?”徐渡看着她,“傅子楠和许纯在一起的事。” “难过还是有一点点的,不过那都过去了。”苏梦染将零食咽下,清了清嗓子,“那个傅子楠一边缠着我,一边还暗中和许纯勾勾搭搭,这样的男人,难道我还留着过年?” 说完忽然瞪了徐渡一眼,拍了下大腿:“我说你这人,问这个干嘛,这么八卦!” 徐渡抽了抽嘴角。 这个苏梦染倒还真是有些出乎他的意料,他在脑海里调出苏梦染对于傅子楠的好感记录,在她接到许纯宣布关系的短信后,对傅子楠的好感度一下子从50直接掉到了0。 好感度的增减,似乎和任务对象的性格有着极大的关系。 难怪这次的任务主要是逆转傅子楠的“人生赢家”结局,说到底,傅子楠的洗白完全建立在他功成名就的基础之上,而他要做的,自然是将傅子楠那不择手段的成功连根拔起。 不过这只是其中的一项任务,徐渡的目的从来也都不是简单地完成任务而已。 他还要寻回他的记忆,以及其他一些失落的东西——曾经有人告诉他,这些事物,也许能在他的守护对象身上,找到答案。 徐渡的目光轻轻落到了苏梦染身上。 ……她还在吃。 徐渡面无表情地抽走她面前的零食包装袋:“你好歹也是个艺人,吃这么多不怕发胖?我可是在你身上投了不少资本。” 苏梦染笑嘻嘻地拍拍手:“我无论怎么吃都不会发胖,再说了,当艺人压力很大的,总得有个宣泄的方式,我不吸烟,酒量也不好,就只好吃东西啦——” “这种高热量高油脂的食物吃多了,就算不变胖,也会长痘痘。”徐渡皱眉。 他将一个文件夹抛过去,苏梦染轻巧接住,有些疑惑地看着他。 “新剧本来了,这次的角色,对你的形体与颜值,要求很高。”徐渡说。 作者有话要说:(#^.^#) 第23章 后宫三千的渣顶流(5) 这次的角色,是一个倾国倾城的红颜祸水。 苏梦染看了看封皮上的名称。 《逐鹿》。 她倏地抬头,微微睁大眼睛:“徐渡……你也太厉害了吧!” 这部片子苏梦染当然知道,是圈内名导宋琛最新立项的电影,请来的都是顶级的一线大咖。 虽然她的角色戏份也不多,可是机会却很难得。 即使是在全网黑之前,她也不敢想象。 “我也没做什么。”徐渡淡淡地说,“主要还是你之前的成绩,宋导对你饰演的萧晴很欣赏,认为你能担好这个角色。” “好好努力,这是一次很好的机会——” * 苏梦染对于角色的准备总是很认真。 不像之前还窝在沙发里,现在她正襟危坐在一张桌子前,拿着一支铅笔在剧本上圈圈画画。 她的鼻梁上方架了副眼镜,看起来一下子端严了许多。 “你近视?”徐渡问。 他不记得世界蓝本有写这一点。 “这是平光眼镜。”苏梦染一本正经地说,“听说可以让注意力高度集中。” “……” 很快就到了进剧组的日子。 《逐鹿》主要讲述的是王朝衰微,乱世中群雄逐鹿的故事。 苏梦染饰演的是姜国国君的宠妾玳姬,容色祸国,引来一方称雄的南楚为她大动干戈。 姜国灭后,她被作为战利品献上南楚国君。又二年,南楚倾覆,玳姬被掠到北燕。 北燕国君惊为天人,然而群臣谏阻,直言玳姬乃角宿降世,是乱世祸国的命,当处以火刑,自能举国太平。 玳姬得知此事,一身绛衣,从高台上跳下去自尽。 《逐鹿》这部戏主要是男人戏,即便是女性角色,也以弄权的太后、帝姬居主要戏份,而玳姬仅仅作为一个战乱中身不由己的牺牲品,并不占太多笔墨。 所以苏梦染的总戏份加起来,也就十来分钟。 不过即使只有十来分钟的戏份,苏梦染也非常用心的诠释。 玳姬确实是一个小角色,可是在她身上,同样也能挖掘出不少东西来。 这部戏中,苏梦染对于玳姬这个角色的诠释,是偏向于内敛化的。 因为整部作品的基调就摆在那里,压抑而沉郁。 而在她看来,玳姬这个角色同样有她自己的想法,并不应该仅只是一个反衬乱世的柔弱花瓶。 在玳姬的三场戏中,她对于世道与命运的感悟,是随着时间而层层推进的。每一场都需要一个情感层面的改变:隐忧惶恐,挣扎犹豫,再到了然与讽刺……这些都清晰地表现出来,却也不能表现得太过于情绪化。 苏梦染花了不少心思,反复推敲。 而她的努力最终也得到了导演的肯定,宋琛的要求一向很高,可在杀青宴上,他破天荒地给她送了一句题词—— 后生可畏。 拍完《逐鹿》后,苏梦染很快又接下了徐渡安排的任务,她一面搬砖,一面期待着电影的上映。 《逐鹿》一出,果然大受好评。 几位主演精湛的表现获得了网友们的一众点赞,而苏梦染的表现更是令众人眼前一亮。 如果说上一个角色让观众们见识到苏梦染逆天的颜值,那么玳姬这个角色,则是让人对她的演技感到惊叹。 电影里,玳姬一身红衣,肤容胜雪,风华绝代。 她双手拢在身前,静静地立于高台之上。 风声猎猎,将她的衣袍吹得鼓起,墨发扬起,堪堪遮去她眼中的迷蒙。 垂发里斜斜插一支琼花簪,玳姬取下,低头拿在手里把玩。 这支花簪,当日国破,她曾悄悄攥进手里,偏偏到最后,就是鼓不起勇气。 她不过是个想在乱世中,挣扎存活的女人罢了。 玳姬垂目,轻轻一叹。 早知今日,不若当日便做个了断,在史书里或还能添上贞烈的一笔,何必此般……兜兜转转,还是一样的结局。 而她早也隐隐有所预料,倾巢之下,焉有完卵? 所换的不过是一时的苟且而已。 凌乱的脚步声远远传来,不知何时高台下围满了禁卫。北燕国君则负手站在中间,抬头望着她。 玳姬嘲讽地一笑,她已听闻火刑的事。 也听说这位国君英勇贤明,礼贤下士,可是——当初攻破南楚,打的却又是她的名号。 她的目光虚凝在远处,山峦叠起,秀水蜿蜒。 玳姬低低地笑了一声,朱唇轻启—— “你们一个个,哪里是瞧上了我——真正想要的,是那万里山河。” “成王败寇,能者逐鹿,却偏要说是个女人乱世。什么红颜祸水,美人误国……真是笑话——” 说完,她闭上眼,朝前迈了一步,直直坠了下去。 好似一只断翅的红蝶。 …… * 苏梦染经过《逐鹿》这部剧,知名度再次上升。 玳姬这个角色,在短短的时间内,被演绎出了层次感与复杂感。 她不像史书上所赞颂的那些女性一样深明大义,玳姬是个挣扎的女人,在乱世里她所求的是苟活,可祸国妖姬的名号扣在她的头上,让她无法逃脱她的宿命。 所以玳姬在最后终于醒悟过来,正所谓怀璧其罪,只要活着,她注定将成为逐鹿之人的借口。 而她最终也勇敢了一回——尽管那其实不是勇敢,不过是走投无路的释然与悲辛。 不少影评是围绕着玳姬这个角色来对电影进行讨论,因为电影中玳姬坠楼的那一幕,令不少人深感触动。 苏梦染的粉丝们将她立在高台上、红衣素钗的场面截了下来,与之前同样一身红衣的萧晴放在一起。 萧晴倔强冷艳中带一抹温柔,而玳姬则软弱中却又持一丝决断与通透。 都是同样的脸、相似的红衣、相似的墨发垂肩,可是给人的感觉就是判若两人。 一张剧照,仿佛就能解读出她背后的故事。 网络平台上,比起谈论苏梦染之前的黑料,越来越多的人开始关注她的作品与演技。 苏梦染从前的剧也被翻了出来,大多是清新玛丽苏风格,厚厚的锅盖刘海惨不忍睹。 #苏梦染黑历史#上了热搜。 这部剧其实当时就是为了捧带资进组的女演员,苏梦染从造型到戏份,都不能太过显眼。 当时导演甚至还要求苏梦染必须演得夸张,否则就一直NG。 这件事也被挖了出来,虽然没有确切的说法,但对照苏梦染现在的演技看,显然还是很有些的说服力。 而她之前的黑料,也渐渐开始动摇。 与此同时,网友们评选“最适合穿红衣的美女”,苏梦染毫无悬念地当选。 苏梦染坐在电脑前,捧着脸浏览着粉丝们对她的夸赞,眼中好似盛满了星光。 手机铃响起,苏梦染接起来,嘴角的笑意瞬间消失。 “傅子楠,有什么事么?”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中秋节快乐鸭(#^.^#) 第24章 后宫三千的渣顶流(6) “梦染,最近还好吗?”傅子楠温和的嗓音从另一端传来。 苏梦染嘲讽地笑了一声,没有说话。 傅子楠有些尴尬地笑了一声。 “梦染,什么时候见个面……我给你准备了生日礼物。” “傅子楠,我的生日,上个月已经过了。” 苏梦染把面前的笔记本合上,站起身来,透过落地窗看着外面。 “你打电话就是专程来讲这个吗?我没那么多闲工夫,跟你在这种无聊的事情上探讨。” 她挂了电话。 傅子楠听着另一边的忙音,怔了一下。 数日不见,这美人的脾气又见增了几分。 不过傅子楠对女人一向得心应手,长得好看的女人,即使是发发小脾气,也不怎么令人反感。 他眼中划过了一丝志在必得的兴味。 * 这日是苏梦染的休息日。 难得的清闲,她窝在床上,脸上敷着一层薄薄的面膜。 门铃响了。 苏梦染有些讶异地摘下面膜,洗过脸后到玄关一看,显示屏上出现了一张并不陌生的脸。 她脸色一沉,拉开了门。 “傅子楠,那天已经说得够清楚了,你还来干什么?” 苏梦染柳眉倒竖,一双明媚的凤眼里,毫不掩饰对来者的嫌弃。 傅子楠捧着一大束玫瑰花,似乎丝毫不介意她的排斥,温柔一笑:“梦染,你之前想必对我有些误会……有段日子没见了,不如好好谈一谈?” 苏梦染看着他那张温柔端正的脸。 傅子楠现在的事业如日中天。虽然身为顶流偶像,性格却温暖谦逊,是万千少女心目中的完美男神。 ……去特么的男神。 苏梦染弯唇一笑。 傅子楠看着她的唇,略晃了晃神,然后就听到她带着笑意却泛冷的声音。 “我说,你要跟我谈谈的事,许纯知道吗?” 傅子楠瞳孔微微一缩。 “这跟许纯……有什么关系?”他笑了笑,“梦染,你误会我们的关系了,相比起来,还是你更好。” 他这话半真半假,傅子楠近日对许纯确实产生了些审美疲劳。 虽说许纯的甜美温柔,曾让他深深欣赏,可是再美好也会产生厌腻——更不用说傅子楠偶然间看到了苏梦染的近照,对她那举手投足间的风情与气质眼前一亮。 傅子楠有很多女人,除了她们对他的事业有所助益,他本人也沉浸在征服各式各样女人所带来的成就感。 而苏梦染的复起也着实让傅子楠吃了一惊,当时她全网黑,紧接着被天盛雪藏,他还以为她就注定这样沉寂下去——可现在她却又重新站了起来,甚至比起以前,更加的光彩夺目。 这是一个很有挑战性的女人,傅子楠看着她泛起薄怒的眼眸,下定决心要彻底征服她。 “你还能再不要脸一些?”苏梦染将许纯之前发给他的短信翻了出来,冷冷一笑,“看看她是怎么说的?傅子楠,你和许纯背叛我的事,可以怪我眼瞎,但可不可以不要把我当成智障?!” “如果你太闲了,我不介意给许纯再打个电话,让她填补一下你的空虚。” 苏梦染“啪嗒”一声将手机搁在门口的柜子上,瞪着傅子楠。 “话说完了,你可以滚了——” 傅子楠压根儿就不知道许纯发短信这件事。 这个许纯,他还以为她是个温柔大度的……之前明明再三叮嘱她不要声张他们的关系。 这两日她似乎在忙着什么事情,傅子楠心头划过一丝疑虑,不过暂且先按了下来。 他抬头看着苏梦染,微微叹了口气,桃花目里泛起一丝无奈。 “梦染,其实我这次来,主要是来帮你的……听说天盛最近被什么人收购了,你也接不到太好的剧本,不如来我的工作室,我会给你最好的资源。” “梦染,要不要考虑一下?” 傅子楠虽然说着“考虑”,可其实心里还是很有把握。 苏梦染这个人很好了解,性子直率,爱戏成痴——为了更好的发展,她一定会选择回到他的身边。 何况苏梦染的业务能力其实比许纯要好得多,既能对工作室有所裨益,又能一亲芳泽,岂不两全其美? “不行。” 否定的回答在下一秒响起,只是令傅子楠惊讶的是,这是一个男人的声音。 低沉,淡漠。 傅子楠回头一看,一个年轻男人,不知什么时候,站到了他的身后。 他只穿了件极普通的T恤,可傅子楠的直觉告诉他,这并不是一个普通的人。 傅子楠甚至在男人的眼中捕捉到一抹明灭的暗蓝色,但只是一瞬的工夫,几乎以为眼花。 “徐渡,你怎么来了?”苏梦染有些意外,却不失开心。 这样的愉快是对着另一个男人的,傅子楠瞥了那个男人一眼,脸色一阴,但很快控制住了表情。 徐渡很自然地走进了苏梦染的屋里,落在傅子楠眼里,这两个人的关系,显然很熟。 傅子楠轻轻吸了口气:“梦染……这个人是?” “我是苏梦染小姐新的经纪人。”徐渡简单回答,“您就是傅子楠先生吧,正好有几件事情要和您沟通一下。” 傅子楠一噎,听着徐渡平静而淡漠的声音道。 “第一,苏梦染小姐现在正在事业的关键时期,她无心恋爱,更不可能对傅先生您这样的人物产生兴趣——所以,请您务必不要再三骚扰。” 苏梦染虽然不知道她家大BOSS装作经纪人的良苦用心,但这话说的顺耳,看着傅子楠险些绷不住的温文尔雅,不禁露出了灿烂的笑意。 “第二,傅先生您的工作室在前一段时间,曾出现过以影视剧为名目的洗钱性质事件——基于这一点,我并不认为您能为苏梦染小姐提供更加出色的资源,从苏小姐个人的角度来看,她不会选择成为您工作室的一员。” 如果说刚刚傅子楠勉强抑制住了怒火,那么现在心头却是一片冰凉。 前一阵子,他确实伙同另一个投资商利用影视剧洗钱,可是他确信他掩饰得极好……这个人是怎么知道的? 他面上不显,可是心底早已慌乱成了一锅粥。 徐渡微微勾唇,伸出三根手指。 “第三件则是我个人对傅先生您的忠告——出于某些原因,许纯小姐曾欠我四千六百万元,虽说她很快还上,但这显然超出了她的支付能力……作为许小姐的男朋友以及上司,我认为您有必要调查一下。” 傅子楠的脑子早就乱成了一团浆糊。 “咱们的话也说完了,傅子楠,听明白我经纪人说的了?”苏梦染打了个潦草的哈欠。 然后重重地关上了房门。 * “你怎么来了?”总算打发走了傅子楠,苏梦染舒了口气,看着徐渡挑了挑眉。 她这些日子接触下来,基本也对徐渡有了了解。 工作狂,性冷淡。 总归不会是来跟她联络感情的。 果然,徐渡拿起手里的文件夹,微微一笑。 “有新的角色找了你。” “而且在这部戏里,你还会遇到一个人,你大概,很想碾压她——” 作者有话要说:唔……今天身体有点难受,所以晚了点…… 感谢大家的支持啊~ 第25章 后宫三千的渣顶流(7) 苏梦染接到的角色是女二号。 恶毒女配。 “这是一部古偶,知名大IP改编,有空的话,可以去看看原著。”徐渡说。 “那还用说?”苏梦染嘻嘻一笑,“但凡是改编的剧本,我基本上都会把原著撸一遍的好吗?” 但是看不看得进去就是另说了。之前她也接到过几个原著改编的角色,但有的情节实在狗血得令人出戏,而那些她觉得还不错的,却又常常被剧组改得面目全非。 为此她还跟导演质疑过,不过并没有什么效果。 这几日,苏梦染先看完了剧本,有补充性地了原著,长舒了口气,放下心来。 总算不是魔改,内容和原著走向基本一致。 这部剧的名字叫《江山长情》。 故事的场景设定在一个架空的朝代,讲述的是落魄皇子陆启被单纯善良的女主秦素婉搭救,二人经历了权谋倾轧、爱恨纠葛,最终一同坐拥万里江山、情深千古的故事。 而苏梦染所饰演的女二号顾圆圆,是一个骄纵跋扈的贵族小姐,父亲是权倾朝野的大将军。陆启有意使顾圆圆死心塌地地爱上了他,从而让顾家的势力为自己所用。 他借着顾家的势力登上大位,位子坐稳后,便反手将已成了他权利最大威胁的顾家除掉——这其中当然也包括了被立为皇后的顾圆圆,她三番两次迫害秦素婉,触了他的逆鳞,在顾家倒台当晚,便被赐下一杯鸩酒。 从大众的眼光来看,这个故事里顾圆圆不过是一个恶毒且愚蠢的搅屎棍,男女主角纯洁美好的爱情被她再三阻隔,最后被处死的时候,简直大快人心。 可当苏梦染带入顾圆圆的视角来看,却发现这个男主也实在是挺渣的,为了人家姑娘的背景,明明不爱偏要去撩,撩完以后还灭了人家满门,真要说起来,顾圆圆遇上陆启,才是倒了八辈子的大霉。 不过吐槽归吐槽,苏梦染觉得,她还是有必要把角色再深入挖掘一下。 现在的顾圆圆只是一个非常片面的形象,只为了恶毒而存在,可事实上每个个体都具有它的复杂性,如果只演出十成十的恶毒怨恨,不仅对于这个角色的塑造很失败,苏梦染自己也会觉得很无聊。 她喜欢挑战。 * 《江山长情》开机,苏梦染参加了开机仪式,碰上了许纯。 许纯出演的正是女一号秦素婉。 原来徐渡之前说的人就是她,苏梦染想起这部戏里,的确有不少“碾压”的情节:顾圆圆因为吃醋,仗着位高权重,寻了许多机会折磨秦素婉,将她按在地上摩擦……而陆启这个时候还需要仰仗顾家,只能看着她被欺负,隐忍不发。 苏梦染当然不会借着拍戏的由头故意报复许纯,但是想到许纯要演这么个憋屈的角色,还是觉得暗爽。 她可不是什么圣母,与许纯的情谊,早就在她发来那条无情的简讯时,就已一刀两断。 更何况女主秦素婉,说白了就是一朵绝世白莲花,由许纯来饰演,苏梦染觉得简直是再合适不过了。 秦素婉是太傅的女儿,是支持太子的党派,最后除了秦素婉全部被陆启灭了——可就这样女主依旧原谅了男主,最后还跟他一起相亲相爱,生了好几个娃。 难怪之前徐渡还告诉过她,这部剧其实他是有能力为她争取到女一号的,但是他觉得不合适。 ……的确不合适。 开机仪式过后,便进入了如火如荼的拍摄过程。 今天主要是顾圆圆与秦素婉的对手戏。 秦素婉家破人亡后,进宫成了婢女,被陆启暗暗地保护着。 顾圆圆因此心生嫉妒,特地将秦素婉调到了自己的身边服侍,百般挑剔,甚至还嘲笑她与陆启的爱情。 “你以为陛下他真的有多爱你?” 凤冠织锦将苏梦染的一张脸勾勒得明艳大气,她斜斜地靠在榻上,像是一只妩媚得意的猫咪,“你也真是够贱,被人灭了满门,居然还巴巴地往上贴,亏得顾太傅瞧着像个道学君子,竟教出这么个不知廉耻的女儿——” 许纯扮演着秦素婉,跪在地上,看着高高在上的苏梦染,眼中满是不甘与恨意。 “卡——” 导演皱了皱眉:“许纯,你的表情不对。” 她刚刚的样子,更像是深宫里争宠失败的怨妇。 许纯有些委屈地点了点头:“对不起……” 她接到苏梦染似笑非笑的目光,心里更是一堵。 又卡了几次,许纯总是找不到状态,她似乎很疲倦,简直是在强打着精神。 花了好长时间,戏才终于顺了下去,在场的人都对许纯满腹怨言。 中场休息,徐渡一身低调的T恤,戴着顶灰色的鸭舌帽,靠着墙,递给苏梦染一瓶水。 “慢点喝。”看着苏梦染“咕咚咕咚”毫无仪态的喝水方式,徐渡有些无奈,“小心呛着。” 苏梦染喝完,长喘了一口气,将瓶子递还给徐渡,吐了吐舌头。 “太渴了——顾圆圆这个角色,不少台词都得提高声气,啊……累——” 她刚刚把顾圆圆演得明媚嚣张,可现在就懒懒地靠在他身边的墙上,跟条好死不活的咸鱼似的。 反差太大,徐渡忍不住轻轻笑了笑。 这一幕落在不远处许纯眼里,她的脸瞬间阴沉了下去。 原来是找到了金主,难怪从那样落魄的境地,还能慢慢爬起来。 许纯想起傅子楠之前不经意间对苏梦染流露出的兴趣,再看到徐渡对她不露声色的呵护与体贴,不禁攥起了拳,指甲深深陷进了肉里。 为什么男人都对她这种空有容貌的贱货感兴趣?! 许纯今日上的妆很浓,勉强遮盖住她深深的黑眼圈。 之前为了还徐渡的债务,她偷偷挪用了傅子楠公司的一些资金,最近正在拼了命地补上亏空。 昨天大半夜的,她还在跟给一个油腻的老头子陪酒,那老头子醉醺醺凑过来的气味,让她现在还隐隐作呕。 许纯的目光落到苏梦染那张明艳张扬的脸上,恨不得化成刀子,将她的脸寸寸割烂。 边上的小助理看着许纯可怕的表情,忍不住瑟瑟发抖。 “许纯姐……要、要喝水吗?” 许纯正愁没处撒火,狠狠地瞪了她一眼,怒斥:“滚!别在我面前碍眼!” * 许纯那刻毒的目光,徐渡不是没察觉到。 这个女人处处一副假面,自以为聪明,其实格局很小,就算徐渡不去管她,迟早也会自寻死路。 可若是她作妖到苏梦染头上,徐渡却不会坐视不理。 “说起来,下一场戏,”徐渡沉吟道,“会有许纯扇你巴掌的桥段吧。” 撕逼惯用套路:扇巴掌。 “嗯。”苏梦染点了点头,“下一幕是顾圆圆打碎了男主送给女主的定情玉佩,然后被女主一怒之下扇了一掌……怎么了?” 徐渡摇了摇头:“没什么,小心一些。” “哦——你是指许纯会假戏真做?”苏梦染恍然大悟,笑着说,“她至于吗?这么多人看着,真的有人好意思这么做吗?” 徐渡默不作声地看了苏梦染一眼,她还真是不了解小白花的作风。 不过也不要紧,反正,他有的是办法应对。 作者有话要说:【下集预告】 许纯对着苏梦染的脸,重重地扇了一巴掌。 “啪——” 苏梦染捂住痛得发麻的侧脸,懵圈地看着许纯,呆呆地愣在原地。 “抱歉,梦染。”许纯咬住下唇,像一只惊慌的小鹿,可眼底却满满都是得意,“我刚刚太入戏了,下手的力度没控制好……” …… 上述一切剧情,绝对不会出现在下一章里! 男主是绝对不会让染染受到委屈的~(#^.^#) 第26章 后宫三千的渣顶流(8) 这一场依旧是女一女二的对手戏。 许纯穿着宫女装,跪在地上,紧紧地攥着衣袖。 “这就是陛下给你的鸾凤玉佩?”苏梦染打量着手中的玉佩,声音忽然转低。 陆启也有一块相似的玉佩,与秦素婉所佩戴的是一对。 苏梦染呆呆地愣住,忽然用力地握住玉佩,指节发白,然后重重地抛到地上。 玉佩摔成了几瓣。 许纯睁大了眼睛,突然发疯一般地站了起来,也顾不得尊卑礼节,跌跌撞撞地将碎了玉石捡起来,企图拼凑好,可惜无济于事。 她家破人亡、孤苦无依,宫里的日子难捱,唯有这玉佩是她心灵唯一的寄托。 许纯瞪着苏梦染,红了眼圈。 “你怎么能摔碎它?你怎么能摔碎它!”许纯歇斯底里地吼着,忽然上前一步,扬起手掌。 表演按着剧本进行,下一步,秦素婉因为情绪失控,会甩顾圆圆一个耳光。 这场戏早就商量好了,采用借位的方式。虽然苏梦染其实也并不介意为了求逼真效果真打,但如果对象是许纯,她还是尽量避免给她这个机会。 可是许纯似乎没有丝毫借位的打算。 她是瞄准了脸的。 许纯抬手甩下来,是个人都能看出来,这几乎是用了十成十的力道。 而她原先委屈的表情也崩了,唇角勾起一个刻毒的笑容。 或许她善于伪装,但毕竟年轻,起码控制不住一瞬间的真情流露。 如果这一瞬间时间可以拉长,苏梦染此时此刻的想法应该是:靠,还真被徐渡说中了—— 不过事实是苏梦染在那么短短的一瞬间,大脑只会一片空白,甚至来不及躲闪。 但巴掌最终也没有落到她的脸上。 徐渡轻轻抚上自己锁骨上的沙漏印记。 他的观察力与反应力比一般的人类要强出很多,当许纯动作时,他已经启动了时空道具。 没等K系统那轻佻的声音说话,他的意念已经先行开口。 “时间冻结。” 徐渡的语气很有把握,他的话音刚落,整个场地就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沙漏处照旧是按照心脏跳动的节奏,一冷一热地交替着。 【冻结指令生效,您将获得20秒的暂停时间。】 【你真的很厉害——】 K系统的声音有些玩味。 【明明才是第二次使用,却已经到了这么熟练的地步……真是吓了我一跳。】 徐渡没有工夫与他搭讪,时间紧迫,他快步走到许纯和苏梦染两人跟前。 苏梦染的表情一片惊讶,而许纯则定格在一张狰狞恶毒的表情上。 他拿出手机,快速地拍了张照后,便揣进了口袋,然后再上前了一步。 徐渡先将苏梦染轻轻放倒在地,然后又推了一把许纯,让她直直地仰面摔了下去。 两个人就像木偶人一样,任由徐渡安排。 这样的场景看上去,就像是许纯用力太大,一巴掌把苏梦染打倒在地,而自己也因为反作用力的效果失去平衡,栽倒在地上。 不过还缺点什么。 【12秒。】 轻佻的声音响起。 徐渡不慌不忙地走到补妆人员身边。 他打开边上的化妆箱,取出几支化妆笔,又回到了苏梦染的面前。 徐渡之前看过化妆师给演员上伤妆,他看过一遍便记了下来,随便勾画几笔,苏梦染的脸上便呈了一片像是被人打肿过的紫红。 【啧啧,够逼真的……不过,你还剩6秒的时间。】 徐渡淡定地在苏梦染脸上又添了两笔,然后将原物放回。 之前的化妆箱在是在补妆员脚边两厘米处呈55°角的位置,箱盖是半合上的。 他将一切还原,然后回到自己原先站立的位置,悠悠地靠在墙上。 【再等2秒,您将欣赏您的杰作】 他的话音刚落,眼前瞬间从静止中恢复了过来。 【我很好奇,为什么你要弄得这么复杂?】 系统的声音带着淡淡的笑意。 “因为我是个很小气的人。”徐渡说,“我既不想让许纯免于代价的惩罚,可也不想看到,我的守护对象脸上被挨一巴掌。” 徐渡始终相信,人在做出决定时,必须得先做好承担相应代价的觉悟。 然而许纯并没有这种觉悟。 徐渡早就看穿了她的想法——无非就是先假戏真做,给苏梦染一巴掌,然后再装可怜装委屈地表示自己只是入戏太深,并不是故意的之类,将此事不了了之。 那么,就干脆闹大一点,他倒要瞧瞧,许纯有没有那个收场的能耐! 徐渡趁着K系统还没消失,问:“冻结的时间只有20秒吗?” 【不,事实上关于“冻结”,能改变的不仅仅是时间的长度,还有空间的范围……啊,当然,这些还需要您自己,在不断探索中慢慢挖掘。】 【哦,对了,您需要支付的代价,这次将在24小时后兑现。】 【……祝您浪得愉快~】 * 他的声音逐渐消失,徐渡略微有些遗憾。 他目前对于这个时空道具的性能了解,基本上停留在大胆猜测的阶段。 而他的思路果然也是正确的,这个道具,不出意外,基本上具备一切的时间功能,只要能想到的,也许它都能做到——只要,能支付得起所谓的代价。 徐渡虽有心再问,不过K系统早已悄无声息,而事实上就算他问,这个恶趣味的系统也未必能好好回答他。 所以徐渡将脑中的疑惑暂时搁下,淡淡的目光朝着苏梦染的方向瞥去。 时间从静止中解放出来后,人们的记忆还停留在冻结之前那一刻的印象。 因此此刻的情景落在众人眼里,就成了许纯用尽全力扇了苏梦染一巴掌,甚至连自己也失去了平衡,倒在地上。 剧组的人员们本就因为许纯不停的NG而不满已久,现在看到她这副样子,更是不齿。 这许纯不过是走投资商后门进来的,哪来这么大的脸? 听说和苏梦染还是闺蜜……说好的闺蜜情呢? 许纯爬起来,还有些愣怔,就听见导演怒气冲冲的声音朝她吼来—— “许纯!你在做什么?!” 许纯哆嗦了一下,下意识看了下倒在地上、脸上一片紫红的苏梦染,心里“咯噔”一下。 她本不过是想教训一下苏梦染,可这下好像闹大了。 可是手也不怎么疼啊…… 许纯按下心头的疑惑,像只受惊的小鹿一样看向导演,还未说话,眼圈先红了起来。 “我……我不是故意的……”她咬着唇,“可能我太入戏了……想、想演得逼真一些……” 一片安静。 不知是谁低低地冷笑了一声。 显然根本没人相信她说的话——用这么大的力气,不知道的,还以为苏梦染刨了她家祖坟呢。 许纯一脸慌张,适才跌倒在地,头发也散了,戏服上也沾了灰,看上去很是狼狈。 她被周围一众人的目光谴责着,再厚的脸皮也不禁难堪,只恨不得找个地缝赶紧钻进去。 许纯一脸梨花带雨的模样,好似一朵沾着清露的小白花。 可是这丝毫打动不了她的同事们,甚至有人偷偷将这一幕拍了下来。 就连导演,也难掩愤怒,又狠狠地瞪了她一眼。 演员之间的那些龃龉他倒无所谓,可是这个许纯,也太过不懂事了——苏梦染的脸被她打成了这副模样,这后头的戏码,还怎么演下去?! “许纯小姐。”徐渡走上去,冰冷的目光投射在许纯的脸上,“我家艺人素来与你关系很好,你为什么要这么对她?” 许纯早就慌乱得说不出话来,她张口结舌:“我、我……” 在他的搀扶下,苏梦染则慢慢坐了起来,捂着侧脸,有些呆愣。 她似乎还没回过神来,几个对苏梦染颇有好感的演员和工作人员慢慢围了上来,安慰着她,看见她脸上狰狞的掌痕,都不禁抽了一口气。 看向许纯的目光更是充满了鄙视。 “各位,梦染今天无法再继续拍戏了,需要修养两天……”徐渡不紧不慢地说,“我先带她去处理一下伤口,抱歉,给各位带来了麻烦。” 留在这里,若是找来医务人员上来处理,反倒成了麻烦。 徐渡将一脸懵逼的苏梦染背了起来,微微站定,看向许纯。 “许小姐,这件事没有结束——希望你届时,给我们一个合理的解释。” 他的目光平静,可许纯却打心底泛起一阵凉意,忍不住瑟瑟抖了一下。 她心里很清楚,徐渡要的不是解释…… 她会为此付出代价。 周围的人都离许纯远远的,就连她那个小助理也战战兢兢不敢上前。 无助的目光,最后落到了徐渡背上的苏梦染,寸寸化成了刻骨的怨毒。 这个女人,凭什么那么好运?! 简直有如神助。 * 苏梦染懵懵懂懂地覆在徐渡的背上。 虽然刚刚看着许纯吃瘪着实愉快,但她其实脑子里还有些晕乎乎的。 “哎,徐渡啊——”苏梦染小声的说,“我刚刚……是不是被许纯打了?” “唔。” 徐渡随便应了句。 苏梦染的表情更加迷茫了。 “对呀,我也记得她好像扇了我一巴掌……” 她皱了皱眉,“可是,为什么我的脸,一点都不痛?” 难道是麻木了? “不能理解的事情,就不要去纠结。”徐渡瞥了她一眼,淡淡地说,“徒增烦恼,反正你又不亏——” 这倒也是。 苏梦染深以为然,反正她是真想不明白。 反正不明不白多了两天假期,好像也不错? 这注定不会是一个平静的夜晚。 当夜,#许染当众掌掴苏梦染#,上了热搜。 作者有话要说:(づ ̄3 ̄)づ╭~ 第27章 后宫三千的渣顶流(9) 拍戏过程中闹出这种恶劣事件,实在少见。 更何况两位当事人,曾经还是闺蜜。 这个瓜也不知是从哪儿最先冒出来的,照片九宫格排列,有理有据。 第一排是许纯扇苏梦染脸的瞬间抓拍,第二排是苏梦染肿成紫红色的脸,第三排则是许纯反摔倒在地上,衣衫凌乱,表情狼狈。 许纯的微博评论区早已沦陷。 几乎所有的网友都一边倒地谴责着她的恶毒——更不用说苏梦染的粉丝们只恨不得顺着网线爬过去,好将许纯的脸撕烂。 而不少许纯的粉丝也开始脱粉,她们倒未必有多喜欢苏梦染,可是那几张照片清清楚楚的将许纯扇巴掌时狰狞刻毒的面容抓拍了下来,她们心中温婉纯洁的偶像,一下子就碎成了泡沫星子。 某知名男性论坛也炸了锅。许纯清纯可人的形象深受宅男欢迎,之前还在“最想成为女朋友的偶像”评选中获得了第一位。 现在许纯那张打人时扭曲的脸,被放大后,挂在论坛首页的帖子,短短一晚,就筑起了好几千层的吃瓜楼。 “她这个样子真的好丑,又丑又毒,呕——” “以前还觉得她就是个挺温柔的小姑娘,感情都是装出来的?!” “嗯嗯嗯?这什么情况?太可怕了吧!我以前还对着她撸过来着……” “额楼上的大哥现在怎么样?” “别问,问就是……” …… 许纯看着网上沸腾的评论,双目赤红。 旁边的小助理看着她一副要咬人的样子,像个兔子似的抖了起来:“许纯姐……要不……咱们别看这些、这些东西了……” 许纯狠狠地瞪了她一眼:“还不都怪你!这东西当时肯定是有人偷偷拍了下来,你也不帮我看着点!你是猪吗!?” 助理小姑娘吓得快要哭出声来,许纯用力地推搡了她一把:“给我滚!等我摆平这件事后,我再跟你算算总账!滚出去——” 公司的私人休息室里只剩下她一个人,许纯喘了口长气,跺了跺脚。 高高的鞋跟恨不得在地毯上戳个洞。 这特么都是什么事?! 那苏梦染是个什么货色?自己不就给了她一巴掌,怎么这一个个的都想找她拼命? 许纯并不是坐以待毙的人,她稍平复了一下气息,拿出包里的化妆镜,补了个妆。 * 傅子楠正在办公室里处理这件事情。 他的神色焦虑,为的正是许纯掌掴苏梦染这件丑闻。 傅子楠倒不是有多在乎许纯,对他来说,那不过是她后宫的一朵小花,难得乖巧识相,他也乐得多分一分宠爱。 他在意的,是这件丑闻,也会给工作室带来负面影响——毕竟许纯目前也是他工作室旗下的艺人。 现在已经有营销号,隐隐开始将矛头对准了工作室。 傅子楠忙得一夜未眠,安排公关、撤热搜,钱大把大把地撒出去,可是收效甚微。 在这个时代,舆论可以改变一个人的未来,而资本则可以将舆论的方向扭转。因此傅子楠一开始倒也没有太过紧张,对于操纵网络舆论那一套流程,他太熟悉,因为他本人也正是借着这股力量越爬越高。 可是这一次的事件里,他嗅到了不一样的味道。 似乎背后有更大的资本在与他抗衡。 傅子楠忽然觉得现在就像在与一个看不见的人对弈,他的每一步棋都似乎早就被对方料中,然后,堵死。 他出了一身冷汗。 一只手抚上了他的肩膀,傅子楠吓了一跳,回头。 许纯安安分分地站在他身边,触到他的目光,手缩了回去,头低了下去。 “子楠……对不起,都怪我不好,惹出了祸,还得让你来给我收拾残局……” 她说着说着,纤细的手指紧紧抓着裙沿,眼圈泛了红,轻轻瞟了他一眼,又受惊地躲闪下去。 傅子楠素来怜香惜玉,可似是正心烦着,也没工夫搭理她那楚楚可怜的作态。 “现在倒在我这儿可怜了?那你当时想什么呢?”傅子楠冷笑一声,“瞧你打人家梦染的模样……简直就是个泼妇——许纯,我倒是错看你了。” 许纯惊了,这回连小白花的作态也装不出来,傻傻地看着傅子楠。 傅子楠素来温情款款,轻怜蜜意,从来没对她这般说过话。 “你也怪我了?”她有些慌乱地上前握住他的手,却被嫌弃地甩开,“就因为我打了苏梦染?你也怪我?” “不错。”傅子楠皱了皱眉,“你说你发什么疯?人家又没招你惹你。” 许纯睁大了眼睛。 又是苏梦染、又是苏梦染! 她这辈子最忍受不了的,就是这个女人! “子楠,你就那么喜欢苏梦染?”许纯扯住他的衣服,恳求,“你不要喜欢她,好不好?只有我是真正爱你的!苏梦染早就喜欢上别的男人了,她不喜欢你!真的一点也不喜欢你!” 她脸上那副凄楚的神情早就消失得无影无踪,满是疯狂与怨恨。 “啪——” 傅子楠朝她脸上,重重地甩了一巴掌。 许纯不敢置信地看着他,半晌,才想起捂住自己肿起来的侧脸。 她先前那番语无伦次,简直就是在傅子楠的雷区跳舞。 在傅子楠看来,这个世界充其量就是一本书,而作为穿书者的他全知全能,就相当于这个世界最完美的神,不会有他做不到的事,也不会有他把不到的女人。 可苏梦染这个女人着实出乎了他的意料,她倒下的时候他以为她再也爬不起来,可现在却以更加美丽的姿态,重新站了起来,甚至站到了更高的位置。 而她也确实如许纯所言,不喜欢他。 这很严重地戳伤了傅子楠的自尊。 傅子楠看着许纯红肿的脸颊,眼中浸满了厌恶:“许纯,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做了什么?听说你之前还欠了别的男人一笔巨款,现在我还查出你动用了工作室的资金……” “等这件事过去后,我自会找你算账。” 许纯白了脸色,正想开口辩白,可傅子楠却嫌恶地摆了摆手。 “我现在不想看见你,滚出去——” 许纯被他赶出了门。 她看着冷冰冰的玻璃幕墙,心里也泛着一片冰冷。 很早之前许纯就发现了他眼中对自己隐隐的疲倦。 傅子楠有很多女人,她想做最特殊的那一个。所以她一直忍耐,扮演好温柔大度的人设,等着总有一天,他玩够了,就会回到自己的身边。 可是现在没等到那一天,她已经被傅子楠,厌恶了。 她不甘心。 许纯从口袋里拿出手机,紧紧地握在手里。 好在她也不是没有准备,还能孤注一掷。 当晚,傅子楠的名字,大刺刺地挂在热搜榜首。 作者有话要说: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亲爱的小天使们可以照旧留评啊~我在后台都能看得到滴~乃们也能收到我的回复~ (#^.^#) 第28章 后宫三千的渣顶流(10) #傅子楠许纯宣布恋情# 傅子楠身为顶流男神,这无疑是一条具有爆炸性的消息。 许纯的微博在掌掴事件后首次发声,却不是道歉,而是晒出了一组照片。 全是她和傅子楠的亲密照片,牵手、亲吻、挑逗……活色生香。 “今是与子楠相恋的两周年,一路携手,风雨无阻[比心][比心][比心]” 评论区还没平息下的热度继续升温,一度乃至微博瘫痪。 许纯看着自己的杰作。 她这是破罐子破摔。 傅子楠从来不让她公开他们之间的关系,而许纯也很清楚,他几乎对他所有女人都是这个要求。 傅子楠需要保持着单身的形象。 这么一来,他一定会恨上自己,这其实并非许纯所愿,但她别无它法。 许纯因为之前的掌掴事件,影响很差,还得罪了剧组,就连傅子楠也对她失去了耐心。 她不打算坐以待毙,干脆直接将他们的关系曝光,一是新的热搜能盖过之前的□□,二来她也算与傅子楠紧紧地捆绑到了一块儿。 而傅子楠也不会有什么退路,他们恋爱的实锤都放到了明面上——要是还不承认,那么他之前苦心经营的男神人设,也就一下子变成了渣男形象。 此时傅子楠和他的经纪人早就急成了热锅上的蚂蚁。 一只价值不菲的珐琅彩瓷瓶被狠狠地摔倒地上,成了七零八落的一地碎片。 “贱人——”傅子楠咬牙切齿。 这个许纯,他还真是小看她了。 “子楠,别气了……”傅子楠的经纪人是一位知性美女,也是他的后宫之一,“咱们还是赶紧想想办法。” 她虽然是傅子楠的经纪人,可其实大多数事情的决定权,还是掌握在傅子楠手里。 “能有什么办法?!”傅子楠怒道,“我要是不承认,那我的形象可就全完了!” 可要是承认了,对傅子楠来说,也是一笔巨大的损失。 现在他微博下方的评论区里,满屏都是“脱粉”。 一个偶像想要吸粉,必须具备三个条件—— 颜好,人设好,单身。 傅子楠的粉丝多是女友粉,不少承受不住自家爱豆有女朋友的消息,愤然离开。而还有不少偏佛系的粉,纵然能接受男神脱单,也往往对许纯实在恶心,没法忍受这一对cp而脱粉。 傅子楠心里恨不得将许纯千刀万剐,可他也想不到更好的解决办法。 最后只能配合着和许纯演了一场“官宣”,毕竟,这是这种局面下的最优解法。 经过这么一折腾,他的粉丝数量,就跟跳崖似地往下降。 但他只能眼睁睁看着,束手无策。 * 短短一天内,闹剧不断。 徐渡当然也关注着这一切。 他倒也没料到许纯竟然还有这种能耐,原本不过是打算教训一下许纯,顺便牵扯一下傅子楠。 现在叫许纯这么一作,竟然直接到位。 意外之喜。 徐渡浏览着网页上的消息,忽然间有些眩晕。 冰凉的指尖触到额头,顺着神经末梢传来烫意。 发烧? 徐渡一下子警觉起来。 ——这不可能。 他的魂体曾受到过实验改造,身体素质远超人类,不需要进食与休息,除了味觉嗅觉外其他的感官能力大幅提高,从而成为极度理想的执行者。 当然,他也不会发烧。 不过有例外。 在上一个世界里,徐渡延长了在那个世界存在的时间,然后他像一个正常的人一样老去、死亡。 他忽然意识到,也许所谓的“时空延长”功能,并不是真的将真实的时间拉长,而是在徐渡即将离开的那个节点,替换成了在K系统所管辖下的时间。 而在这种时间内,他逐渐脱离不老不死、无灾无病的完美定律。 当然,这一切只能算是猜测。 徐渡迷迷糊糊间,在意识中关于时空道具的描述中,发现了一行小字。 【时间冻结法则:基于守恒原则,被冻结的时间所具有热量,将在一昼夜后,反馈到使用者的身上,换算公式……】 原来如此,这想必,就是K系统所谓的代价。 被冻结的时间内所储存的能量,将以热量的形式全部回馈到他的身上。 在K所掌控的时间内,他无法免疫疾病,身体因为从未感受过疾病,反而比现实中的正常人来的更加虚弱。 因此,他还没来得及将自己发烧的时间按照公式换算出来,意识便已经因为高热渐渐蒸发。 眼前的光逐渐暗淡下来,徐渡感觉自己的眼皮似乎在慢慢搭上,然后一头栽进了黑暗。 * 当徐渡恢复知觉后,发现自己出现在了一个豪华的住宅里。 房子的装潢十分奢华,可是屋里面的灯光打了很暗,显得气氛阴森。 徐渡虽然对突然出现在这种地方感到意外,但他一向冷静,先将周围的情况探查了一番。 这周围的实物均可触及,与现实无二,但人物似乎都是幻象。 刚刚从他面前经过的佣人,似乎对他的存在毫无察觉。徐渡尝试着去触碰,只觉得指尖像是穿过了冰凉的流体类物质。 楼上传来“砰”的一声响声。 徐渡上楼,楼梯口坐着个小孩,不过六七岁的样子。 他手里抱着只棕色小熊布偶,小小的手指抚过布偶的绒毛,漫不经心,然后一根根地拔了下来。 一脸安静,眼神泛着空洞。 他看上去不太像一个正常的孩子。 那孩子的目光并没有聚焦在手里的玩具上面,徐渡顺着他的目光,看到了那边发生的事情。 瘦弱的女人倒在地上,被男人拿着皮鞭用力地抽着,发出心惊肉跳的钝响。 血色将那女人的白色睡裙染红,她的嘴被胶布封住,只能从喉头挤出既细微的哀鸣。 徐渡并不认识这两个人,可他看着这一幕,心头隐隐泛起了奇怪的逼仄感。 他侧头看了看边上的小孩,那孩子还在揪着小熊的毛,听着那一下下鞭子抽在皮肉上的声音,似乎习以为常,连眼神都没闪一下。 施暴的声音停止后,适才的男人整了整身上的西装,从桌上拿起金丝框的眼镜,然后一脸平静地从徐渡身边经过,下了楼。 他一脸文质彬彬的模样,衣着光鲜,没有哪个正常人会把他与刚刚施暴的野兽联系起来。 抱着熊的小孩又待了一会儿,然后起身,慢慢走到躺在地上的女人面前。 厅里的水晶吊灯透射下昏暗的光,散在那女人伤痕累累的身体上,脖子上还有一圈勒痕。 小孩拿过医药箱,熟练地将她身上的伤痕处理了一下。 那女人苍白的身体表面满是斑驳的各种伤痕,新旧交叠。 她挣扎地坐了起来,看着小孩给她处理伤口的模样,原本干涸的泪又重新落了下来。 “为什么在哭?”小孩的手顿了一下。 她摸了摸小孩的头,没有说话。 这个女人脸上没有一丝的活气,只有在看向小孩子的时候,满是绝望的眼中才会出现一丝亮光。 徐渡待在她身边,似乎能感知到她心里的想法。 她的孩子,天生对喜悦、悲伤、愤怒……这些剧烈的情感,感知薄弱。 这是她唯一的血肉,也是无尽黑暗的唯一的光。 她想一直守着他,看他成长起来,即使成长为那种无法被常人接受的模样,也没有关系。 可是她已经撑不下去了。 女人轻轻拢住小孩,声音温柔得像在哄着婴儿睡觉。 “我好累,我们离开这里吧……徐渡。” 作者有话要说:唔……关于那个什么道具的规则解说,纯粹瞎掰,童鞋们切记不要在物理答卷上写上什么“时间具有热量”这种亚子的话…… (#^.^#) 第29章 后宫三千的渣顶流(11) 这是他小时候的事情?他的回忆? 徐渡的心脏,仿佛被鹰爪攥了一下。 他微蹲下身,打量起眼前的小孩,在他略显疏淡的眉眼中,果然找到了一丝熟悉的感觉。 寻找已久的东西,居然会在这里出现。 徐渡欲再看下去,可是周围的景象突然开始出现异常的波动,就像旧时失去信号的天线电视。 一片黑暗。 再睁眼时,是一片明晃晃的白。 病房,病床。 徐渡慢慢地坐起来,侧眼看见苏梦染略显担忧的脸。 她长长舒了一口气:“你终于醒了……这是怎么搞的?” 昨日她去了公司,结果就看到不省人事的徐渡,赶紧送去了医院。 他高热不退,始终昏迷不醒,可是各项指标检查却又都正常,治疗也不起什么效果。 “还有哪里不舒服吗?”苏梦染的手轻轻搭在了他的额头。 已经恢复了正常的温度。 徐渡看了下病房的时钟。 距离他发热到现在,正正好好20个小时,对应上了之前冻结的20秒钟,符合之前看到的换算公式。 而在自己昏迷时出现的记忆,又是否是必然事件? 徐渡垂下眼眸,思考起来。 这个K系统,果然还有太多的谜底要找。 苏梦染见他还是一副平日里那副高深莫测的模样,终于松了口气。 看来脑子没烧坏……40度的高温烧了那么长时间,真是吓人。 * 徐渡既然已完好,很快就出了院。 这之后,他又尝试了一下“时间冻结”的功能,企图再获得一些过去的记忆,可是除了长时间的高烧外,一无所获。 【我亲爱的宿主,你太心急了……那只是随机掉落的碎片,并非只在“冻结”功能中才会碰到。】 【你以后还会再碰到的,只要遇上正确的时间。】 他在迷迷糊糊中,似乎听到了K系统轻佻的提醒。 于是徐渡不再去做徒劳的尝试,将注意力重新转到了这个世界的任务上。 之前许纯和傅子楠的恋情曝光仍在持续发酵。 许纯经历过两次热搜后,形象一落千丈,讨论度虽然高,但基本上都是谴责她的人品,或者是傅子楠女友粉们的谩骂——比之前苏梦染被黑的程度更高了一层。 而傅子楠经过这场风波,商业价值直接从榜首掉到了十名开外,人气跌落神坛。 但还有更大的麻烦等着他。 傅子楠这一段时间瞄准了一个影视圈的资源,他以流量起家,但终究不是长久之计,因此在成为顶流之后,他便已经做好了突破转型的准备。 他一向擅长讨好女性,这次用的也是惯用伎俩。在精心计划之下,傅子楠搭上了影视投资人,成功博得了她的好感,下一部影片的角色早已内定好了他。 傅子楠从不会让自己的女人们互相了解到对方的存在,可是许纯这么一公布,就完全地暴露了出来,他之前的甜言蜜语,也都成了□□裸的谎言。 他的资源也被取消了。 现在的傅子楠,虽然依旧有少数脑残粉仍在为他摇旗呐喊,可是日薄西山已经是不争的事实。 而苏梦染则与他们完全不同。 之前的掌掴事件,人们在骂着许纯的同时,也顺而去关注了苏梦染的状态,她的演技与容貌,又让她收获了不少粉丝与路人缘。 在苏梦染从前的黑料里,有不少曾被许纯曾旁敲侧击地承认过——可是现在她的真面目被揭开,那些谣言自然不攻自破。 《江山长情》就在这样一篇沸沸扬扬的喧嚣中上映,虽然许纯的路人缘已经烂到了极点,可是之前层出不穷的时间还是让这部剧博得了不少的关注。 这部剧本身制作还算精良,服化道的设计都还算业界中上,采用的大多是实景拍摄。只是原著毕竟还是偏无脑玛丽苏,再加上许纯这个槽点,这部戏的评价也只能称得上一般。 但是苏梦染依旧让人惊艳。 人们慢慢地开始发现,无论一部剧的质量如何,只要苏梦染出现在里面,她总会给人留下一抹深刻的亮色。 《江山长情》虽然是上星剧,但同样也在网络平台同时播出。 视频里的弹幕飘过,大多是骂女主惺惺作态、骂男主眼瞎,反倒是苏梦染这个恶毒女配,让观众们大呼过瘾。 之前印象的先入为主,让观众们对于女主秦素婉提不起好感,看着顾圆圆时不时出来虐一下女主,竟反而还看出了……爽感? 当然苏梦染也的确没有辜负这个角色。 前期的骄纵中带着一丝无邪,爱上男主后毫不遮掩的赤诚,求而不得的偏执,最后家破人亡,心如死灰中却存着不肯示弱的骄傲。 这不过是个恶毒女配,可是在苏梦染的诠释下,却显得真实而圆满。 这次苏梦染不穿红衣,陆启喜欢淡色,顾圆圆便将衣橱里的鲜艳全换成了淡衣。 一张明艳的脸,生生将一身素衣上了颜色,好似于寡淡中开出一朵绮丽的花,又像是一段素宣上绘了片斑斓鲜明的三千世界。 白衣居然也能穿得,如此生动好看。 苏梦染的染料们,又多了一条吹爆她的理由。 而最后顾圆圆被处死的那一场戏,更是令人赞叹。 顾圆圆家破人亡后,见识到了陆启的绝情,也就预料到了自己的命运。 她终于脱下身上素净的衣裙,因为陆启喜欢的,从来只是秦素婉白衣素素的模样。 而她无论穿成什么样,恐怕那个男人都不会看上一眼。 顾圆圆重新换上了华贵的皇后朝服,认认真真地绾了发,簪上了繁复的凤冠。 然后坐在梳妆镜前,等待着死亡的来临。 这大概是她人生里,最安静的时刻。 宫门被踹开,内侍捧着一只金盘,上面摆着一杯鸩酒。 “这是陛下的旨意。”内侍尖尖的声音响起,姿态倨傲,“娘娘请吧——” 顾圆圆冷冷一笑,起身走上前去,慢慢拿起盘中盛着鸩酒的杯子。 她也不着急喝,低头似是寻思了一会儿,忽然抬起手给了那内侍一巴掌。 金盘跌落在地,发出清脆的响声。 “顾家倒台,本宫失势——可也轮不到你们这些贱种,在我面前耀武扬威。” 那内侍震惊地仰头看着她,高高在上的模样像只骄傲的凤凰。 “你敢抗旨?!” “谁说本宫想抗旨?”她低睨,把玩着手中的酒杯,“只是哪怕是尸骨都被挫成了灰,也容不得你们来践踏。” 她抬起酒杯,将毒酒一饮而尽,就像沙场上大口饮酒的战士。 顾家是武将起家,伴随先祖打下了大片江山,立下汗马功劳。 她体内流着这样的血。 她那一往情深的偏执,求而不得的疯狂与刻毒,大概也就源于这里。 那么就这样死去,也算求仁得仁。 …… “请问你是怎么演绎出顾圆圆这样一个人物的呢?” 主持人笑盈盈地问苏梦染。 《江山长情》里的顾圆圆讨论度很高,她心狠手辣,偏执刻毒,却在不经意间,又带着一抹迷人的骄纵与可爱。 有的人讨厌她的狠毒,可也有人爱着她的骄傲。 “也没什么其他的。”苏梦染想了想,说,“就是把顾圆圆这个角色,想象成一个真实的人——狠毒只能作为她的一面,但远远不足以支撑起她的整体,她的过去是什么样的?她是怎么样成长起来的?这些都对于她的诠释,具有着重要的意义。” “在顾圆圆的人生中,她出身高贵,受着万千宠爱长大……也许小时候揪过爷爷的胡子,少女时偷过父亲的战马。” “这样的她情窦初开时,爱上了一个人,她恨不得把最好的都一股脑儿地塞给他,而那个人接受了她的爱意,却根本不会去回馈等价的情感——而在顾圆圆的世界里,或许根本没有得不到的东西,她只会用尽一切手段去得到,当然,一切都只是徒劳。” “这是一个又坏又骄傲的女人,她还会痛苦、迷茫……只有把她的全方面都挖掘出来,才能圆满。” 苏梦染如是说道。 作者有话要说:写文总是令人愉悦~(#^.^#) 翻看大家的评论真的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等评论区的封印接触以后,我会补偿你们哒~ 爱你们(*^▽^*) 第30章 后宫三千的渣顶流(12) 在《江山长情》之后,苏梦染很快收到了《凰业》的邀请。 这是一部大女主戏,女主沈乔出身大魏世家,一朝进宫为妃,深得宠爱。 殊不知这一切的背后只是为了借机铲除沈氏势力。沈乔在深宫的漩涡里谋定后动,步步为营,在家族的鼎力下站上高位,逐渐架空了皇帝的权利,甚至最后取而代之,君临天下,成就一代千古女帝。 苏梦染细细读完,对这个剧本十分欣赏。 现在的大女主剧,大多只是披着个皮,本质上依旧是玛丽苏的本质——那些所谓的大女主们,前期往往都是一朵憋屈的小白花,被恶毒反派们反复打压后,失去了珍贵的东西,才开始黑化……而所谓的事业,也只是靠着男人的喜爱,一路开挂上位,很难看到女主自身的作为。 但沈乔完全不一样。 她从一开始就是一个极有野心的女人,入宫所追求的,也是给沈家带来更高的地位与荣耀。 而这个故事里也没有对沈乔一往情深的男主男配们,每个人都怀揣着对权利的无限**,渴望踩着血肉铺就的道路,踏上尸骨堆积成了至尊王座。 甚至当沈家成为最终的胜利者时,她的家族,也与她站在了敌对的位置上。 沈乔双手沾满了血腥,终于站在了万山之巅。 都说高处不胜寒,不过沈乔并不觉得孤独,她一双素手捏碎过不少人的命运,可她从不会觉得内疚,因为她的心里从来容不下多少私人的爱恨,从前装着的是家族,后来是天下。 这很对苏梦染的胃口。 她跃跃欲试,当日便积极地投入准备中。 苏梦染发现,自己对一个人物的诠释,已经越来越得心应手。 之前那些演绎过的角色,在无形中给她增加了许多经验,因此在对着沈乔这样一个复杂的角色,很快就能梳理出人物情感与需求的变化历程。 不过苏梦染还是强迫着自己把速度放慢。 快速掌握一个角色,对于一个演员来说,并不是一件值得夸耀的事情。 情感这个东西,需要反复地琢磨与体会,这样才能逐渐把自己与角色融合起来,以浸入式的形式呈现给观众。 苏梦染重新投入到在剧组努力搬砖的日子里。 当然,徐渡一直作为经纪人的身份陪伴着她。 只要看到他在身边,苏梦染总会觉得很安心。 * 《凰业》这部剧,花了约半年的时间才杀青。 从拍摄的质量,剧组的诚意,再到苏梦染足具张力的表现,都令徐渡深感满意。 因此在这部戏播出后,爆炸性的关注与铺天盖地的夸赞,都不会令人惊讶。 因为真的太完美了。 苏梦染经过这部戏,人气飙升,一大波的观众被她能打的颜,和精湛的演技,深深折服。 沈乔是一个霸气的女人,可在苏梦染的诠释下,她并不会高声颐气指使,也不会用高昂的头来展现她的骄傲。 喜悲不显,不怒自威,这才该是一个心怀大业的女帝形象。 弹幕与微博里满满都是对沈乔的赞叹与臣服。 “女王大人好A!” “我家姐姐真的太帅气了吧!啊啊啊啊我永远爱这个女人!” “不行了,乔姐太攻了,我觉得我快被扳弯了……” …… 经过这一轮流量爆炸,苏梦染成功跻身一线,成为当下最炙手可热的女星。 《凰业》凭借着它优秀的剧本,以及一众演员用心的演绎,获得了本年度最佳影视剧奖。 而苏梦染也借着沈乔这个角色,获得了今年的“紫荆花”视后桂冠。 “紫荆花”这个奖项,主要面向于正剧,是业界三大电视剧奖项的其中之一,含金量极高,竞争激烈。 苏梦染脱颖而出得到了这个奖项,足以证明她的实力。 这不是一蹴而就的过程,而是她长期以来的钻研与努力,厚积薄发的结果。 作为她的经纪人以及上司,对于苏梦染的出色表现,徐渡必须予以鼓励。 他会尽可能答应她的一切要求,作为这段时间努力的奖赏。 令他意外的是,苏梦染提出的愿望,仅仅是希望徐渡可以抽出时间,陪她去游乐园玩上一天。 所以这日,苏梦染穿着一身休闲的常服,就像个平平常常的女孩子,拉着徐渡兴冲冲地跑进了这座城市里最知名的游乐园。 化妆术作为四大妖术之首,可以将一个女人的样子变得面目全非,苏梦染天生顶着一张好看的脸,只好往难看的方向画了画,和她的美貌中和一下,看上去泯然众人。 虽然苏梦染一向在意自己的颜,但她现在知名度太高,出现在公众场合会带来麻烦,为了玩乐,只好小小牺牲一下。 苏梦染喜欢刺激的项目,云霄飞车、跳楼机、激流勇进来者不拒。 他们来到了这家游乐园最知名的过山车项目,这是一架垂直下坠型过山车,车道在半空中七扭八弯,勾勒出夸张的弧度,极高的车速带起阵阵气流涌动。 隔着老远就能听见高空中玩家的惊声尖叫,苏梦染手心沁出了汗,可心里又忍不住兴奋起来。 “我们玩这个——”苏梦染笑嘻嘻地看着徐渡。 “好。” 他在苏梦染边上的位置坐好,放下保险杠。 苏梦染瞧着他一脸波澜不惊的神色,不免有些期待。 徐渡这个人,平时总是一副冷冷静静的模样,也不知玩这种刺激的项目,会露出什么样的表情? 过山车启动,慢慢往第一个高坡上爬去。 苏梦染的心渐渐提到了嗓子眼。 车爬到了顶峰,微微停顿了一下,苏梦染俯瞰着缩小了的游乐园,感受着悬在高高上空的紧张感。 然后过山车一个猛然地垂直俯冲,带着周围的空气迅速摩擦,尖啸起来。 “啊啊啊啊——” 苏梦染尖叫起来。 她一面感受着强烈的刺激感,忍不住微微侧眼,看向徐渡。 徐渡并没有向周围的人一样惊声尖叫,但也并不是毫无变化。 他先是微微睁大了眼睛,然后似乎深吸了一口气后,露出了笑意。 苏梦染从未见过徐渡这样笑过,他平日里的笑容,似乎也就是一个牵拉唇角的动作,丝毫不像现在,是一眼能望穿的愉悦与享受。 “……” 这特么是个什么变态?! 苏梦染从过山车上下来时,双脚发软。 太刺激了……她下来后找了长椅坐下,看着徐渡一脸无语。 “你是妖怪吗?”苏梦染叹气,“这么吓人,你居然还一脸舒爽地坐完全程,牛批——” “这是我第一次坐过山车。”徐渡想了想,笑了笑,“很有趣。” 他以前从没来过游乐园,毕竟哪里有什么正儿八经的任务会叫人去游乐园玩上一整天? 第一次坐过山车,徐渡感觉很好。 他的感知能力被削弱,而这种强烈的刺激无疑给他带来了愉悦,心脏在剧烈地跳动,血液激荡地冲击着血管。 ……就好像,真正活着一样。 他看着一脸轻松的苏梦染,不知不觉,自己陪伴她的日子,也已经过去两年有余。 日后离开这个世界,如果他会想念她,也许就会去坐坐过山车。 苏梦染长长吁了口气,双手搭在脑后,眼睛里满是笑意:“算了,玩得开心就好……每次玩这种刺激项目,总会感觉烦恼和压力就顺着风飘走了,你竟然是第一次玩?真是亏大了……” 徐渡在她身边坐下:“你有很多烦恼吗?” “那还用说?”她瞥了他一眼,“人生有时就跟摸了一桌南风的麻将台似的,是个人都有好多不得已的好吗?更何况是在灯光聚焦的娱乐圈——不能发脾气,不能乱讲话,不能率性地表达开心和不开心……谁都要求你完美,可是哪有完美的人,哎,怪累的……” 徐渡听着她懒洋洋地说了这一大堆,忽然轻轻地说。 “我不要求你完美。” “只需要一条线,那是你所决定必须遵守的一条底线,至于剩下的,随心所欲,自由生长,便可以了。” “你不需要讨好那些看不惯你的人,因为你的存在,从来不是由别人的目光所决定的——” 苏梦染呆呆地看着他,陷入了沉思。 半晌,她忽然拍手一笑。 “你说得对。” 就跟坐过山车似的,弯弯绕绕谁知道下一秒会到哪里? 倒不如就坐在哪儿,迎风岿然。 就跟搓麻将似的,谁知道下一张牌摸到的是什么风? 管特么到底是什么风,我自不动便是了。 苏梦染的心头像是卸下一块大石,她轻快地站起来:“天气怪热的,我请你吃冰淇淋。” 徐渡是尝不出冰淇淋味道的,可他还没来得及拒绝,苏梦染已经跑远了。 他有些无奈地站起身,偶然间,却扫见一个一身白裙子的年轻女人。 瞳孔微微一缩。 正牌系统那久违的冰冷声音上线。 【执行者,您已触发支线任务,请注意——】 作者有话要说:摸了一桌南风的麻将台——我太南了…… sorry今天更晚了些,明天保证早点早点~ 第31章 后宫三千的渣顶流(13) 时间紧迫,徐渡先给苏梦染发了个消息,然后悄悄地跟了上去。 这个女人他有印象,似乎是叫白沐晗,是傅子楠的后宫之一。 但他却有些记不清她和傅子楠的事情,这是不应该的。 世界蓝本只要看过一遍,大大小小的细节他都能记住。 在上一个世界里便是如此,而是到了这个世界,虽然大部分的内容都能记住,可是徐渡还是很敏锐地感觉到,他对全部信息的掌控,变得模糊起来。 这不是一个正常的现象。 显然是受到了什么因素的影响。 徐渡低头扫了一眼锁骨上的沙漏状胎记。 不过他没有花时间多想,毕竟,现在的任务是跟上白沐晗,探索支线任务。 徐渡跟着她拐进了一家医院。 这家医院设施很差,病房逼仄狭小。 他看着白沐晗走进一间小病房,坐在一架病床边上。 病床上躺着一个不省人事的少年,约摸十七八岁的模样,身上插着各种各样的管子与仪器。 “明旭,你今天感觉怎么样?”白沐晗叹息了一声,轻轻地开口。 没有人回答她,少年静静地呼吸着,呼出的气在氧气罩染上一层白雾。 徐渡不动声色地隐在窗后。 白明旭,这个角色徐渡有着很深的印象。 他是白沐晗的亲弟弟,后期会醒过来,并成为原书中与傅子楠处处作对的反派。 傅子楠与白家两姐弟之间的纠葛按理应该是一个重大事件,白沐晗爱着傅子楠,而白明旭却异常地憎恨着姐夫,甚至不惜出卖色相雇凶杀人,这里面一定有什么重要的线索,世界蓝本里也一定会提及。 可是徐渡的脑中,关于这一块的信息却是一片空白。 他凝神继续听了下去。 白沐晗将白明旭露在外面的手放回了被子里,叹了口气:“姐姐不能一直陪着你,对不起,我刚从游乐园打完工,晚上还要去另一个地方工作,不然……连你的医药费都要付不起了。” 她低下头:“若是我再有能耐些就好了……你的病,若是转到大医院去,恐怕早就恢复了。” 白明旭安静地躺在床上,没有回音。 白沐晗静静地坐在弟弟的身边,神情郁郁。 过了好一会儿,她抬头看了看病房里的钟,这才拎起包匆匆离开。 至始至终,都未发现徐渡的存在。 徐渡若有所思地看着她的背影,然后慢慢走进病房,低头打量着苍白无声的少年。 略一思索,他打定主意,拨通了一家高级私人诊所的电话。 * 徐渡安排好了白明旭的事情,便重新赶回了游乐园去。 他答应过苏梦染的事情,当然要做到。 这天晚上,他们又一起玩了不少项目。 等到回去的时候,苏梦染累得直接靠着车后座睡着了。 像个毫无防备的孩子。 徐渡将她送回去后,也不着急回家,而是驱车去了一家高级会所。 他之前在医院里,随意攀谈,对于白沐晗姐弟俩,已有了些了解。 医院不大,这对苦命的姐弟在这里几乎人尽皆知。 白沐晗与白明旭的父母前两年因车祸去世,除了一个精神有些失常的奶奶,举目无亲。 他在17岁那年,似乎惹上了什么事情,被重伤,送到了医院里时已经奄奄一息。 万幸他的情况最终稳定了下来,可是头部受到了严重的损伤,依旧处于昏迷状态——想要完全治疗,就需要一笔天价的医疗费。 可是白沐晗拼命打工也只能挣来微薄的薪资,根本承担不起他的医药费,也就勉强维持着现状,能撑过一天算是一天。 听说她为了挣钱,最近每晚还去夜店打工。 徐渡对于这件事,还是有些印象的。 白沐晗与傅子楠似乎就是在夜店认识的,她被傅子楠的温柔体贴所吸引,而傅子楠也喜欢她的纯洁坚强,最终纳进了他的后宫。 徐渡进了夜总会的大门,没走两步,就看见白沐晗被几个男人围着调戏,神情苦恼。 她的工作是陪酒小姐,被客人缠上,本来就是很常见的事情。 徐渡并不喜欢管闲事,但白沐晗对于支线任务显然起着很关键的作用,他还是上前去,将白沐晗一把拉出来,将她带到了一个相对安静的地方。 “这位先生……谢谢你。” 白沐晗看着徐渡,一脸感激。 徐渡摆摆手:“你不用谢我,我也不是为你而来的。” “你是白明旭的监护人对吗?听说他重病在床,我有更好的医疗资源可以让他醒过来,需要征得你的同意。” 白沐晗一愣,有些犹豫:“这……为什么?” 这个男人是第一次见面,却直接了当地说出她家里的事情,让她生出了警戒。 徐渡当然知道这会让她戒备起来,但对此也无所谓。 “我一直关注着你的弟弟,他从十五岁时就已经展露了他的音乐天赋,我一直很希望等他成长后,将他挖进我的公司。”徐渡拿出自己的名片,淡淡地说,“白小姐,我想救令弟,是出于一片爱才之心,你当然可以选择不接受,但是也要慎重考虑,毕竟这可能是你们唯一的机会。” 他说的并不完全是假话,白明旭的确在音乐方面很有天赋,十五岁的时候在网络平台也算小有名气的翻唱歌手。 只是后来他的父母在同年出了车祸,突逢变故,白明旭因此渐渐沉寂了下去。 “当然,一切医疗费由我来承担,只有一个要求:白明旭醒来后,要在我的公司里任职。” 她会不接受吗? 当然不会。 穷途末路的人不会放过这样一个机会。 至于白沐晗的猜疑与戒备,他根本也不在乎,要打动一个人需要很长时间,他既没有那么多的时间获得白沐晗的信任,也根本不需要她的信任。 他的唯一目的,是让白明旭赶快醒来,然后对任务有一个更加深入的了解。 有效就可以了。 白沐晗一脸的犹豫与怀疑,将徐渡给的名片翻来覆去地看了好几遍,最后果然还是点头接受了徐渡的帮助。 正如徐渡所说的,她别无选择。 除了眼前这个陌生人她不怎么信任,其他方面,完全就是天上掉馅饼一样的存在。 “谢谢您……” 她低头说,虽然满腹怀疑,可仍然觉得好像做梦一样。 * 白明旭很快被转移进了高级诊所里,接受着最顶尖的治疗。 他的身体一日日地好转了起来,各项指标也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白沐晗看在眼里,渐渐也放下心来,对徐渡更是多了几分实打实的感激。 不过她似乎仍未辞去夜店的工作。 她在期盼着什么,徐渡很清楚,也懒得插手。 毕竟他的重心还是放在苏梦染的身上,这才是他的守护对象。 苏梦染火了之后也不打算大量接戏接广告,仍然在踏踏实实地走着演员的道路。 她近期又接了两部剧,一个是患有精神分裂的天才少女,还有一个是将杀人当成艺术的变态杀手。 她似乎从不肯将自己的戏路局限化。 苏梦染的事业红红火火,颜能打演技还好,商业指数高居不下。 这期间,她又囊括了大大小小的奖项,并且在徐渡的安排下,开始向电影圈进军。 而反观傅子楠,之前与许纯闹得沸沸扬扬,还惹恼了投资商,错过了一个关键的资源,现在处在一个尴尬的位置,与原书中的如日中天,判若两人。 但他似乎也还未消停,又攀上了一个投资商的太太,倒也有些手段。 这个世界的任务之一是扭转傅子楠的结局,他的结局无疑已经改变,但恐怕还远没到S级的程度。 想要更进一步,关键还是落在支线任务上头。 徐渡微微阖着眼,盘算着之后的计划。 电话突然响起。 “徐先生,白明旭醒了——” 作者有话要说:我知道你们都很讨厌许纯,可我估计后期你们会更讨厌白沐晗小姐的。 (#^.^#) 第32章 后宫三千的渣顶流(14) 白明旭醒了? 徐渡匆匆赶到诊所时,少年正半靠在病床头,脸色苍白,眼睛也因昏迷了太长时间,略显空洞。 白沐晗在白明旭的身边,热泪盈眶,看见徐渡,忍不住站起身来上前,一把握住了他的手。 “徐先生,谢谢、谢谢您……我们姐弟真不知道该如何报答您才好……” 她一开始还对徐渡有些怀疑,可这么多天来,白明旭一直被照料得很好,她的戒备也就淡了下去。 刚刚医生还说,只要注意日后的修养,甚至连后遗症也不会留下。 这一切,多亏了有徐渡在。 白沐晗神色激动,徐渡抽出手,淡淡地说了句“没事”,径直走到了白明旭的身边。 那少年一双黑漆漆的眼睛朝他看来。 “还有哪里不舒服吗?”他问。 白明旭盯着他看了半晌,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一旁地白沐晗有些不好意思,坐回到白明旭的病床边,细声细气地说:“阿旭,这位徐先生是我们的救命恩人,没有他……姐姐都不知道怎么才能救你。” 白明旭又复看了徐渡一眼,最后还是低声说了句“谢谢”。 可是他的表情依旧冷淡,看向徐渡的目光也带着思索与怀疑。 这是一个像刺猬一样,处处防备的少年。 徐渡并不喜欢用花言巧语来获取他人的信任,他既不需要,也认为在确凿的事实面前,聪明人自然会做出正确的选择。 “不需要谢我,这本就是等价交换。”徐渡淡漠地说,“既然已经好了,那么再遵照医嘱休整一段时间,就可以来公司报道了。” 半个月后。 白明旭出现在徐渡的办公桌前。 他一身白衬衫,大病初愈的瘦弱,表情有些冷酷,看上去不像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该有的样子。 桌上摆着一本翻开的娱乐周刊,正好翻到傅子楠与许纯绯闻的那一页。 上面挂着一张傅子楠的半身照,占了半页篇幅。 白明旭低头扫了一眼,目光便死死锁在了照片里的男人身上,像一把淬冷的刀。 这一切当然没有逃过徐渡的眼睛。 毕竟还是年轻,不懂得将情绪,安置在眼睛深处藏好。 徐渡也不拐弯,直接把杂志正对着他,问:“你恨他?” 他之前是故意将这一页翻到他的面前,就是为了观察他的反应。 而结果也并不意外,白明旭对傅子楠的仇恨,从很早就开始了。 究竟是什么原因?与他在病床上躺了近一年的事故,有联系吗? 白明旭的唇抿成一条薄薄的线,一脸戒备地望着徐渡。 徐渡也不介意,直截了当地问:“为什么?” 他似乎也知道对方并不会轻易回答,便干脆没有给他回答地空隙,兀自说下去。 “你当然也可以选择不说,可是我却必须告诉你,对方的资本远比你雄厚,就凭你一个人,根本无法撼动他。”徐渡闲闲地靠在办公椅上,食指轻轻敲击在座椅的扶手上,“但我不一样,傅子楠也是我要击溃的敌人,你和我联手,也不枉费我花了大价钱救你。” 白明旭听着他的话,一言未发,可是表情却有些松动。 “坐下来吧。”徐渡指了指沙发椅,“你不必太拘束,之前也和你的姐姐说好,等你醒来以后,就要进入我的公司作为抵偿……我对自己的员工,一向还算优待。” 白明旭愣怔了一下,最终还是乖乖地坐在了徐渡指定的位置上。 这个男人看上去平静温和,甚至有些淡漠,可是却散发出一种强大的气场。 与他作对,似乎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 白明旭垂下眼眸。 也许自己真的可以依靠他? 但他还是决定不那么轻易松口,因为他所掌握的秘密太过重大,必须谨慎行事。 甚至他活着,努力地活下来,为的也不过就是这桩事情。 “徐先生,请给我一个必须相信你的理由。” 徐渡勾了勾唇,站起身来。 “当然,晚上我带你去个地方,你就会知道,你根本没有别的依靠——” * 夜晚,徐渡带着白明旭来到了一家夜总会。 “这是……?”白明旭看着周围的灯红酒绿,有些不虞。 “不要多说,找个地方,安静地看就是了。”徐渡轻轻开口。 这里是白沐晗工作的地方。 即使白明旭的医疗费有了着落,甚至徐渡还额外塞给了她一笔生活费,可是她依旧没有辞去这里的工作。 为了什么,不言而喻。 白明旭很快看到自己的姐姐,穿着一身制服,捧着两瓶价值不菲的洋酒,从不远处经过。 她似乎有些着急,并没有注意到他们的存在。 白明旭睁大了眼睛,疑惑地看向徐渡。 “她在这里工作。”徐渡简单地回答,“少问,你看下去就知道了。” 他站起身来,慢悠悠地跟了上去,看见白沐晗转了几步,拐进了一个包间。 这个会所的包间封闭性很好,在门口很难听到里面的声音。 不过门上镶嵌着几小块装饰性的玻璃,大概可以隔着看进去。 走廊上没有人,白明旭在徐渡的示意下,凑上去看,只能模模糊糊地瞥到一男一女,他们似乎紧紧挨在一起,看上去很是亲密。 “这是怎么回事?”白明旭的眉头紧紧蹙起。 “等一下你就知道了。”徐渡把他拉到一个隐蔽的地方,“耐心地等,他们总会出来。” 他们靠在另一边拐角的墙上。 白明旭低着头,眼里泛着担忧。 他现在的亲人只剩下奶奶和姐姐,这是他仅剩不多的牵挂。 他静默着思考了一会儿,握了握拳,还是打算去探一探究竟,可是却被徐渡拦住。 “你也看到你姐姐之前的样子了。”徐渡说,“她是自愿的,总归不至于有什么危险——你若贸然闯进去,反而惹她不快。” 白明旭一下子泄了气,终于有些像个少年的模样,百无聊赖地重新靠回墙上。 这个像刺猬一般的少年,在面对白沐晗的事情时,终于不再是一副冷淡的样子。 他和他的姐姐,似乎感情很深。 徐渡看向他的目光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遗憾。 如果他知道了真相,从前有多少在乎,大概就会等价成多少痛苦。 他的目光不着痕迹地移开。 要怪就怪世界蓝本的安排吧。 因为徐渡也看不懂白沐晗这个女人的脑回路,他根本无法理解,为什么白沐晗在了解到一切真相后,依然能毫无芥蒂地对着傅子楠一往情深。 两人又等了许久,门开了。 白明旭屏住呼吸,看见白沐晗被一个男人轻轻搂着,两人浓情蜜意地走了出来。 “阿晗,今天晚上,到我家来……怎么样?”那男人带着笑,低低地说。 那个男人戴着顶黑皮鸭舌帽,白明旭微微蹲下,从斜侧面看到了他的脸。 浑身的血液瞬间凝固起来,像尖锐的冰锥,一下一下刺着他的血管和神经。 傅子楠—— 他的姐姐被傅子楠搂在怀里,而他的姐姐则一脸娇羞,接受着他的**。 “不了,今天很晚了,我……”白沐晗低头一笑,“我等下还要去看看我弟弟,他今天第一天上班,也不知道怎么样?” “哦?你弟弟好起来了?太好了——”傅子楠温柔地看着她,“你之前就为了你的弟弟,四处奔波。那回我说要帮你,你还不让,唉……你总是这样隐忍坚强,想来又吃了不少苦头……只是有些事,不要老是一个人扛着,不然我会心疼。” 白沐晗注视着傅子楠,眼里慢慢地升起一层薄雾。 其实她这段日子也没吃什么苦,徐渡的出现,让一切事情很快迎刃而解。 但白沐晗觉得这件事情不适合告诉傅子楠,她很爱这个男人,生怕他会因此产生什么误会。 所以白沐晗只是轻轻摇了摇头:“没什么,总算……一切都熬过去了。” 她的头轻轻靠在傅子楠肩头。 “子楠,你知道么,我……我是下了很大决心,才终于决定跟你在一起的,你……千万不要离开我。” “我怎么舍得?”傅子楠转过来对着她,温柔地吻在了她的额头上。 白明旭在墙角的另一边,眼里一片赤红,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但他没能发出声音,他的嘴被徐渡捂住了。 白明旭眼睁睁地看着这两个人逐渐亲密地缠在了一起,浑身剧烈地抖了起来。 他一口狠狠咬在了徐渡的手上,挣脱了他,作势就要往白沐晗那里冲去。 徐渡看着手上的伤口冒着血丝,皱起眉。 “砰”的一声,不轻不重,似乎有什么重物靠到了墙上。 傅子楠和白沐晗一惊,赶紧分开。 “这是怎么回事?”白沐晗蹙了蹙眉,头往那边探了探。 “咳,也许是关门的声音。”傅子楠说,“不早了,我送你回去吧——” 他亦是有些心虚,目前他正和许纯保持了明面上的恋爱关系,可不能让人发现他现在和另外一个女人打得火热。 两个人匆匆离开。 徐渡注视着那两个人渐渐消失的背影,眼神回转过来,落在白明旭的身上。 白明旭的脖子被他掐住,像拎着一只僵直的鸡一样抵在墙上,无法动弹。 他的脸色慢慢涨得紫红,似是已经喘不上气来。 徐渡松开手,白明旭无力地滑到了地上,按着脖子咳了两声,低低地呜咽了起来。 “冷静下来了吗?”徐渡俯视着他,漫不经心地开口,“我带你到这里,可不是让你打草惊蛇来着——” 作者有话要说:唔,白沐晗大概就是“你只是失去了一条腿,但她失去的可是爱情”这种bbb。 总之就是一个爱情至上的圣母。 人其实还真不邪恶,但我以前看书的时候,就真觉得这种简直比许纯这类的绿茶还要恶心人……以及放弃仇恨和男主HE了这种梗也真的有些受不了orz。 今天就酱紫啦~支线任务里白小弟是主要角色,但乃们也不要忘记染染啊~她正在非常努力地剧组搬砖呢! 第33章 后宫三千的渣顶流(15) 徐渡把白明旭带回了自己家里。 这个少年总算稍稍冷静下来。 “今天的事你也看到了。”徐渡说,“你的姐姐已经和傅子楠在一起了,她不是站在你这一边的。” 白明旭紧紧攥住杯壁,面色苍白。 徐渡看他的样子就清楚了,白沐晗,一定也是知道傅子楠与白家的那些恩怨过往。 知道了还和傅子楠这般……徐渡心里摇了摇头。 “可以跟我讲讲,你和傅子楠的恩怨吗?” 徐渡静默了一会儿,轻轻开口。 他的声音从容不迫,似乎什么事在他面前,都能迎刃而解。 白明旭想起白沐晗与傅子楠亲密无间的情景,有些痛苦地闭上眼睛。 他似乎有些犹豫,有些彷徨,但更多地还是像一只迷途的小猫,不知所措。 白明旭深深吸了一口气。 “傅子楠害死了我的父母。” 徐渡并没有什么惊讶的神情。 “那日父亲和母亲晚上有事出门,却迟迟未归,凌晨时才收到他二人车祸的消息……当场死亡。”白明旭的手轻轻颤抖着,目光里满是恨意,“而这一切,都是因为傅子楠——他毒驾!” “收尸的时候,我看着父母那血肉模糊的尸身,只恨不得将那个罪人的皮肉,也一条一条地撕扯下来——” “那日车祸现场的摄像不知去向,目击者后来也矢口否认……我们没有证据,根本无法证明傅子楠当日毒驾的事实。法院没有接受审理,傅子楠更是大摇大摆地到了家里,甩出张支票,权当了结。” 白明旭年轻的面容扭曲起来。 “……我父母的两条人命,他就想用这么一张薄薄的纸片来换?做梦,我定要他血债血偿!” 徐渡思考着他的话。 傅子楠的确有过毒史,不过那应该是在穿书者到来之前的事情。 “那么你之后在病床上躺了这么长时间,是否也与他有关?”徐渡沉吟。 “没错……后来我花了整整两年的时间跟踪他,却发现他像突然变了一个人似的——有一天被我发现他把从前违法行为的照片录像等全部聚集起来,似乎打算集中销毁……我想办法偷出来几张罪证,却不慎被他抓到了行迹,雇了人企图将我灭口。” “所幸当日行凶的人没有伤到要害,我强撑着回到家,将罪证收好,这才倒下。” 过去的那段记忆回忆起来,就好像把旧伤揭开翻出肉来。 白明旭说完这段经历,脸色惨白,咬着牙,克制住翻涌的情绪。 徐渡没有作声,等他平复了一会儿,才开口。 “你今天很累了,等一下我送你回去,不用多想,好好休息。” “以及那几张罪证,明天可以带过来吗?我想,这也许可以成为扳倒傅子楠的……有力证据。” * 白明旭回到了自己的家里,已经是后半夜了。 他进了门,家里的灯光还亮着,微一愣怔。 白沐晗正坐在沙发上,看见他回来,赶忙站起来,一脸焦急。 “阿旭,这么这么晚才回来?可把我担心坏了——” 白明旭定定地看着她,没有说话。 白沐晗迎上他的目光,也不知为何,一时间心里竟有些发虚。 “姐姐,”他忽然开口,“下个月,又要到爸妈的忌日了。” 白沐晗低头算了算,有些凄婉地点了点头:“爸妈走了也有三年多了……幸好你也好起来了,不然我都不知道怎么向爸妈交代……” “可是害他们的凶手,还在逍遥法外。” 白明旭上前一步,声音冰冷,带着刻骨的恨意。 “阿旭,你……”白沐晗忽然有些慌张。 “姐,你就不想给爸妈讨个公道吗?” “我……当然想。”白沐晗垂下头,眼神闪烁,“可是……” 白明旭看着她这副作态,心下一片冰凉。 他本来还想抱着试一试的态度,那毕竟是他的亲姐姐,除了奶奶,是他唯一剩下的亲人。 “可是你更爱傅子楠。”白明旭的唇边扬起一丝嘲讽,“我说的对吗,姐姐?” 一室寂静。 白沐晗捂住嘴,惊恐地望着他:“我……你怎么知道的?” 白明旭不怒反笑,白沐晗从未见过他这副模样,上前握住他的手:“阿旭,我……你听我解释——” “你和他在夜店里浓情蜜意,旁若无人,当我是瞎的吗!” 白明旭狠狠地推开她,白沐晗一个没站稳栽倒在沙发里。 “白沐晗——你怎么能和他在一起?你怎么能够跟他心平气和待在一起的!……你忘了爸妈是怎么死的了吗?!” 他再也抑制不住自己,怒吼出声,眼睛睁得大大的,慢慢浸着怒意与悲怆。 语到最后,带着丝呜咽的变调。 这个年纪的男孩子总是喜欢逞强,涌上来的泪意硬是憋了回去,死死咬着嘴,满口的血腥味。 白沐晗吓瘫在了沙发里,半晌,流下了眼泪。 “我也没有办法……”白沐晗抽泣着,“那件事他也不是故意的,他现在也很后悔……阿旭,你听我说,我们不能因为一件错事就完全否定那个人,他、他其实是一个很好的男人,也一直再为自己的过错赎罪……” 白明旭万万没想到她竟然能说出这样一番话。 “你的意思是,要给他改过自新的机会?”他不敢置信地看着白沐晗,“那是不是……我也被他害死了,你才肯罢休?” “他不会的,阿旭,那些事……都过去了。”白沐晗抹去脸上的泪,长喘了一口气。 白明旭盯着她,就像看一个陌生人一样。 白沐晗心里发紧,轻轻唤了一声“阿旭”,却见他像疯了一样调头冲进屋里,翻箱倒柜,拿出一叠照片,甩在她的身上? “你告诉我他是个好人?”白明旭双目赤红着,声音抖得不成样子,“白沐晗,你自己看看,这些都是我找到的证据,他吸毒、犯罪、交易……你现在跟我说,这样一个畜生,他是个好人?!” “白沐晗,你把爸妈的命看得有多贱!你又把我的命看得有多贱!” “你知不知道,就是因为被他发现,我才被人捅了好几刀,在医院里昏迷了一年?!” 他大口大口地喘着气,似乎失去了力气。 连最亲近的家人,都背叛了他,那怪徐渡会说,他根本没有任何依靠。 “你太令我失望了……” 他疲惫地抛下这句话,将罪证挨个收好,不再对白沐晗多说一个字。 “对不起……我也不想,可是我真的没办法控制住自己不去爱他……” 白沐晗失声痛哭。 * 白明旭在痛苦中煎熬了半宿,一夜无眠。 他想好了,既然白沐晗一意孤行,也就随她去了。 就当从此以后没有这个亲人。 他大清早将罪证整理好,装在文件袋里,打算给徐渡送去。 出了卧室,却看到白沐晗有些疲倦地守在桌边,眼圈红着,看起来也是一夜未睡。 她推了推桌上的牛奶与面包。 “阿旭,你的身体才刚好,先别置气了……”她轻轻地开口,“快把早餐吃了,昨天……是姐姐不好。” 白明旭看着桌上的早餐,牛奶还温热着,鼻子一酸。 “姐——” “算我求你,不要再和傅子楠纠缠了,你想想爸妈,还有我……” 白沐晗抬手摸了摸他的脑袋,轻轻叹了口气,眼眶湿润起来。 “我……知道了。” 她看了看钟,又有些飘忽地看了白明旭一眼,低声说:“姐昨晚想了一宿,知道该怎么做了,快吃吧,不然一会儿上班该迟到了。” 白明旭见她终于醒悟,欣慰地点了点头,心情一下子开朗起来,胃口也上来了。 他低头将牛奶一饮而尽,又吃了两片面包。 只是没过多久,却觉得眼皮重了起来,使劲儿地抬起,又晃晃悠悠地耷拉下去。 “你……”他无力地抬头,看着眼前越来越模糊的情景,终于明白发生了什么。 他太傻了。 桌旁要交给徐渡的文件,被白沐晗拿走。 门口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只皮箱。 白沐晗一脸悲哀地看着白明旭。 “阿旭,我爱他,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他陷入困境。”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作者有话要说:敬请期待(#^.^#)~ 第34章 后宫三千的渣顶流(16) 白明旭站在徐渡面前,抬不起头来。 “所以,她把东西都带走,去找傅子楠了。” 徐渡淡淡地说。 他没有愤怒,甚至连惊讶也看不出来,仿佛只是在叙述一件很平常的事实。 “是。” 白明旭麻木地回答。 “好了,这不是你的错。”徐渡温和地开口,“不用自责。” 虽说他的证据很重要,但也没有到了不可获取的程度,至少徐渡还有后路。 “回去后好好呆着,不要惹祸,我自有办法——” 徐渡不希望白明旭落得像世界蓝本里那样的结局,毕竟他的所作所为,除了将自己搭进去,对傅子楠来说,根本造不成什么伤害。 白明旭离开以后,徐渡微微低头,下巴搁支起的指尖上,思索了一会儿。 然后解开了衬衫上的第一颗纽扣。 他的锁骨露出一半,徐渡的指尖轻轻搁到了沙漏印记上。 这段日子以来,他但凡闲下来,就会开始研究K系统。 这个系统似乎是能掌控关于一切时间与空间的变幻扭曲,但是却没有具体的功能,全靠宿主进行设想,并需支付相对应的代价。 他曾在脑海中进行过一些设想,而后却惊讶地发现:这个系统仿佛能看透他的所思所想,之前他偶然间想到的一条功能,转眼就出现在了系统的控制面板里,排在之前已使用过的两种后面。 如果这一条能应用,也许,还真能将傅子楠绳之以法。 只是不知道这回,会是什么样的代价。 不过徐渡根本就不把所谓的“代价”放在心上。 此时他正斜斜地靠在办公椅上,他的血是冷的,可是一想到能开启下一个功能,也不禁有些沸腾起来。 未知的事情才叫有趣——他连死亡都不怕,还会怕什么? * 傅子楠近日过得很不痛快。 先是被迫与许纯绑到一起,资源受阻,事业在走下坡,最近却又被另一个女人缠上了。 他一向自诩风流,女人无数,可是并不喜欢和一个固定的女人绑定在一起。 先是许纯,他近来除了需要的场合,私下里已基本上不和她来往,因为这个女人已经触及了他的底线。 可就在前两日,白沐晗却突然拖着行李,搬进了他的家里。 傅子楠虽然欣赏她那种纯洁无垢的美,但是却并不意味着,他愿意天天对着她一个人。 他本想敷衍白沐晗两句,然后想办法淡下来,然而她带来的东西,却是让他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那是早些年原主犯罪的证据,傅子楠之前好不容易才将这些烂摊子收拾好了,谁知却又被突然翻了出来。 听说是白沐晗的弟弟当年从他这里偷走的……傅子楠当时脸色便阴了下来。 其实他之前是没认出白沐晗来的,毕竟当年那件事,他摆平后,也没怎么放在眼里。 可是那个死小子他却有些印象,当时他雇了几个人打算将他灭口,谁知却让他逃过一劫。 傅子楠当晚就把白沐晗带来的证据处理掉了,但心里依然定不下来。 白沐晗的话里还隐藏着太多的信息。 听说她的弟弟一直躺在病床上醒不过来,却突然有一天,一个好心的有钱人主动对他们伸出援手,而且几乎没有要求什么回报。 这太可疑了。 傅子楠直觉性地意识到,背后可能有人在针对他。 这不是第一次的感觉了,事实上很长一段时间以来,他都有这种感觉,自己就像一只猎物,被黑夜里蛰伏的猛兽紧紧盯着。 傅子楠觉得有些喘不过气来,但也并不害怕,他毕竟是穿书者,全知全能相当于这个世界的神——这不过是他走向人生巅峰的一块绊脚石,不足挂齿。 他要把背后的那个人调出来,然后抹杀。 无论是背后的那个人,还是白家的姐弟两个,他们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事,到时候他都不会放过。 这段时间,傅子楠从白沐晗的口中,打听到不少信息。 这些慢慢汇聚成网,终于捞出了一条大鱼。 徐渡。 傅子楠原先从未在意过这个男人,直到他出现在苏梦染身边,这才警惕起来。 可现在细细想来,苏梦染从低谷一路慢慢向上爬起,短短时间内便一跃至今天的地位,简直不可思议,独独靠她一个没身份没背景的女人,又怎么能办得到? 显然是有一个实力强大的人在她身后推动。 自己事业的滑坡,许纯的事……这些,似乎都与这个徐渡,脱不开关系。 傅子楠转着心思,很快就想到了一条计划。 * 徐渡看着傅子楠出现在公司的会客室里,并没有什么惊讶的反应。 出于待客之道,他倒了杯热茶。 傅子楠握着杯子,却并没有喝,而是看着徐渡,温雅地笑了笑。 “徐先生……哦不,或许该称您为徐董。” “虽然早就听闻天盛被收购了,可我也是今日才知道,这大股东居然是您……徐董,您真是太低调了,咱们也算有缘分,若是我早些知道,岂不是早早地就结交到了您这个朋友了吗?” “是么?”徐渡笑了笑,“可是据我所知,我们不是很熟。” 傅子楠眉头舒展开,也笑了。 “这个圈子说白了也是资本的游乐场,天盛固然实力雄厚,可是我的工作室这些年却也发展得不错,强强联合,不才是生存之道?这个道理,徐董肯定比我更明白。” 他言笑晏晏,看上去没有丝毫的不快。 这个男人,的确是块演戏的料。 徐渡轻轻抿了口茶,轻飘飘地开口:“可是我听说,傅先生的公司,最近也出了不小的状况。” 傅子楠的笑容僵了一瞬。 他当然知道徐渡指的是什么,他与许纯的商业值齐齐下跌,连带着公司的股值也有所下降,前一阵子洗钱的事情还冒头惹出了些风波,忙得他焦头烂额。 而这些事情,眼前的这个男人,分明就是始作俑者。 傅子楠优雅的笑意下,几乎想把徐渡碎尸万段。 他自认为自己素来沉得住气,可对上这个男人,却有一种说不出的憋闷,甚至……还有一丝惶恐。 徐渡是那种偏温和的长相,明明看上去神色平和,可是傅子楠却分明感觉到——这个人似乎从不把任何事放在眼里。 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举手投足间却是目空一切的嚣张与放纵。 傅子楠之前也调查过徐渡的资料,似乎只是个温室里长大的富二代,从他的履历来看,并未展现出什么过人之处。 可是他通身的气场,根本就不像一个没经过风浪的公子哥,瞳色里微微泛着一抹深蓝,将全部的心思与情绪封锁好,滴水不漏。 傅子楠看不透这个人。 他突然想到,既然自己可以穿书,那这个世界,会不会还有另外一个穿书者? 不然如何解释徐渡本人与资料上的偏差? 傅子楠的心头,瞬间爬上了一丝恐惧。 但他很快稳住情绪,如果徐渡真的是穿书者,那么这次的计划,反倒会更加有利。 毕竟穿书者最大的依仗,就是原书剧情……可他根本不会知道,因为自己的到来,许多剧情,早已悄无声息地发生了巨变。 傅子楠的唇角勾了起来。 他脸上的神色变幻,虽然细微,却都被徐渡不动声色地收在眼底。 “傅先生。”徐渡靠着椅背上,食指在桌上轻轻叩了叩,“所以,你今日来,到底有何贵干?” 作者有话要说:徐渡:请点一首凉凉送给傅先生—— 在评论区都看到各位对于白小姐的深恶痛绝~请放心,她要是后面能好过了,我就……随便你们怎么处置(╯з╰) 顺便推一下基友的文文:《(快穿)每天都在给反派送温暖》,女主AAA,男主白切黑~(还挺押韵是怎么肥四?) (#^.^#) 第35章 后宫三千的渣顶流(17) “正如我所说的,交个朋友。”傅子楠轻轻一笑。 徐渡挑眉。 傅子楠继续说:“不知徐董赌技如何?我这个人交朋友,喜欢先赌上一把。” “凑活吧。”徐渡说,“只是你想赌什么呢?” “傅氏集团的一半股份。” 这是傅子楠的产业,他的工作室就建立在这个集团之下。 “哦?”徐渡微微一笑,“傅先生还真是大手笔,一半股份,你要输了,那辛辛苦苦打下来的基业,可是全归我了。” 傅子楠勾唇:“若不这样做,怎么能勾起徐董您的兴趣?其实我于金钱,也并不那么看重,散尽千金,结识徐董您这样的人物,倒也不亏。” 徐渡看着他脸上温和款款的笑意。 这个人,段位倒是比上个世界的梁成浩,高了些许。 “我喜欢直话直说——”徐渡懒洋洋地开口,“你不惜花那么大的代价,孤注一掷,究竟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当然是你的命。 傅子楠低头将杀意隐去,嘻嘻一笑:“徐董果然爽快,那我便直说了——若是徐董输了,就把苏梦染给我。” 徐渡低低地笑了起来。 “说到底,花这么大代价,原来是为了女人?” “没错。”傅子楠点头,“梦染是第一个拒绝我的女人,对我来说意义重大……比起冷冰冰的钞票,果然还是她那样的美人,更对我的胃口。” 傅子楠对于苏梦染当然是感兴趣的。 但在这里,她不过是作为一条诱饵,引诱徐渡上钩。 他调查了许多信息,得出的推论是:徐渡买下天盛的动机,正是为了苏梦染。 这个男人看似经营着庞大的企业,可本质上只是一个空壳,似乎只是作为一个让苏梦染慢慢复起的玩具。 真是傲慢。 所以普通的利益无法触动徐渡这个人,只有触及到苏梦染,才可能勾起他的兴趣。 苏梦染对他似乎具有着很重要的意义,虽然傅子楠有些怀疑,眼前这个男人,究竟有没有,所谓的“感情”。 事实证明,的确有效。 徐渡慢慢站起身来,理了理身上的衬衫。 “这个赌局,我应下了。” “依着傅先生的性格,想来早就已经在某处备下了赌局,却之不恭,带路吧——” * 傅子楠将徐渡带到了一家地下赌庄。 他余光打量着徐渡,见他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对徐渡是穿书者的猜测,更加确信。 这家赌庄在原著中曾经出现过,事实上傅子楠原身的结局,就是死在了这个赌场里。他惹上了不该惹的人,被下了套,欠下了巨债被人割了肾。 因此读过原著的,都对这家地下赌庄,印象深刻。 但也正是因为这一固有印象,反而可以让对方放松警惕,因为根本不会有人知道,自己已经成为了这里新的庄家。 徐渡被带进了一间私人包厢,装潢奢华,里面只有他和傅子楠两人。 “傅先生打算玩什么呢?”徐渡看着桌上一叠崭新的扑克牌。 “21点如何?”傅子楠将扑克牌拿过,重新洗了一下,手法娴熟,“听说21点是数学家们最爱好的游戏,徐董一看便是聪明人,想来技艺精湛……不过这里没有荷官,便由我来做庄好了——” “呵呵,看样子,你倒很希望我赢?”徐渡看着他发给自己的两张明牌,一张A,一张5。 “当然,我对徐董您,可是敬仰已久。”傅子楠轻轻一笑。 在21点的游戏规则里,A可以代表1也可以代表11,而玩家比的就是谁的牌面加起来够接近21,而点数加起来超过了21就算爆掉,也就是出局。 这种游戏从上个世纪就开始风靡,直至今日,依旧被人津津乐道。 这局由傅子楠坐庄,他面前一张明牌叠在另一张暗牌上面,明牌上是一张红桃10。 傅子楠翻了翻底牌,唇角微挑。 由庄家发完两张牌后,玩家和庄家,可以根据手头的点数判断是否继续抓牌。 越接近21点越好,但又不能超过。 徐渡又摸了一张,翻开放在自己的两张牌上,是一张方片5。 他三张牌,加起来的点数,正好是21,是稳赢的局面。 傅子楠叹了口气:“看来这局我是输了,恭喜徐董了……” “未必。”徐渡平静地说。 他的神色甚至带着一丝敷衍,似乎已经看透了这个赌局的本质。 傅子楠心里一紧,也摸了一张牌,黑桃8。 他把底牌翻开,那张暗牌是一张梅花A。 黑桃8,梅花A,红桃10。 徐渡看着面前的三张牌,挑眉一笑。 “傅先生,你这是什么玩法?” 傅子楠原先的两张牌面,在这种赌局里名为“黑杰克”,也就是加起来刚好21点,可以直接使玩家认输。 稳赢的牌面,他却偏要再加上一张牌,硬生生成了徐渡的输家。 是故意的。 “这种玩法徐董可能不知道”傅子楠深深地勾起唇,“不过徐董信不信,其实我才是这场赌局的赢家?” “从你踏进这里的一瞬间,你就注定输给了我——” 他一边说,一边得意地笑起来,飞快地按下了牌桌边上一个隐秘的按钮。 齿轮声转动,徐渡的脚下突然拉开一个缺口。 他的椅子翻转,顷刻之间,整个人便直直坠了下去。 是一间很深的地下密室。 他花了几秒钟坠到地上,后背朝下。 这个机关似乎是连环的设计,密室的地上有两根钢刺,对准了徐渡左右两边的肩胛骨,刺穿,将人牢牢地固定在地上。 头上方的缺口关闭,整间密室一片漆黑。 不一会儿,密室的另一扇门打开,随后听见“砰”的一声,以及锁链晃动的声音。 傅子楠拎着一盏灯,慢慢走到了徐渡的身边,蹲下。 “徐董,有没有想过这样的局面?” 徐渡没有说话。 傅子楠将灯光凑近他的脸,看到那张脸上一双眼里,依旧盛着波澜不惊。 他的身体被两根巨大的钢刺贯穿,钉在地面上,正常人早就该痛得晕过去了,可是徐渡的神色如常,连一丝痛苦的神色也没有。 甚至隐含一丝若有若无的讥诮。 傅子楠怀疑自己眼睛花了。 他揉了揉眼睛,看到徐渡依旧是那副安静的神情。 心里起了一股无名之火。 “徐渡,你知不知道,这是我的的地盘?”傅子楠不再伪装,低着头狞笑,“你也不必强作镇定,你的命现在捏在我的手里,我能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你信不信?” 徐渡肩膀被刺穿的伤口慢慢渗出血来。 在灯光的照射下,他的血液,比起正常人的颜色,似乎要深上许多。 作者有话要说:徐渡:你信不信我其实一点也不痛? 各位不要惊慌,你们得知道,在徐佬的字典里,有个词叫做反套路(#^.^#) 第36章 后宫三千的渣顶流(18) 血液一直蔓延到傅子楠的皮鞋边。 徐渡身上穿过的两根钢刺,在灯光的映照下,闪着金属的锋芒。 然而他除了脸色略显苍白,表情还是照旧的淡漠。似乎不过是两片羽毛,轻轻落在了肩头而已。 被改造过的身体,对痛觉的感受,微乎其微。 甚至也完全没必要在乎伤口,因为他的恢复能力,远比常人迅速。 所以徐渡很干脆地将身体往一侧偏,抬起,一边的肩胛便迅速从钢刺里拔出,冰冷的金属浸着深色血液。 衬衫的肩部被刺破,连带着肩膀上的空洞,血肉模糊。 傅子楠手里的提灯掉到地上,瞳孔里满是惊恐,不可置信。 这个陷阱之前不是没有捕获过别的猎物,然而他们大多都在剧痛和惊恐中趋于绝望,没有哪一个,会像徐渡这样。 这简直违背了他的认知。 眼看着徐渡另一边的肩膀也要起来,傅子楠不着痕迹地掏出身上携带的匕首,反手朝着徐渡的腹部扎了进去。 只剩下一根握柄留下外面,刀刃已全部没入身体。 傅子楠心头一跳,糟糕,扎得有些过深了。 他目前还没有处理掉徐渡的打算,毕竟,还没弄清楚徐渡的来历,也还没从他口中,拷问出这个世界其他的信息。 但与此同时,他也感到一阵轻松。 徐渡的腹部伤得很重,血液极快速地在衬衫上晕染开来。他基本上没有生还的可能,顶多也就能再撑个三十来分钟。 无论如何,这个可怕的敌人,终于被他消灭了,傅子楠松了口气。 他决定趁着徐渡苟延残喘的时候,再逼供两句。 傅子楠凑近,目光移到徐渡的脸上,对上他那双眼睛。 沉着冷静,找不到半分慌乱与痛苦。 他就像一个完好无损的正常人一样。 傅子楠冷冷一笑,正打算开口,徐渡却在他凑过来的瞬间,一把掐住他的脖子,又准又狠。 五指缓缓收紧。 颈部的压力,让傅子楠的大脑瞬间当机。 他终于意识到了事情的不对劲,直直地瞪着眼睛,瞳孔因为极度的恐惧,放大失焦。 片刻后终于反应过来,疯狂地挣脱,双手试图扳开捏在自己脖颈处的手。 然而毫无效果。 他开始喘不上气来,脸色涨成紫红,像一条搁浅在滩涂上的鱼。 视线开始忽明忽暗,恍惚间,他看到徐渡另一只手的指尖,慢慢抚上了锁骨的一处。 似乎有什么东西发着微弱的光,金黄与幽蓝明暗交替。 不过傅子楠已经无从得知,因为长时间的窒息,他昏迷了过去。 * 【亲爱的宿主,我们又见面了~】 K系统熟悉的轻浮语调想起。 傅子楠晕了过去,徐渡松开他的脖子。 现在还不能杀掉眼前这个人。 徐渡一早就知道傅子楠的目的。 这个地下赌庄是傅子楠的势力,他既然将自己带到这里,就绝不是为了那个如同儿戏的赌约,想必老早就设好了陷阱,然后像一个猎手一样,屏息等待。 徐渡虽然早就看破了他的阴谋,可还是决定将计就计,因为他另有计划。 傅子楠自以为螳螂捕蝉,殊不知,徐渡要做的,是那黄雀。 “K,我之前获得了一个新功能。”徐渡的意念对着K系统,冷淡地指挥着,“现在我要使用它——” 【没问题。】 【指令:“时空读取(反向)”】 【功能:您可以进入指定对象的一段特定时间。】 【特定规则:您仅能以旁观者的身份参与其中,无法对过去事实进行更改。】 【指令将在您设定完成的三秒后生效……祝您浪得愉快~】 K系统似乎还想与徐渡多寒暄两句,却被他毫不留情地打断。 这个系统素来知情知趣,便不再打扰,声线慢慢消失,归于沉寂。 徐渡一字不差地记忆了它说的各种规则,然后意念中出现了一块设定面板。 时空读取(反向)。 看来还有“正向”的说法?徐渡看着括号里的词若有所思,但最终还是决定暂且不去考虑这种事。 他将注意力拉回来,在板面上将指定对象设为傅子楠,然后又将时间,规定从傅子楠毒驾的那段时间开始,直到三年前徐渡来到这个世界作为结束。 然后默默倒计三秒。 眼前逐渐被黑暗所取代,徐渡感觉到一股巨大的吸力,似乎将自己的魂体,从原身抽离。 下一刻,他轻轻落在地面上,是一家高端的夜总会,灯红酒绿,上演着糜烂的夜生活。 傅子楠窝在包间的沙发上,搂着两个小太妹,正吞吐着一团白雾。 他身上的肌肉紧紧绷着,眼睛睁得很大,几乎要突出眼眶,闪烁着病态的兴奋。 徐渡知道他在干什么,这应该是穿书前的傅子楠,还只是个十八线小演员,醉生梦死。 这些都是活生生的罪证,徐渡按照计划,拿出相机,把眼前的一切,都记录了下来。 在规定里,他只能作为旁观者,虽然无法干涉到事情的发展,但完全可以将所看到的一切记录下来。 这里似乎和上次自己的记忆是类似的模式,徐渡可以触碰到手边的东西,但无法与在场的人物进行交流。 当然,这里的人,也无法察觉到他的存在。 既然无所顾忌,徐渡决定靠近一些,方便将证据拍摄得更加清晰。 他向前买了两步,然而两肩和腹部瞬间传来一阵刺痛,针扎似的。 许久没有感受过痛感,这样的感觉,居然如此陌生。 之前在密室里受的伤很重,以至于对他的魂体也产生了一定的影响。 在正常的时空里,徐渡基本没有痛感——但到了K系统所控制的时间内,他改造后所获得的那些能力,便渐渐失去了效果,就像磁铁在高温条件下所发生的失磁效应。 但他并不怎么反感这种刺痛,反倒有种嗜辣者吃朝天椒的兴奋与刺激。 徐渡又朝前买了两步,稳下心神,他当然没有忘记此行的目的。 他所读取的时间,比起现实世界来,过得更快,有许多他不需要的时间,可以在调控下,像放影片一样倍速进行。 傅子楠的原主过着荒唐的生活,事业一团糟,但凭借着富婆的包养,还是不缺钱花。毒驾撞了白沐晗的父母后,也不惊慌,靠着金钱的力量颠倒黑白,在面对白家人的怨恨时,更是一张支票甩下去,轻飘飘结了两条人命。 白家奶奶受了刺激,住进了精神病院。只剩白沐晗和白明旭一对孤苦姐弟相互扶持,勉强过下去。 然后约一年左右,穿书者进入了原主的身体,成为了现在的傅子楠。 傅子楠极力抹清从前原主犯罪的证据,结果发现了偷了罪证的白明旭。后来的事情就像徐渡所了解到的那样,白明旭被人重伤,却也瞒过了傅子楠的耳目,强撑着将罪证藏起了来,然后因为延迟了治疗,昏迷了很长时间。 再之后就是傅子楠在娱乐圈的上位史。 他结交了许多女人,有些是为了上位,有些是为了**,具体这些,与他所了解的世界蓝本,基本一致……只不过是换成了眼前的真实画面。 徐渡看到的一切都拍了下来,然后画面一转,看到了傅子楠抱着一束鲜花,站在苏梦染家门口,结果遇上了碰巧赶来的自己。 这里也是徐渡在这个世界,第一次与傅子楠正式交锋的场景。 在别人的时间里,看到另一个自己的出现,倒也是一种奇妙的体验。 徐渡看到这里,明白“时间读取”的功能即将结束,将相机收好,并取出存储卡放进口袋。 周围的世界开始扭曲、崩塌,形成了一个模糊的旋涡。 他瞬间陷入黑暗,伴随着之前相同的挤压感。 片刻后,回到了现实存在的世界。 徐渡躺在潮湿阴冷的地面,身上的浅色衬衫早已被血液染成了暗红色,粘腻地贴在皮肤上。 傅子楠仍处于昏迷状态,徐渡不确定现实世界的时间究竟过去了多久。 他握住口袋里的储存卡,不欲在这个地方,多作逗留。 之前傅子楠进来时,徐渡曾听见铁链的声音,他似乎将门锁从内里锁住了。 钥匙肯定还在他身上。 徐渡正打算站起身来去拿,却忽然浑身麻木,对肢体失去了控制。 忽冷忽热的感觉,又开始在全身蔓延。 锁骨处的沙漏明暗交织着。 徐渡感觉自己似乎在不断缩小,并似乎逐渐趋于诡异的形态。 【叮叮叮——指令“时空读取(反向)”已使用完毕。】 【亲爱的宿主,接下来……就到付出代价的时间喽~】 徐渡在冷热交替中,忍不住皱了眉头。 这次的代价,竟然索取得这么快。 这可不妙,他根本不知道,这回将面临什么样的“代价”。 而眼前的傅子楠随时都可能醒来,若是像上次那样的长时间高烧,那就有些麻烦了。 身体似乎停止了变化。 徐渡能感觉到,自己的重心突然下降了很多,躺在地上的傅子楠,原本是俯视的视角,现在却几乎平视就能看到。 他低头,视线移到了下方。 ……猫爪? 徐渡盯着自己毛茸茸的四肢,心头第一次升起一种不真实感。 半晌,他张了张口。 “喵——” 作者有话要说:徐喵喵上线~ ------------------ 【预收文↓】 《听说我是河蟹系统?[快穿]》 {文案} 世界新增规定明文:即日起涉及大尺度情节的世界,勒令整改,违者将处以世界抹杀惩罚。 苏埋作为管辖这个世界的二把手,绑定了“河蟹系统”,开始了拯救世界的漫漫长路。 霸总将她按上了床。 苏埋淡定地关了灯:“……我们来讲鬼故事吧。” 村霸要拉着她钻玉米地。 苏埋掰了只苞米:“……爆米花了解一下?” 病娇绑了她,想泡进福尔马林。 苏埋认命地闭眼,这下没的跑了…… 然后她家老大不知从哪儿冒了出来,龇着牙,笑得像条恶犬。 “你动她一下试试--” 简单来说,就是女主努力河蟹各种重口味,将之转变为沙雕、事业、美食……顺便撸了条恶犬的故事(= ̄ω ̄=) {食用指南} 1.标题解读:快穿,全文为了防止被抹杀,必须清水~ 2.有cp,猪吃老虎干物女x狐狸犬系愉悦犯,非切片,HE。剧情为主,感情为辅。 3.男主在特定条件下会变成狐狸犬,但本体并不是犬妖,变成狗的原因详见主线剧情,暂不剧透。 4.暂定每晚9点更新 5.幸运数字占个坑,想到再补充~ (戳一下作者专栏即可查看~) 第37章 后宫三千的渣顶流(19) 软绵绵的猫爪贴着阴冷潮湿的地面, 身上的白毛沾染了血迹。 鼻端传来浓重的血腥气。 成为猫以后, 徐渡的感知能力, 也变得和这只扁毛动物一样, 否则在正常状态下,他应该是没有嗅觉的。 之前他身上穿着的浅色衬衣和裤子,此时正松垮垮地散在地上。 徐渡从那团凌乱的衣服里钻了出来, 盯着傅子楠看。 他正昏迷着,但恐怕也快醒来了。 而以现在的形态,却根本无法使用钥匙打开门口的锁链。 徐渡也不知道自己这样的状态会持续多久, 总归得先想办法在傅子楠醒之前,逃出去。 他身上毕竟还有之前拍下来的罪证,不宜久留。 密室里光线很暗,不过猫刚好是一种夜视能力很强的动物。徐渡环视了一圈, 发现墙边有一个小小的通风口。 他挪了过去, 这个口足够容纳他的头。 徐渡先将头探了过去,然后身子软软地挤了过去。 疼—— 通风口上卡了几根纯白色的猫毛。 索取代价的时间, 依旧也处在K系统的掌控下, 他能感觉到身为一只猫的疼痛, 让他忍不住轻轻喵了一声。 一张口, 先前叼在嘴里的存储卡, 就掉在了地上。 徐渡赶忙重新叼起来, 隔着通风口,余光扫见傅子楠的身体动了几下,似乎快要醒过来了。 他不再多想, 迅速地从这个地下赌庄离开。 赌庄里的人都看到一只白色的猫咪,迈着四只毛茸茸的爪子,飞快地穿过大厅,一路飞奔到外面。 他们虽然诧异,却也都没有那闲工夫去管一只猫的存在。因此徐渡畅通无阻地离开了这个地方,倒也省去不少麻烦。 外面正下着小雨,天色半阴不阴,徐渡也不确定究竟过去了多久。 他匆匆地沿着来时的路回去,雨点掉在身上,让他感觉很不舒服。 听说动物淋了雨,身上容易长虱子……徐渡平日里虽然很难体验到各种感觉,却并不想尝试这种滋味。 他迈着爪子小跑了好长一段时间,终于到了公司大楼下面,微停了一会儿。 现在化成的这只猫,身体似乎颇为娇弱,这么一段路程跑下来,不是它所能承受的。 徐渡第一次感觉到劳累,要知道,正常状态下,他不需要进食与睡眠,可现在跑了这一路,却是又累又饿,忍不住靠在公司大门口的台阶上,柔软的腹部一上一下起伏着。 “……”徐渡也不知该如何评价这样的体验。 “咦?这里怎么有只猫?” 熟悉的声音响起,徐渡定睛一看,苏梦染竟然从缓缓走了过来,撑着把透明伞,一脸好奇地看着他。 徐渡一下子爬了起来,窜到了边上的草丛里,灌木丛的树枝刮得他微微有些疼。 他此时还带着那张至关重要的存储卡,不能让苏梦染发现,因为他并不想将她也卷入这场风波中。 当然他也不能将存储卡一直含在嘴里,且不说动物的唾液是否会使卡片损坏,他更担心动物习惯性的吞咽,会将这张存储卡直接咽到肚子里去。 所以他决定先躲一下。 然而一双手伸进灌木丛里,将他抱了出来。 徐渡因为动物本能性的条件反射,又忍不住“喵”了一句,一张嘴,存储卡就掉进了草丛里,看不见了…… 苏梦染的伞撑着摆到一边,将徐渡抓过来抱在怀里,头发和裙子都被雨水淋湿了些。 她看着怀里的猫,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气,眼睛瞪得大大的。 猫咪一身白毛,因为沾了雨水显得湿哒哒的,上面还沾染了些许血迹。 “这是怎么回事?”苏梦染忍不住皱眉,“你受伤了?” 徐渡当然无法回答她,而且他也不打算开口,因为一开口也只能发出微弱的猫叫声。 这太羞耻了。 苏梦染摇头叹了口气:“太残忍了——” 显然她将徐渡误会成了被主人残忍打伤,然后被丢弃的流浪猫。 她紧紧地将猫咪搂在胸前,一只手撑起了伞,徐渡挣脱了不了,又不想伸出爪子挠她,就只好任由她抱着,被带进了一家宠物店。 苏梦染给徐渡买了一套“清理套餐”。 然后在接下来的一个小时内,他被两个店员按在水池里,拿着花洒一顿喷洒,并用宠物沐浴露在浑身搓起了一大团的泡沫,几乎憋得他喘不上气来。 一切清理完毕,徐渡的毛发被吹干,蓬松地贴在身上。 “这也太可爱了吧——”苏梦染眼里泛起了笑意,真心实意地夸赞着,伸手摸了摸徐渡身上光滑的毛。 徐渡忍耐着她的抚摸,一边也在镜子里打量着自己现在的形态。 体型偏大,甚至看上去胖乎乎的,憨态可掬。 猫毛纯白而富有光泽,然而在眼睛两圈,以及耳朵边的毛发,却显示着浅淡的咖啡色。一双猫眼圆溜溜的,泛着美丽的深蓝色,像是掬了漫天星光的湖水。 徐渡也没想到,自己有朝一日,还会朝着这么可爱的方向变化……只是这也太软了,完全不符合他的人设。 店员小姐见苏梦染对这只猫咪爱不释手,也笑吟吟地解释道:“这是一只布偶猫,性子温顺喜静,是讨人喜欢的宠物,不过它的胃肠有些娇弱,平时得进行护养……” 说着她开始介绍起宠物店里的各种产品,最后苏梦染拎着大大一袋子的东西,抱着徐渡回了家。 她还看中了一条黑色的蝴蝶结,欣然买下,然后系在了徐渡白色的脖颈间。 苏梦染回到家,把食盆、猫砂统统一齐准备好,然后将徐渡安置在了软绵绵的猫窝里。 “放心,不用怕,我会对你很好,你就乖乖地呆着。”她蹲下来,歪着脑袋瞧他,笑容灿烂,“其实呢,我一直特别喜欢小动物,可惜一直以来没什么机会养……” 她忽然不再说下去,眼中涌起了些许落寞。 徐渡知道,她这是想起了以前的事情。 苏梦染曾偷偷将一条小狗捡回家,却被她的母亲歇斯底里地责骂。 然而这并不仅仅因为她的母亲讨厌小动物。 苏梦染的母亲被人抛弃,未婚而孕。 她对苏梦染的情感很矛盾,她厌恶着这个代表着背叛的产物,却也深深依恋着她唯一的亲人……这份扭曲的感情最终变成了极深的掌控欲,她要求苏梦染必须完美,若是有一丝违背了她的心意,都会被视作背叛,然后她心中仅剩下的那点慈爱,便会转变为深深的憎恶。 所以苏梦染不敢养宠物,不敢做任何违背母亲意愿的事情。 可在苏梦染的记忆里,她的母亲偶尔也会很爱她,会坐在镜子前,把她搂进怀里,耐心地给她编辫子,然后用漂亮的丝带扎起来……这时候的母亲通常会望进镜子里,慈爱地夸赞着她的女儿:“我家梦染真是好看,长大了,不知道会是什么样的美人。” 但很快又会回想起年轻时的事情,被抛弃被玩弄,然后陷入可怕的躁郁中。 不过这是苏梦染为数不多与母亲的美好回忆,年幼的她能感觉到自己当时被深深地爱着。 在潜意识里,这份爱与美貌紧紧联系在了一起——似乎只有一直保持着美丽,她才能获得别人的爱,否则她将永远孤独。 而她最害怕的,就是孤身一人,像颗茫然的尘埃在宇宙中飘浮。 不过苏梦染本人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对于容貌异常的执着,她只当成习惯,从未深究。 这些是徐渡从世界蓝本中,解读出的内容。 所以这个时候徐渡不会去打扰她,一双深蓝色的眼睛静静地望着她。 苏梦染并没有恍神很久,回过神来,发现布偶猫正安安静静地瞧着她,忍不住笑了起来:“你这个样子,就好像能听懂人在讲话一样,噗~真有趣——” 她对上了那双深蓝色的猫瞳,心跳忍不住漏了一拍,连自己都觉得莫名其妙。 就好像……在哪儿见过的样子。 * 不过苏梦染总归是个正常人,一丝熟稔,并不会让她把眼前的胖猫,和徐渡联系到一起。 徐渡还记着当日掉在公司灌木丛里的储存卡,第二日趁着苏梦染出门的时候溜出去,找到后带回了苏梦染的家,暂时藏在一个隐蔽的地方。 这之后,他便窝在苏梦染布置的猫窝里,懒洋洋无所事事,难得清闲。 但这样混下去也不是办法,他不喜欢浪费时间。比起虚度光阴,他更希望能知道自己何时才能变回去。 徐渡在意念中,试着召唤了一下K系统,却没想到居然成功了。 K系统用熟悉的声调打了个哈欠,徐渡没等他开口,就直接问:“这次的代价,要持续多长时间?” 【哦?宿主不喜欢现在这种形态吗?我倒是觉得还不错呢——】 K系统的声音,一如既往的轻佻。 徐渡眯了眯眼睛。 他现在忽然很想知道,究竟有什么样的方法,能让这个系统,发出因恐惧而颤抖的声线。 【啧,杀气好重。】 K系统感叹一句,然后难得一本正经,回答了徐渡的问题。 【其实这里所有的功能,都是严格遵守着守恒定律的。也就是说,您所使用的功能,缺失了什么,就将由其所对应的的补上。】 【这次是“时间读取”,回到的是过去,那么对应的就是未来。您在过去世界的存在,需要能量,而这一部分能量,则来自于您的未来。】 【所以这次的代价,就是您回到现实世界后的存在能量……您目前所剩下的,无法支撑您的人类形态,必须采取耗能更低的物种作为表现形式。至于具体的时间,将根据您在过去所消耗的时间来计算,具体公式是……】 【如何?宿主您还满意目前的状况吗?】 徐渡没有回答,K系统似乎知道他在思考,便悄无声息地离开了意识。 他合上眼睛,慢慢处理着刚刚获知的那些信息。 简单来说,进入傅子楠的记忆世界需要能量,而这部分则来源于他的现实生活,从而导致他在现实世界里,因为能量太低,无法以人的形态出现。 如果根据这个理论,那么其实化成任何一种低耗能的物种,想必都是合理的……徐渡低头看了看自己的猫爪,这估计是K系统独特的恶趣味。 这个系统太过神秘,而且操纵着如此强大的力量,徐渡目前还看不透他的来历。 不过他一向有耐心,这些秘密可以留到以后慢慢探索。 眼下最重要的,是恢复人形,毕竟,还有太多的事等他着去完成。 徐渡根据公式计算了一下时间。 距离他恢复,大概还需一个月的时间。 * 算定了时间,徐渡便又恢复了平静的状态。 他像一只宠物猫一样生活着。 这期间他需要进食,苏梦染给他准备了很多小鱼干,不过徐渡觉得那东西并不好吃,咸的发苦,令人作呕,大概就是正常的人类口中,所谓的“腥味”。 不过倒也新奇。 不知不觉,他与苏梦染一起,待了一个礼拜。 现在的苏梦染,在娱乐圈的位置,如日中天。前段日子更是被评为当下最具有商业价值的女星之一。 颜值能打,演技好还敬业,对表演艺术更是具有自己的独到的见解堪称完美。 因此不仅受到粉丝们的狂热追捧,圈内前辈和老艺术家们对她也是交口赞誉,很是难得。 只要不出意外,她未来的发展将会一路顺风,这是肉眼可见的现实。 《凰业》的热度到现在还没过去,苏梦染前段时间收到邀约,将作为嘉宾出席某一期综艺节目。 作为一名戏痴,她其实对参加除了演戏以外的活动,并没有太大兴趣。 不过这次的活动主办方再三邀约,也不好拒绝,便只好答应了下来。 徐渡之前已经习惯了当她的经纪人,陪着她出席各种活动,这回自然也打算跟着去看看。 不过他现在变成了布偶猫,除了“喵呜喵呜”,完全没办法表达自己的需求,苏梦染更不可能抱着只猫咪上节目。 因此徐渡便偷偷爬进车子的后备箱,待到了拍摄地点,就趁着后备箱打开的瞬间,敏捷地跳下了去,着实把苏梦染的小助理吓了一跳。 这次的拍摄是在户外,他之前简单了解过,这个综艺节目主要是明星网红们聚集在一起,进行一些合作类的挑战项目。 徐渡正好可以将自己隐蔽在草丛里。 两只猫眼落在了不远处一个男人的身上,轻轻眯了起来。 傅子楠穿了一身休闲服,看上去温和可亲,正在跟一个年轻女人言笑晏晏地交谈。 理论上来说,傅子楠自从与许纯官宣后,人气直线跌落,应该不会被邀请参加这个活动。 不过徐渡打量了一下跟他交谈的女人,很快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她是这场综艺活动的主持人,赵思蓉,在世界蓝本里,也是傅子楠的后宫之一。 想来傅子楠正是走了她的关系。 节目开始拍摄。 一开始先是对众位嘉宾进行介绍。 苏梦染对傅子楠的存在也同样感到吃惊。 她的目光落在他身上,微愣,随即被冷淡与漠然所取代。 苏梦染早就不再记挂从前和他的交情了,只当他是一个陌生人,谈不上有多憎恨,只是漠视。 不过她现在心里还是有些不快,节目组根本就没跟她打过招呼,也太不尊重人了。 苏梦染并不怎么擅长掩饰自己的情绪,看向傅子楠冷淡的眼神,很快被赵思蓉捕捉到。 赵思蓉是这期节目的主持人,她轻快地走到苏梦染面前,勾起一个天真的笑容:“梦染难道不喜欢子楠吗?怎么一提到他,就冷冰冰的一张脸,哈哈,好吓人哦——” 她一副嬉笑的模样,就好像是心直口快的小女孩在开玩笑。 可是现在正是录制的阶段,这段内容也不是剧本里设定的剧情,听上去天真娇俏的话语里,更是藏着险恶用心。 不喜欢?那就是目中无人耍大牌;喜欢?傅子楠现在是有女朋友的人,她和许纯还是闹翻了的“闺蜜”,随便敷衍一句,恐怕都会被过度解读,闹得沸沸扬扬。 苏梦染在圈子里也没少历经磨炼,有些事情见多了,再愚钝的人也会开窍。 最完美的解答应该是这样。 苏梦染轻轻笑了笑:“哪有的事?不过是与傅先生不算太熟,何况傅先生是有女朋友的人,就算是再好的朋友,怎么也得保持点距离呀,你说对不对呀,思蓉?” 她特地强调了“女朋友”和“保持距离”,似笑非笑地看着赵思蓉。 赵思蓉之前和傅子楠言紧挨在一起,言谈甚欢的模样,可被不少人都瞧见了。 赵思蓉一噎,显然也听出了她特有所指,脸色涨得通红。 偏偏苏梦染的语气也就像开玩笑似的,若是正经反驳,倒反而叫人觉得心虚。 其他的主持人都是经验丰富的老手,见场面在往尴尬的方向发展,赶紧将话题引开。 苏梦染垂下双眼,她赢了,可是,她一点也不喜欢这个样子。 其实她想要的从来都很简单,说自己想说的话,做自己喜欢的事,不必压抑,不必虚伪,不必权衡利弊。 如果那个人现在在自己身边,会怎么样呢? 苏梦染觉得她可能就会直接把自己想说的话,抛给那些虚伪的人,只因为她身后的那个人无比强大,可以让她肆意妄为。 在他面前,就好像不会有什么解决不了的问题。 每次各种活动,他基本都只是靠在边上安静地看着,很少说什么或主动做什么,可是那个人只要站在那里,就总会给人一种心安的感觉。 可是现在他似乎消失了,苏梦染每天都会去公司,可是已经有一段日子没见到他了。 她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苏梦染的内心是惶恐的,与他相处的时候尚不觉得,可是当那个人突然蒸发后,她的心里便仿佛缺失了一块。 节目按照剧本按部就班下去,其中一个活动是撕名牌,作为热身运动,并还加入了找线索寻宝的因素。 虽然节目组设定的游戏场地大部分在室外,但还是有一部分还是与室内相连,布置成一个寻宝山洞的模样。 苏梦染这一组分头行动,她一路惊险地躲开对组撕名牌的动作,然后根据线索跑进了山洞。 本来倒也还算愉快。 可是一进山洞,她却被人猛地扑倒在地。 借着昏暗的灯光,苏梦染看见傅子楠伏在她的身上,勾着暧昧的微笑。 愉快的心情一下子烟消云散,倒足了胃口。 作者有话要说:爆肝一更~敬请期待之后的二更(也许会有傅许白渣渣修罗场?) 小天使们多多评论鸭~红包掉落ing~ 第38章 后宫三千的渣顶流(20) 苏梦染一把推开傅子楠, 与他拉开距离。 “你干什么?”她冷冰冰地开口。 傅子楠似乎也不介意她的冷漠, 指了指头顶上的摄像头, 温和地一笑。 “梦染, 我们这可是在玩撕名牌,你配合一点。” 这里也是拍摄场地,摄影师当然不可能举着摄影机跑来跑去, 基本上是靠各场地的高清摄像仪来拍摄的。 这一幕当然也在拍摄过程中。 “傅子楠,人最好要点脸面。”苏梦染抱起双臂,冷笑了一声, “你说你刚刚那是撕名牌?你整个人都贴我身上了,可名牌怎么还在我背后好好挂着呢?是许纯没满足你?欲求不满成这副模样,真是难看——” 她一气说完,心情顿时舒爽了许多。 傅子楠愣愣地听着她的一通讽刺, 拳头忍不住紧紧握了起来。 他一向很受女人的欢迎, 温柔缱绻,总能讨得女人们的欢心。 事实上他虽多情, 却对女人谈不上耐心, 可是对苏梦染却是百般容忍, 已经算得上他一种女人中, 最是长情的一个了。 可她却这样不识好歹。 傅子楠看着她那张明艳动人的脸, 冷淡的表情, 与另一个人,越发相似。 他的手心冒出了冷汗,那天的场景历历在目, 现场只剩下空荡荡的衬衫和西裤,人却凭空消失,无影无踪。 门锁的钥匙还好端端地挂在他身上,也没有人曾看到过那个人从地下赌庄离开。 最后只能解释为,那个男人受了太重的伤,死了,然后身为穿书者,存在从这个世界彻底抹去。 可是傅子楠还是对所发生的一切感到惊恐。 他甚至觉得,徐渡可能根本没有消失,而是依旧躲在暗处,静悄悄地观察着这一切。 一想到这些,傅子楠就会感受到难以排解的压抑和焦躁,此时看着苏梦染一脸似曾相识的不屑,这股情绪就再也难以抑制住,还夹杂着嫉恨与不甘。 他一把攥住了苏梦染的手腕,将她强拖进一个角落。 苏梦染一惊,企图挣脱,可根本没有挣不过一个成年男性的力量。 她被傅子楠一把推在墙边,牢牢困住。 “傅子楠——”苏梦染的双眼因为惊恐,睁得大大的,“你干什么?!” 这里是摄像仪的死角。 苏梦染万万没有想到,傅子楠竟敢这么做,这可是在拍摄节目的过程中。 “放开我!你竟然敢……”苏梦染打算大声呼救,然后被捂住了嘴,只能发出“唔唔”的声音。 傅子楠看着苏梦染,温和的假面早就崩得粉碎。 “梦染,你是不是还在等徐渡?”他勾起一个狞笑,低低地出声,“可是他不会来救你的,也救不了你——” “因为……他死了。” 傅子楠凑到苏梦染的耳边,轻轻地说。 苏梦染一下子安静了下来,瞳孔瞬间放大,眼神变得空洞。 傅子楠很满意她的表情,放下捂着她嘴的手,继续轻声说:“你是不是也有一段日子没见到他了?就没思考过这种可能性?跟你讲吧,他是死得透透的了,就在我的眼皮子底,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再也没有人能庇佑你、保护你……当然,除了我。梦染,其实我也是真心喜欢你的,只要你肯乖乖到我的身边来,我保证你能得到的,比徐渡能给你的,还要多——” 他的声音逐渐温柔起来,看着苏梦染的眼神,居然也难得地带上了一丝认真。 “是么。”苏梦染似乎很平静,“你能给我什么?” 傅子楠看着她的表情似是有所松动,心头一喜,手便顺势搭在了她的腰上。 “什么都能给你,只要你想要的……” “啪——” 苏梦染毫不留情地一掌扇到他的脸上。 “傅子楠,你做梦吧!”她嘲讽地勾起唇,好看的眼睛里泛着冷肃,“你以为你是谁?我不妨告诉你,我想要的,你永远也给不了我!” “徐渡不可能死的,他不会死在你这种人的手里,绝对不会!” 她打算离开,可是刚刚那句话,终于将傅子楠彻底激怒。 傅子楠重重地将苏梦染按在装饰的石壁上,磔磔笑了起来。 “可是她就是死了!他死了!他死了!苏梦染,做梦的人是你——” “你以为我不敢吗?苏梦染,你才是做梦——没有了徐渡,你根本逃不出我的手掌心!” 他一把扳住苏梦染的下巴,让她无法动弹。 然后低头盯着她足以颠倒众生的面容,因为惊恐而花容失色,忍不住得意地笑了起来。 他感觉到热血久违地涌上了头。 听说动物择偶期间,雄兽之间会进行惨烈的角逐,胜者为王,从而得到与雌兽繁衍的权利——想来获胜的野兽,此时便应该是这种感觉。 徐渡算什么? 他的女人,最后不还是落到了自己的手里。 这地方隐蔽,无需顾及其他,傅子楠再也忍耐不住,低头便欲朝苏梦染的唇上吻去。 “喵——” 突然冒出来的声音,令傅子楠悚然一惊,瞬间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一只胖乎乎的布偶猫,不知从哪儿冒了出来。 它似乎不怕人,就直直地盯着傅子楠,在幽暗的环境里,两只深蓝色的眼睛幽幽冥冥,散发着诡异。 傅子楠看着这双眼睛,只觉得一阵凉意从后背泛起,就像是有一条冰冷滑腻的蛇,顺着他的脊柱一节节爬上。 他怔了几秒,暗骂了句“邪门”,然后抬起脚朝着猫踢了过去。 然而那只猫虽然看上去胖嘟嘟的,却是异常的敏捷,打着滚儿避开,然后趁着傅子楠扑了个空的间隙,弹跳起来,长长的爪子勾在了衣服上。 它猛地伸出一只爪子,往傅子楠脸上一抓,毫不留情地抓出四道深深的血痕。 “啊——”傅子楠发出了一声惨叫。 他先前左脸上挨了苏梦染一巴掌,现下右脸上又被猫抓了一记。 他跪倒在地,捂住流血的脸颊。 布偶猫伸出爪子扒拉着苏梦染的鞋子。 她这才回过神来,也顾不得惊讶为什么家里的猫会出现在这里,匆匆抱起猫,跌跌撞撞地逃了出去。 * 两队的队员们,此时正围在山洞门口,等待着各自代表队员出来。 苏梦染和傅子楠分别是两队派出的寻宝队员,这也是剧本一早定好的。 主办方之所以肯将傅子楠请过来,除了有赵思蓉的积极推荐,其实也有自己的考量。 傅子楠最近人气下滑,可是讨论度依旧居高不下。 黑红也是红,更何况他从前与苏梦染还传过绯闻,苏梦染和他的女朋友许纯还是已经闹掰了的塑料姐妹……以这种贵乱三角作为噱头,想来能给节目带来更多热度。 主办方安排他们两个进寻宝洞,按照规则,是需要进行最后的角逐,先撕掉对方背后的号码牌,然后赢的那个人再继续探索获得宝藏。 这过程中难免发生肢体接触,这本来也符合主办方的需求。 可现在,事态似乎失去了控制。 先是苏梦染怀里抱了只猫,跌跌撞撞地跑了出来。 然后过了一会儿,傅子楠也慢慢出现,脸上又是掌痕又是抓痕,神色阴沉。 是个人都能感觉得到,气氛不对。 “不拍了——”苏梦染径直走到负责人面前,冷冷地注视着他,“你们找我来,根本就不是为了好好拍节目,对不对?” 她现在也慢慢回过味来,这个节目组对于傅子楠对她的种种举动,也是一种乐见其成的态度,根本就没安好心。 苏梦染原本还打算忍耐,可是怀里抱着猫,却不知为何,忽然就鼓起了勇气。 “你们在摄像仪里,想必也看得一清二楚,他对我做了什么。”苏梦染指了一下傅子楠,平静地说,“尊重是相互的,我无法和这样的人一起拍摄节目,也无法再和容忍这种事态发展的你们,继续合作——” 负责人也觉得有些尴尬,何况节目拍到一半,前期投入不就都泡了汤?即使能得到违约金,也无济于事。 他企图劝说苏梦染,可是对方却摆出绝不通融的神色,渐渐也上了脾气,忍不住皱起眉头:“苏小姐,节目组也是好意……这圈里人,能红的时机也就那么几年,你现在不抓紧时间趁热打铁,多加点曝光,将来过气了,可有你后悔的——” 和傅子楠捆绑在一起,增加话题度,对彼此不是都有好处? 苏梦染听完他的话,勾唇冷冷一笑。 “这么说,我还得谢谢你的好意了?” “不好意思,我拒绝——” 她顿了顿,又接着道:“尤其是和傅子楠那样的人,捆绑在一起,我绝对不能接受。” 她的话毫无回转的余地,最后一句还带上了对傅子楠,深深的鄙弃与厌恶。 傅子楠的嘴唇紧紧地抿了起来,暗暗咬牙。 除了看到了视频的负责人,其他嘉宾及工作人员都不知道所发生的具体情况。可是在场的人却都能看得出苏梦染对傅子楠的蔑视,投向他身上的目光也纷纷带上了探索。 他从没受到过这样的羞辱。 傅子楠看着苏梦染,明艳高贵的女人怀抱布偶猫站在那里,分明是一副极美的画面,可是说出来的话,做出来的事,却像是刀子一样凌迟着他的自尊。 他有些懊悔,适才不应该对着苏梦染一时冲动,结果反而将事情闹得不好收场。 可是如果没有那只猫……也许他就能得手了。 在傅子楠的认知里,女人都是嘴上说着不要,可只要一上手,就又会服服帖帖的存在。若是在给他一些时间,征服了苏梦染,说不定反倒不会是这种结局。 这只猫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傅子楠略有些思索地看向苏梦染怀里的猫咪,它此时正懒洋洋地合着眼睛。 它似乎有所知觉,忽然睁开眼睛,直直对上傅子楠的眼睛,瞳子里诡异的深蓝色,忽明忽暗。 傅子楠一惊,下意识地垂下眼,不敢与它对视。 脸上的抓痕又开始火辣辣地疼了起来。 “总而言之,我们的合作就到此为止。”苏梦染也有些不耐烦,不打算再和负责人多扯什么,抛下这句话,就扬长而去。 她就像一个高高在上的女王,从傅子楠面前经过,连眼神也没施舍给他一个。 节目不欢而散,最后草草了结。 负责人惹不起苏梦染,便将一腔怒气转移到了傅子楠的身上。 剧本因为苏梦染的缺席大幅整改,傅子楠的相关戏份也删了又删。在整个拍摄过程中,就像个背景板一样杵在那儿。 而其他嘉宾听到了苏梦染和负责人的争执,大抵也将事实猜到了七八分,男嘉宾不齿,女嘉宾更是害怕傅子楠像吸血虫一样附上来,总之谁都不乐意搭理他。 就连赵思蓉也小心翼翼避开傅子楠,她也看得出来节目组的导向,不敢违抗。 总之这一期综艺,傅子楠待得极度憋屈。 拍摄完了,他也自觉没趣,原本还想着趁此机会拉些关系,改善一下他目前的处境——可偏偏苏梦染却是出乎意料地刚,再加上那只来路不明的猫,生生将他的计划全盘打乱。 也怪他自己,心急了些,也许是徐渡死后,有些松懈了。 傅子楠心下不愉地回到家,看到白沐晗迎上来的一张笑脸,更觉得腻味烦躁。 比起苏梦染那张绝色的容貌,白沐晗这样素净的脸,就显得颇为乏味。 现在徐渡死了,他对白沐晗,也就不剩下什么耐心了。 白沐晗显然也看出了他心情不虞,小心翼翼给他端了杯水,温温柔柔地开口:“子楠,怎么了,今天……不高兴?” 傅子楠靠在沙发上,只是随便地“嗯”了一声。 白沐晗自然听出了他对自己的敷衍,嘴唇颤了颤,眼圈微微一红。 刚搬进来时,傅子楠与她浓情蜜意,仿佛将她当作放在手心里的珍宝一样宠爱,让白沐晗一度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 可是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她却隐隐感觉到,傅子楠对自己的兴趣与耐心,似乎正在逐渐减淡。 他开始晚归,甚至有时彻夜不归,对待她的态度,也不复最初的温柔呵护,甚至一天下来都讲不上几句话。 白沐晗知道傅子楠有过很多女人,甚至也在微博上看到过许纯和他官宣的消息。 但她并没有那么在乎这件事,因为她始终觉得,自己在傅子楠心里,应该是最特殊的那个。傅子楠曾不止一次表达过他对自己的喜爱,甚至现在,她还和傅子楠双宿双飞,就像夫妻一样。 可是现在她却发现,傅子楠的心,正在逐渐远离。 白沐晗开始慌了。 她为了傅子楠,放弃了她的亲人和过去,现在除了他,已经一无所有。 要是她被抛弃了,那该怎么办? 白沐晗心里一酸,紧紧地抓着裙子沿,抬头胆怯地看了傅子楠一眼。 “子楠……你是不是不爱我了?我哪里做得不好,你告诉我好不好……” 傅子楠正烦乱着,现下白沐晗又摆出一张凄然的脸色,更是让他心生厌烦。 他连敷衍都懒得去做,反正徐渡死了,这个女人的利用价值也就差不多了。 “你就跟我讲这个?我现在很累,你就不会讲点好听的?” 白沐晗万万没有想到傅子楠竟然会这样说,她望向他眼中的不耐,心下一片冰凉。 “你……”她咬着唇,再也忍不住,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落下,“你怎么能这么对我?你知不知道,我为了我们的爱情,几乎抛弃了一切,一无所有……你就这样对我?” 她慌慌张张,语无伦次,自己最害怕的事情,似乎终于要发生了。 美人梨花带雨的模样通常最惹男人疼爱,可是白沐晗的容貌本来也算不上好看,平日里素面朝天只能算得上干净舒服,温柔的样子还算讨人喜欢。 可是现下抽抽噎噎的模样,整张脸都皱了起来,涨得通红,落在傅子楠眼中,就是活脱脱的怨妇模样。 他再也抑制不住心头的怒火,反手一巴掌,用力抽在了白沐晗的脸上。 作者有话要说:今日第二更~爱你们(#^.^#) 第39章 后宫三千的渣顶流(21) 傅子楠看着白沐晗, 她倒在地上, 捂着脸, 满脸震惊。 半晌, 她哭出声来,上气不接下气:“你打我……你居然打我?!” “我为什么不能打你?” 傅子楠站起身来,看着白沐晗那副柔弱幽怨的样子, 更加不耐。 原先瞧着倒也清纯动人,现在便成了这幅俗不可耐的模样,女人相处的时间一长, 总会变成这般……无趣。 他忽然想起今天上午在山洞里,苏梦染的模样。 明明惊恐得要命,却死死咬牙撑着,对他不假辞色, 甚至还绝情地给了他一巴掌。可他虽然愤怒, 却并没有现在的厌烦之感。 白沐晗哭起来的样子甚是倒人胃口,傅子楠想起苏梦染那张绝色张扬的脸, 两厢对比下来, 苏梦染果然不是这些凡品, 所能比得上的。 傅子楠慢慢走到白沐晗的面前, 没有丝毫怜香惜玉的心情, 冷笑一声:“白沐晗, 这条路可是你自己选的,我不欠你什么,也对你没什么责任。” “少拿你抛弃的那些来捆绑我, 那是你贱——” 他抛下了白沐晗,转身出了门。 这里并不是他唯一的居所,白沐晗也不是他唯一的女人。 若是放在平时,他没准还乐意配合她,权当情趣。可今日正巧赶上他心烦,这女人半分脸色也不会看,还跟他耍这种无聊的小性子,傅子楠自然不会迁就她。 未免也太把自己当回事儿了。 傅子楠打开手机,在列表里挑选了一下,最终决定去女经纪人家里过夜。 而白沐晗则在地上躺了半天,终于确定了傅子楠不回再回来。 哭也哭累了,她慢慢地坐起来,茫然无措。 白沐晗木然地环视四周,她和傅子楠就是在这里度过了一段甜蜜的日子,可是这幸福的日子,却是如此短暂。 一瞥之下,她在全身镜里看到了自己现在的模样。 女人靠着沙发墩,无力地委顿在地板上,头发凌乱,惨白的脸上满是泪痕,眼睛通红,肿起来的眼泡让她看上去苍老了几分,神采全无。 左脸高高地肿起,白沐晗抚上被傅子楠扇过的地方,先前的疼痛已经过去,只剩下麻麻木木的感觉。 白沐晗怔怔地出神。 傅子楠无情的话语,还在她耳边回响。 她放弃了一切,最后换来的就是这么一个结果? 孤单一人,无家可归……她以后,可怎么办啊? 白沐晗看着镜子里黯然的自己,忽然失声痛哭。 * 苏梦染抱着怀里的布偶猫,很快就到了家。 与傅子楠不同,她一开始虽然愤怒,可等到将自己心里的怒意和拒绝全部直接表达出来后,心情便畅快了许多。 一开始就该这样,根本无需容忍。 苏梦染忽然想起了去游乐园那天,徐渡曾告诉过自己,他希望她能过得随心所欲,不必为了他人的看法而烦恼,而压抑。 这也正是苏梦染所向往的,可是实际做起来却很难。 她其实并不具备豁出去一切的胆量,苏梦染很清楚,因为自己害怕着,特立独行会让她的世界里仅剩下她自己。 比起对肆意的向往,对于孤独的恐惧,来得更加强烈。 若是想要一往直前,她或许需要最坚定的支持与陪伴。 苏梦染低下头,看着怀里“呼噜呼噜”的猫咪。 刚刚她敢于向主办方抗议,是它给了她力量吗?让她终于鼓起勇气,不再与那些人虚与委蛇。 苏梦染觉得真是不可思议,她竟然会在一只猫的身上,找到安全感。 “说起来……”她抚摸着布偶猫的皮毛,轻轻自语,“这么些天过去了,我都还没给你取名字呢。” 猫咪微微睁开眼,苏梦染对上那双深蓝色的眼眸,忍不住心头一跳。 她把那种莫名其妙的感觉压了下去。 “你一身的白毛这么好看,像雪一样,就叫雪……雪……” “……雪碧吧。” “……” 徐渡听着她毫无逻辑的自说自话,连“喵”都不想发出了。 雪和雪碧……这都是什么鬼? 徐渡一想到自己日后,将会和那种绿色易拉罐的廉价饮料联系在一起,就觉得有些不爽。 简直莫得排面。 不过苏梦染看上去倒有些兴奋,将徐渡的小肉爪抬起来,让他后肢立在自己的腿上,和自己处于一种平视的位置。 “雪碧,雪碧——” 徐渡抽了抽嘴角,然而在苏梦染看来,她家雪碧得到了新名字后,似乎很兴奋,连两边的猫胡须都在愉快地抖动。 “谢谢你今天帮了我,赶跑了坏人,晚上给你吃小鱼干,开不开心?” 徐渡当然不会开心,因为那个小鱼干,很难吃。 不过苏梦染似乎笑得很开心,眉眼弯弯,粉嫩的唇轻轻翘起,勾出两边的酒窝,给她动人心魄的美丽,又添上了一分生动鲜活。 可是如果仔细看,她的眼睛深处,似乎有一种深深压抑着的担忧。 徐渡静静地注视着苏梦染,然后看到她的笑容慢慢凋谢,朝沙发垫后重重靠去,终于露出了一丝疲惫。 “雪碧,你说……徐渡,他到哪里去了?” “他真的像傅子楠说的那样,不在了吗?” “可是他那么强大,那么厉害,怎么可能……我不相信。” 她的目光落到远处,念叨着“不相信”,可是声音还是无法抑制地,有些颤抖。 徐渡轻轻地喵了一声,苏梦染回过神来,看着眼前的猫咪。 它就像是能听懂人话一样,四只爪子收进厚厚的毛里,在苏梦染腿上缩成一团,安安静静地卧着听。 “哈,你是在安慰我吗?”苏梦染笑了一下,揉了揉他的脑袋,“你知道徐渡是谁吗?他可是我见过最厉害的人,就是有的时候目中无人,又专断又嚣张,简直让人想打他,可惜从来只有他算计别人的份——哎,不过这样的人,又有什么不能解决的?我其实……其实一点也不担心他。” “……”徐渡在想,他平时明明很低调来着,又那么可恨吗? 不过反正他也无法反驳,就干脆懒懒地趴着,听苏梦染絮絮叨叨地讲了起来。 她讲的大部分都是他的事情,有许多连他自己都不怎么记得了。 可是他还是有些惊讶,在苏梦染的口中,他生动而鲜活,就像一个活生生的、真正的人类一样。 他原来……是这副模样吗? 这颠覆了徐渡的认知。 执行者在每个世界的停留时间很短,只是一个过客。 他们本质上因为任务而存在,从来不真正属于这个世界,比起活生生的人类,更像是一个工具,一段程序。 更不用说徐渡这种感觉淡漠,感情苍白的存在,他就像是一个,专门为任务所创造出来的完美机器。 虽然他可以借用K系统延长他在每个世界的时间,可是他对于自己的看法,也从未脱离过执行者的定义。 而他延长时间,用毕生的时光来陪伴着他所要守护的人,那也并非对于这些世界的留恋。 他只是为了要寻找一个答案,而所对应的那个问题,则源于一个极久远的迷惘。 似乎从那件事开始,他开始逐渐质疑起自己存在的意义,并进而对自己所遗忘的过去感到好奇,对这永无尽头的轮回,开始产生更多思索。 然后他得到了暗示与指引,来到了这里,所做的一切,不过是为了追寻他所缺失的东西,这其中并不仅限于他过去的记忆。 可那究竟是什么,他其实也不清楚——他似乎失落了什么东西,可却又不知道那具体是什么,只有偶然一刹的空洞与迷惑,隐约提醒着他这一事实。 他为此而来,不断追寻。 可这个下午,徐渡却觉得,只要安静地听苏梦染讲话就可以了。 听着她口中所描述的自己,竟让他产生了一种奇妙的感觉,仿佛自己距离所要追寻的答案,更近了一步。 “所以说呢,完美主义者、计划通、性冷淡、每根头发丝都能看出他的自大骄傲……这个人就是这样。”苏梦染歪了歪脑袋,笑着说,“将来谁嫁给他可真倒霉,不过话又说回来,他真的会结婚吗?我觉得吧……” 她还没说完,玄关处却忽然传来门铃声。 苏梦染诧异地看了眼门口的显示仪,起身过去,接通了铃声。 “小姐您好,您的快递到了——” “快递?”苏梦染奇怪地喃喃自语,“我最近也没网购啊……谁送的?” 然而快递员也只说了句匿名发件,就将东西放在了门口,显然还赶着送下一家。 苏梦染将那个不大的箱子拿了进来,放在地上,有着迟疑地打量着。 翻来覆去也没找到任何关于送件人的信息,她忍不住笑了笑:“电影里这种情节,一般里头要不装的炸弹,要不就是小动物的尸体来恐吓人用的,难不成……有黑粉知道了我的住址,吓唬我来了?雪碧你觉得呢?” 她说得轻松诙谐,可其实还是有点紧张,悄悄往徐渡边上靠了靠。 而徐渡蹲在她旁边,猫瞳微缩,暗暗觉得有些不妙。 猫的嗅觉很灵敏,隔着箱子,他闻到了一种干涸的血腥味。 苏梦染最终还是拆开了箱子。 那里面既不是炸弹,也不是动物的尸体。 可她脸上却出现了极度的恐惧,脸色苍白地跌坐在地上,手中用来拆箱子的美工刀,“啪嗒”一声掉在地上。 作者有话要说:今日份~(#^.^#) 第40章 后宫三千的渣顶流(22) 苏梦染呆呆看着箱子里的东西。 是一套衣物, 浅色的男式衬衫和西裤, 染着深红的血迹, 已然干涸。 这套衣服, 她曾见徐渡穿过。 事实上在徐渡失踪前一日,他身上穿的,似乎就是这两件。 苏梦染脸色煞白, 额头上冒着冷汗,连失声惊叫的力气,仿佛也远离她而去。 她勉强想让自己镇定下来, 可是指尖还是不受控制地发颤。 “只是一件衣服……说明不了什么。”苏梦染无力地弯了弯唇角。 可是惨白的脸色,明晃晃地出卖了她的逞强。 徐渡坐在她身旁,看到这套沾血的衣物,对寄件人心里大致有了数。 可是他的用意何在?无论如何也说不通, 总觉得这件事情背后, 额外隐藏着玄机。 徐渡盯着箱子里的衣物,忽然看到了衬衣下方, 露着信封的一角。 “喵呜——” 苏梦染回过神来, 看着布偶猫忽然立起来, 伸出爪子, 探进箱子里, 将衣物扒拉开, 露出了一个白色的信封。 她心头一跳,赶忙从箱子里捞出来,撕开封, 颤颤巍巍地将信纸展开。 白色信纸上只有两句话,显得整张纸的布局空荡荡的,透着诡异的气息。 “想要知道真相,今晚十点,寒枫路178号。” “一个人过来,报警或是找人商量,就再也别想见到他了。” 徐渡也在看这张信纸。 字体歪歪扭扭,乍一看,就好像刚开始学写字的小孩写出来的样子,可是仔细看下去,会发现字体均不同程度地往左上角偏去。 显然是为了掩饰笔迹,用左手故意写出来的。 来者不善。 苏梦染捏着信纸,犹如石化了一般,半晌才回过神来。 她显然也知道这不是什么简单的事情,虽然只有两句话,却宛如绑架犯一般的语气。 报警,万一徐渡还活着,性命还捏在对方的手里怎么办? 苏梦染也没有别的人可以商量,她在圈内也有几个还算谈得来的朋友,可归根结底,还没有亲密到,可以把人家卷进这么危险的事情里。 其实最好、最保险的办法就是置之不理,真要说起来,徐渡同她,就是上下级的关系;更何况,以她现在的人气和地位,就算仅靠自己,未来的事业也是一片坦荡。 于情于理,她都没有为之赴汤蹈火的必要。 她完全可以当作什么也没有发生。 可是苏梦染就是做不到。 那日她说过傅子楠永远也给不了她想要的,说完后自己也是悚然一惊,如梦初醒。 她从未那般清晰地意识到,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么——可惜偏偏只有失去后,才终于从那混沌懵懂中,逐渐回味过来。 苏梦染站起身来,平静地将信纸揣进自己的口袋。 她先将屋子简单地收拾一下,然后背上平日里最喜欢的包包,在里面放了一把小刀。 徐渡看着她忙活,心渐渐沉了下去。 他踱步到了她的身边,咬住了她的裤脚。 苏梦染微诧,看着脚底下的猫咪拉扯着她,似乎不愿意让她离开。 它在阻止自己吗? 苏梦染蹲下来,对上它那双深蓝色的眼睛。 “雪碧,你在担心我吗?”她轻轻拍了拍猫咪的脑袋,“其实我也知道,这一去,就没准再也回不来了……可是,我没有选择。” “我是一个很怕孤独的人,我没有亲人,朋友很少——一个人孤孤单单,无牵无挂,那和死了有什么区别?” “我不想自己后悔。” 徐渡看着苏梦染难得平静的表情,怔然无语,然后看着她微微一笑,将自己抱了起来。 “不过你放心,雪碧,我会把你安排好的。”她喃喃道,“谢谢你陪伴我这些天,到了新主人的家里,也要像在我面前一样乖乖的,她一定会对你好的。” 苏梦染把猫咪寄养在了助理的家里。 当时徐渡忙于支线任务的事情,便将一部分事务分摊给了一个小助理。 这个女孩子工作认真,性子实诚,和苏梦染关系很好。可是苏梦染现在遇上的事情却不能同她说,不仅于事无补,恐怕还会吓坏了这小姑娘。 草草处理完这一切,她根据信纸上的地址,叫了一辆车。 徐渡看着她慢慢消失在夜色中。 他从小助理家的阳台上跃了下去,跟在后面,一双眼睛在夜色里散着幽幽的光。 * 寒枫路178号。 面前坐落着一栋别墅,私人住宅,周围的环境异常清幽。 苏梦染低头看了看表,距离十点,还差十分钟。 她缓缓走上前去,铁门半开着,轻轻推开,发出钢铁材料特有的低鸣声。 苏梦染在正门口停下了脚步。 房门也是半掩着的状态,显然是为了来客做好了准备。 她抿了抿唇,一把推开虚掩着的门。 玄关处的长廊闪着昏黄幽暗的光,没有人,仿佛一根针掉在地上,都能惊醒此处的寂静。苏梦染莫名觉得有些冷,上臂慢慢爬起了一粒粒鸡皮疙瘩。 “有人吗——?”她清了清嗓子。 没有人回答她。 苏梦染深深吸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转了个角,走进了客厅。 这房子装饰得复古典雅,各类家具与饰品看上去就知价格不菲。可以看出,这里的主人,似乎是个喜好奢华的人物。 可又不知为何,他仿佛还偏爱着晦暗的光线,使这房间内幽幽暗暗,看着活生生是个鬼屋。 不过苏梦染之前也有拍摄过灵异片的经历,更何况她也是做好了觉悟才会过来的。 因此度过了一开始的慌乱紧张,苏梦染逐渐镇定了下来。 “出来吧。”苏梦染冷笑了一声,“少在哪儿装神弄鬼,我大概也猜到你是谁了——” 她并不笨,对于那件血衣的来源,联系着这几日的经历,大致也有了猜测。 话音刚落,羊绒地毯上传来了轻轻的脚步声。 一个男人不知从哪里走出,出现在了她的面前,脸上的面具遮去了半张脸。 “你知道我是谁?” 他的声音偏低沉,冷酷里带着一丝肆意轻慢的味道,两者并不违和。 可苏梦染听到他的声音,却是当场石化在原地。 “你、你是谁?”她忍不住睁大了眼睛,死死盯着对面的男人。 那戴面具的男人在高背椅上坐下,靠着软软的后垫,指尖轻轻敲击着扶手:“你刚刚不是说猜到了吗?现在怎么又反了口。” 这是一个陌生的声音,却偏偏有好像一丝熟悉,极淡极淡,更接近于令人恍惚的错觉。 苏梦染定了定神:“你不是傅子楠。” 她之前猜测设下这个圈套的是傅子楠,毕竟当初他在自己耳边咬牙切齿地说过,他亲眼见证了徐渡的死亡,怎么想嫌疑都是最大的。 而他寄信的目的,八成也是为了掌控住自己,苏梦染很清楚傅子楠对自己的意图。不过她还是选择过来,毕竟哪怕只有一丝的希望,她也要将徐渡救回来……而如果徐渡真的就像他说的那样,已经死了,那她也早就下定了决心,伺机而动,打算用包里的那把小刀报仇。 可是眼下的场景完全颠覆了她的设想,苏梦染万万没想到,居然是一个八竿子打不着的人,将自己约到了这里。 这到底是什么走向? “那封信是先生你写的?”苏梦染在他身边的沙发椅上坐下,“你到底是谁?我们认识么?把我叫到这里来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她一连串问出了许多问题,然而对方却只是拿起前方茶几上的高脚杯,轻轻晃了晃杯中鲜红的酒液,极优雅地喝了下去。 这轻慢的态度,着实令人恼火。 苏梦染皱了皱眉头,忍住心头的不快,耐着心再次开口。 “先生,请问你知道徐渡的下落吗?” 男人一顿,高脚杯的玻璃底座放置在茶几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他投向苏梦染的目光,满是兴趣。 “徐渡,他是你什么人?……你喜欢他?” 苏梦染一惊,脸色通红,随后忍不住愤怒起来:“这是我的私事,跟你没关系吧!大费周章把我约到这来,就是为了戏弄我的吗?!你谁呀你!” 然而对方只是轻轻嗤笑了一声:“看来是真的了,真是有趣,你居然会喜欢上他,真是……可怜。” “至于我是谁,你没有资格知道。我和你并不属于同一个世界,在我眼中,你们只是低微卑贱的蝼蚁,漫长时间里的一粒沙尘。当然……他或许不会这么想,但是时间会证明,我的存在,会比他,更加强大。” 他的话里,带着目中无人的狂妄,外加冰冷的戏谑。 只是苏梦染连生气的想法都没有了,她愣愣地看着眼前这个人,神色复杂。 这人……是从精神病院里跑出来的?没吃药? 亏她还被自己大义凛然的勇气暗暗感动了一番,敢情竟然是被一个疯子约出来耍? 真是浪费感情! 苏梦染决定不再跟这个精神病废话了,她站起身来,打算告辞。 “站住。”那男人懒洋洋地开口,“谁允许你走了?” “神经病。”苏梦染冷冷地开口,“我要走,还用得着你命令?劝你还是乖乖待在精神病院里更好,别没吃药就瞎跑出来。” “呵呵。”戴面具的男人站起身来,走到苏梦染的面前。 他周身散发出的冰冷气息,不似活人,她虽然嘴上逞强,可还是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这般大费周折,不过是想见见你,瞧瞧爱上他的女人,到底是个什么模样?”男人笑着开口,“不过,你以为,我真有那么闲,专门抽出空来陪你聊天?” “我可也是有任务在身的……” 他轻轻呢喃。 苏梦染皱着眉看他,她真的一句也没听懂。 可是下一个瞬间,一个冰冷的器具抵在了她的脖颈上。“滋啦”一声,一股强大的电流通过全身,苏梦染软软地倒在地上。 男人看了看手中的电击器,有低头瞧了瞧倒在地上的女人,轻轻飘出一句。 “无聊。” 他将面具扯下,露出一张俊秀冰冷的脸,灯光下一双眼睛里,一抹淡淡的深蓝若隐若现。 作者有话要说:关于这个血衣,不是傅子楠干的哈,但跟他也有关系~ 至于那个面具哥们,他在后面的世界里依旧会出现,这就涉及到主线内容(阴谋)啦~先不剧透,但是与小徐关系匪浅。 明天上夹子,所以可能会稍晚些更新~敬请期待 (#^.^#) *** 【预收文↓】 《听说我是河蟹系统?[快穿]》 {文案} 世界新增规定明文:即日起涉及大尺度情节的世界,勒令整改,违者将处以世界抹杀惩罚。 苏埋作为管辖这个世界的二把手,绑定了“河蟹系统”,开始了拯救世界的漫漫长路。 霸总将她按上了床。 苏埋淡定地关了灯:“……我们来讲鬼故事吧。” 村霸要拉着她钻玉米地。 苏埋掰了只苞米:“……爆米花了解一下?” 病娇绑了她,想泡进福尔马林。 苏埋认命地闭眼,这下没的跑了…… 然后她家老大不知从哪儿冒了出来,龇着牙,笑得像条恶犬。 “你动她一下试试--” 简单来说,就是女主努力河蟹各种重口味,将之转变为沙雕、事业、美食……顺便撸了条恶犬的故事(= ̄ω ̄=) {食用指南} 1.标题解读:快穿,全文为了防止被抹杀,必须清水~ 2.有cp,猪吃老虎干物女x狐狸犬系愉悦犯,非切片,HE。剧情为主,感情为辅。 3.男主在特定条件下会变成狐狸犬,但本体并不是犬妖,变成狗的原因详见主线剧情,暂不剧透。 4.暂定每晚9点更新 5.幸运数字占个坑,想到再补充~ (戳一下作者专栏即可查看~) 第41章 后宫三千的渣顶流(23) 苏梦染再次醒来时, 已经不在那个诡异的宅子了。 之前那个奇怪的男人,也不见了踪影。 她躺在一张床上, 撑起身来, 然后就看见了自己最不想看到的人。 傅子楠似乎打算伸手扶苏梦染一把, 却被她冷冷避开。 之前的事情在她脑中转过一圈。 她还记得之前似乎是被那个男人用电击器击晕了, 然而这一转眼间却又出现在了傅子楠的家里,这两者间, 必定有什么联系。 “我怎么会在这里?”苏梦染平静地开口,“你认识之前那个人?” 之前那个男人,若说是傅子楠雇来的, 倒也不像。且不说为何这般大费周章地将自己约来, 就凭那男人通身散发出来的强大气场,也绝不可能是傅子楠差遣得来的。 事实上, 她甚至,隐隐觉得那样的气场有一丝熟悉。 就好像,刚开始那时遇见的徐渡。 苏梦染觉得自己一定是傻了,那两个人, 说话的语气语调,明明是不一样的。 “所以,那个男人,你认识吗?”苏梦染又重复了一遍。 傅子楠愣了愣:“什么男人?” “别装傻了。”她嗤笑一声, “难道不是你们合伙把我带到这儿来的?” “那还真不是。”傅子楠温和地笑了笑,深情款款地看着苏梦染,“我收到一封匿名信, 上面写着你在那栋宅子里,我担心你,这才赶了过去——” 苏梦染不动声色地打量着他,瞧着他的神色,不像是作伪。 这就怪了,她的手不自觉地攥住被子,那人大费周章,图的究竟是什么? 傅子楠有些痴迷地看着苏梦染,即使是略显虚弱的一张脸,仍是掩不住的绝代风华,胜过他遇到过的所有女人。 这才是真正配得上他的女人。 偏偏还对他不假辞色,得不到的,却反而愈发骚动。 “你担心我?”苏梦染淡淡地重复了一遍,“为什么?” 她难得肯对他这般温和地说话,想来是因为自己救了她的缘故。 傅子楠忍不住露出了一个笑容:“梦染,都到这个时候了,你还不明白……我对你的感情吗?” “之前那日,是我太冲动了,可是,那是因为我真的喜欢你,我无法忍受你嘴里念叨的,始终是那个男人的名字。”傅子楠顺势握住了她搁在床上的手,“梦染,你知道么,你是第一个,真正走进我心里的女人。” “哦,是么。”苏梦染强忍着不抽回手,不咸不淡地回了一句。 她垂眸沉思了片刻,忽然问:“徐渡……他真的死了吗?” 傅子楠面色一沉,但很快收敛起来,沉思了片刻,略带遗憾地开口:“其实,那日我也是说了气话,说实话,我也不清楚他究竟现在如何。” “那天我在赌庄里看到他,似乎是与人闹了纠纷,也不知被谁捅了一刀,血流满地……我当时吓了一跳,赶紧去找人帮忙,可是等到我折回来后,尸体却又不见了……” 傅子楠缓缓叙述,苏梦染听着,不置一词。 “梦染,你放心,只要你愿意,我会帮你留意着徐渡的消息,只是——”他微微地放柔了声音,“你能收下这个吗?” 傅子楠从口袋里掏出一只小盒,打开,里面装着一枚钻戒。 苏梦染怎会听不出他的意思? 这是在和她谈条件,他让她嫁给他,然后才会帮着寻找徐渡的下落。 她没有抗拒,却也没有任由着傅子楠给她戴上戒指,而是收下了那个小盒子,攥在手心里:“给我点时间,让我一个人考虑一下,可以吗?” “当然——”傅子楠忍不住勾起唇角。 终于可以得到她了……他忍住兴奋,退出了房间,反手关上了门。 * 空荡荡的房间里,只剩苏梦染一人。 静悄悄的,时钟“滴答滴答”,清晰可闻。 苏梦染紧紧攥着钻戒小盒,指节捏得泛白。 她的目光里没有纠结,也没有彷徨柔弱,只剩下刻骨的悲伤与恨意。 苏梦染很清楚,自己根本不需要傅子楠的帮助,因为他告诉自己的那些,处处都是自相矛盾的谎言。 徐渡不是那种会与人起纠纷的性格,也不会那么轻易地被一刀刺中。至于傅子楠说的跑出去找人帮忙,回来尸体又不见了,细细想来更是逻辑不通……说穿了,不过是以此为由头,将她拢在身边罢了。 而他敢如此肆无忌惮地说谎,恐怕徐渡已经凶多吉少,而这一点,也显然跟傅子楠脱不开关系。 事已至此,想来傅子楠也不会放过她,不过苏梦染也没打算伺机逃走。 她昨夜便已作好了觉悟,谈何惶恐。 苏梦染翻下床去,找到自己的包包,似乎被人翻查过,里面的小刀早就不翼而飞。 不过她并不懊恼,令人痛苦的手段有很多,一刀下去,未免太便宜他了。 只要降低了傅子楠的戒心,道具还是很容易弄到的。 关键是用什么方式。 绞刑、溺死、毒杀…… 苏梦染来回踱着步,绞尽脑汁地琢磨着。 她狠狠地咬住大拇指的指尖,最终停在窗边,低头垂眸,思考着。 一阵“啪啪”声,似乎有什么东西敲打着窗户玻璃,将她从思绪中惊醒。 一只布偶猫正立在外头的窗台上,毛茸茸的肉爪正贴着窗面,一双蓝湛湛的眼正望着她。 “雪碧——?!”苏梦染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原先可怕的表情,此刻也终于慢慢回归柔和。 她赶忙将猫咪放了进来,惊诧地瞪着它:“你怎么、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徐渡在这具布偶猫的身体里,无法回答,只能发出一声“喵呜”。 他昨晚跟着她,一路跑到那张纸上的地址,暗中守护着她。 可是却发生了一件始料不及的事情。 寒枫路178号,这个地方,徐渡确定自己是第一次听说。 但一到这个宅子,就给他一种极强烈的感觉冲击,对他来说,就好像是一种被遗忘了的本能,既熟悉,又陌生。 之后出现的那个戴面具的男人,同样也给徐渡,带来了这样的感觉。 那个男人,对着苏梦染语焉不详,可是徐渡却分明能听懂他每一句话的含义。 他也是执行者? 徐渡从未在任务世界里,遇到过其他执行者也存在的情况。 而对于那个人的用意,他更加难以索解。 但无论如何,当时的情况,决不能莽撞行事,毕竟徐渡无法确定,对方所接收到的任务,是否会与自己相关……如果是抹消自己存在的这类任务,那么以他现在的形态,很难应付。 所以徐渡静观其变。 可是那个男人却似乎颇不按常理出牌,说了几句话,便用电击器将苏梦染击倒,然后将她丢在原地,似乎他的任务仅限于此。 把人约过来,击倒,扔在原地,这一组动作,徐渡无法理解其中的目的和意义。 但有一点他可以肯定,这个人,一定不属于这个世界,他大概率是执行者,就算不是,那也一定属于同一范畴。 听说好奇心害死猫,徐渡从来不会保留过多的好奇心,该知道的总会知道,好奇本身,不具有太大意义。 所以他本不欲再关注那个男人,而是打算先将苏梦染保护好。 可是当那个男人摘下面具的瞬间,徐渡只是轻轻一瞥,目光便无法再移开。 在猫的形态下,毛骨悚然的感觉,似乎来得更强烈。 徐渡只觉得脊背上柔软的猫毛,像针一样地根根竖起,无法自控。 灯光偏暗,可依旧能看清那张面具下的脸,和他自己那张,如出一辙。 简直就像是镜子里,另一个双生的自己。 作者有话要说:抱歉啦~昨天晚上有点事,更晚了 国庆节大概可以多更?敬请期待 第42章 后宫三千的渣顶流(24) 那个人和他长得一模一样。 这点着实震惊了徐渡。 而那个人如此大费周章的目的, 也让人捉摸不清。 再之后,就是苏梦染被傅子楠带走, 他一路跟到这儿来。 那个人和傅子楠有什么联系?又为什么要帮他? 扑朔迷离, 没有答案。 徐渡曾询问过K系统, 可K似乎对此也毫不知情。 头顶传来温柔的抚摸感, 徐渡抬头,苏梦染正摸着他的毛, 脸上的微笑略显悲哀。 “雪碧,你是来救我的吗?” 徐渡点了点头。 他跟到了这里,除了还想探查一下那个人的信息, 但更主要的目的是带苏梦染离开。 大门口有几个保镖看守着, 但是只需等到晚上,弄出些乱子, 声东击西趁乱离开,并不算太难。 他于这附近还有一套秘密居所,可以先带苏梦染去那儿,然后再等上几天, 他便能变回原形了。 不过这一切可能都只存在于他的假想中了,徐渡仰头看着苏梦染的神色,很清楚她在想什么。 果然,苏梦染轻轻开口。 “我不打算离开, 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需要办。” “雪碧,谢谢你在最后,还能陪着我——” * 苏梦染走出房间, 在傅子楠身边坐下,将他送的那个戒指盒,默默地递给了他。 傅子楠面色一僵:“梦染,你不同意?” 苏梦染笑了笑:“我更希望,你能亲手给我戴上。” 傅子楠一愣,随即脸上露出狂喜,取出戒指,单膝跪地,旋即就要给她戴上。 可是苏梦染制止了他。 “不是现在。”她轻轻地说,“我想要一个隆重的订婚仪式。” “订婚仪式?” 傅子楠不易察觉地皱了皱眉。 “没错。”苏梦染闲闲地靠在沙发上,明媚一笑,“这可是大事,我不想不明不白地就和你结了婚,先办个隆重的订婚礼,好让所有人都知道,我才是你正牌的未婚妻。” 她指的自然是傅子楠与许纯那层关系。 傅子楠松了眉头,苏梦染的提议,值得考虑一下。 他与许纯的捆绑实属无奈,而许纯自从丑闻之后,便几乎一蹶不振。若是此时替换成人气正高的苏梦染,对于他的事业以及名声,恐怕要比许纯好上许多。 正好也是一个早些摆脱许纯、白沐晗那些人的好机会。 “你说的对,是我欠考虑了。”傅子楠握住她的手,眼中含情脉脉,“我这几日就去张罗这件事,一定送给你一个盛大的订婚礼。” 他并不是说说而已,这几日竟然真的开始着手准备起来。 这几日,网友们吃瓜吃得不亦乐乎。 先是傅子楠与许纯疑似分手,紧接着,苏梦染和傅子楠在一起的消息,又沸沸扬扬地传开了。 甚至还出现了二人要结婚的消息。 这段日子,苏梦染的确没有什么工作安排,前些时候新接的戏也推了,这些似乎都暗暗坐实了这些流言。 网络上一片哀嚎,自家女神居然要和这么个快要过气了的小生在一起,实在令人意难平。 不过苏梦染这边并未做什么回应,她甚至连微博都没有翻,整日沉迷于网购。 一开始,她网购的商品还会被检查一番,但后来发现买的基本上都是些化妆品和衣物,想来不过是女人的爱美之心,傅子楠也就由得她去了。 这日苏梦染收到了一管口红。 她坐在梳妆台前,在手里把玩了一会儿,然后将盖子打开,慢慢将口红旋了出来。 深玫瑰色,与徐渡衣衫上的血迹,很是相像。 “到时候就靠你了。”苏梦染轻轻呢喃了一句,意味不明。 不同于那些随便丢在一边的商品,这支口红被苏梦染十分小心地,在抽屉深处放好。 徐渡蹲在她身边,看着那管口红,若有所思。 不知不觉,到了订婚礼的前夜。 衣架子上挂着明日订婚的礼服,苏梦染辗转反侧半宿,终于睡了过去。 徐渡静悄悄地在床边看着她,然后无声地来到窗边,沿着窗台离开了这里。 他其实略有些不安,苏梦染显然是打算在订婚礼上做些什么,而这样做,很可能会导致某些不可挽回的结果。 但他此时必须离开了,因为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去完成。 到了午夜零点,他变成猫,就已经达成了三十日,也就意味着他可以变回人形。 从根源上连根拔起,这一系列的事情自然可以迎刃而解,只是,他不确定,能不能赶在苏梦染的动作前,避免那悲剧的结果。 徐渡轻盈的身形慢慢融入了夜色。 * 订婚仪式。 苏梦染穿着一身深红色的抹胸礼服,和傅子楠一起等在后面。 这仪式办得很正式,主持人致完开场辞,傅子楠便轻轻牵起她的手,慢慢朝订婚台上走去。 台下的嘉宾大多是圈里人,人不算太多,但分量倒足,可见傅子楠也确实用心准备了这场仪式。 虽然这其中的主要原因,是为了摆脱先前和许纯的捆绑,挽救自己的名声,但傅子楠自认为,自己对苏梦染,也的确是动了真情。 比起以往所有女人,苏梦染无疑是最特别的那个,他从未对任何一个女人,有过如此深的渴望。 等过了订婚礼,傅子楠打算当夜先收了她,然后领证,结婚。 今日过后,苏梦染将永远属于他,什么徐渡,哪里有和他争的资格。 傅子楠脸上的笑意加深,不可否认,或许徐渡的存在,让他对苏梦染的执念更加深刻 。 然而苏梦染的手紧了紧,停下了脚步。 傅子楠偏头,疑惑地皱起眉头,却看见苏梦染轻轻一笑。 “我忘记涂口红了。” 傅子楠松了口气:“我还以为怎么了,原来就是这种小事,没关系的。” “这怎么能算小事?”苏梦染眼波流转,“今天对你我来说,可是个特别的日子,一丝一毫都不能懈怠。” 她掏出一支口红。 傅子楠本来是有些不耐烦的,可苏梦染斜斜靠在墙上补妆的模样实在诱人,玫瑰红勾勒着她完美的唇形,像鲜嫩的花瓣,看得他心里痒痒的。 他将她抵在墙上,打算吻下去,却被苏梦染笑盈盈地止住。 “不急,不急。”苏梦染悠悠地说,“等一下订婚仪式上,自然是会给你尝尝的。” 她勾了勾唇角,外面宾客满座,众目睽睽之下,那……才有趣。 傅子楠停下,想了想倒也笑了起来:“是我心急了,走吧,客人们还在等着呢。” 他牵着她继续朝前走去。 外头主持人致完辞,却迟迟不见人影,宾客们暗暗议论起来,直到二人姗姗来迟,这才平息下来。 订婚仪式简单来说,就是赠送订婚戒指,然后男女双方彼此深吻。 傅子楠将戒指戴到了苏梦染纤细的中指上,然后揽过她,深情地注视着她的面容,慢慢靠近。 苏梦染看着他逐渐接近的脸,荡起一个甜蜜的笑意。 “去死吧。” 她的声音仅能让对面的傅子楠听见。 口红上藏毒,量不多即可致命,这么多人见证着,这样的死法,才够解恨。 当然她也会死,但那已经无所谓了。 傅子楠愣了一下:“什么?” 他们的声音都很轻,从下面的人角度来看,就好像是情侣之间的密语。 可只是有傅子楠清楚地看见,苏梦染眼中满是恨意,她的唇凑了上来,像红色的罂粟。 他心头忽然泛起一阵恐慌,但显然已经来不及避开。 可就在此时,宴会厅的大门“砰”的一声,被猛然推开。 苏梦染的唇也就在咫尺处停住,惊讶地转过头去。 一队武装警察冲了进来,拔出枪,将傅子楠团团围住。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几人已将他制服,手铐已经被拷在了他的手上,队长走出来:“傅子楠先生,根据证据,将以‘毒驾罪’、‘故意伤人罪’、‘恐吓罪’等罪名逮捕你。” 傅子楠拼命挣脱着,然而一听到证据,整个人就停下了挣扎。 “证据?什么证据?”他惊恐地睁大了眼睛,四下探寻。 直到目光堪堪定在了一个人的身上,噤了声。 徐渡稳稳地走到傅子楠的面前,微微挑眉,看着面前狼狈的男人。 “不……可能,这不可能!”傅子楠牙齿打颤,“你……没死?为什么?!” “哪有那么容易?”徐渡弯了弯唇,“至于为什么,不妨到监狱里去,慢慢思考。” 没有什么时间再留给傅子楠,很快他就在众目睽睽之下被带走,消失在了宴会厅。 众人面面相觑,鸦雀无声,被这场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傻在了原地,直到警察们离开后,依旧迟迟未能反应过来。 徐渡穿过愣住的众人,慢慢走到了苏梦染的面前。 苏梦染微微仰头看着他,根本说不出话来,最初的震惊过去后,一阵心酸涌上心头,怔怔落下泪来。 她张了张嘴,却被徐渡制止。 “别动。” 他从西装的口袋里拿出一方白色的手帕,捏起一角,将她唇上的口红轻轻擦去。 “你……”苏梦染艰难地开口,“你……知道……” 她再也说不出话来,泣不成声。 徐渡也不理会下面众人的纷纷议论,轻轻拍了拍她的背:“辛苦你了,都过去了。” 苏梦染将头埋在他的胸前,徐渡微怔,但随即却似乎若有所觉,微微抬起头,看向二楼的回廊。 带着面具的男人,懒散地依靠在栏杆上,似乎除了徐渡,没有人能感知到他的存在。 那男人动了动唇,虽然没发出声音,可徐渡却从唇语中读出了他的意思。 “我们还会再见面的。” 说完这句话,他就从徐渡的面前慢慢变成透明,从这个世界消失了。 那个男人从这个世界脱离后,走在一条黑暗的长廊上,最终又回到了那个寒枫路的住宅里。 “所以我这算是干预失败了?”他懒洋洋地靠在躺椅上,把手支在头后,淡淡地说,“不过每次就这么一次干预机会,想要赢他,貌似也不是那么容易。” 【放心~在之后的日子里,您所能停留在现世的机会,会越来越多;与他交锋的机会,也会不断增加——】 轻佻的声音在他的意念里响起。 【预祝您浪得愉快,我亲爱的,平衡者。】 作者有话要说:唔,关于平衡者这个概念,与执行者相对。 说白了就是小徐来捣乱的。 至于为啥……就先不剧透了哈~ 第43章 后宫三千的渣顶流(25) 徐渡不知道那个人是从何来, 又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对这个世界进行干预。 但既然以后还会再见, 也就意味着, 未来还有很长的时间, 去揭开谜底。 他从不畏惧。 解决完了这场闹剧般的订婚仪式, 诸事尘埃落定后,徐渡去了监狱。 探监室。 徐渡隔着厚厚的隔音玻璃, 拿起一旁的电话。 对面的傅子楠邋遢狼狈,看上去苍老了许多。再也没有人会把他,和几年前那个仪表翩翩的顶流男神, 联系在一起。 “我知道你想见我, 想问什么?”徐渡淡淡地开了嗓。 傅子楠浑浊无神的双眼盯了他一会儿,沙哑地开口:“你到底是谁?” “这就说来话长了。”徐渡略略靠在椅背上, 扬起一丝笑意,“不过可以跟你讲,我与你不同,并不能算是一名穿书者。” 听到“穿书”两个字, 傅子楠浑身一颤,看向徐渡的目光满是震惊与恐惧。 他平复了一下心情,半晌才缓缓说:“可见你也不是正常人,那为何非得跟我作对?若是你我联手, 这个世界恐怕都只会是我们的玩具。” 还真是狂妄,徐渡一哂,可似乎也正是这种优越感, 最终葬送了他。 “我记得,傅先生你之前,曾跟我说过一句话。”徐渡微微眯起眼睛,“那时你曾说,自我踏入你那家赌庄的时候,我便输了这场赌局……可如今看来,我才是最后的赢家——甚至你那一赌,自以为胜了,实则不过是加速了你的败局。” 若不是傅子楠突然发难,恐怕他取得记忆里的罪证,还需费些工夫……当然,傅子楠那时所谓的计谋,其实正中徐渡的下怀,将计就计,获得了今天的成果。 傅子楠似乎没有听明白徐渡的话,正打算再问,然而徐渡却也不打算再回答。 “傅先生,你的结局已经注定,无论再从我这边获知什么,也于事无补,这没有任何意义。” 傅子楠诸多罪名挂在身上,被判无期徒刑,一辈子只能呆在监狱里老死。 “徐渡!”电话那端传来一声怒吼,对面的傅子楠整个人扑在玻璃上,面色狰狞,“你以为你就是正义的化身吗?你知不知道,我的罪名里,有多少是在我过来之前,原主就已经犯下的罪过?!” 徐渡挑起眉头,嘲讽地笑了笑。 “我什么时候说过,自己是正义的化身了?” “也罢,傅子楠,在这最后我就告诉你,我所做的一切,不过是为了任务,任务将你我划成了对立两面,你就是我的敌人——我必须击败你,与道理正义,没有任何关系。” “你失败了,自然要接受失败的代价。” 徐渡的声音不高,可却像一记记惊雷,劈在傅子楠身上。 他脸色灰败,慢慢地软了身体,颓然地陷在身后的椅子里。 这件事应当就在此处画上了句号,傅子楠的结局自此确定。 徐渡挂断了电话,不再看他一眼,转身离开。 【叮,傅子楠结局扭转度为S级,已达到最高级别,您已完成任务,将获得通关积分2000分,额外奖励:4000分。】 【是否确认领取,并离开当前世界?】 意念中冷淡的机械音响起。 徐渡许久没有听到正牌系统的声音,似乎自从K系统到来之后,原来系统的存在感就越来越弱。 当然按照惯例,徐渡没有离开这个世界,果断地选择了“否”。 对于苏梦染的守护,还远没有结束。 她似乎将自己当成了极重要的人,徐渡无法读懂她的感情,也从来不知如何去回应。可还是决定就像上个世界那样,陪伴在她身边,尽到自己守护的责任。 也许停留到最后,或许会发现什么,明白什么,也未尝可知。 * 傅子楠入狱后,他名下的产业、财产,全部查封。 当然也包括白沐晗暂住的那间房子。 白沐晗拎着一只孤零零的箱子,漫无目的地站在街边,也不知该去哪里。 她为了傅子楠抛弃了家庭,然后又被傅子楠抛弃。 然而前一段时间,傅子楠因为忙着其他事,暂且还没抽出空来处理她,因此白沐晗又在那间公寓独自待了一个来月,虽然终日惶恐,但始终还心存一丝侥幸,暗暗盼着傅子楠能回心转意。 即便是后来得知了傅子楠与苏梦染订婚的事情,白沐晗虽伤心,却也没有完全放弃。 这个世界上,只有她一人肯为他抛弃一切。在白沐晗看来,只要傅子楠能明白她对他那诚恳无私的爱情,别说是订婚,哪怕他就是结了婚,也无法阻挡得了他们的相爱。 不过这一切,都因着傅子楠被捕,掉在地上摔成了碎片。 白沐晗想着之前与傅子楠在一起的那些日子,轻轻捏着旅行箱的拉杆,失魂落魄。 家里的人想必早就恨她入骨,她背叛了他们,投向了仇人的怀抱,恐怕永远也得不到他们的原谅。 她还能去哪儿?为什么就从来没有人能理解她的孤独,理解她的爱情? 白沐晗虚弱地靠在树边,风一吹,眼圈忍不住红了起来。 “白小姐?” 清浅的女声响起,带着一丝温暖。 白沐晗有些惊讶地转过头去,看见许纯摘下了墨镜,正微笑地看着她。 “这……”她有些犹豫,“许纯小姐?” 白沐晗自然是知道许纯的,对她也没有太大的好感,毕竟她和傅子楠在一起那时,许纯还是他的正牌女友。 她也曾羡慕过许纯可以堂堂正正地站在傅子楠身边,不过后来看傅子楠对许纯似乎及其厌烦,最后还甩了她,又觉得有些同情——说白了不过是一个可怜的女人,空有名头,却得不到真正的爱情。 这是白沐晗第一次见到许纯本人。 她瞧着也憔悴了不少,不过脸上还挂着得体的笑容。 “白小姐怎么站在这里?今天外面风大,不如到我那儿去坐坐?”许纯拉过白沐晗的手,语声温柔。 盛情难却,白沐晗也的确没有其他能落脚的地方,便跟着许纯去了她家。 白沐晗原以为,许纯因着傅子楠的原因,对她定然也有敌意。可一番相处下来,许纯对她的招待十分周到,听过她的烦恼与心事后,也能一一开解。 就像一个温柔和善的大姐姐。 于是白沐晗就在许纯家里暂且住下。 许纯平日里也不清闲,傅子楠的工作室查封后,为了工作,她必须四处忙于应酬。白沐晗自己却待在人家家里无所事事,这样一比对一下,连她自己都感觉有些不好意思。 白沐晗便将自己出去打工的打算说给许纯听,却被许纯制止,反而告知她,自己这边有一份更好的工作,可以托人介绍给她。 接触这些日子,对于许纯的话,白沐晗早已深信不疑,心中更是深深感激。 某一天深夜,许纯拉着白沐晗去了一家酒吧。 “纯姐……”白沐晗有些胆怯,“我们、我们……就在这里见客户吗?” 瞧着不像是什么正经的样子。 不过许纯微微一笑,摸了摸她的头发,瞬间使她安心下来。 “这个机会可是难得,以你的长相和气质,不来娱乐圈发展,倒是有些可惜了。”许纯温声说,“圈内人白天都忙,压力还大,晚上往往都来这儿排解排解,咱们有求于人,自然也得顺着别人来才好,阿晗,你说对不?” 难为她肯为自己考虑得这般周全……白沐晗为自己先前的怀疑感到羞愧,连连点了点头。 “这就对了。”许纯递给她一杯酒,暗暗勾了勾唇角,“阿晗,左右也还要再等一会儿,尝尝这个,不用客气,反正今天都是我请客——” 高脚杯里盛着鸡尾酒,颜色亮丽,看着很是诱人。 白沐晗抿了一口,只觉得甜丝丝直沁到心里,对上许纯含笑的眼神,觉得熨帖,便又几口下去,杯子便见了底。 然而喝完没多久,却觉得有些晕乎乎的,还出了汗,浑身软绵绵的,使不上劲儿。 “纯姐,我这……是不是醉了?”白沐晗只觉得,眼前许纯的笑容逐渐模糊起来,说完这句话,便再发不出一丝声音来,软软地倒在了桌前。 “阿晗,阿晗。”许纯轻轻推了两下边上的女人,见她只是无意识地发出一两声呢喃,唇边的笑意便慢慢地放大。 她朝不远处招了招手,两个中年男人便走了过来,均是谢了顶,大腹便便的模样。 许纯似乎与那两个人很是熟悉,其中一个人将她搂在怀里亲热,许纯掩起眼中的一丝厌恶,荡起红唇,咯咯娇笑起来。 “李总,张总,你们就不瞧瞧我今日给你们带来的这个小妹妹?听说年纪不大,还嫩着呢。”她腻着声线,娓娓道来。 那两个男人将不省人事的白沐晗翻了过来,摸了摸她的脸蛋,其中一个“哈哈”笑了两声:“还不错,虽说没有阿纯你长得好看,但这股子新鲜劲儿,倒是挺招人的——” “房间都已经安排好了。”许纯笑着点点头,“两位老总若是满意,不如考虑考虑咱们之前商谈的那个资源,我可是眼馋了很久呢……” 作者有话要说:唔,傅子楠已杀青,他的后宫们也快下线了。 这一个世界就快结束啦~感谢大家的支持啊~ 第44章 后宫三千的渣顶流(26) 白沐晗疯了。 白明旭是多日后才接到的消息。 精神病院的病房里, 白色的,空荡荡只有一张床, 窗户亦是被焊死的。 白沐晗呆呆地缩在床角, 病号服挂在消瘦的身上, 原先一从秀发成了枯草, 两只眼睛深深地陷了下去,看到来人, 睁得大大的,满是惊恐。 她早已认不出任何人来。 白明旭原本想上前两步,可是他稍一动弹, 白沐晗就拼命往墙角里躲, 蜷缩起来抱着上臂,十指紧紧揪着胳膊上的衣袖, 张着嘴“咿咿呀呀”,发出毫无意义的单音字节。 之前被许纯陷害的事情,使她精神崩溃,成了现在这副模样。 白明旭站在门口, 看着眼前形如骷髅的白沐晗,忽然想起她从前的模样。 那时候,他的父母尚在,平淡而幸福的日子一天天地度过, 从未想过未来某一日的灭顶之灾。 他的亲人纷纷离他而去,就连与他相依为命的姐姐,其实也早在她倒向傅子楠的那日, 就已经死去了。 而落得这般下场,也是咎由自取。 为着她那些背叛,白明旭本该是恨她的,可是此时,往昔的记忆如同潮水般涌上,却令他徒然生出了一丝悲哀。 然而他终是不愿再让自己沉溺在这些无谓的感情里,白明旭知道,出于责任,自己不能任她自生自灭。 可是她不配得到原谅。 所以白明旭只会为她支付医药费,任她在这里度过混沌慌乱的余生,而不再把她当做自己的亲人。 这是她自己选择的道路,从那日起,两人就已分道扬镳。 白明旭最后看了她一眼,然后转身离开,反手关上了病房的门。 * 白沐晗的事,许纯也同样被捉住了把柄,进了监狱。 虽说她犯下的罪行不至于判死,可是在牢狱里待上几年,她的名声、青春也就基本上被耗得一干二净,出狱后的结局也就差不多那样了。 傅子楠的意气风发,许纯隐藏在清纯外表下的勃勃野心,白沐晗那可抛弃一切的爱情,在这晃晃几年里,尽数变成了颓败的灰烬。 而苏梦染却颠覆了世界蓝本里的悲惨结局,前途一片鲜花着锦。 前一阵子的风波曾让她心力交瘁,之前徐渡失踪的那段时间,她沉默了许多,不过等到徐渡回来以后,慢慢淡忘了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整个人便逐渐又开朗了许多。 总算是虚惊一场,不过令苏梦染有些遗憾的就是,那只萌萌的布偶猫忽然不见了踪影,这让她伤心了一阵子,直到后来徐渡干脆买了一只相似的给她。 胖嘟嘟的布偶猫雪碧,此时正蹲在椅子下面,亲昵地蹭着苏梦染的脚。 苏梦染感觉有些痒,笑着揪起那胖猫的后颈:“别闹,我正忙着呢。” 她正在研究新到手的剧本,这次接到的是一部大制作电影,题材新颖,名导加成,苏梦染凭借着自己的能力和口碑,成功地接到了这个颇为难得的资源。 雪碧“喵呜”了几声,又蹭了蹭苏梦染,这才慢吞吞翘着尾巴踱开,兀自到一边儿缩成了团。 徐渡从书里抬起头来,瞧着猫咪这幅模样,打了个恶寒。 他在当猫的时候,应该不是这样的吧…… 徐渡摇了摇头,低头正打算继续看书,苏梦染却饶有兴致地看了过来:“你看什么呢,这么入神?” 徐渡把封面展给她看,是一本百科全书。 苏梦染挑了挑眉,兴致缺缺:“很有意思吗?我可最害怕百科全书这种了。” “谈不上有没有意思,我有癖,平时靠这个打发打发时间。”徐渡说。 而且读读百科全书,对当下的世界也会有更多的理解和认识。当然这一点,徐渡是不会跟苏梦染说的。 “哎,你也太无趣了。”苏梦染笑了起来,“真要打发时间,我瞧着我这本剧本倒是挺有意思,要不我来跟你讲讲?” 徐渡看了她一眼,平淡地说:“不用了,这个剧本我看过了,应该是可以背下来的。” 这回苏梦染倒是不笑了,满脸的不可思议:“真的假的?看过一遍就能全记下来?” 她赶紧翻起来剧本,随机抽出几段,考了起来。 徐渡自然是对答如流。 “这怎么可能?”苏梦染吃惊地睁大了双眼,最后忿忿道,“你可真是个变态。” 她素来最头疼的就是背台词了,不仅要把自己的背下来,就连别人的,也得记得个大概,表演的时候才能顺顺当当。 然而眼前这男人,居然只要看过两遍就能全记下来,虽然表现力和感染力完全不合格,但是这记忆力也真是吓人。 若是脑子能换一换,该有多好? 苏梦染叹气:“我真是服气。你这能耐,都可以跟这剧本里头的男主角,有的一拼了。” 剧本里的男主角?徐渡愣了一下。 这部电影名叫《星孛》,是一个科幻向的爱情故事。 设定是未来时空的人经改造后,情感不再作为一种人类本身持有的东西,而变得像温度一样,在外界的控制下可以调节。象征“完美”的男主角是情感被重塑至最佳的改造品,而为了对这一能力进行测试,他被投放到某一过去的时空完成任务,简单来说,就是利用感情,使得任务对象为他心甘情愿地死去。 而男主角看中的目标是一个东方古国的公主,她就像是传说里走出来的图兰朵,美丽高贵却又骄傲无情,男主凭借着被调整至“完美”的情感,一步步使公主沦陷到他的陷阱里,最终自杀,甘愿为他死去。 然后一切归于虚空,任务成功后,男主角最终又重新来到时空通道,踏往归程。 “……时空隧道是一个极漫长的星系,他就漂浮在万千星辰里,手里握着一根项链,项链上挂着的是一小片闪闪发亮的彗星碎片,这倒也符合题目,毕竟‘星孛’就是彗星的古称,这条项链,曾经是他作为‘定情信物’的道具。”苏梦染娓娓道来,思忖了半晌,又抬眸看向徐渡,“你说,这家伙到底喜不喜欢女主角?虽说他是个莫得感情的杀手,可是为什么在结束时,又握着曾经和女主定情的项链?” “也许,他自己也不清楚。”徐渡想了想,说,“经过情感重塑之后,或许他根本就不知道什么是感情,这就像是你让一个从未见过大海的人去形容大海,或像是问一个从未吃过糖果的人甜味是什么……他恐怕无法获知这样的感觉究竟是因何而起,又为何挥之不去,但这种感觉最多也只能用一种迷惘来形容,似曾相识却又怅然若失。然而这样的感觉究竟能维持多久,谁也不会知道——但如果是很长一段时间也无法排解,我想,那可能是人类的本性,终究无法被这种机械而冰冷的规则所压制。” 徐渡难得说这么一长串话,自己说完,也不由一怔。 苏梦染呆呆地看着他,半晌,忍不住“扑哧”一笑。 “你绕得我头都晕了……说得煞有其事,就好像你被改造过的样子呢。” 作者有话要说:图兰朵公主的故事,感兴趣的可以自行了解下哈~ 之前生病没有更新,抱歉让大家久等啦……至于之前欠下的章节,我争取努力努力双休日多更两章~ 爱你们(#^.^#) 第45章 后宫三千的渣顶流(27) 《星孛》大获成功。 这部影片因为精巧的构思、艺术性的拍摄手法而获得好评, 斩获了许多奖项。 而苏梦染更是将电影中的女主角演活了。 她饰演的公主,容颜倾城, 性格骄傲, 却在男主的计划下, 深陷情网而不自知, 最后明白了自己的心意,困死在圈套里。 最后一幕是公主死前, 望着男主空洞淡漠的眼睛,流下了一滴泪,交织着绝望与悲悯, 甚至还带了一丝释然与温柔。 或许她也察觉到了, 自己的爱人是一个无情无欲的怪物……苏梦染将这一段,表演得淋漓尽致。 而这一滴泪, 也成为了整部影片中,最为经典的画面,落进了男主的心里,也落进了观众们的心里。 苏梦染凭借着《星孛》, 获封金乌奖影后,成为了该奖项历史上最年轻的演员。 这也是她进击电影圈所拿到的第一个奖项,年纪轻轻,前途无量。 但与巨大赞誉共同而来的, 还有恶意的流言与诋毁——不少人认定,苏梦染从一个声名狼藉的二线,短短时间内一跃成为包揽各项奖项的顶级演员, 背后肯定少不了见不得人的权色勾当。 这部电影拍完,苏梦染收到邀请,参加一个访谈节目。 现场的节目录制,笑吟吟的主持人走上台时,苏梦染觉得有些面熟,但动过刀子的脸实在没什么辨识度,她花了半天,才终于想起来。 赵思蓉,上回参加综艺节目时遇到过,似乎与傅子楠关系亲密,而对她则抱有很大的敌意。 苏梦染微微皱了皱眉,“赵思蓉”这个名字她还是有些印象的,当时她看节目策划书的时候,可不记得有这么一号人物参与,她怎么就突然成主持人了? “梦染,很高兴见到你。”赵思蓉弯起唇,粉色的唇彩微微发亮,朝苏梦染伸出一只手来。 苏梦染轻轻笑了笑,握了握她的手,没有作答。 场景是一个布置得颇为舒适的演播厅,苏梦染和赵思蓉在导演的安排下,坐在正中央的沙发椅上,半侧着身子面对正前方。 聚光灯照在两人身上,摄影机的镜头微微调转,赵思蓉的余光瞟了一眼斜对面的女人,她今天一身酒红色的鱼尾裙,半露出雪白的肩头,光洁纤长的脖颈上绑了一束黑色颈带,简单而不失优雅,整个人看上去愈发大气明艳,光彩照人。 赵思蓉心下嫉恨,但多年的职业经验,还是让她在镜头前,保持着得体的笑容。 访谈开场的惯例,自然是营造出一个轻松的氛围。赵思蓉亲切地与苏梦染寒暄了几句,讲了几个笑话,热了热场子,这才慢慢转入正题。 “梦染呀,网友们都说你是近年最有天赋的女演员,短短几年的时间,就能摆脱原来的丑闻,从困难里爬了出来,简直堪称神速。”赵思蓉微笑着说,“对此,你有没有什么诀窍,能分享给大家?” 她故意提及丑闻,这是苏梦染曾经最受伤害的一段经历。 更何况,通常提及她上升时间短的,不少是嘲讽她背后有金主的黑子,赵思蓉想把话题往什么方向上引,一清二楚。 “就努力吧,”苏梦染淡淡地说,“天道酬勤,多努力,总会有回报的。” “努力?”赵思蓉咯咯地笑起来,随后像个天真的小姑娘一样嘟起嘴,“可是我也很努力呀,感觉还是没有梦染你厉害……梦染,你教教我呗。” 她语声娇俏,听上去就像是一个天真无邪的主持人,通过自黑来活跃现场气氛。 苏梦染看着她脸上甜腻腻的笑容,忽地一笑。 赵思蓉本来还在絮叨,见她这副气定神闲的表情,愣了愣,便收了声。 “确实,光凭努力,也还是不够的。”苏梦染靠在沙发椅背,盯着赵思蓉那张凿刻痕迹过重的脸,轻轻开口,“能让一个人,在一众努力的人们里面脱颖而出,关键靠着的,还是天赋。” 她轻声说完,便不再开口,只是静静地看着对方。 赵思蓉万万没想到她会这么回答,怔了一下,不禁脱口而出:“这么说,梦染你觉得自己是个天才?” “当然。”苏梦染勾唇一笑,“演员需要灵气,可不是光靠苦练就能成功的事情。理论知识、表演套路,这些固然重要。可是若是仅仅止步于此,表演得再生动,也会落下痕迹,而表演艺术的真正精髓,其实更看重的,是人与角色的彼此融合,不落俗套,浑然自成……只有这样的角色,才能深入人心。” 这番话说得有些狂妄,不过苏梦染早就慢慢习惯,不纠结于他人的看法。 赵思蓉一向伶牙俐齿,此时却有些接不上话来。 苏梦染太狂,可说的话却也是句句在理,何况她也有狂妄的资本,短短数年,各大奖项包揽,不是虚的。 再联想一下之前自己的话,苏梦染这番回答,不也暗指她只剩努力,而没有天分吗?赵思蓉弄巧成拙,脸上有些挂不住,讪讪地调转了话题。 “啊对了,梦染,听说你之前曾经和傅子楠订婚,后来他出事了,你们还有联系没有?”赵思蓉掩唇一笑,“还是你又有了新的……” 这无疑是一个重磅炸弹,人们对于苏梦染的情感生活十分感兴趣,而她之前和傅子楠的纠葛更是极富戏剧性,吊足了人的胃口。 这个问题同样带着恶意,若是回答不慎,就会变成前男友一出事,后面转身抛弃对方的凉薄女人。 “这件事还真是你误会了。”苏梦染说,“之前和傅子楠订婚,是被逼的。至始至终我对他,从来没有什么感情,他对我实行□□,这也是他后来被抓进去的一个罪行……如果感兴趣的话,我觉得你可以直接去问他,据说,赵小姐你和傅子楠的关系很好。” 赵思蓉面色一僵,她曾经喜欢过傅子楠不假,但是现在被人说与一个罪犯“关系很好”,她面上也是没什么光彩的。 “咳咳。”赵思蓉掩唇咳了咳,笑道,“其实我跟他也不算很熟,不说他了,梦染,你最近就没什么新的恋情进展吗?” 苏梦染抿了抿唇:“我还是单身。” “是吗?”赵思蓉故意拖长了语调。 她的眼中闪着得意的光芒,似乎所获取的信息,远远超过苏梦染所预料。 “我听说,”赵思蓉微笑,“梦染,你和你的经纪人,似乎……” 苏梦染倏地抬起眼,见她胸有成竹的笑容,手心微微紧了紧。 两人的目光移至场外,定在了徐渡身上。 作者有话要说:徐渡:喵喵喵? 第46章 后宫三千的渣顶流(28) 现场拍摄的嘉宾, 骚动起来,一片哗然。 除了之前傅子楠的事情, 苏梦染迄今为止, 没有什么绯闻。 可如今看着台上的情形, 似乎她们所注视着的那位经纪人, 和苏梦染还真的有些关系。 在窃窃私语中,徐渡并不打算沉默下去, 而是慢慢走上了舞台。 赵思蓉不仅有些惊讶,在她看来,徐渡是不会为了苏梦染出面的。 她之前有去探过监, 傅子楠曾告诉过她不少有趣的事情, 比如苏梦染对于眼前这个男人的感情,以及他的真实身份。 在得知徐渡居然是天盛集团的董事长后, 赵思蓉着实吃了一惊,但这也解释通了为什么苏梦染短短时间内便可以一跃而起,原来背后真的是有金主作靠山。 她对于苏梦染自然更加嫉恨,徐渡面容俊雅, 气度不凡,更别提还掌握着偌大的企业和资源——赵思蓉自己也跟过几个金主,都是大腹便便的老头,像徐渡这么年轻有为的, 实在少见,不想却被苏梦染占了去。 不过妒忌归妒忌,赵思蓉却也并不觉得苏梦染能落到多好的结局。男人么, 也就是在外头图个一时新鲜,日子久了也就腻烦了,任她苏梦染长得有多好看,也和徐渡不是一个层次的人,早晚是被抛弃的结果。 所以赵思蓉敢于大张旗鼓地将这件事揭露出来,因为她觉得,徐渡根本不可能把他和苏梦染的关系暴露出来。而她这么一提,事后再放出徐渡就是天盛董事长的消息,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苏梦染是靠着金主上位的,她就是跳进黄河里也洗不清了。 当然,这件事情慢慢发酵,以她在圈里的经验来看,这两个人估计也就差不多结束了。 不过她万万没想到,徐渡竟然慢慢走上了舞台,在苏梦染的身边坐了下来。 连台下的导演都愣住了,不知道台上这是在演哪一出。 就连苏梦染也怔怔地看着徐渡,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赵小姐想说什么?”徐渡沉着地开口。 赵思蓉一愣,随即赶紧娇滴滴地笑了笑,圆回了场:“咳咳,我就是有点八卦嘛……徐先生,听说您的真实身份其实是天盛的老板,那么您对于梦染是怎么想的?是不是想和她发展成情侣关系呢?” 她的语气讨好,并不想得罪这位大佬。 “并不是。” 苏梦染原本微微屏着呼吸,待听到徐渡的回答后,低下头,眼神微黯。 “我希望她能成为我的妻子。”徐渡淡淡地说,并从口袋中拿出一个小盒子,看向苏梦染,轻轻问,“可以吗?” 盒子里面装着一条项链,做工精致,细细的银链上垂着一枚小小的彗星,由细碎的钻石和蓝宝石点缀而成。 几乎与《星孛》里男女主角的定情信物,如出一辙。 苏梦染猛地抬起头,仿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半晌才喃喃道:“你说的……是真的吗?”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徐渡站起身来,取下她脖子上的黑色颈带,将项链替换了上去。 “很适合你。”徐渡看着她,微微一笑,“不准备回答我的问题吗?” 苏梦染的指尖轻轻抚上了项链上的彗星挂饰,忽然扑到了徐渡的怀里。 “我愿意。”她哽咽道。 谁也不会想到事情竟然如此发展,全场的空气都凝固了。 先是苏梦染恋情曝光,再是徐渡的真实身份被曝出,最后更是直接上演起求婚桥段……任何一个挑出来,都是足以让微博瘫痪的头条。 连摄影师持着镜头的手都微微颤抖起来。而赵思蓉则是又惊又怒,一张脸气得铁青。 敢情她这是……成了助攻不成?! 徐渡低头看了看伏在自己怀里的苏梦染,平静的眼神里闪过一丝复杂。 他有责任去守护她,理应给她一切想要的东西……可是,苏梦染真正所求的,他真的拥有吗? 他知道苏梦染所求的是什么。只是“爱情”二字之于他,仅限于字面上的意义,就好比光明之于瞎子,音乐之于聋子。 他没有去爱的能力。 但他愿意给予她一切,他可以做到的,这是他守护一个人的方式。 苏梦染从徐渡胸前抬起头来,眼圈有些发红,吸了吸鼻子,微微有些不好意思。 徐渡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背,然后转头看向赵思蓉:“赵小姐,梦染她情绪有些激动,这个节目就到此为止吧,我们要回去了。” 赵思蓉听了徐渡略微泛冷的话音,这才回过神来,顿时有些着急:“这怎么行?录制时间还没到呢!你们……” 这毕竟是她擅作主张挑起的话题,按原先的剧本可没有这一出,若是没达成时间,恐怕就要找她算账了。 “事实上,本来就是你们违约在先。”徐渡站起身来,俯视着脸色苍白的赵思蓉,“在之前的节目策划书里,原定主持人似乎并不是赵小姐您,似乎是在节目刚开场前临时换上的……据我了解,您和节目投资人之一有着不正当关系,今天这才能站在这里,想来倒到时候就算出了什么差错,也有人能为你收拾残局。” 赵思蓉指尖发颤,这次的机会是她陪了那个投资商好一段时间,软磨硬泡,这才求来的。她知道那个老头对她不过是一时新鲜,根本没有什么真情实感,若是知道了她捅出的篓子,那就完了。 她欲再说两句恳求的话,可是徐渡已经牵着苏梦染的手,在众人鸦雀无声的注视下,离开了。 * 关于苏梦染的访谈节目最终流产,不过一些现场的片段还是流露出去,掀起了一阵狂潮。 此前关于苏梦染“金主论”的谣言又被翻了出来。不过这回不是黑,而是用来盛狗粮的。 比起苏梦染的情感状况,网友们的注意力,这次放到了男主角的身上。 徐渡,网络上几乎没有他的任何信息,除了以前的几段花絮里,眼尖的粉丝们得以捕捉到他的身影。 他很低调,以经纪人的身份陪伴在苏梦染身边,谁知道竟然是一个大型娱乐企业的董事长? 网友们吃瓜吃得很嗨,然而徐渡着实太过神秘,除了寥寥几语的信息,还有一张堪比娱乐圈男神的脸,再扒不出别的东西。 比起网络上的狂欢,当事人却显得异常低调,领证,筹备婚礼,均在默不作声中就完成了。 唯一的发声,是苏梦染的一条微博。 “我很幸福。”并配上了被夕阳染成温暖颜色的大海。 他们的婚礼在一个海岛举行。 苏梦染觉得自己是一个很幸福的女人,当年她陷在黑暗的泥潭里,曾以为自己就会无声无息地沉默下去,然后徐渡出现了,他拉起了她,还将她洗得干干净净,离开那片荒芜的沼泽与荆棘,带她走到了一片春暖花开的大海。 遇见他以后,一切就好像做梦一下。 然而梦终究有醒的时候,时光飞逝,她也开始慢慢变老。 徐渡当然也变老了,可是有时候,苏梦染却觉得,他衰老的只是外表,皮囊里头似乎还是一如她当年遇到他时那样。 初见他那时,她觉得这个人外表看上去年轻,可骨子里却活像是蹉跎了八百辈子;而现在见他,外表是个老头,可一双眼睛依旧清明,好像只是顶了张别家老翁的皮,其实从未老过。 人老了、病了,总会忍不住回想往事……当苏梦染躺在病床上奄奄一息时,回想往昔时,觉得自己这一生,干了一辈子自己喜欢的事业,和一个自己最爱的人长相厮守,还是很圆满的。 不过临了,她其实还有一个疑问。 病房里静悄悄的,窗外的冬青树叶微微晃动,屋子里只有苏梦染和徐渡两人。 “徐渡。”苏梦染躺在病床上,眯着老花眼,努力想看清眼前人的脸。 “我在。”徐渡说。 “这么些年……你是怎么看我的呢?”她说话有些吃力,慢吞吞的,“你……喜欢我吗?” “喜欢。”徐渡点了点头。 苏梦染含笑点了点头,默了半晌,又问:“那……你爱我吗?” 徐渡抬眼看她。 “抱歉。”徐渡轻轻地开口,“我不知道。” 他总是这样坦诚,即使到了最后,也不愿意说一句假话骗骗她……苏梦染笑了起来,其实他的回答,早在她的预料之中。 可即便如此,能遇见他,她依旧很高兴。 苏梦染想再说两句,可是忽然感觉提不起力气来,眼前忽明忽暗地飘,想来是到时候了。 她撑着一口气,从枕头底下摸出来一个东西,颤颤巍巍地握到了徐渡的手里。 徐渡愣住,冰凉的触感从掌心传来,是他送给她的那串彗星项链。 苏梦染似乎在低低地说着什么,徐渡凑近,听到她轻柔的声音。 “你……其实是‘柒’,对不对?” 《星孛》里的男主角,一个来自未来时空的改造人,没有感情,没有名字,代号为“柒”。 他是吗?若是,那么看着眼前垂危的苏梦染,又为何会生出一种有如溺水般,说不上来的陌生感觉。 徐渡有些恍惚,然后又听见那声音愈发低微,最后慢慢归于寂静。 “再见了……珍重。” * 苏梦染死后,徐渡也没有了停留的必要。 他了结了自己的生命,脱离了那个世界,然后回到了茫茫星海间的休眠舱里。 作为K系统延长时间的代价,他必须补上等量的休眠时间。 徐渡先找了个盒子,将上一个世界里,苏梦染最后留给他的彗星项链收了起来,然后躺在了舱里的吊床上,开始休眠。 他的意识进入了无限的黑暗里。 然而这次似乎与以往不同。 徐渡原本还沉眠于一片黑暗,却忽然眼前大亮,不知为何,竟忽然出现在一间房间。 房间里一个小孩坐在地板上,漠然地睁着眼睛,徐渡一看到他的脸,心跳便漏了一拍。 这是过去的他。 而他的母亲正吊在房梁上,脸色青白,身体已然僵硬。 作者有话要说:第二世界完结了~(#^.^#) 第47章 利用感情的心机质子(1) 幼年的徐渡, 面对这骇人的一幕,既不哭闹, 也不惊慌, 只是抬起手, 轻轻抚上了脖颈。 他的脖子上有一圈尚显新鲜的勒痕, 是人为留下的痕迹。 他的母亲临走时,似乎还想带上他一道, 只是不知是那女人一念不忍,还是他强行挣扎,造成了现在这局面。 徐渡默默看着这个孩子, 想来这也是他, 所遗失的过去。 眼前的场景又如同雾气般聚散明灭,待到眼前再次清晰起来时, 孩子看上去稍长了些年岁,正处在孩童与少年之间的青涩。 不过严格来说,“青涩”一词用在他身上并不恰当——他手里拿着一把刀,锋利的刀尖上滴着尚且温热的鲜血, 与他略显瘦削的身量形成了鲜明对比。 西装革履的男人身上多处刀伤,将白衬衫与地上的青草染红,手中原来紧紧握着的鞭子,也掉落在血泊里, 这是他最钟爱的道具,将孩子的母亲逼上了绝路后,这小孩子便成了他发泄的替代品。 徐渡漠然注视着了无生气的男人, 从血缘关系上来讲,他应该是他的父亲。 他的目光又再次落到了孩子身上,这是十岁的自己,在母亲自杀后,忍耐了一年,终于找到机会,一击而中。 十岁的自己杀了人后,脸上看不出任何的情绪波动,是一个天生的情感缺陷者。 而他似乎也早就策划好了一切,将尸体抬到一旁的手推车上,运到了地下室,开始处理各项后续事宜,染了血的青草也被除草机修去,取而代之地种上了一片淡蓝色的紫阳花,很是美丽。 幽静的别墅,从此只住着他一个人。 徐渡趁着场景还未消失之际,匆匆看了一眼门牌。 寒枫路178号。 徐渡悚然一惊,这个地方,在上一个世界出现过,当时苏梦染孤身前往,他在后面偷偷跟上,然后……见到了一张与自己如出一撤的脸,不明来历。 而现在却是在他的回忆里,两者之间,难道有什么联系。 这个发现,让整个谜团愈发扑朔迷离。 徐渡微微皱起眉头,正欲再作探查,然而眼前的场景却慢慢黯淡了下去。 每次都是这样,总是在即将接近真相的时候戛然而止,倒也有些让人无奈。 眼前的光芒略有些刺目,徐渡的意识慢慢过来,发现眼前的景物被几串珠链遮挡。 休眠期结束了,他来到了新的世界。 徐渡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一圈,自己在一座大气典雅的古代王宫里,此时正坐在一方软塌上。 黑服上缀着金丝腾龙滚边,头戴十二冕旒,缫丝贯穿玉珠垂在眼前,这是古时候的王冠,象征着一国之君的至上地位。 “父王,这是妍儿近日偶然求得的一张丹方,特来献给父王。”一个约摸十六七岁的少女站在他面前,微微屈身,双手捧着檀木托盘,上面放着一张薄薄的绢帛,写满了字。 边上一个宫装妇人,给他打着扇,亦是抿唇笑道:“妍儿这回去隐苍山,遇着个出世的高人,深谙炼丹养气之法,脾气却偏生怪异,只想着闲云野鹤,任妍儿如何诚心相求,这老道士也不肯回宫面王……好话说尽,这才口述了这则延年益寿的丹方,由妍儿亲手写下,舟车劳顿回来,还未曾歇着,这孩子便急吼吼地拿过来要献给王上。” 她衣着雍容华贵,珠翠满头,三十岁出头的年纪,因着保养得宜,看上去还算年轻,一开口吴侬软语,声调柔柔的,好似江南烟柳池畔的一朵莲花。 徐渡甚是厌烦这种软绵绵、哼哼唧唧的声调,听着像是没吃饱饭似的。他不咸不淡地点了点头,伸手拣起那绢帛,收入袖中,淡淡地说:“你有心了。” 母女两人面面相觑,那小姑娘的脸上更是掩不住委屈的神色,正欲开口,却被她母亲的目光堪堪止住。 “寡人今日颇感倦怠,想一个人早些歇下,”徐渡轻轻按了按眉心,“你们且先退下吧。” 一句话将两个女人打发下去,徐渡靠在榻上,拿出适才收下的那张帛书,讽刺地笑了笑。 说是“诚心相求”,殊不知,正是这一张薄薄的炼丹药方,神不知鬼不觉,要了原主的命。 徐渡这一回的身份是梁国国君,祖上出过几任明主,励精图治,生生将这片西隅不毛之地,开辟出一番欣欣向荣之景,能在这列国纷争的湍流中有幸占上一席之地。 可惜到了这一代,却摊上了原主这么个昏庸之主,亲小人远贤臣,不问政事,只爱炼丹,不仅搞垮了身子,更是将梁国拖进了泥坑,最后国破人亡,人头被新君在城墙头挂了一个来月。 而适才那两个女人,年长的那个是梁国王后楚氏,外表温温柔柔,实则极有手段,将原主套得死死的,很受宠幸;而那个年轻的小姑娘,则是楚氏的女儿,长乐公主徐妍,性情骄纵,却倍受宠爱,是原主的掌上明珠。 这是目前知道的信息,而更多的内容,他还没来得及获知。 徐渡靠在软塌上,撑着头,微微阖眼,按照惯例,开始接收这个世界的剧情蓝本。 这个世界的大背景,是个战火纷飞的时代。几百年的分封制下来,中央城的天子早已名存实亡,中原大地列国割据,百舸争流,时势格局亦是瞬息万变——今日两国还在把盏言欢,明日亦是有可能刀剑相接。 而这个故事的男主角赵瑞,是梁国东面邻国,虞国国君的儿子赵瑞,自幼不受宠爱,被送到梁国作为人质,却凭借着其长袖善舞的手腕周旋于梁国贵族之间,甚至还受到了原主的重用,最后连同着楚氏徐妍等人,害死了原主,把持了朝政,不费兵卒便端了整个梁国,纳入虞国的版图,还归国夺得了王位,成为中原第一霸主,此后数年间东征西讨,统一列国,终成一代辟世之主,坐拥千里河山。 而除了这番轰轰烈烈的王图霸业,赵瑞身上亦是桃花不断,列国公主、千金碧玉、传奇美人,尽数争先恐后地加入了他的后宫……只是这赵瑞却是个狠角色,该缠绵的时候缠绵,该抛弃或利用的时候绝不手软,或借着姻亲关系拉拢权贵,或将女人当做礼物讨得人情,甚至将对他一番痴情的女人嫁与他人,安排成细作,以供打探消息。 不过赵瑞心头却也有一个最为珍视的女人,凌驾于一众莺莺燕燕之上,是个穿越女,凭借着各种奇思妙想与前卫观点,成功地与其他妖艳贱货区分开来,最后受封皇后,收获了赵瑞的一世深情。 而赵瑞成为帝王后,与皇后鹣鲽情深的事迹,也在民间广为流传,戏本子里更是将他塑造成千古难逢的好男人……至于他之前坑了那么多姑娘家,也早就被世人淡忘。 徐渡很快就读完了世界蓝本,眉头轻轻蹙起。 这一次的世界蓝本,比之前的要短上许多,许多细节部分只是草草略过,与前两个世界的详细度完全比不了。 以前可没遇到过世界蓝本越变越薄的情况。 不过眼下也暂且管不了,按照惯例,读完世界蓝本,标配系统便要来宣布任务了。 徐渡集中起精神,然而与往常不同,这回系统并没有立刻公布任务,延迟了好一会儿,才响起那机械化的声音,较往常微弱了许多,还带着“滋啦滋啦”的杂音。 【……任务……守护对象……徐姜……阻止赵瑞……】 【通关条件……@#%&*@#%#E@Y/……】 除了几个字音,根本听不清楚,徐渡闭眼凝神,将全部的注意力收束到意识中,可还是只能听到一阵刺耳的杂音。 【……】 【……条件:请保持昏君人设~成为乱世列国里,最浪的国君——】 声音一下子清晰起来,不过却不是正牌系统的标准机械音,K系统那轻飘飘的腔调上线。 徐渡:“……你认真的?” 这是什么情况? 作者有话要说:新的世界~这次来个古代的叭,仿战国,架空,考据党求放过鸭~ 明天就是礼拜六了,争取明天肝一肝,多更一点哈(#^.^#)~ 第48章 利用感情的心机质子(2) 【咳咳, 我开玩笑的~】 K系统的语气总是如此吊儿郎当。 【不过,难得能当个一国之君, 比起做那兢兢业业的明君, 累得半死, 还不如肆意随性, 醉生梦死,好生享受一番……这不是更合你的性子?】 徐渡挑了挑眉, 没想到这家伙还挺了解他。 他不是个喜欢中规中矩出牌的家伙,钱财功名于他来说可有可无,也从不需要这些东西来证明自己。除了完成守护的任务, 他其实对给自己找别的麻烦, 其实没什么兴趣。 不过眼下的局势却由不得他躺着享福。 这是一个群雄纷争的时代,强则兴盛, 弱则亡国,根本没有退路——在这样一个竞争残酷的时代,一国之君想混个轻松安稳、不谋进取的日子,无异于坐以待毙。 更不用说现在梁国内政跌宕, 暗流涌动,按照原剧情发展,不出一年,他这个国君就要死翘翘了。 “所以, 系统到底出了什么问题?”徐渡指的是正牌系统,“这次的通关条件到底是什么?” 【你说那个冷冰冰的家伙啊……我的存在感越强,它就会越来越弱, 唔,简单来说,就是不兼容,□□扰了。】 “哦,”徐渡点了点头,“那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把你灭了?” 【啧啧,一脸平静地说出可怕的话。】 K的语气依旧轻描淡写,带着戏谑,接着回答徐渡之前的问题。 【这次的通关条件,其实宿主你心里头早就有数——说白了,就是搞垮赵瑞,大概达到灭国的程度,就可以了。】 还是一贯的套路,与徐渡的料想不差。 无论如何,系统布置任务的大方针总归不会改变,循着思路做到极致,总归是能通关的。 虽然原系统被屏蔽了给徐渡造成了一定困难,但K系统素来神秘兮兮,探不清虚实,他也着实拿K没有办法。 徐渡在心里盘算好了大致的计划,抬头看了一眼轩窗外的明月。 他抬脚走出寝殿,朝着一处偏僻的宫室走去。 * 暮月宫坐落在整座王宫偏僻的一角,荒草掩映,略显凄静。 月色下虫鸣一声断一声续,轩窗半开,里面暗淡的烛火微微跳动。 实在令人难以想象,这竟然是一国公主的寝居。 楚后深得原主宠幸,且颇有手段,这么多年来将原主牢牢攥着,可惜不宜生养,只生下了徐妍。 她没有儿子,自然也不会允许别人生出来。原主后宫本就不丰,怀有子嗣的妃嫔更是被她暗中下手除去,因此至今梁王膝下仅有两个女儿,这也是日后梁国政权大乱的原因之一。 而他的另一个女儿,便是住在这破败宫室的徐姜。 徐姜的母亲只是一个不受宠爱的胡姬,当年楚后正忙着对付别的妃嫔,一时疏忽,她这才命大地活了下来。 那胡姬产后血崩而亡,留下徐姜一人,无依无靠,原主也不喜欢她,楚后便留了她,任其在这冷僻的宫室自生自灭。 徐姜是他这一次的守护对象。 这姑娘在世界蓝本里,就是一个大写的惨,一生之中,好运似乎从未眷顾过她。 徐渡在树丛里半蹲下,目光透过半开轩窗,落到了徐姜脸上。 她的一双眼睛与旁人生得不同,双瞳异色,左眼湛蓝,右眼琥珀色。 在这个时代,异瞳之人被视作妖孽。徐姜因此为原主所不喜,受人歧视,看尽冷眼,在这萧瑟的宫室里孤零零地捱过了童年时期。 然而却有一人不嫌弃她这双眼睛,那个人便是蓝本里的男主角赵瑞。徐姜深受感动,赵瑞是她一生中唯一对她好的人——殊不知赵瑞只不过想利用她的感情,让她成为这梁国王宫里的眼线之一,死心塌地地为他提供消息,甚至冒死窃取机密。 只是除了女主卫萱,任何人于赵瑞来说,不过是一枚棋子。而梁国灭亡后,徐姜更是成为了一步废棋。 她被充入后宫,而此时赵瑞早就把她抛到了脑后,毕竟没了利用价值。 后宫生活寂寞如雪,不过若是能一直这样下去,日子倒也还算安稳。 徐姜原本也存了安然度日的心思,偏偏事与愿违。 卫萱患了怪病,久治不愈,不知打哪儿来的巫医奉上药方,竟是需要一双异瞳当作药引。而赵瑞也毫不含糊,当即派人押了徐姜,亲手挖了她的双眼,入了药。 人命有贵贱,她的命又怎能和赵瑞心尖尖上的卫萱比?何况赵瑞挖了她的眼睛后,怜她素来柔顺,为了安抚她,还给她晋了位分,迁了宫室——在周围的人们看来,徐姜那一对不吉利的异瞳,能用来治卫萱的病,那是她的福气。 在这样的情况下,徐姜黑化了。 她凭着极强的意志力,努力适应失去眼睛的生活,然后利用赵瑞对她尚存的一丝怜悯,精心谋划数年,静待时机,终于寻到机会,于国宴大典上公然刺杀赵瑞,虽未取得其性命,却也令其重伤。 而徐姜在完成刺杀以后,更是直接反手一刀插进心口,结束了自己的性命。 实乃烈性之人,但也不乏隐忍谋略,徐渡对此,还算欣赏。 可惜徐姜身为女儿身,被赵瑞一时迷惑……如果是位公子,想来梁国也不会亡得那么快。 徐渡掸了掸身上沾的草叶,缓步走进了宫殿。 室内宫灯里的烛芯皆是下等品,光线暗淡,陈设亦是简单,空荡荡的,竟连个宫人也见不着,想必都偷懒去了。 落魄至此,也难怪日后徐姜会对赵瑞那般掏心掏肺……在此之前,真是无一人曾对她好。 徐渡放轻脚步,踱至里间。 徐姜正跪坐在案前,一身略略泛旧的宫裙。此时正低着头,对着灯台,读着一卷竹简。 她神色宁静,眼睛胶着一片片细长的竹篾,食指轻移,极为专注,甚至连徐渡的到来都没有察觉到。 徐渡挑眉,徐姜还是个书痴?这点世界蓝本里倒是没提到过。 估计想来也没提及的必要,徐姜在那个原来的故事里,注定只是一个悲情的配角,无人疼爱,伤痕累累,不得善终。 不过徐渡既然来到了这里,就势必要让这一切,发生改变。 “阿姜。”徐渡轻轻开口。 他的声音柔和,可却还是吓了她一跳,手中原先捧着的竹简“啪嗒”一声掉在书案上。 徐姜转过头来,看到徐渡站在面前,脸色“刷”地一下惨白起来,赶忙跪下,伏在地上,瑟瑟发颤。 “父……父王?!” 作者有话要说:稍后二更 第49章 利用感情的心机质子(3) 徐姜一惊之下, 唤了声“父王”,回过神时才发现不妥, 连忙捂住嘴。 她小脸苍白, 偷偷抬头瞄了眼徐渡, 又赶紧底下, 低低出声:“……王上。” 父王一向讨厌自己,想来称呼得亲近了, 更要招惹她厌烦。 徐渡看着徐姜慌张的模样,这哪里像是女儿见到父亲,分明是老鼠见了猫的模样。 他轻轻叹口气, 上前一步, 弯腰将她扶了起来。 “不必多礼。”徐渡看着她说,“你我乃是父女, 此处又无旁人,便是随意些,也没什么干系。” “……” 徐姜睁大了双眼,波斯猫般颜色的眼瞳, 浸满了震惊,就好像面前站着的,是什么妖魔鬼怪。 “可是怪父王这些年来忽视了你?”徐渡松开她的手,缓缓而言, “先前小寐,你母亲竟入梦而来,拉着我哭诉, 对你极是牵挂……寡人心头有愧,这些年来,薄待你了,日后……定要好好补偿。” 若是转变太突然,反倒会将她推得更远。时人多相信鬼神之说,借这个说法过渡一下,还显得不那么不突兀。 果然,徐姜听他提及早逝的母亲,怔然无语,眼圈微红。 当年那胡姬难产而死,徐姜其实从未见过母亲的模样。只是每每难过时,却总会想着,若是母妃还活着,此时必会伴在自己身边,全心全意地爱着自己……即便不得君恩,日子清寒,也远胜一人独撑。 “母妃……她是,什么模样?”徐姜默了半晌,有些嘶哑地出声。 说完后又有些惴惴,不安地看了徐渡一眼。 “她生得很美,你和她长得很像……我书房里也许收有她的画像,待什么时候有空,父王再去找出来,给你看看。” 徐渡其实并不知道那胡姬是什么模样,昔日原主一时兴起幸了她,随后便忘到了脑后,连个封号也无。他也只好先将这一茬岔过去。 徐姜连连点头,父女俩十来年几乎从未讲过话,此时大眼瞪着小眼,一时无话。 “坐吧。”徐渡顺势也在案边坐下,拍了拍旁边垫子,“跟父王讲讲,你在读什么书?” 徐姜脸色白了白,又复跪下,低声道:“父王……恕罪,儿臣、儿臣……” “唉,动不动怎么又跪?快起来。”徐渡叹了口气,拣起书案上的竹简,看了一眼。 是一卷策论集,这个时代多出谋臣策士,其珠玑之言,常被记下,编撰成册,供时人反复参考琢磨。 “广拔人才,知人而任,清吏治,远小人……”徐渡轻轻吟念出声,每念一句,徐姜的脸色便白上一分。 “你平日里,喜欢看这些书?”徐渡微微一笑,“怕什么?坐过来,与寡人聊聊。” 徐姜有些犹豫地在他身边坐下,不过依旧不敢靠得太近。 “王上……不怪儿臣看这些?毕竟是一介女流……” “叫父王。”徐渡微微板了脸,吓得徐姜赶紧改口。 “世道纷乱,战火连年,各国相争暗潮湍流,我大梁偏居西隅,天险包绕,或可苟一时之安,然只图眼前安逸,不进则退,终将被列国的尖兵利刃所瓜分。”徐渡持着竹卷,悠悠开口,“当此时,若我梁宫内人人只知夜夜笙歌,不思这烽烟乱世,寡人这才忧心,如你这般还将国事惦记在心里,极好,我夸赞还来不及,又如何会怪你。” 徐姜定定地看着徐渡,就像是第一次认识他一般,神色怔忪。 徐渡了然,原主昏聩误国,断然不会说这种话,想必在徐姜心中,自家父王定是一副荒淫无道的昏君面相。 “只是,心里如何想,自己明白便好,时机未到,便不必外露于人前。”徐渡顿了顿,温声道,“你若势微,世事便往往无法按着你的想法来,兴许还会被旁人记恨上,覆手间或便能置你于死地;你若强大,将心思大白于天下,便无法分辨,那些拥上来讨好你的人里头,谁是假意,何人真心。” “你明白吗?” 徐姜神色微变,看向徐渡的目光亦带上了微微敬仰,低头:“确是这番道理,儿臣受教。” 她似乎深受触动。 这个时代对于女性有一定的局限性,尤其还是在这险恶的宫廷里讨生活,好歹也占了个父亲的名头,徐渡怎么也得告诉她这一时代,最适宜她的生存之道。 徐姜聪慧坚韧,然而终究还是年幼,无人关注,不懂藏拙之理——否则又怎会被赵瑞瞧中,诱之以情,将她里里外外消费得一干二净。 “父王……”徐姜默了半晌,忽道,“您之前那般……也是出于这个原因么?” 她估计是想指原身不问政事,成天求神问道的那副腔调。 徐渡觉得还是给她留一个好印象,以后推进剧情,也好更加顺利一些,便低调地点了点头。 徐姜看向他的眼神更加敬畏了。 他此番成效不错,徐姜原来一开始见他时,都快都成筛子了,一番交谈下来,虽然依旧有些生疏惧怕,但已经可以正常交流,甚至眼中还多了一丝仰慕。 徐渡又与她闲聊了几句,见夜色已深,便不再多作逗留。 他回了自己寝宫后,却也不着急歇息,而是着人取了列宫名册,一一比对着看。 凭借脑子中对世界蓝本的掌握,徐渡大致能分清这些宫人的势力范围,从中摘摘拣拣,忙活了一个晚上,将自己和徐姜宫里的宫人大致换了个遍,起草了份新的名单,这才歇上片刻。 先是去探望冷落多年的公主,再是换了一批宫人,这番动作,想必风声不到明日,即会传出去。 不过,这正是徐渡希望的效果。 沉疴还需猛药医,该到鲸吞的时候,便没有蚕食的必要。 * 第二日,徐渡刚开完朝会,下了朝还未脱冠,便有人禀报楚后觐见。 “宣。” 徐渡坐在软榻上,微微眯起眼睛,看着楚后拖着裙摆走了进来,鬓边衬着摇晃的步摇坠子,雍容华贵而不失袅娜。 她今日似是精心装扮过,想来是原主喜爱的那套口味,不过徐渡瞧着却是满眼的故作之姿,愈发厌恶了起来。 “王后不必多礼。”徐渡懒洋洋地歪在榻上,看着她行完整个礼节,这才悠悠开口。 楚后一窒,以往梁王每每未等她行礼便会将她搀起,从未有过眼下这等情形,更未以“王后”这样冰冷的称谓唤过她。 “看座。”徐渡指了指一边的位置,便有宫人立马拿了个软垫放了上去。 楚后特地留心,瞧了瞧那宫人的面孔,果然是生面孔,看来昨夜那番变故,果然是真的。 她坐下后,目光悄悄移到徐渡脸上,对上徐渡的眼睛,没来由地心头一慌。 今日的梁王,皮相未变,可是却多了一分陌生的感觉,尤其是那双眼睛,似笑非笑间,隐隐带着丝不怒自威的气势。 她可从未在梁王脸上见过这种神态。 楚后于后宫之术颇有心得,然而此时心里也不禁直打怵,微一思忖,软着嗓子开了腔: “王上,臣妾……有一事相求。” 作者有话要说:二更√ 第50章 利用感情的心机质子(4) “哦?”徐渡饶有兴趣地看向她, “何事?王后怎的如此客套?” 楚后默然,半晌开口, 却已然先红了眼圈。 “昨夜有故人托梦, 便是那位胡域来的妹妹, 妾身当年与她关系最好, 却偏偏命薄,生下了姜公主便溘然长逝……那孩子也是可怜, 自小没了娘,妾身忙于宫务也疏忽了她,心中有愧, 特来求王上, 给这孩子赐个封号,让她自此也能好过些。” 楚后说的正是徐姜, 徐渡轻轻一笑。 瞧着温柔仁义,可实际上不过是走以退为进的路子。宫里头的人最讲势力,一个轻飘飘的封号头衔能派上什么用场?不过是见他似有顾及徐姜之意,便顺势而为, 打算封了徐姜获得其它赏赐的可能。 他今日一早便派人送了赏赐过去,金银财宝,尽是俗物,可这才是实打实够生存的东西, 大张旗鼓,亦显王恩撑腰。 “给什么封号?一个小丫头,给点财宝打发便够了。说起来寡人也是有所谋划, 这才给了些赏赐安抚,其实真要论起来,父女之情,实在淡薄。”徐渡把玩着腰间的玉饰,慢条斯理道,“毕竟,按律理论,公主需等到及笄之年,方可授予封号,她此时的年龄可不合适。” “王上,瞧您说的,咱们妍儿不是一出生便封了长乐公主吗?哪有您这般顾此失彼的父王?”楚后掩了掩唇,嗔道,“也不知王上在姜儿身上有什么好图谋的,若是对姜儿不好,妾身可是第一个不依的——” 她变脸倒快,先前还梨花带雨地追思故人,这会儿又换上了一副亦喜亦嗔的面孔。 “这公主嘛,还能有什么可图的?不过是婚嫁一事罢了。”徐渡说,“妍儿已与虞国公子赵瑞订了亲,不妨再添上喜事一桩,此前武平君之子沈存曾向寡人递书,言之心仪阿姜已久,欲求之为妇……这安平侯在军中威望极高,还是有必要拉拢一下,求婚于公主,以后势必会更加忠心,岂不妙哉?” 他的语气不咸不淡,可楚后听完,却仿佛猛然间听见惊雷,原本捧着杯热茶,手一抖,茶汤带着叶便全倾洒在了衣裙上。 “王前失仪,还请王上恕罪。”楚后急忙忙跪下,低头请罪,“另,妾身觉得,让姜儿嫁给武平君之子,着实不妥……沈氏尚武,代代子孙均效忠沙场,战火纷乱,刀剑无眼,稍有不慎便会为国捐躯,若是让姜儿嫁过去,守了寡……可不是害苦这孩子一辈子?” 徐渡看着她语无伦次的模样,微微一笑。 “不过是个不受宠的公主,寡人都不心疼,王后何必多虑?牺牲这么个无谓的丫头,换来个战功赫赫的沈氏,寡人看这交易,甚是划算。” 楚后焦急,想再说些什么,可却也指摘不出什么来。 徐姜不是她肚子里生出来的,梁王自然是越冷待她越好,可此时楚后却巴不得能唤起梁王的那一点慈爱之心,好叫他把联姻沈氏的想法收回去。 “好啦,此事容寡人再考虑考虑,王后你不妨先回去换身衣裳,改日再计此事如何?正好寡人也有些乏了……哦,对了,别忘了替寡人夸赞一句妍儿,她昨日献上的丹方,寡人极喜,赏赐任由她去府库里挑选便是。” 徐渡装模作样地按了按鬓角,下了逐客令。 楚后纵有千言万语,也不好公然忤逆他的命令,攥紧了袖子,无奈告退。 宫殿内就剩他一人,徐渡不喜楚后身上那有些呛人的香粉味,便着人点了熏香,香雾从镂花铜炉中蔓逸出,袅袅升腾起来,气息恬淡,令人霎时安宁。 徐渡想起适才楚后那番神情莫测,好似戏台上变脸的把式,觉得可笑。 楚后着急,她当然会着急,只是却不是担心徐姜守寡,而是怕沈氏尚了公主后,便被拉到了亲王一党。 梁国的内政不太平,草草分大致可分为三派。 一众老臣忠于梁王,是为王派,是梁王最为中坚的力量;另一众则是楚氏,搭着楚后,既是梁国的老派贵族,又是外戚,结党营私,自成一派。 而剩下的那一派,便是这沈氏,武将世家,世代盘踞于军中,说话比梁王还管用,将士拥戴,威名赫赫,功高震主。 太平年代,党派间相互制衡,乃是一国之常态。 然而原主只喜鬼神之事,且宠幸王后楚氏,任凭外戚坐大,残害忠臣良将,惹得一众老臣心寒,国事倾颓。而赵瑞则恰好相反,受到梁王的信任,做了楚后的准女婿,更是与武平君嫡子沈存交好,于这梁国三大派系间游刃有余,不搞亡了梁国那才怪。 徐妍此时已献上那张有毒的丹方,这便意味着楚氏已与赵瑞勾结,篡位计划已经开始——在此关头,若是沈氏被拉拢到了王党,那就两家对上他楚氏一党,根本没有胜算,楚后又怎会不急? 殊不知徐渡说给楚后的那些话,只是虚招。 沈存压根儿就没见过徐姜,尚主更是无从说起;而徐渡也绝无可能将徐姜当作联姻的牺牲品。一记虚晃不过是让敌人自乱阵脚,原本有意拉拢沈氏的楚党,此时定以为沈氏忠王,若想谋逆,就得先考虑考虑沈氏这块坚硬的绊脚石。 两方内耗,这是徐渡最想看到的事。 * 楚后回到宫中,狠狠摔了个茶盏,坐在桌边喘着气,手中的绢帕攥成了一团。 楚氏之前也曾向沈氏奉上过不少好处,钱财官爵轮流打点,也不过是盼着沈党能在将来起事时帮上一把——谁成想这一家子竟如此混账,好处照单全收,转身却又偷偷和梁王勾搭上,竟是半点风声也没漏出。 开弓没有回头箭,那有毒的药方已经递了上去,楚氏也花了大量人力物力打点准备,哪里还有反悔的余地? 楚后心里愈发憎恨,谋逆这种事,不成功,便是全族覆灭的结果,这沈氏一族当真害人不浅。 她脑中思绪烦乱,如何解决一时也拿不定主意,却是偏偏未曾想过,沈存求取公主一事,是真是假。 谁叫梁王在楚后那里,一贯是昏庸偏信的印象?楚后对自己的恩宠很有信心,万万想不到,这竟然只是徐渡所设的一个局而已。 楚后这厢愁绪满腹,徐妍却是蹦蹦跳跳地进了殿,一身华贵精美的宫裙,裙角扬起如同彩蝶纷飞,见一地碎瓷片,又瞧见母亲阴沉的脸,吓了一跳:“母后,这是怎么了?” 楚后见到徐妍,忍不住按了按眉心,叹气:“你可知,你姜妹妹要定亲了?” “什么姜妹妹?”徐妍困惑,半晌才想起徐姜来,一脸不屑,“母后,你原来说的是暮月宫那个啊,呸,那脏兮兮的小东西也配当我妹妹?咱们不是从来当她不存在的吗?父王可是说过,他只有我这一个宝贝女儿。” “可是你父王现在想起她来了。”楚后冷笑,“我儿说的不错,不过是个贱种,居然也妄想嫁入沈氏?说起来这沈存,也算是大梁后生里头年轻有为的了,武平君嫡子,又有军功傍身,年纪轻轻前途无量,徐姜也配?!” “真是岂有此理!”徐妍愤愤地跟了一句,说完才想到,自己好像,并没有生气的理由来着。 她想了想,又问:“所以,父王是打算将徐姜,嫁给沈存?父王这是老糊涂了?” “这倒不是。”楚后摆弄着手绢,漫声道,“是那沈存,给你父王上了密折,自陈心悦徐姜,求娶之。” “哦?”徐妍摇摇头,“没想到这沈存眼光如此之差……说起来我之前同瑞郎相会,也曾见过他,明明瞧着还算仪表堂堂的模样,怎会如此想不开?徐姜那小贱人,一对眼睛阴阳不明,任谁娶了她,怕是都要惹上祸事。” “眼光差?蠢货,动动你的脑子想一想。”楚后拧起眉,“你以为,沈存真的见过徐姜吗?这根本不是沈存看中了徐姜,而是沈氏一门,看上了公主之位,想搭上你父王!” 徐妍一脸呆滞,楚后继续絮叨下去,似是想把心中烦闷一吐为快:“这沈家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尚主?向王投诚?哼,我看可未必,王上没有儿子,尚了公主,沈家进一步可行谋逆,退一步亦可表忠心自保,我看,怕也是想和咱们楚氏争这块肥肉……” “母后,”徐妍一脸茫然,嘟着嘴,“你念叨什么呢?绕来绕去,可把妍儿都绕晕了。” “你是不是我生的啊?脑袋真是随了你父王。”楚后恨铁不成钢地戳了戳徐妍的额头,“也就皮相像我,还能看看。” 徐妍与楚后长得很像,虽说完全没有她母亲那股子楚楚可怜的韵味,却也是面容姣好,锦衣华服,珠翠琳琅满头,虽然谈不上绝色,但也是朵实打实的富贵花。 “若是你能嫁给沈存,便没这么多烦恼了。”楚后叹息一声。 赵瑞固然好,一表人才运筹帷幄,绝非池中之物,料想将来定能归国继承王位……只是这远水终究解不了近渴,若是沈楚联姻,还哪有眼下这么多麻烦事。 徐妍别的听不懂,这句倒是明白了,惊得一蹦三尺高:“不行,这可不行,母后,我可不要嫁给沈存!女儿此生,非瑞郎不嫁!” 沈存虽年轻俊朗,可是成日就抱着把剑,冷冰冰不苟言笑,徐妍看了就怕。 她家瑞郎翩翩君子,笑生春风,是个书卷气满身的温柔之人,也不知何故,偏偏能与沈存这罗刹小郎交好。 不过话又说回来,她家瑞郎何人不喜? 徐妍忽然想起被赵瑞拥入怀中之景,忍不住露出一缕温柔缱绻的笑意。 楚后看到她这幅模样,愈发恼怒:“不争气!就这般被一个男子吃得死死的?滚出去滚出去,别杵在我跟前,瞧着真是碍眼——” 徐妍委屈,楚后素来宠她,从小到大,极少被这么疾言厉色地呵斥过。 她跺了跺脚,咬着唇一掀珠帘,便奔了出去,一口气跑出好远。 待回过神来,竟是到了暮月宫附近,几株枯树斜斜立着,寒鸦栖枝,一派荒芜之景。 徐妍憋了一肚子气,看着不远处那略显破败的宫室,心头火更是多添了一把柴,定了定神,抬脚便走了过去。 第51章 利用感情的心机质子(5) 徐姜自那日徐渡告诫后, 便将那些个策论竹卷妥善藏好,以免被宫人瞧见, 落了口实。 细心如她, 自然也发现整个暮月宫的人事安排大有变动, 新来的宫人不似从前那些人行事怠惰, 想来是父王精心为她所选。 徐姜心头不禁涌上一阵暖意。 毕竟十数载形同陌路,她与徐渡, 此时仍是生疏,只是前夜论谈,才叫她重新认识了自家父王, 原来只是摆出了昏聩庸碌的样子, 心下却是澄明如镜,这些年来隐忍不发, 想来是要有一番大动作。 所以虽然眼下还生不出什么亲切之感,徐姜对于徐渡,却是敬慕的。在这寒僻的暮月宫里这么多年,徐姜也就通过读书打发打发时间, 她喜读庙堂之谋,最感佩向往的,便是英主贤佐,名士谋臣。 可惜她只是一女子, 无法参与到这波澜壮阔的风云之中,人微言轻,身不由己, 便连读书也怕被有心人捉到把柄,只能夜里点灯偷偷看,白日里如寻常女子般描样绣花,是为藏拙。 父王想来有他的计划,这时候,在自己身上更不能另生枝节,给他添乱。 徐姜如此想,安安静静地在素绢上飞针引线。 一副锦绣河山刚开了头,却有宫人急匆匆跑了进来,脸色有些焦急。 “何事?怎的如此惊惶?”徐姜顿了顿,抬眼看她。 “殿下……”那宫人施礼,苦着脸道,“长乐、长乐公主来了,气势汹汹,瞧着不善……这可、这可如何是好?” 徐姜眉头皱了皱,将针先别在绢布一角,缓缓站起身来:“徐妍?” 徐妍虽是她名分上的姐姐,与她却是天壤之别,自幼受到万千宠爱,性子亦是养得嚣张跋扈,一众宫人都怕极了这位主子。徐姜自知徐妍从未将她放在眼里,万幸暮月宫地处偏僻,她倒也极少来专门找麻烦,也不知怎的,今日竟招惹来了这位祖宗? 她正想派宫人先去观察观察,再做打算,可话音刚落,一片茜红色衣角从门外转进来,徐妍大刺刺地迈进了徐姜的寝殿,后面跪了一众宫人。 徐妍进来后,瞧了眼这陈设清冷的宫殿,有些嫌弃的皱了皱鼻子,然后转过一圈,目光落在了徐姜身上。 她对徐姜本没什么印象,若不是今日在楚后那里受了委屈,也不会专程跑这儿来出气。然而此时一见到这个长久未曾谋面的妹妹,却是一惊。 徐姜此时年方十四,身上也只着一朴素青裙,发间更是落魄到只有一根木簪装点,可却是天生绝色,肤白胜雪,眉黛唇朱,异色双瞳凝眸似水,比起寻常人的黑色双眼,更多了几分灵韵与神秘。 她就安安静静地站在那里,自有一番玲珑剔透之美,也不知等长开了,又会是何等容色。 徐妍一向自恃美貌,赵瑞身边多有倾慕而随的女子,可徐妍从未将她们瞧在过眼里,今日一见徐姜的模样,不由惊讶,随后更是起了嫉恨之意。 “姐姐。”徐姜见礼,“不知姐姐来,未曾准备,还望见谅。” 徐妍哼了一声,冷笑道:“姐姐?你也配这么叫?” 徐姜未见愠色,只是微微低了头,缓声道:“长幼之伦,尊卑之礼,小妹不敢违逆……若是不称姐姐,那该如何称呼?” “像她们一样,跪地叩头,称长乐公主殿下。”徐妍指着宫门外跪了一地的宫人们,扬起下巴,挑衅地瞧着徐姜,“如何?你若做得好,让我高兴,没准还能给你点打赏,瞧你这一身,哈,我宫里的婢子都没这么穿的。” 徐姜抿了抿唇,没有答话,也没有动作。 “怎么,不愿意?”徐妍走近两步,扬起眉,“你可知忤逆本宫的后果?” 徐姜摇了摇头:“姐姐此言差矣,跪礼乃请罪之姿,妹妹不知有什么罪过,竟需向姐姐您请罪?适才还想询问,那些宫人又到底犯了什么过错,竟引得姐姐越俎代庖,收拾起妹妹宫里的人来了?” “谁管你什么罪不罪的?”徐妍冷冷一笑,“我命乃王命,号令即下,你敢不从?” “此话姐姐竟敢出口?”徐姜淡淡道,“王乃至高无上的存在,权御一国,万民敬仰,你我亦是受王恩荫蔽,食民之禄,享国之耀,荣辱与共,姐姐王命张口便来,无异于蔑视王威,当心祸从口出。” “你——”徐妍猛地上前,指着徐姜的鼻子,气得脸涨得通红。 徐妍一向于那些道理不甚懂,更是没什么耐心,但徐姜最后一句话她倒是听得明白,一个贱胚子也敢拿王上来威胁她?登时将她的心头火一把撩起。 “不过是一个贱种,也敢威胁我?今日便叫你尝尝生不如死的滋味!”徐妍一把揪住徐姜的衣襟,见她仍是一脸风轻云淡的模样,便有种拳头打在了棉花上的感觉,怒火更甚,“来人,拿刀来,今日我便要划花了你这漂亮脸蛋,你看看会有谁来给你撑腰?一个贱种罢了,居然也敢同本宫叫板?来人、来人——” 然而等了半天,也不见有宫人拿刀上来。 徐妍这才感觉到周围的气氛似乎有些怪,静得诡异,转头一看,竟瞧见一身黑色王服的徐渡,正立在门口,静静地看着她们俩。 她一惊之下,赶紧放开了徐姜:“父王?” 徐渡没应她,而是径直走到了徐姜身边,轻声问:“可有受伤?” “未曾,谢父王关心。”徐姜摇了摇头。 徐渡颔首,随即将目光落到了对面的徐妍身上。 徐妍从未想到徐渡竟会到这里,不过她也就一开始惊了一下,很快恢复了正常,甚至脸上还笑嘻嘻的,似乎当着梁王的面,做出了这样的事情,也丝毫不怕受罚。 原身与楚后极宠爱这个女儿,任着她在宫苑内无法无天,也不忍苛责,徐妍曾为了点小事对宫人施以私刑,出了人命,事后依旧安然无恙,想来就是真的划了徐姜的脸,也不会觉得有半分不对。 徐渡虽此时还不打算和楚氏撕破脸,但是这般不识抬举,他也绝不会轻易放过。 徐妍瞧着父王来了半天,只顾着关心徐姜,问也没问自己,忍不住嘟起嘴:“父王,你怎么就不问问妍儿?先前这个贱种当面顶撞于我,叫妍儿受了不少委屈,父王,你可得好好给妍儿出出气,叫这个贱种知晓知晓厉害——” 徐姜低头不语,徐渡听完徐妍的话,忽地一笑。 “你倒是痛快,一口一个贱种。”他漫声道,“她是贱种,那寡人又是什么?嗯?” 徐妍再迟钝,也听出了徐渡语气中的怒意。 她的父王,从未用这般冷漠的腔调同她说过话。她虽迟钝,却也有所感,今日的父王,比之往日宠爱自己的那个,似乎有些不同,让她恍然间竟产生了一丝陌生感。 徐妍愣在原地,张了张口,看着徐渡那张冷漠的脸,连撒娇卖痴的话也说不出来。 “你想要刀是么?”徐渡着人奉上一把锋利的匕首,拿在手里把玩,然后忽然轻轻地平贴到了徐妍的脸上,“给你。” 冰凉的刀面紧贴着皮肤,只要稍稍偏一偏锋,便能划破她的脸蛋,留下一道永远抹不去的瘢痕。 她最是爱惜自己的容颜。 徐妍一动也不敢动,眼睛睁得大大的,因为恐惧,嘴唇哆嗦着,双腿几乎站立不稳却又得强撑着,生怕自己一动便会伤了脸。 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徐渡终于开口,此时徐妍早已是一头的汗。 “你怕吗?寡人还未将刀刃对着你,便已然魂不附体。”徐渡盯着她,缓缓道,“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你又可曾想过你妹妹若是受你这么对待,得怕成什么样子?寡人膝下空虚,只得你们二女。原以为你只是骄纵,想来长些年纪会稳妥些,谁知竟是暴虐成性,不顾亲情手足相残……实在太叫寡人失望!” 徐妍适才吓得浑身瘫软,此时身子一晃,跪坐在了地上,再瞧见徐渡这般疾言厉色,顿时“呜呜”地哭了起来。 “今日之事,不能就此作罢,也是寡人先前治宫不严,才险些闹出这等事端。该罚!”徐渡威严地道,“徐妍,同室操戈历来属于大罪,本应将你废为庶人之身,可谅你年轻,且未曾真正实施,故而今日只是将你的封号夺去,并于太庙罚跪,好生在列祖列宗前,反思你的罪过——” 徐妍大惊失色:“父王?!” 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长乐”这个封号,自她出生起,便越级冠在头上,象征了无上的君恩荣宠,此时竟要剥夺去,那岂不是和徐姜这个贱人,一样的地位了吗?! 徐渡却不去理会她,继续道:“养不教,母之过,王后平日里,对你也太过溺爱,竟将你教成这等目无法纪之人,一女尚且教不好,还何谈掌管六宫?着今日起,收回王后掌宫之权,暂且麻烦几位老太妃全权处理,待她交好了女儿,再另行安排。” 他身边有内侍,将王命一一记录下来。 徐渡说完了,便命宫人将瘫在地上的徐妍送回去,并着人将自己的命令带到楚后那里去。 废了徐妍的封号实则不痛不痒,关键在于楚后的宫权,借此机会收回,才是他的首要目的。 至于交由几位太妃,一来是后宫这些年楚后排除异己,剩下了基本上都是她的党羽,不堪重用;再则上头几位先王旧妃,多是出生于梁国的老牌贵族,与朝堂上亲王党的老臣们沾亲带故,此举也有拉拢安抚的意味在里面。 徐妍风风火火地来,凄凄惨惨地离开,一干人等退散,宫室内仅剩下徐渡徐姜二人。 徐姜面色沉静,微低着头,似是若有所思。 徐渡见她这样,微微一笑:“阿姜对今日之事,有何看法?说来听听。” 第52章 利用感情的心机质子(6) 徐姜见四下无人, 轻轻开口:“父王可是要对楚氏下手?” “一针见血,不错。”徐渡赞许地看了她一眼。 如此见识, 上辈子却只能在寂寥深宫里消磨时光, 倒也是委屈她了。 “只是儿臣不解, 父王今日所为, 却与那夜对儿臣的告诫,不符。”徐姜略犹豫, 望向徐渡,“父王手段雷霆万钧,可却有悖于您一贯的藏拙作风, 是否……是否有些操之过急?如若以蚕食之态, 慢慢瓦解其势力,岂不来的更为稳妥些?” “哦。”徐渡微微一笑, “阿姜可是担心父王打草惊蛇?” 徐姜见他脸上并无愠色,甚至饶有兴致,便轻轻点了点头。 徐渡在软塌上坐下,招了招手, 让徐姜坐在自己身边。 适才徐姜做针线活时,小几上还留下了几缕丝线,徐渡拈起一根,在双指间漫不经心捻着:“所谓‘打草惊蛇’, 前提需得是这蛇埋伏在草里,可倘若这蛇尚且蛰伏在蛇洞之中呢?你在它家门口点上堆柴火,它便吓得自乱阵脚, 慌不择路地钻出来,正好被逮个正着……这叫做‘引蛇出洞’。” “楚氏不臣之心已久,甚至已经开始动作,他们呈上丹方,意在用慢毒拖垮寡人的身体,伺机谋逆。”徐渡见她似懂非懂,便继续解释道,“既然是用慢毒消耗,便意味着,他们的计划也慢,此刻定还有尚未疏通之处,还需要时间完善……寡人此时夺公主封号,废楚后宫权,有意欲沈氏亲近,他们瞧在眼里,必定着急,一着急便乱了阵脚,沉不住气跳出来时,便是将其一网打尽的时候!” 徐姜听罢,定定琢磨了一会儿,不由得微微睁大了眼睛:“原来如此,父王的谋算,儿臣自愧不如……受教了。” “楚氏一族凭借着楚后这条枝蔓扶摇直上,壮大也就是这几年间的事情,根基尚且不稳,若是换了根深蒂固的老牌世家,这样迅猛的手段便不合适了……为王者,需得审时度势,霹雳手段也好,藏拙守愚也罢,皆顺势而为、变幻由心,方能将这山河社稷,牢牢掌握在自己手心里。”徐渡道。 徐姜不是性情外露之人,可此时看向徐渡的眼神中,却充满了崇敬之情。 这些话她从未在竹卷上读到过,亦不曾有人同她讲过这些。今日听闻自家父王同自己阐论王道,竟是心头微微激荡,热血满腔。 若是生而为男便好了,文可□□,武可兴国,一生尽数赋予这壮丽山河,方才不负自己身体里流淌着的王族之血。 徐姜想到此处,微微有些泄气。徐渡见她神情变幻,心下了然,却也不点破。 “说起来,有一事尚未同你讲过。”徐渡说,“今天白日里,寡人同楚后说,武平侯之子沈存,心仪于你,欲求娶。” “什么?” 徐姜猛地抬起头。 不过她很快就恢复了镇静,仔细思忖了一会儿,点了点头:“儿臣明白了,沈氏一族,这是要向王党靠拢?只是其中又究竟是何缘故,儿臣愚钝,只记得沈氏战功赫赫,威望甚高,自成一派,与令两党成三足鼎立之势,此一向为梁国朝堂之势,不知……” “怎么?为何就不能是沈存真的倾慕于你?”徐渡轻轻一笑,这丫头,倒是太过理智了些。 徐姜愣住,随后摇了摇头,失笑:“这武平侯的嫡子,从未见过儿臣,说不定连有我这么个人也不知道,何来的倾慕之情?不过是借口罢了……只是无缘无故攀上来,这事情倒真是诡异得紧,父王还需明察,指不定背地里有什么动作。” “不错,此事自然诡异,因果不通。”徐渡点了点头,“因为这只是寡人,随口瞎说的。” “……” 徐姜目瞪口呆,一副哑口无言的模样,她素来性子平和内敛,徐渡倒是第一次瞧见她脸上,有这般生动的表情。 “父王……想诱得楚党自乱阵脚,”徐姜默了半晌,吞吞吐吐,“计是好计,只是毕竟一国之君,说谎……” “虚虚实实,兵不厌诈。”徐渡往软垫子上一靠,漫声道,“何况,其实也算不上扯谎,若是告诉你,寡人本也有此意呢?你可愿意?” 徐姜轻轻捏住了衣袖,起身,跪下。 “若是与沈氏联姻,对大梁有利……儿臣自当谨遵王命,任由父王安排。” 她伏在地上,不争不辩,乖巧懂事得竟有些让人心疼。 但她终究是不愿意的。 “又跪着,起来,坐着好生说话。”徐渡将她拉起来,看着她神色平静却难掩黯然,“寡人像是那种会卖女儿换取太平的昏君么?你若不愿,寡人便绝不会让你嫁过去。” 徐渡殚精竭虑谋国,除楚氏,本质上只是为了服务于徐姜,他的守护对象。 事实上,将公主嫁给沈氏,虽有近利,却有远忧。梁王没有儿子,除了楚党后,沈氏坐大,尚了公主后,若是要篡权谋逆,更是名正言顺,极可能成为比楚党更为危险的敌人。 而他会有将徐姜嫁给沈存的想法,仅仅是因为,从蓝本来看,沈存是一个好男人,容貌品格皆很好,重情重义,着实是一个做女婿的不错人选,徐姜嫁给他,琴瑟和鸣,想来也能一生喜乐无忧。 虽然在蓝本里,沈存的结局是殉国而亡,但徐渡认为,只要除掉了赵瑞,留下一个强大的梁国,这些问题就都不存在了。唯一可能的是沈氏篡位,不过徐渡倒觉得这点也无所谓,沈存为王,那徐姜便是尊贵的王后,无论如何,过得总不会太差。 姻缘之好一向是女性所求,更是这个时代女人的生存方式,徐渡原以为徐姜可能也这般想,可是今日才发现并非如此。 她并非讨厌沈存,在这个时间节点,她也还未曾遇到赵瑞,也不存在什么心仪之人。 徐渡此时已明白,她只是,想走一条极艰难的道路,有悖于时代伦理,不为世人所接受。 徐姜她大概,不想做一个囹圄后宅的妇人,她真心所想,是俯览山河的王。 但她不敢说,也不可能说出来,而此时徐渡虽心知肚明,可是说这件事,亦不到时候。 这件事很难,是逆着一个时代的潮流前行,徐渡决意帮她,但究竟能否成功,这回也并没有完全的把握。 他不想给她虚无缥缈的希望,更何况,一个王者,未来之路必将坎坷。 想和做这两者之间,有着巨大的鸿沟,徐姜若是要走这条路,势必要从一片荆棘丛中穿过,舍常人所不能舍,弃常人所不能弃,磨练出一颗刀枪不入的铁石心肠,如此方能踏上血肉枯骨所堆砌而成的王座。 豪情壮志经得此等消磨,能剩几何?便是终于登顶,伤痕累累,于蓦然回首时,又是否会顿生后悔空虚之感? 这些都无法预知,徐渡决定观察一阵子,再做考量。 * 暮月宫新换上的宫人,也均是忠心可靠,徐渡与徐姜密谈一番,无人知晓。 而此时另一头,徐妍却被关进了太庙,跪在阴森森的牌位前,吓得发抖。 好容易捱过了一天一夜,饿得头晕眼花,回了楚后的寝宫,却是迎头挨了一巴掌。 这是楚后生平第一次打她。 也难怪她母亲生气,正烦心着沈氏那边的糟心事,另一头自家不省心的女儿,又在这当口捅了娄子,竟连宫权也没了,虽然楚后这些年宫里人脉扎得深,但于她而言,还是重创。 楚党能如此迅速壮大,靠得便是宫内朝堂彼此相辅,楚后一朝失了宫权,又在关键时候,如何能不急? 不过这些却从不是徐妍该考虑的事,也怨不得她,自小娇宠着长大,什么事均有楚后梁王帮着摆平,朝堂之上,人心之间这些弯弯绕绕,又哪里能看得懂。 她被关了一天一夜,连公主封号也没了,楚后不好生安慰,居然还打了她。 徐妍又气又委屈,一怒之下,竟直接拿了令牌,从宫里跑了出去,跌跌撞撞,竟朝着城中的质子府邸去了。 那是赵瑞平日所居之地。 作者有话要说:啊啊啊~今天的文因为不满意修改了好几回,有点晚啦 这一个世界的故事整体节奏偏慢,小天使们多攒一点一起看也OK的~ 下一章赵·心机龙傲天·瑞上线 第53章 利用感情的心机质子(7) 质子府邸坐落于王城之中, 离着梁国宫殿的门,不算太远。 列国之间纷争不休, 或战或和, 势力此起彼伏, 有时为了战略上的利益, 各国之间常有彼此盟好的举动,签订盟约, 甚至将国君之子送往他国做人质,以示修好的诚意。 异国他乡,孑然一身, 甚至受到本土贵族的排斥与冷眼, 这些常是质子面临的问题,若是赶上两国交恶, 还有可能受到生命威胁。因此,质子这一苦差,通常是落到不受国君宠爱的儿子身上。 赵瑞正是如此。 不过他显然有几分手段,年少入梁, 竟是在梁国贵族之间混得如鱼得水,梁王倚重他,公主倾心于他,与朝中权臣也有交情。 口碑亦是上佳, 人们每每提及赵瑞,总免不了赞上一句君子如玉,温润以泽。 想来竟是比他在虞国, 混得还要好些。 质子府不大,却是有一番清幽之意,曲径通幽,竹绕环廊,假山亭台别致地点缀于院落间,甚是雅致。 此时正值午后,温煦的日光洒进一座小亭子内,四周花木竹草掩映,伴着低低一两声微弱的蝉鸣。 赵瑞着一身宽袍青衿,对面坐着武平君之子沈存,两人当中的石桌上摆着黑白棋盘,厮杀正酣。 沈存执一黑子落下,赵瑞凝眸,赞道:“不愧是安之,这一着下在六三路上,倒是生生拦了我东西之连,一子突入,却又不失与周边呼应,不愧是沈家儿郎,谋勇兼备。” 沈存字安之,赵瑞以字称呼他,可见两人关系不错。 “可我瞧你倒是另有谋划。”沈存看着棋盘微微思索,“看似是欲从东自西打通一片,可未免太过明显,子祥你素来善弈,怎会注意不到?依我看,连棋是假,乱西以取东面之势,才是本意。” “这也被你发现了?”赵瑞执棋笑叹,置于九四路,“你我之谋算虽皆被看破,不过胜负未定,也不知死生落入谁手?” 沈存亦是摩挲着棋子思忖,正打算落下下一子,却听得亭外一阵凌乱的脚步声,朝着此地奔来。 一团粉红色的影子冲了过来,徐妍跌跌撞撞,推开试图上前阻拦的侍人,直直奔赴到赵瑞的怀里,偎在他的胸前。 徐妍的眼睛红通通的,脸上尚有泪痕残存,此时躲进了心上人的怀中,便觉得熨帖了许多,心里的委屈却也愈发浓重起来,只呆呆瞧着赵瑞,也不说话,泪又掉了下来。 赵瑞讶然,而徐妍就这么众目睽睽之下,作出如此亲热的举动,也令他难免有些尴尬。 质子府里的侍人们都经□□,此时已经识相地退了下去,可沈存还在,瞧着他二人略略皱眉。赵瑞不想落个不失礼数的说法,便扶着徐妍的肩头,轻轻推开她数许,温声问道:“公主,这是出什么事情了?” “瑞郎,你为何不唤我妍儿?”徐妍扁了扁嘴,赵瑞待她竟也往常不同,平日里那般亲昵,可今日却生疏至斯,不由悲从中来,“呜呜”哭了起来,“连你也这般欺负我,我、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赵瑞忍不住皱起眉头,若两人独处,自然也无所谓亲密些,可今日还有沈存在席,未成婚便如此轻佻,瞧在他眼中又是如何作想?若是传出去,他多年攒下的声名岂不就败坏了? 见徐妍依旧耍着性子,赵瑞心下愈发不耐烦起来,若不是因着她身份高贵,有的大用,此时真恨不得着人把她撵出去。 “公主。”沈存起身,微微见礼。然后又看了一眼赵瑞,指着棋盘上一方残局,略带憾意:“可惜此局,胜负未分,也不知究竟会是个什么结果……不过今日想来是无缘了,待过几日,我于府上设宴,请子祥你过来,再来一定乾坤,如何?” 非礼勿视,非礼勿听,沈家是绵延百年的簪缨世族,族中子弟规矩甚严,虽然梁国民风开放,却也不可能定定坐在这儿看男女打情骂俏之景。 沈存拢了拢衣袖,深衣博带,发髻用一根乌木簪固定,瞧着倒像是个弱冠之年的读书人,只是通身的气场却并非那般斯文羸弱——剑眉入鬓,一双眼睛望着人时略显冷淡,还浸带着那种,若非经过金戈铁马、刀兵鲜血,便决计生不出的坚韧果敢。 是以虽容颜俊俏,却也落得个“罗刹”之名。 便是连徐妍,平素也有些怕他。只是今日她早就憋了一肚子怨气,再瞧见沈存那冷淡淡的神色,竟是完全不把她凡在眼里,思及近日倒霉事的前因后果,怒气便壮了胆色,坐在地上斜斜一指,喝道:“沈存,你给我站住!本宫今日如此落魄,还不都是你干的好事?!你莫要以为与瑞郎交好,我便能轻易饶得了你——” 这只是恫吓之语,真要说起来,徐妍自是不能拿沈存如何,她也就是撒撒气罢了。 不过她的话却是引得沈存好奇,就连赵瑞,也想不明白,沈存与徐妍之间能生出什么龃龉来。 “此话何解?”沈存转过身来,“存不知,还望殿下明示。” 徐妍“哼”了一声,沉了面色:“还不是你耽溺美色惹出来的乱子?你瞧上了徐姜,向父王呈密函欲求娶,竟惹得父王重视起她来!这贱人一朝得势便得意忘形,我不过小小惩戒她一下,以正宫威,谁知父王却偏偏护着她,还罚了母后与我,连我封号都夺了,还罚我在太庙跪了一天一夜……” 她想起这两日的事,便觉得耻辱伤心,呜咽起来。 赵瑞原本还神色如常,可听她慢慢道来,渐渐也凝神敛容,而待得徐妍提到徐姜,却又是一惊,虽然面色不显,袍袖中的手指却是轻轻颤抖了一下。 “公主说的是……徐姜公主?”赵瑞缓声问道,又看向沈存,“安之求娶徐姜公主,王上准了?” 徐妍抹泪,点了点头。 “不可能。”沈存皱起眉头,“我从未见过她,又怎可能向王上求娶?也不知是从哪里传出的谣言,甚是无聊。” “一人做事一人当,求了便是求了,人前扯谎,背后偷偷摸摸,哪有个大丈夫的样子?”徐妍冷笑,“我母后都说了,此事是你们沈氏一手……” “好了——”赵瑞突然开口,轻轻揽了徐妍的肩,在她耳边低声温柔道,“阿妍,你先去后院歇息片刻,我还有些事情要与安之要谈,可否等我一会儿……” 他又添了两句温存之语,惹得徐妍面色微微泛红,虽有些不情愿,可最终还是顺着他的意思,由侍人领着先行离开了。 亭中又只剩下他二人。 “安之,”赵瑞若有所思地看着沈存,温声道,“你对此事,作如何想?” “蹊跷。”沈存沉吟道,“既然公主如此肯定,想来也未必是空穴来风,此事还需回去与家父商定,再派人一探虚实。” 赵瑞心底冷笑一声,怕是沈氏早有此谋,只是瞧沈存像是不知情,也不知是真是假。 “安之,若此事实乃你家族所谋划,你又该当如何?”赵瑞轻轻叹一口气,“我素来知你,金枝玉叶,恐非你所欲得之妇。” “不错。”沈存点头,“男儿自当保家卫国,纵横沙场,建一番功业,以求青史存名。我沈氏历代为国鞠躬尽瘁,良将猛士辈出,先祖受封武平君,这份荣耀是战场上实打实拼杀出来的,代代相传,到了我这代,自是不能堕了名头威势。” “尚主,于他人或是荣耀,于我沈氏,却未必尊荣,反倒还会成为累赘。” 赵瑞默然,随即忽地微笑:“不愧是安之,此等英豪之气,令瑞感佩。” 沈存微微一笑:“目下也就逞逞口舌,与先辈相差甚远。” 他看向赵瑞,微一犹疑,正色道:“子祥,我有一言相劝……以你的才能,或可成为帐中智囊,不如来我军中?何苦与那楚氏绑在一道?楚党贪婪,不知损止之理,早晚必亡,那公主更是骄横无礼,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之妇,你……” 沈存欲言又止,这本是赵瑞私事,按理他不应过问,只是今日瞧见那徐妍面目可憎,再念及好友将来要与这等女子共度此生,难免有些痛惜。 不过他自是不知,赵瑞其实并未打算娶徐妍,上辈子,赵瑞利用楚党篡权,待事成后便卸磨杀驴,楚党覆灭后,徐妍更是没了用处,又知道太多秘密,被赵瑞暗中处死。 “阿妍虽冒失了些,本性却不坏,有时骄纵蛮横的模样,也算喜人。”赵瑞笑了笑,“重要的是,她爱我至深,自古深情难得,瑞能得此妇,此生不枉。” 这话不过是表面套语罢了,沈存自也听得出,也只好无奈地叹了口气:“异国他乡,我知你多有难处,是我多言了……也罢,你若有何困难,尽管来沈府寻我,若是力所能及,便帮上一把,也不枉你我交情。” 外头的天气变幻也快,先前日头还好,此时却阴了天,落下些细雨丝。 沈存也不欲再作耽搁,拱手拜别,匆匆离了去。 赵瑞瞧着他逐渐消失的背影,又瞧了瞧阴沉沉的天色,先前温和的笑容早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瞧了眼石桌上的残棋,冷笑一声,然后慢条斯理地去了后院。 “公子,公主睡着了,可否要叫醒她?”侍人悄声向赵瑞禀告。 “不必,看好她,若醒了,别让她到处走动。”赵瑞吩咐,随后转身进了书房。 他取出一小段素绢,提笔写下密语,然后放进半开的竹节中,上了蜡封,派人密送进宫,交给楚后。 “先发制人。” 他只写了这一句话,也不必多说,楚后自能领会。 若是与沈氏相争,楚党唯一的优势便是准备更为充足,趁其计划尚未成形之时,便将其扼杀在摇篮里,也是唯一的解法。 做完这一切,赵瑞屏退了所有人,昏暗的室内只剩下他一个人。 他揉了揉眉心,沉思了一会儿,从书架暗匣中取出一份画轴,轻轻展开。 工笔绘制,彩墨新成,画中的女子一身藕荷色宫裙,螓首微垂,仪态端庄婉然。 唇如朱丹,眉若远山,唯独一双眼睛空缺在那里,似是绘者不知如何下笔。 赵瑞抚上画卷,略微有些失神,眼中似是生出一丝怀念之情。 她的眼睛极有特点,天生异瞳,一只湛蓝,一只琥珀,然而除此之外他再无其他印象,只因当初他挖了她的双瞳入药后,才开始慢慢注意到她的存在。 她此后种种,赵瑞历历在目,却唯独不知,那对异瞳里光彩明灭时,是何模样。 作者有话要说:(#^.^#) 第54章 利用感情的心机质子(8) 梁王城以西十数里, 有一云苍山,上面修筑了行宫, 专供国君消暑宴饮之用。 因为原主喜好玄道, 里面在原基础上又添了几座丹室, 养了不少方士。原主在这里消磨了大把时光, 不问政事,但求长生之法, 最终反受其害,倒也讽刺。 不过这云苍山上的行宫,景致倒是极好, 坐落在半山腰上, 云雾漫绕,青山隐隐, 夏末暑气未散,呆在此等清凉境界,倒着实比闷在王宫里,要爽快许多。 徐渡在宫苑里的小亭里, 半躺在榻上,舒适地眯起眼。 内侍李佑匆匆上前,弯身在徐渡耳边禀报:“王上,大臣们陆陆续续都到了, 在落华宫里正候着宴饮。” 这李佑年纪不大,然行事沉稳,当年家中遭变进宫做了内侍, 徐渡觉得此人堪用,便着人将其家人好生安置起来,恩威并施,好为他所用。 “哦?”徐渡倏地睁开眼,微微坐起,“武平君可在座?” “并未。”李佑答道,“不过沈存来了,还递上了武平君的亲笔信。” 徐渡从李佑手中接过信件展开,武平侯陈述自己偶感风寒,缠绵病榻不良于行,便派遣其子沈存前来赴宴,待病好后再来向君王请罪。 言辞恳切,对于君王的忠诚与尊敬跃然纸上。 “若真是如此便好了。”徐渡慢条斯理地将信纸折起来,放到一边,重新靠回榻上。 这沈氏能在权利旋涡的中心,岿然不倒,靠得也不全然是武力。 关于尚主的消息,徐渡任由宫人们放出去,武平君沈匡不可能没听说。此时以病作伪,派沈存前来赴宴,实则是存了试探之意。 徐渡此次来这云苍山行宫,自然不是为了享清福的。 梁王宫势力盘根错节,倒不如来此另辟蹊径,丹室下头存有地宫,用以存放炼丹材料与各种法器。然而在徐渡看来,这里倒是培养死士与间者的绝佳场所。梁王原先存有的一部分势力,被他暗中安排至此处,以图壮大扩充。 这只是其一,还有另一点原因便是,徐渡要给楚党留出谋事的“空隙”。 这次来行宫,预计要待上两个来月,楚后称病未曾跟来,这点也正中徐渡下怀。 他们这是要准备提前兵变,此阶段徐渡正好远离宫廷,楚后自后宫连着内廷外戚,趁此机会,便可谋事。按惯例,每年秋末,君王需前往秋山举行祭祀之礼,行猎阅兵,大宴群臣,想来楚党瞄准的,便是那时。 徐渡便给足他们时间,他还真就怕他们不起事,那前前后后一番安排便白费了。 至于在此处宴请朝臣,真正目的只是沈氏——与其密切往来,可令楚党更加心急;而将沈氏拉拢过来,借力打力,这更是徐渡下一步的打算。 “王上不去赴宴?”李佑侍立在徐渡身边,低声询问。 “再等等,不急。”徐渡瞧着半山腰清幽的风景,神态悠闲,“寡人是昏君,得让臣子们等上一等,才是本色。” * 行宫宫宴,梁王姗姗来迟,大臣们早就见怪不怪。 原身以前设宴时,也常常因为沉迷炼丹,误了宴饮,若是准时开场,才是怪事。 徐渡倚在王座上,饮着小酒,观赏着舞姬们的表演,余光则注视着不远处的沈存。 沈存的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不过显然注意力并未放在歌舞上面,轻轻握着酒杯,似乎在思忖着些什么。 徐渡微勾唇,佯作不胜酒力之状,同一众贵族官员道:“寡人觉得有些乏了,先回宫去,各位爱卿可自行宴饮,尽兴而来,自当尽兴而归。” 他的目光落在沈存身上,笑了笑开口:“沈爱卿,听闻武平君染了疾,寡人甚是忧心,可随寡人来,好生详询一番?” 这便是要私下召见沈存之意。 在场的大多是原主宠臣,往往以逢迎媚君上位,其中不少还是投靠楚党荫庇,见此时君王与沈存走得如此近,不免心生嫉妒。 沈氏将欲尚主的说法,他们都有耳闻,可却不曾确信。直到今日见了徐渡的态度,想来这沈存将来成了梁王女婿,沈氏一门更是炙手可热了。 更何况梁王没有子嗣……尚主之后,改朝换代,也未尝不可。 一干人虽然心里不是滋味,却也纷纷盘算起来,觉得日后还需投靠沈氏,方有前途。 臣子们各怀心事,徐渡却携着沈存早已走远。 徐渡走进一间宫室,安排沈存坐下,并命宫人上茶。 看此间陈设,似乎是书室,供君王在此批阅公文专用。 然而却有一物格格不入,沈存瞥见一边的榻上,摆着件绣品。 与寻常所绣花鸟鱼虫不同,素白绢帛上青蓝交辉,竟是一片山川之景,虽然只绣了一半,却是大气浑然,不同寻常。 沈存知晓此次梁王来行宫,并未带上后宫妃嫔,唯一跟来的女眷,便是那位与自己传出流言的公主。 内室里似是有一架屏风,略投上模糊的人影,沈存心下了然。 “沈君盯着那件刺绣看,可有何见教之言?”徐渡看着他,温声开口。 “微臣不敢。”沈存摇头道,“不过是觉得此绣品已经开阔,竟是与寻常之作不大一样,因此这才多看了两眼。” “哦?沈君对绣品也有研究?”徐渡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沈君文武双全,一表人才,想来是有不少女儿家以绣囊相赠?” 大梁风气开放,私相授受并不罕见,男女看对了眼,交换玉佩绣囊亦是常事,甚至直接私下成事,在民间也算不得什么,贵族或许稍受礼教约束,却绝没有后世那般诸多禁忌。 沈存毕竟也才刚行完弱冠之礼,尚无婚约,平日里也对男女之事没什么兴趣,听徐渡这样打趣,难免有些窘意,低声说:“王上说笑了……并无此事,只是曾见家中姐妹的绣作,这才有此一语。臣,一心只求大梁疆域安定,于这儿女之事……尚无考虑。” “这话可说得不对。”徐渡笑着摇摇头,“沈族乃我大梁之中流砥柱,与寻常臣工将士自是不同。国事家事互为一体,正如圣人所云,‘欲治其国,先治其家’,家国相辅,此乃治国平天下之理,万万不可轻待此事,若得良妇,于家国亦是大有裨益的。” 沈存有些吃惊,他素来认为梁王昏聩,可谁知竟也能讲出这番道理来。 今日他来赴宴之前,父亲嘱托他试探君王之意,现下看来,大概是真的存了要将公主嫁入沈家的意思。 “沈君,听闻你对寡人之女倾慕已久,寡人若将她嫁于你为妇,你如何作想?”徐渡问。 作者有话要说:(#^.^#) 第55章 利用感情的心机质子(9) “王上。”沈存起身, 跪下拜礼,“臣乃一介粗人, 恐是配不上公主屈身。何况……公主久居深宫, 臣从未有幸谋得一面, 倾慕之说, 从何谈起?想来只是无聊之人,散播出去的流言罢了。” 徐渡看着他这副模样, 闲闲靠在软垫上,勾了勾唇。 “寡人也不过是随口一说,沈君何必如此?听闻沈君面对敌国千军万马, 尚且面不改色, 怎的对此等小儿女之事,反倒如临大敌?” 沈存听着他的打趣, 微抿了抿唇:“微臣惶恐。” 徐渡起身,慢慢走到他身前,打量他片刻,弯身将他扶起。 “沈君无需惶恐。”徐渡亲切地扶着他的胳膊, “无论如何,沈氏皆是我大梁国之柱石,犹如寡人之肱骨,平叛乱、定江山, 皆离不开沈氏一族的支持……还望沈君务必转告武平侯,寡人盼着他早日康复,届时还要靠着你父子二人助力, 匡正大梁。” 将徐姜嫁入沈氏,本不过是一种说辞,根本目的不过是将沈氏拉拢过来,借力打力,剿灭楚党——这是彼此都心知肚明之事。 所以才会有武平君装病,遣子赴宴试探之举。那么徐渡便干脆直接讲个明白:你沈氏助我平楚乱,我自会许你权势荣华,让你接替外戚楚氏当下的地位。 想来这也是沈氏最关注的重点,至于尚主,不过只是一种象征,有或没有,都无所谓。 沈存离开后,徐渡靠回到软塌上,朝着屏风的方向招招手:“阿姜,出来吧,他已经走了。” 徐姜在此,外加故意摆放的山川图刺绣,自然都是徐渡的安排。 便是要将此事挑明给沈存,这,也是他的试探。 “父王,”徐姜施礼,而后在徐渡对面坐下,“看来这位沈将军,似乎对女儿没什么好感。” 与徐渡相处的时日长了,父女之间也渐渐回笼了些感情,徐姜也不似从前那么拘礼,说话语气也随意了许多。 “那是他只见过徐妍,便以为公主全是那等鲁钝的模样,阿姜聪慧灵透,他若真见了你,寡人不信他会无动于衷——” 徐渡虽然于感情不甚了解,不过经过改造后的身体,对于情感可以调节,大概就像是大脑里植入了大量的情感模型,只要他愿意,可以随时讲出对方最想听的话。 女儿还是要宠的。 何况徐姜确实也还算是个讨人喜欢的小姑娘,不惹事,不作妖,是个稳重省心的守护对象。徐渡很欣赏她,是以到现在都不能理解,为什么原身会那么宠爱那个莽撞无脑的徐妍。 徐姜微微垂了头,低声道:“他还是越讨厌我越好……虽说尚主只是个幌子,可若是沈存真的要求娶我,也不能任性不嫁,否则,岂不是让父王为难?” “无需多虑。”徐渡莞尔一笑,打趣道,“你父王还没窝囊到那种程度,若是要靠着卖女儿才能挽救国运,这国君当得还有什么意思?” 况且他记得,那沈存确也是个执拗倔强的性子,现下看来,他与其父武平君的意见并不完全统一——若是武平君知道他儿子竟是直接拒绝了尚主之请,也不知会不会气得胡子都翘起来。 这一着当然也是徐渡计划好的,他决定尊重徐姜的心意,她不愿意,那徐渡便绝不可能让她嫁给沈存。 徐渡慈爱地拍了拍徐姜的肩头,却不想她蹙起眉头,轻轻“嘶”了一声,似是难忍疼痛。 “这是怎么回事?”徐渡微微皱眉,“受伤了?什么时候的事?” 徐姜轻轻揉了揉肩膀,乖巧地摇了摇头:“没什么大碍……前两天和师傅在地宫学习防身之术时,不小心磕到了,已经上过药了,不妨事,父王不必担心。” 当徐姜开始从一个默默无闻的公主,逐渐崭露在众人面前,也意味着她将面临的危险比之前更多。 所以此次行宫之行,徐渡暗中招揽了一众人才,顺便也安排徐姜在地宫学习些防身之法,虽说他早已在暮月宫安插死士,护她周全,可凡事面面俱到些,总归是有备无患。 而徐姜本人,对于强化自身的各种属性,也有着极强烈的愿望,徐渡自然也得帮她一把。 不过对于一个柔弱的公主之躯,还是太辛苦些了。 徐渡叹了口气,却也没再说什么,只是叮嘱她这两日好生看护好伤处,并没有制止她的打算。 徐姜选择的这条路布满荆棘,又岂是只吃这一点辛苦?前路漫漫,不经淬炼,何以为钢? 他尊重她的选择。 * 深夜,沈家府邸。 沈存屏退一众侍人,进了书房,对着坐于书案前的中年男子躬身一礼:“父亲。” 武平君沈匡从书卷中抬起头来,精神矍铄,没有半分病态。 “如何?” “王上确有器重沈氏之意。”沈存在父亲对面坐下,说,“王上召儿子密谈,扶植沈氏,打压楚氏的意思,表达很明确。” 沈匡缓缓点了点头,又问:“那你可曾见过了公主?王上又可曾提及尚主之语?” 沈存垂下眼,屏风后的那道影子在脑海中一闪而过。 “未曾。”他默了片刻,开口,“我已向王上言明,心中只有戎马沙场,保家卫国之念……儿女私情暂且搁下,无尚主之意。” “啪嗒——” 竹卷重重地甩到桌案上,沈匡皱眉:“存儿,你素来稳妥,沉得住气,怎么竟在此事上犯了糊涂?” “父亲,尚主不过就是个幌子,左右王上所求,不过是用我沈氏之力,平楚党之乱,尚不尚主,又有何太大关系?不过是画蛇添足而已。”沈存笃定地说,“毕竟,那等金枝玉叶,并不适合沈氏门庭,我曾见过那长乐公主徐妍,性子刁蛮,蠢钝无礼,想来她妹妹也是一路货色……这等女子若是嫁进我沈家,恐怕祸事不断,家无宁日。” 其实这也是沈存真正的想法。见识了徐妍后,沈存对公主之流便没有什么太好的印象。 他未来会接替父亲之位,成为沈家家主,这沈氏主母,自然不能由这等不堪的女子来担任,任她是公主身份,也是枉然。 沈匡却没有直接回答,却是转而问沈存:“为父问你,你认为,沈家,应该投向王党吗?我们能从中获得什么好处?” “这是自然。”沈存讶然,没想到父亲会这么问,略一思忖,答道,“楚党因内宫之宠而壮大,却无根基,期间不过是群蝇营狗苟之辈,因眼下之利往来,实则一盘散沙,不堪一击……便是沈家不涉足,仅凭王党一众老臣武将势力,也能除之,若是我们沈家参与进去,更是胜券稳操。百利而无一害之事,怎能不为?” “至于好处,有三点:剿灭乱党,尽到沈氏本分,可获忠名,此为其一;灭三党之一,进而可获其利,并受王上倚重,可获权势,此为其二;得梁王信任,立平乱之功,可获威望。此三点,均可使沈氏一族壮大。” 沈匡点了点头:“你说的不错,可是有没有想过,所谓‘壮大’,对于我沈氏来说,又究竟有何意义?沈氏本已是三大党之一,灭掉楚党后,势力便进一步抬高,可说到底,为人所用,这权势便也总有封顶之时,届时赏无可赏,你以为沈氏结局会如何?” 自古功高盖主之臣,便没有好下场。 这个道理,沈存自然明白,凝神沉思起来。 “父亲的意思是,我们并不应该参与进去?” “不——”沈匡拿起桌上的茶杯,呷了一口,“楚党是一定要除掉的,却不只是为了‘壮大’,而是为了清扫我们前进的道路:灭掉楚党以后,获取梁王信任,蚕食王党,进而最终只剩下沈氏势力,而后……” 他没有再说下去,可沈存已然领会,震惊地望着父亲。 默然半晌,沈存神色复杂,艰难开口:“父亲……这是有,篡位之意?” 他素来敬重父亲沈匡,可现下,父亲的意思,却与沈存素来的抱负相背。 沈氏一族绵延数代,忠君爱国,沈存熟知先祖英烈事迹,更是自小决意延续祖上意志,辅佐明君,兴国□□。此时却听闻父亲竟谋逆之意,难免一时接受不了。 “别无他法,存儿,为父知你所想,只是世间本无长盛不衰之理,当臣子强到一定程度,便会与君王处在对立之位,不是你死,便是我亡。” 沈匡看着沉默不语的沈存,叹了口气,继续说道。 “所以,沈家除了参与到剿灭楚党的谋划中,尚主也不可或缺。梁王无子,娶其女,将来改朝换代,便可名正言顺。” 作者有话要说:(#^.^#) 第56章 利用感情的心机质子(10) “存儿, 此事不能任性。”沈匡语重心长地道,“寻个机会与公主相见, 促成尚主之事。” 这是暗示他以情相诱。 “父亲。”沈存皱起眉头, “这……岂不是强人所难?” 他对于男女之事一向没什么经验, 何况此举着实有些下作, 有违他的心意。 “听说那位公主,不似长乐公主那般受宠得势, 你若以深情相待,想来让她反过来依恋于你,也是不难。”沈匡淡淡地说。 沈存低下头, 没有作声。 沈匡不免叹了口气:“存儿, 为父这也是为了沈氏一族着想。” 他对这个儿子万般满意,有勇有谋, 假以时日,定能成为一名优秀的沈氏家主。 偏偏有一点不好,太重情义,热血难凉。 在权利斗争的游戏里, 情感与理想,是太过奢侈的东西。 * 为期两个月的行宫之旅很快过去了。 徐渡基本上完成了他在此处的布置,安排了合适的人手,接管此处的势力。 眼下还只是刚开了个头, 不过万事开头难,既然已经打好了框架,剩下的便可慢慢步入轨道。 这几日密报频频, 皆是汇报宫中楚后动向,楚党已然开始动作。 此外,沈家那边亦有消息传来,楚后欲将外甥女嫁给沈存,却被武平君沈匡婉拒,直言其子已有心仪之人,此生不作二想。 此番作为自然是向徐渡表明其诚意,不过沈氏也并没有把事情做绝,转头又将氏族中的庶女嫁入楚氏,抹平情面。 一切皆在徐渡的考量之中,而楚党下一步将怎么走,也尽在他的掌握。 徐渡带着徐姜回了梁宫,这些时日里,徐姜也学到了几式防身技能,她比徐渡想得更能吃苦,对于自己的要求极为严格,短短数日突飞猛进,整个人也多了几分坚毅的味道。 回宫之后,徐渡从府库里寻了一架袖箭,做工精巧,极适合女子藏于袖中随身携带。他将此物送给徐姜,作防身之用。 行猎大典即将到来,楚党便是预计在那时动作,他自是要护得徐姜周全。 此后依旧没有闲着,与楚后周旋,和沈匡密谈,与一众朝臣商议行猎大典,匆忙间,不知不觉便到了秋末时节。 梁国每年的行猎大典,皆在境内最东面的一座山,名为秋山。 翻越秋山往东便出了大梁国境,为虞国地界,距此不远处还设有关卡。 秋山一脉南北走向,地势险峻,是大梁天险之地,易守难攻,生生将梁国与东方诸国分隔开。在世界蓝本中,若非赵瑞趁着内乱上位策反,决计不能用那么快的速度便灭了梁国。 是以这秋山,有着极重要的战略意义,甚至有传说,此处有山神所居,庇佑着梁国的社稷百姓。 因此梁国每年的行猎祭典便在此处举行。 祭拜山神,行猎阅兵,宴饮众臣,便是祭典的大致活动。 清早开始,先是于祭台完成祭拜山神的仪式,之后,山间行猎便开始了。 梁国好武,行猎意在表彰大梁骁勇将士。活动从晨间开始,待到了日落之时,勇士们满载而归,每人所获猎物将被清点,成绩出色的将获得梁王奖赏。 因此贵族男子们均摩拳擦掌,兴奋不已,佩戴好弓箭便出发。而女子们则多坐在临时搭建的营帐里,或是结伴游山观景,不过却通常不会靠近行猎区域,生怕被箭矢误伤。 不过徐姜却似乎对于游猎更感兴趣些,徐渡原也没打算拘着她,便准她换上男装,跟着他一道狩猎。 徐姜跨上一匹红鬃马,左手持弓,右手牵着缰绳,背上斜背着箭筒,看起来英姿飒爽。 她于常服外罩上一层黑甲,一头长发高高束起,用绢绳系好。 额前留着些碎发,堪堪遮挡住部分眼睛,好叫那双异色瞳不那么明显。 徐渡指着她的头发,打趣道:“你这样,可还能看得见猎物?到时候可怎么射箭?” “能的。”徐姜认真地点了点头,“女儿试过,从发丝的间隙中,还是可以看得很清楚。” 她说着,从箭筒里取出一支羽箭,搭弓引弦,瞄准不远处的一只白兔,羽箭“嗖”地飞了出去。 姿势娴熟,看来没少下功夫练习,不过徐渡看到她将箭射出去的那一瞬间,手微微抖了一下,便心下了然。 果然,羽箭落在白兔边上两寸之地,箭尾颤了颤,兔子一惊,倏地跳进边上的草丛里,不见了踪影。 徐姜有些不好意思地看了看徐渡:“……父王。” “你的姿势和力度,都没什么问题。”徐渡微笑着说,随后指着差不多距离的一棵树,“把箭射到那颗树上试试?” 徐姜照做,这次倒是极顺利,羽箭直直飞去,正中树干中心之处。 “你看,这不是很好?”徐渡说,“射那只兔子时,你心里有动摇,对吗?” 徐姜一愣,思忖了片刻,轻轻点了点头。 “阿姜,做一件事之前,须得看清你的位置。”徐渡缓缓道,“在行猎中,你是猎人,你的目的是狩猎,那么对待猎物,就绝不能有迟疑软弱的情感,那将会影响你的判断与出手……现在面对的是一只兔子,你射不中,它逃跑或无大碍;可是如果你面对的是一只猛虎呢?不能一击而杀,便会激怒它,反过来攻击你,自受其害。” 这样要求一个才十四岁的女孩子,似乎有些残忍。 可是如果她想走的是王道,徐渡就必须锻炼她,让她的心逐渐坚硬起来,一个明智的王者,在做出判断的时候,不应当被软弱的感情所左右。 徐姜低头沉思了一会儿,抬起头来,目光坚定:“父王的教诲,女儿明白了。”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重新取了一只箭,拉开弓,朝着远处一头小鹿射去,这次手稳了许多,破空而去,扎进了猎物的后腿里。 “不错。”徐渡赞许道,侧头看了徐姜一眼,却发现她正望着猎物血流不止的伤口,眼中略微划过一丝不忍。 但也只是一瞬间,下一秒,她又从箭筒中抽出一支箭,动作利落,对准其他猎物。 * 徐姜并没有一直跟着徐渡行猎。徐渡也有意让她自己闯荡一下,便着她自行狩猎,安排了几个人远远跟着,暗中保护。 如此徐姜便一个人,骑着马在山间游猎。 之前跟随着徐渡时,打下的猎物都是鹿獐一类,当时周围有仆役将猎物收拢好,用另外的马匹拖着。 不过眼下只她一人,也就不适合猎捕太大的猎物,徐姜之前挽弓手也有些酸,便想着之后的时间里,就好好游览下此间风景……顶多再去猎条狐狸,到时候做条狐绒围巾,献给父王。 徐姜任由马儿缓缓而行,山川美景尽入眼底。 云淡天高,秋雁排成整齐的行列,朝南飞去,因隔着远,看上去像一个个小黑点。 此处很是安静,徐姜望着满山几欲燃着起来的红叶,感受着略显萧瑟的风。 这是她第一次参加秋山祭典,从前父王只会带楚后和徐妍来,而她,则是被遗忘在暮月宫里,孤孤单单,守着轩窗外的腐草虫鸣。 层林尽染,红叶霜天,徐姜从未感受过这等辽阔开朗的氛围,只觉得心情极是舒畅。 “你是谁?” 冷不丁背后响起一个低沉的声音,徐姜回头,沈存骑在马上,勒着缰绳,正用审视的目光,打量着她。 第57章 利用感情的心机质子(11) 徐姜盯着面前的年轻男人。 她之前没见过沈存, 自然现下也认不出来。不过徐姜从他的服饰判断,应当出身贵胄, 尤其是他手里的那把弓箭, 是用上好的乌檀木所打造, 不是等闲之辈用得起的。 徐姜不欲节外生枝, 低下头,额前碎发遮住双眼:“在下不过是个无名小卒, 不足挂齿,不知先生是……?” “无名小卒?”沈存冷冷哼了一声,目光落在她身下的红鬃马上, “此马乃西域良驹, 整个梁国也没有几匹,你一个无名小卒也能骑?说起来, 我从未见过你,莫非是别国来的细作?” 眼前这人眼睛被头发挡着,三缄其口,瞧着着实怪异, 沈存不免起了疑心。 他决定将这人带回山脚下的大营核查,正欲靠近,然而徐姜却忽然一扬马鞭,朝山林深处奔去。 “站住——”沈存没有料到她竟敢公然逃跑, 皱起眉头,追了上去。 徐姜跑路的这条山道崎岖不平,周围尽是高大的红叶杉树, 她紧紧伏着马背,避免被树枝刮到。 进了林子便容易甩开那男子,然后穿过林子,从另一头下山。 徐姜如此计划着,可是身后的沈存追得极紧,始终甩不脱。 “你没听见我的话吗?停下来——”冰冷的声音从后面传来,“再不停,我就不客气了。” 沈存说完,见徐姜依旧没有停下的打算,便微微勒马,搭起弓,朝着徐姜的方向射去。 羽箭扎进了马的后腿,徐姜骑着的红鬃马痛苦长嘶,前蹄高高地抬了起来,徐姜失去了平衡,猛地被甩脱下去。 滚落过程中,徐姜勉强定神,抱住树干,这才没摔得狼狈。不过原先用来绑头发的绢带,却不小心被树枝勾破,青丝如瀑般垂落在腰间。 她抿了抿唇,扶着树干站起来,因为之前坠落,手掌微微有些擦破。 沈存骑着马,慢慢踱到她面前,见竟是一个女子,略有些吃惊。 而当徐姜抬起头望过来时,他的目光便触及到那对异色双眸,更是直接愣在了原地。 一时无话。 事已至此,徐姜也干脆打量起眼前男子,可惜脑中还是一点印象也无,这不免令她有些懊恼。 徐姜其实对于这男子的身份并不感兴趣,只是对方盯着自己的双眸愣怔不语,便说明他已经认出了自己的身份,可自己这边还蒙在鼓里,这让她有些不爽。 “说起来,我之前不过是没回答你的问题,何至于直接伤人?”徐姜冷淡地开口,指了指插在马腿上的羽箭,“……甚是无礼。” 沈存默然,半晌,垂下眼,淡淡地说:“我并未有伤人之念,那箭本就是对着马所射。” 他翻身下马,走到徐姜,拱手一礼:“先前将殿下误认为细作,多有冒犯……还望殿下恕罪。” 徐姜看着他,又问:“你是何人?” 若是忠臣一派,那她只好大度地容忍过去;若是楚党之人,那便可多一条暗杀王族的罪名。 “臣,沈存。” 徐姜一怔:“你是武平君之子,沈存?” 万万没有想到第一次见面,竟然是这种情形。 之前她与沈存的流言蜚语不少,流传最广的版本,是沈存对她一见倾心,向王上求娶那一版。不过徐姜清楚这里头究竟是怎么回事,说穿了只是沈氏和王族的一场交易,以儿女姻缘作为幌子罢了。 沈存显然是相当不喜欢她的,那日在行宫之时,她被徐渡安排在屏风后面,听得一清二楚,沈存对尚主很是排斥。 许是有了心仪之人……想到此处,徐姜微感抱歉,不过也无能为力,毕竟一切当以大局为重。 她抬起眼看了沈存一眼,却不想,他也正在看她,对上她的目光,轻轻避开。 “殿下,再过一会儿,就要到日落之时,该下山了。”沈存将自己的马牵了过来,示意徐姜坐上去。 徐姜无奈地回身看了看自己那匹伤马,轻轻叹了口气,只好在沈存的搀扶下,爬上了他那匹黑色鬃马。 沈存也随后跨坐上来,坐在后面,将身前的徐姜护好,一挥马鞭,跑了起来。 马儿飞驰时带起来的风,将徐姜一头散发吹起,偶有几根发丝拂上他的脸颊,泛起微痒的感觉。 沈存低头看了她一眼,这个角度看不见她的脸。 可是那一对双色交映的眼睛,波光明灭,还停留在他的脑海里,像极了志怪故事里所描绘的山精灵魅。 * 沈存将徐姜送至山脚下,没有与她再多说些什么,便离开了。 晚上有极盛大的宴饮,她作为王女,自然也要参与,还需盛装打扮,方才不堕了身份。 徐姜在宫人的服侍下,褪去黑甲,换上早就准备好的繁复宫裙,任由侍女梳好头发,佩戴上钗环,这才掀开帐帘。 宴饮之处早已布置妥当,徐渡更是坐在首位上,与一众臣子推杯交盏。 徐姜本当坐到王族女眷的席列里去,不过徐渡却朝她招了招手,她心领神会,便落落大方地在徐渡身边坐下。 国君之座比众臣高了一阶,看下去的目光便是俯视。 在座之人自然均注意到了同徐渡坐在一起的徐姜,听闻这位公主近来极受宠爱,因此看向她的目光便多了几分打量。 今日的徐姜看上去高贵端庄,气质恬淡,鬓边明珠坠子衬得她愈发眉目如画。然而更难得的是那一份从容的气度,同国君坐在一起,不卑不亢,沉着优雅,甚至举止之间竟与身边的徐渡有着几分相似。 臣子们不禁暗暗赞叹的同时,对于楚后和徐妍失宠的传言,更是确信了几分。 座下一众人的神色被徐渡尽收眼底,满意地点了点头。 他特意将徐姜安排到自己身边,便是要为她开辟道路。 楚氏一除,第一块障碍石便被挪开,针对徐姜的直接威胁便不复存在——因此,徐姜的存在,自然要在舞台上开始出现。 当然这也仅仅是第一步,徐渡要不断让徐姜的能力与地位展现在众人眼前,使她能够服众,这也是王道之路必不可少的一个部分。 徐渡一边与众臣宴饮,一边脑中回想着一步步的计划,却见楚后不知何时,捧着一盏酒,娉娉婷婷地走了过来。 “王上,今日乃梁国大宴,臣妾特来敬王上一杯,祝王上万寿无疆——” 她轻轻柔柔的嗓音响起,双手将斟满酒的酒爵递上,毕恭毕敬。 徐渡微微一笑,终于,开始了吗? 第58章 利用感情的心机质子(12) 徐渡轻轻晃了晃酒爵。 酒中有毒, 他看一眼便能知晓,应当是一种剧毒, 入肠即穿, 顷刻亡命。 看来楚党, 倒是有恃无恐。 不过这般明晃晃地毒杀君王, 倒也太蠢了些。难怪在世界蓝本里,原主被害死后, 楚党也没当权几日,便被赵瑞连同着沈氏剿灭。 徐渡的身体不会被任何毒素所伤害,因此他很淡定地抬起手, 将爵中之酒一饮而尽。 楚后松了口气, 嘴角微不可查地翘起。 此酒里加了一味毒药,名为“七步断肠”, 她心里默数七下,然后看到徐渡面露痛苦之色,捂着腹部摇摇欲坠。 “父王?!”徐姜惊叫出声,一把搀住徐渡, 猛地看向楚后,“你在父王的杯中加了什么?!” 座席下的群臣也是一片骚动,对这突如其来的变故,都愣在原地。 “自然是毒药。”楚后拿起桌上的酒爵, 在手里把玩,“这梁国的天,也该变了——” 她将酒爵狠狠地掷到地上, 发出清脆的响声。 下一秒,不知从何处,竟冒出一大批私军死士,冲进宴饮之处,挡在楚后前方,将此间一众人等团团围住。 “梁王暴毙于秋山,将王位禅让于楚氏一族,此间诸位,若归顺于我楚氏,自当平安无事,逆之,则亡。”楚后高声道。 宴饮之时,众臣均无兵器在身,亦不可能带上大批护卫,若是不归顺于楚氏,便只有死路一条。 楚党也正是看准了这一点。 本来的计划是暗中害死梁王,伪造传位懿旨,可谁知徐渡近来冷落楚后已久,她着实找不到机会,便只好明着下手。 不过反正于结果无碍。楚后得意地环视了一圈,武平侯沈匡和沈存也在场,手无寸铁,除了臣服,恐怕没有别的选择。 不知从谁开始,摘下臣冠,跪倒在地,向楚党以示臣服。渐渐堂内跪了一批人,其中有几个还是梁王颇为宠信的臣子,此时早就忘了名节为何物,像条哈巴狗一样匍匐在地上,向新主子示忠。 然而沈家众臣,以及一干老臣大多坐着没动。 楚后微微眯了眯眼:“不愿臣服者,便成为刀下亡魂吧。” 说着扬起手,猛然挥下:“杀——!” 然而,血腥的场面却并未上演。 空气微微一窒,这显然出乎楚后的意料,她惊异地看向身侧的蒙面死士,正欲呵斥,却忽感腹部一凉。 楚后低头一看,一把冰凉的短刃扎进了身体。她张了张嘴,抬起头,看见本该属于自己的部下,此时慢慢取下蒙面,竟是徐渡身边内侍李佑的脸。 刀刃被猛地拔出,楚后直直栽倒在地上,双眼因恐惧睁大,死了。 事态翻天覆地,原先跪在地上求饶的官员,看着这一幕,都傻了。 然而还远远不止于此。 徐渡慢慢从桌案后站了起来,行动如常,半分也没有中毒的样子。 他神色从容,似乎一切皆在他的预料之内。 跪在地上的叛臣之中,也有不少本就是楚党之人,其中还有几个是楚后的亲戚,对这次谋逆计划,也是心知肚明。 可是现在看到徐渡完好无损,而楚后却横尸于地,便都明白过来——他们皆被梁王摆了一道,突然兵变,意在攻其不意,谁知却正好落入君王的谋算中,给他们来了个瓮中捉鳖。 此一举,不禁可以彻底将楚党连根拔除,还顺带检验了一众臣子的忠诚之心。叛变的一众臣子趴在地上,浑身发抖,自知难逃一死,恐怕还是诛灭九族的大罪。 “此等叛逆之臣,就地处决。”徐渡轻轻挥了挥手,漫声道。 楚党的势力此时应当已被沈氏悉数歼灭,连宴饮之帐都没能靠近。而在场的死士则多是徐渡的势力,于行宫栽培了两个来月,此时算是小试牛刀。 他的命令极有效,话音刚落,死士们纷纷抽出刀,将一众叛臣诛杀,场面血腥之至。 这也是杀鸡儆猴。 经此一变,梁王在众臣眼里,便不再是那个昏聩的庸主,他蛰伏数年,最终以佯死诱得楚党公然叛变,牵连出一干奸臣乱党,一举尽数连根拔起,整肃朝纲——此等手段,不可不谓雷霆万钧。 史称,秋山之变。 * 秋山之变后,涉乱之员悉数处斩。 不过出乎意料的是,徐渡却并未行诛灭九族之举,只是将犯乱之臣的家眷流放,或是充入官奴——除了那些直接犯事之人,其余的倒都留下了一条命在。 先前在秋山大帐,一眨眼的功夫灭了数十人,地毯染成了红色,处处散发着死亡的气息,当日归来之人回想起那日变故,亦觉得胆战心惊,可见其手段狠辣。 然而徐渡对罪臣家眷的处理却又宽大,一时倒叫人犯了糊涂,也不知他究竟是残暴,还是仁慈。 不过在徐姜看来,她父王自然是极英明的君主。 那日她也知道事先的计划,在徐渡倒下时,她装作惊慌失措,麻痹楚后。 可虽是已知实情,心里却还是不免有些慌张,现在想来依旧心有余悸。 当时叛乱的臣子皆被诛杀,血流成河,素来衣冠楚楚的官吏,在处刑的大刀面前个个吓得疯癫,狼哭鬼嚎,最后人头散了一地,尸体横七竖八地堆在地摊上,血液那种令人作呕的腥气,至今仍时不时在鼻端浮现。 徐姜不喜欢这种嗜血的场景,但她认为这样做确实有必要。 君主与臣子的相处之道,在于恩威并施,威慑便是这其中颇为重要的一环。谋逆弑君,罪无可赦,而徐姜也深深明白,当日未曾求饶臣服的那些官吏,也未必是有多么赤胆忠心,不过是处于观望之态,伺机而动罢了。 所以在这种情况下,君王必须狠下手段,不然,何以正王道、立王威? 楚党不是第一个有谋逆之心的,也不会最后一个,一个楚党倒下了,还有下一个家族因为权势而膨胀,进而生出不该有的**,在黑暗中悄无声息地谋划着。 徐姜漫不经心地将鱼食洒进池塘,盯着鱼群从水底慢慢浮上来,争相夺食,若有所思。 一旁服侍的宫人见了她的模样,忍不住心下生怯。 不知何时开始,原先柔弱怯懦的公主,愈发高深莫测起来。此时沉思的模样,竟是与梁王有几分相似。 “殿下。”宫人小声提醒道,“快到未时了,沈太傅想来已在落薇宫等您了……” 徐渡打算给徐姜找一位武学老师,武平侯沈匡便举荐其子沈存。徐渡欣然应允,且为了褒奖沈氏秋山平乱之功,还兼封沈存为太傅,此时边境安稳无战,便着他时时入宫,教授徐姜。 其实于此事,徐姜略有不解,按理此时正应该打压沈氏,父王却百般褒奖,岂不是任由沈氏膨胀,野心坐大? 何况她还听说,沈存在民间有一能歌善舞的红颜知己,自己怕是碍了人家的姻缘,见面难免尴尬别扭。 只是君命难违,徐姜轻轻叹了气:“知道了,本宫这便去。”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事情超多,更晚了,抱歉~~~ 楚党的副本就结束了,徐渡和徐姜要开始肝赵瑞和卫萱的副本啦~敬请期待 (#^.^#) 第59章 利用感情的心机质子(13) 落薇宫后苑开辟出了一片空地, 摆上了箭靶,作为练习之地。 徐姜熟练地拉开弓, 羽箭毫不留情地飞出去, 箭箭正中靶心。 她向沈存学习射箭也没有几日, 不过她悟性极佳, 兼之前段时日为了秋山行猎,也曾下过一番苦功夫, 是以成绩颇为不错。 “太傅,还需继续练下去么?”徐姜收了弓,谦虚地问。 沈存对上她那双流光溢彩的眼眸, 心跳漏了一拍, 垂下眼低声道:“殿下已做得很好,射艺已不必再练了。” 她的确做得极好, 便是男子,也未必有她这般天资。 更何况徐姜还非常的努力。沈存也曾听见宫人私下议论,这位公主为了练习瞄准,还会在梁上悬一根极细的草叶, 每晚盯上一段时间,以此来增进自己的眼力。其意志坚定,实在不输于须眉男子。 同样为国君之女,徐姜与徐妍完全不同, 这着实出乎沈存的意料。 “那便习剑法?”徐姜说,“听闻太傅剑法厉害……不过我现在手上没有趁手的宝剑,可能还需花些时间去府库挑选。” 沈存比起那些逞口舌媚上的官吏, 还是有几分真才实干的,徐姜虽然对沈氏颇有些忌惮,但这几日接触下来,见他文武双全,且极认真地教导自己,便多了几分尊重。 “不急。”沈存摇头,“殿下可慢慢挑选,前日王上曾吩咐臣,护卫殿下出宫游览半日,放松一下,顺便也瞧一瞧城中风物。” 徐姜眼前一亮:“真的?” 她素来稳重内敛,此时才有几分少女之态。 说起来,她其实也才十四岁多一些,对宫外的世界自然也是充满着好奇与向往。 * 除了前些时日的行宫与秋山,徐姜从未出过宫,尤其是在民间游历,这还是头一遭。 她穿了一身淡色的衣衫,头上戴了顶帷帽,半透明的素纱将容貌隐去,却又不会妨碍到她的视线。 梁国风气开放,女子出门并不被要求遮面,徐姜戴着帷帽,不过是想把那双异色眼瞳遮去,不然很容易就被认出身份来,并且,徐姜也实在不喜欢被人指指点点的感觉。 她和沈存走在街上,梁国王都繁华,街头熙熙攘攘,沈存护在一旁,样子颇有些紧张。 徐姜并非对王都一无所知,她平日花了不少时间看书,其中自然也少不了对于国度的记载描述。 不过书上的文字,与亲眼看见的景物,终究还是两码事。徐姜游览新奇的事物,时间过得飞快,不知不觉竟已到了黄昏。 沈存看了看天色,很快便要入夜了,是时候该送徐姜回宫了。 他正欲开口,却见徐姜指着不远处一座小楼:“太傅,那是什么地方?” 那小楼远远望去精致奢华,檐上挂起了灯笼,隐隐还传来软绵的乐声歌声。 “这是……花月坞。”沈存有些尴尬,轻轻咳了一声。 花月坞是梁王都知名青楼,夜夜笙歌,纸醉金迷之地。 这些话当然是不好和徐姜说的,沈存欲把赶紧她送回去,可徐姜却笑了笑:“我想去那里看看——” 她径直走了过去,沈存大惊,连忙跟了上去,微感头疼:“殿下,这种地方,还是不去为好。” “哦?”徐姜侧头望了过来,语音婉转,“可是……我听闻太傅亦是时常光顾此处,为何太傅去得,我便去不得?” 花月坞这个地方,徐姜是听说过的。 她对青楼本身没什么兴趣,只是想见一个女子——听闻沈存的红粉知己便在此处。 徐姜有心促成这桩好事,郎情妾意,她可不愿做那打鸳鸯的大棒。 更重要的是,她并不愿意给沈氏任何尚主的机会,反正楚党已除,借此澄清之前的流言,成全这对有情人,一举两得。 沈存此时却是有口难言,他的确时常来这花月坞,可从来不是为寻乐子来的……这下在徐姜眼中,恐怕便要成那轻薄风流之辈了。 他看着徐姜走进花月坞的大门,叹了口气,只好也匆匆跟上。 花月坞的大厅正中心直通屋顶,各层楼均是回廊,将中间的空地围起来,这里每晚都有歌女艺伎献艺,然后在回廊观赏的客人便可打赏金银珍宝,出价最高者,便可与佳人单独会面。 献艺台正对面的墙上,挂着刻了艺伎花名的木牌,表示这些女子会在今晚出场献艺。 徐姜的目光落在“萱姬”二字上,定了定。 这个萱姬,便是沈存的意中人。 听说她是花月坞的招牌,才华横溢、思想新奇,不少文人墨客写诗作绘赞美于她。 可是这样一个炙手可热的女人,却无一人与她独处过,只因每次轮到萱姬出场,打赏竞价,皆是沈存出价最高,旁人没有机会。 不知是怎样的倾国之色? 徐姜来此,其实也是对这女子有些好奇,平日里沈存总是冷着一张脸,似乎从未笑过,她实在想象不出,能令这沈太傅神魂颠倒的女人,得生成何等模样。 灯光忽然暗了下来,光源集聚到中间的台上。 一个青衣女子抱着琴出场,周围人都屏气凝神,安静了下来。 琴音是以单音响起来的,拨一次弦,发出一声乐音。萱姬来回拨动了几个单音,然后开口,声音清脆。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 “……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她似唱似念,最后一句慢悠悠地说完,琴声也戛然而止。 “好——!” 全场沸腾起来,大声叫好,不少人伏在地上,将适才萱姬所吟唱的歌词,急急忙忙录下来,捧在手心里,视若珍宝。 徐姜瞧着一身青衣裙的萱姬,适才的唱词着实令人惊艳,不过那奏琴与唱腔,难免单薄了些,全凭着那一阙好词,这才撑了起来。 她父王似乎颇好音乐,徐姜时常见到徐渡懒洋洋地靠在小榻上,观赏歌舞奏乐,因此她也耳濡目染,有了一定的鉴赏能力。 王宫里的乐师都是梁国最顶尖的,所创之乐未必有多繁杂,可拙朴中细细捕捉,亦可亏得其匠心妙处。可适才萱姬所奏之乐,在徐姜听来,就跟那初学奏琴的小儿一般生嫩,配上那精妙的唱词,总给人以微妙的违和之感。 徐姜心里隐隐觉得,若是这阙词,拿去给宫中乐师填唱,恐怕会更加精彩。 不过她看着周围众人高涨的崇拜倾慕之情,又不禁有些怀疑自己的判断。 萱姬将琴放下,抬起头朝着楼上的宾客们挥手。徐姜这才看清了她的容貌,是个清秀佳人,但也仅此而已,与倾国倾城差了不知多少个国色天香。 但无论如何,这女子着实有些奇才,那一阙词意境丰富,遣词造句极是巧妙——徐姜认为,若是叫她来写,定然是写不出的。 徐姜点了点头,原来沈太傅不爱皮相,只喜才情,若日后要在他身边安插细作,看来还得培养些才华横溢的女子们。 花月坞的侍婢们捧着花篮子,挨个到个人面前接受打赏。 萱姬的唱曲显然极受欢迎,花篮里摆满了金银财宝。徐姜早就打定主意要将萱姬赎出来,嫁给沈存,此时便想着不妨与她见上一面,若是能施恩收为己用,日后萱姬嫁给沈存,说不定也能派上什么用场。 徐姜从怀里摸出一颗夜明珠,这是王宫府库之宝,龙眼大小。夜明珠通常发莹绿色的光,然而此珠不同,所发出的光辉竟同月华般柔和澄澈,实属罕见。 这颗珠子一拿出来,便吸引了众人目光,就连捧着花篮的婢子也呆了片刻,随后赶紧将珠子装进篮子里——一只空篮子只装了一颗珠子,但这分量与价值,却比塞了满满金银的那些,要重得多。 花篮被送上去后进行清点,然后算出打赏最多的客人,安排晚上单独见面。 下一场表演即将开始,徐姜倚着栏杆,饶有兴趣地瞧着萱姬抱琴退场,耳边忽然传来低低幽幽的声音:“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徐姜不动声色地侧过头去,她身边站着个年轻男子,一身翩然白衣,头发以玉冠束得整齐,瞧着像个气质温润的读书人。 他反复念叨着这句词,徐姜原以为他是萱姬的倾慕者,可萱姬退场时,他却连眼皮也没抬一下,目光似是凝在虚空,像是在凭空怀念着什么人。 徐姜素来没有管闲事的心思,这奇怪的男子自也与她没有干系。 然而萱姬离开,却惹得一众客人不满,彼此推搡。徐姜脚下一个没站稳,不小心撞倒了那白衣男子的身上。 万幸帷帽没掉下来,徐姜松了口气,将帽子扶好,对着那男子道了声谦:“抱歉,先前不慎撞了你……” 她的声音慢慢轻了下来,堪堪止住,因为面前的男子,正在用一种奇异的眼神打量着她。 “你……姑娘你可否,再同我说几句话。”他攥住了她的衣袖,默了半晌,轻轻开口,“姑娘的声音,与在下的一位故人,很是相似。” 徐姜将衣袖挣了挣,然而他攥得很紧,甩不脱。 “放手。”她皱眉,压低了声音,“否则,我便不客气了——” 作者有话要说:徐渡:论我的败家女鹅 (#^.^#) 第60章 利用感情的心机质子(14) 他放开了手。 徐姜见他不再纠缠, 微松了口气。 可是下一刻,那人却跨一步上前, 想要撩起她的面纱。 “你--”徐姜后退了一步, “放肆!” 她紧了紧右手衣袖, 若是这人再有所动作, 她便要将袖箭射出去。 肩头忽然被人一拍,徐姜扭过头, 见是沈存,放下心来。 “殿下。”沈存低声道,“此处人多, 臣先前未能找到殿下……不知殿下有无大碍?” 为了不暴露她的身份, 沈存的声音特地放得很轻,只有徐姜能听到。 “没什么大碍, 不过遇上了个轻薄之徒,着实可恨。”徐姜淡淡地说,朝着那个白衣男子一指。 见他仍在望着自己,徐姜眉头皱得更深。 “子祥?”沈存看过去, 吃了一惊,又低头看向徐姜,“殿下,便是此人?这……这怎么可能?” 他看着赵瑞, 不敢置信。 徐姜也是一愣,原来他是虞国质子赵瑞,徐妍的未婚夫? 之前倒是知道有这么个人, 不过徐姜对赵瑞印象加深,是在秋山之乱之后。 楚党被诛后,徐妍畏罪自杀,而赵瑞作为徐妍的未婚夫,也牵扯进去。 虽是如此,但其实他也不会受到什么责罚,毕竟身份敏感,关系到两国邦交。 然而赵瑞却把自己放得很低,没有任何证据表明他有参与到这次叛乱之中,可他还是一身素服,背负荆条,以戴罪之姿,在徐渡面前跪了一个下午,以混沌无知、监察不力请罪。 徐渡并没有治他的罪,甚至还对他更加礼待,然而赵瑞却似乎颇为自责,在家中闭门一个来月,不见外客,抄写经书为王祈福。 这事徐渡曾笑着讲给徐姜听,问她有何看法。 当时徐姜并未作答,可是心里却想,赵瑞的身份好歹也是国君之子,在异国却将自己的身份放得那么低,如果不是太过软弱,那便是怀揣着极大的野心,在图谋些什么。 她的目光透过面纱,端详起赵瑞。 这是第一次见面,从面相上来看,似乎不是个庸碌之辈。 徐姜心中警惕起来,同时也感觉有些不适——他望着她的目光,也着实太炙热了些。 “原来是赵君,久仰大名。”徐姜开口,头却转向了沈存,“太傅,听说你与赵君交好,不知赵君平日里是否也似这般,以掀姑娘家的面纱为乐?” 沈存似乎有些尴尬,他也不明白,为何赵瑞今日竟如此失态。 “叫姑娘见笑了。”赵瑞拱手一礼,“在下听姑娘声音熟悉,还以为是……一位故人。” 徐姜盯着他,这厮八成听到了沈存唤的那声“殿下”,却还装模作样。 “那赵君恐怕要失望了。”徐姜淡淡地说,“今日是我第一次见到阁下,还望赵君不要误会。” 她对赵瑞的观感并不太好,徐姜这段时间跟着徐渡学了不少,颇有感悟,深知一个人的表面之词,不可轻信。 这赵瑞口中的“故人”,焉知不是子虚乌有?赵瑞之前曾与徐妍定亲,没准瞧中的便是尚主的好处,现在徐妍死了,他再来打她的主意,倒是一手好谋算。 赵瑞听了徐姜的话,神色微黯。 徐姜看到眼里,心中毫无波澜,她对赵瑞无感,心中也没什么歉疚之情。 沈存有些复杂地看了赵瑞一眼,他素来引赵瑞为知己,在他印象中,赵瑞是一个霁月清风的温润君子,无论何种情况下,都不应如此唐突无礼。 一时无话,徐姜也不觉得尴尬,好整以暇地靠着栏杆,看着下面的舞台,现在是另一个舞姬在跳水袖舞。 之前不少客人还沉浸在萱姬的唱词中,无法自拔。不过徐姜倒觉得这个舞姬也不错,年纪瞧着不大,可甩袖下腰这些基本功都极熟练流畅,一看就是下了苦功。 她跳到一半,从地上拿起琵琶,一边起舞一边反弹,串串琶音竟叫这小姑娘弹出了几分金戈之色,却与她柔美的舞姿并不相悖,反倒带了一丝柔中带刚的韵味。 “好。”徐姜抚掌,从发间取下一根琉璃簪,赏给这小姑娘,瞧着也就十二岁出头,能有这番工夫,想必吃了不少苦头。 她这一番举动,不免吸引了其他人的注意。 本来女人来逛这花月坞,便是奇事。徐姜浑身上下遮得严严实实,更是添了几分神秘之感。 来此处的客人不少也是权贵,自然识得名满王都的赵瑞与沈存,此时见他们二人立在徐姜的身侧,甚至还颇有尊敬之意,再见她出手阔绰,便知道这女子怕是来头不小,是以没有人敢上前轻薄相问。 这小姑娘得到的赏赐,跟萱姬比起来,可就差得远了。不过上次虽少,这姑娘倒也不见气馁,只是在见到琉璃簪时,却是一愣,仰望楼上的徐姜时,微微感激。 年纪虽小,却难得不卑不亢。徐姜轻轻颔首,随口一问:“这孩子叫什么名?” 她自然是在问沈存,不过回答她的却是赵瑞:“她叫阿六,据说是罪臣之后,流落到此间来的。” “看来赵君对于此处,甚是了解。”徐姜微微一笑,“说起来,坊间皆说赵君君子如玉,不想对此风月之地亦是这般熟稔,太傅,听说你同赵君乃是至交,莫不是在此相结的情谊?” 赵瑞一愣,在他印象里,徐姜素来是温柔体贴的性子,怎的说话竟也辛辣起来? 徐姜心头确是不愉,这两个男人,一个诡异得令人难受,另一个闷声不吭像块木头。徐姜听说沈存可是这花月坞的常客,怎的她一问他,便装聋作哑起来? 在徐渡的教导下,徐姜早就不是从前谨小慎微的模样了,说话做事也有了更多的考量。刚刚那句,虽是不悦之语,但一来立威,二来也是心存促狭,意欲挑拨。 她知道这两人私交甚好,不过沈存好歹也是大梁的将军,梁国与虞国迟早一战,将社稷安稳,托付给一个与敌国公子交好的将军,可不是什么妙事。 “我……”沈存一愣,木然开口,“殿下误会了……臣并不是……” 不过他并没有说完,一个侍女袅袅婷婷走到他们面前,对三人挨个施礼,笑盈盈地说道:“三位贵客,我家姑娘有请。” 她手心一展,露出一枚上好的玉佩,上面刻着一个“萱”字。 作者有话要说:呼……抱歉了,事情实在是太多了,今天晚了…… 明天一定更早一点!多更一点! 下集预告:卫·穿越·玛丽苏·萱登场 第61章 利用感情的心机质子(15) 卫萱的居所是小楼后面的一座独栋小院, 可见她在这里,混得不错。 徐姜三人在婢子的带领下, 进入房内, 卫萱跪坐在小几前, 见到来人, 目光先落到了赵瑞脸上,情不自禁地微笑起来。 然后看到徐姜, 目光微微一凝。 徐姜的脸被帷帽遮得严严实实,不过从身形看,很明显是女人。 卫萱知道, 眼前这个女人, 打赏了自己一颗价值连城的夜明珠,这还是她第一次收到如此贵重的礼物。 然而比起欣喜, 更多的却是疑惑警惕。 许多男子为自己倾倒,便也意味着她也会招来许多女子的嫉恨,是以贵妇人们来花月坞找茬的事屡见不鲜。 在卫萱看来,虽然徐姜出手阔绰, 但估计也是一样的目的,不过是先礼后兵罢了。 “之前那夜明珠,可是我一人所出,萱姬姑娘怎么却接见三人?”徐姜坐下, 面纱微微晃动,漫着声调,“他二人可分文未出, 这也太不公平了。” “他们是我的旧相识,平时关系不错,我见他们正巧和夫人您待在一块儿,就叫婢子把他俩也一起召来了。”卫萱冲着赵瑞和沈存甜甜一笑,眨了眨眼睛:“……也不知什么时候,他俩竟认识了您这样高贵美丽的夫人,怎的不曾介绍给我?” 实际上,她是怕徐姜来找麻烦,便拉上沈存赵瑞,好有人撑腰。 她眼波盈盈看过来,然而沈存面无表情,似是不打算搭腔,赵瑞亦是古怪地看了她一眼,不语。 卫萱一怔,沈存一向冷肃,她倒是见怪不怪,然而为何赵瑞也是缄口不言? 她讨了个没趣,目光重新落在徐姜身上,一时竟瞧不出这女人是何来头。 “夫人?”半晌,徐姜轻轻一笑,“我尚未婚嫁……何况萱姬姑娘连我的脸也未曾见得,怎么便说什么‘高贵美丽’?若我生得丑,岂不是太对不起姑娘谬赞了?” 适才那些溢美之词只是客套,不过眼前这女子还是未嫁之身,却着实叫卫萱有些吃惊。 她原以为是哪个权贵家的夫人,来这儿呷醋来的,可谁知竟只是个闺中少女。 大梁过了及笄之龄便论婚嫁,可见徐姜年纪不大,然而却可使沈存赵瑞在她身边端坐,不敢轻慢。 卫萱看在眼里,心下便颇有些不是滋味。 “都怪我闹了笑话,你们也不提醒人家一下……”卫萱姬扁了扁嘴,随后转移话题,“唉,不说这个了,话说我近日新作了一首诗词,不妨与你们说来……” 她忽然停下来,空气顿时安静了起来。 许是嫌闷,徐姜取下帷帽,露出脸来,乌发雪肤,眉目如画。 卫萱没有想到她生得这般好看,尤其是那双异色瞳眸,在灯烛下好似绚丽生辉的宝石,美得惊心动魄。 双目异色,身份高贵的女人,卫萱想起曾听过的传言,对于徐姜的身份,顿时了然。 原来是公主,难怪赵瑞和沈存如此重礼。 卫萱了然,偶然间朝赵瑞看了一眼,却是愣住。 赵瑞的神色很平静,却是深深地望着徐姜,似是极专注地凝视着,她那双独特的眼睛。 卫萱心里一紧。 “有些闷,取下来透透气。”徐姜看着卫萱怔忪的模样,微笑道,“萱姬姑娘?怎么这般瞧我?可是也同姑娘的故人有些相似?” 她语气轻柔,却并无笑意,瞥了身边的赵瑞一眼,略显冷淡。 不舒服,赵瑞看着她的眼神,总是让她不舒服。 “这怎么敢……?”卫萱犹豫了一下,拜倒在地,“见过公主殿下——” 徐姜轻轻把玩着手中的帷帽。 她这双眼睛,比公主令牌还能显明身份,之所以将真实身份摆到台面上来,也是因为,她已腻烦了无聊的客套,该到了讲正事的时候。 “不必多礼。”徐姜抬了抬手,温和一笑,“久闻姑娘大名,听说萱姬姑娘才情极佳,最擅诗赋。本宫近日有一拙作,羞于见人,不知可否请姑娘……私下指教一番?” “私下”二字稍稍加重,赵瑞沈存知趣,安静地离开了房内。 而服侍卫萱的婢子,也早已离开,房内只剩两个女人。 卫萱有些紧张,她也只是背得出几首古人诗词,于那些理论知识半点不懂。 若是真要指点,岂不反露了馅儿? 正想寻个办法遮掩过去,却听徐姜默然片刻后,忽然开口。 “萱姬姑娘,你愿意进宫,与本宫以姐妹互称么?” “什么——?”卫萱呆住,睁大了眼睛。 * 卫萱的小苑内有一处凉亭。 亭子门前题了两句楹联:竹喧归浣女,莲动下渔舟。 赵瑞初次听卫萱吟出这句诗,只觉得惊为天人,他从未见过这般超凡脱俗的女子。 他素来爱竹,此处又是竹木掩映,赵瑞便给此亭题名“竹萱”二字。 赵瑞仰头,那时的月色,也同今日这般溶溶似水。 不过已是隔了一辈子的光景,当时的惊艳到了今时,便发现原来不过是错觉,如同许多往事一般,几乎成了幻梦,唯独徐姜闭着双目,安安静静依靠在床头的模样,随着时光流逝,愈发鲜明起来。 说起来,上辈子第一次见到徐姜时,是什么光景? 赵瑞努力回忆,也只能捕捉到零星半点。 似乎第一次见面是在宫里,他为梁王进献丹方,归途中偶然碰到落水的她,救上来后发现了她的身份,觉得有利可图,这才故意接近……只是唯独不曾在那时,仔细地瞧过她。 而她同现在也有着很大差别,那时候的徐姜总是低垂着眼,谨慎地在深宫苟延残喘,只需一点虚伪的善意,便可以换得她的全部真心。 他总是很擅长揣度人心,知晓她自卑于那对异瞳,便极力夸赞,但归根结底不过是敷衍——收买人心是桩买卖,他又怎会去用真心交换? 这一世,赵瑞想重新来过,可是许多事情早已脱离了原先的轨道,以一种他无法预料的姿态发展。有时竟似是分不清,过去现在,究竟何为真,何为幻。 赵瑞沉吟不语,沈存略有些复杂地看着他,忽然开口。 “子祥,你从前……可曾见过殿下?” 作者有话要说:赵瑞这种上辈子挖了人家眼睛的楠竹,要是就靠这辈子深情款款一下就能洗白,那真是岂有此理! 所以洗白是不会洗白的,小赵同学看看本书题目是什么?嗯? (#^.^#) 这是一更,二更正在努力赶制ing……我会加油的~ 第62章 利用感情的心机质子(16) “没有。” 赵瑞转过头来, 看着沈存,忽然轻笑出声。 “不过, 我曾梦见过她……安之, 你信吗?” “……”沈存终于皱起眉头, “赵瑞, 这是殿下,你, 不该无礼。” 他的语气微微加重,称呼也疏离起来。 赵瑞笑了。 沈存姓沈,沈氏, 武平君, 若说尊王忠君,那便是最大的笑话。 楚党倒台后, 沈氏势大,之后又有什么打算,赵瑞一清二楚。 不过任由他们的野心膨胀,乱了梁国, 趁乱取势,这一直都是赵瑞的打算,之前对于楚党,也是这个思路。 所以维持好与沈存的关系, 还是很有必要。 “安之,我说笑的。”赵瑞叹口气,拍了拍他的肩, “此处就你我二人,难道还说不得玩笑话?安之,我十四岁便来了梁国,住在质子府里,举目无亲无友,万幸能与你结识,把酒言欢,品茗手谈,于你我二人的情谊,最是珍视……刚才的话,若是你不快,我收回去便是。” 沈存生性冷肃淡漠,不擅交际,唯独与赵瑞相交颇深。 他素来重情义,此时听到赵瑞一番恳谈,便也有些失悔自己适才语气过重。 其实赵瑞便是拿梁王来开玩笑,横竖四下无外人,沈存也未必会多在意。 只是刚刚听到赵瑞以那种语气谈起徐姜,他胸中便忽地生出一阵郁躁之感,一开口语气亦是生硬起来。 至于其原因,似乎埋在心里,隔了一层薄薄的窗户纸,沈存不敢捅破。 “子祥。”沈存叹道,“不怪你,是我急了些……我现在身任太傅之职,教导殿下,心存几分师徒之谊,叫你见笑了。” 这是他给自己的答案。 赵瑞宽和地摇摇头,默了片刻,似是忽然想起来,笑道:“说起来,你同公主的婚约……现下可有什么进展?” “婚约?”沈存一哂,“先前那事,不过是坊间流言,王上曾经虽有意,但当时我已婉拒,此后王上亦未再提过,想来是不作数的。” “那便好。”赵瑞松了口气,拍了拍他的肩膀,“子祥,你曾同我说过,不愿尚主,我亦不愿意看到你娶了王女,郁郁寡欢的模样……如此,倒是有惊无险。” “正是如此。”沈存点了点头。 真的是这样么?就这样便可以了么? 沈存低下头,失神了片刻。 这一幕并没有逃过赵瑞的眼睛,他此时依旧保持着微笑,但若是仔细看,会发现那抹弧度,隐隐透着些许阴鸷。 不远处传来了轻稳的脚步声,沈存赵瑞一齐回头。 徐姜正朝这边慢慢走来,她手里提着盏四角灯笼,灯笼骨架下挂着丝绦,随着她的脚步轻轻晃动,暖胧的光照亮了她衣裙的一角,并漫射到她帷帽垂着的面纱上,投下淡淡的影子。 她已把容貌重新遮了起来,在亭子的台阶前微微站定。 “太傅。”徐姜说,“天色已晚,还劳烦太傅送我回去。” 她的目光轻移,在赵瑞身上略微一顿,但并未言语。此后便在沈存的护送下,渐渐消失在赵瑞的视线里。 赵瑞没有跟上去,他不像沈存那般,有名正言顺的理由;同时,他也很清楚徐姜对他的戒备。 所以赵瑞依旧留在亭子里,估摸着徐姜与沈存已经走远,这才离开了竹萱亭,朝着卫萱的房里走去。 * 房里灯光悠悠,卫萱正坐在桌案前,低头沉思。 她似是极入神,以至于连赵瑞推门进来,也没有发觉。 “想什么呢?”赵瑞温了嗓音,在她身边坐下。 卫萱吓了一跳,惊叫出声,待得看到赵瑞那张温文尔雅的脸时,才松了口气,嗔道:“你这坏家伙,怎么进来也不说一声?呼,吓死我了,讨厌……” 赵瑞淡淡笑了笑。 卫萱的性子,娇而不蛮,脑袋里总是装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 在上一世,他最爱的便是她这娇俏灵动的模样,就好像年幼时在虞国王宫里,从厨房里偷出来的桂花糕,从口入喉晕染上满满的甜意。 可是甜的东西吃多了,那一下的刺激,便会逐渐抹平,甚至于齁了嗓子,郁结成苦意麻木。 初时新鲜,可是看久了也不过如此,何况,真实的卫萱,似乎与他所想并不一样。 他本以为卫萱是个聪明剔透的女子,可是时间久了,便如同江郎才尽一般,她也成了个庸碌的女人,每天忙着与后宫的各路妃嫔争斗不休。如此,便腻了。 赵瑞盯着灯台里跳动的烛火,很自然地就想起来徐姜。 身心俱疲之时,只有在徐姜那里,才能获得一刻安宁,因为她看不见,无需伪装。 卫萱适才只是撒娇,正等着赵瑞来哄她,却见他盯着烛火,似是正着出神,有些不知所措,小心翼翼地牵了牵他的袖子:“瑞,你……怎么了?可是我说错了什么?” 比起徐妍,卫萱胜在知情知趣。所以赵瑞是厌恶徐妍的,但是对于卫萱,即便这一世已然失去了兴趣,但也并不讨厌。 “没有。”赵瑞回过神来,搂住她,柔声道,“不过是在想,你素来活泼泼像只雀儿似的,怎的今日也沉重起来,思考得那么入神,连我进来都没发现。” “哼,你是说人家笨吗?”卫萱见赵瑞并无愠色,便放下心来,用指尖戳了戳他的胸膛,“说实话,你刚刚,是不是在想那个什么公主?” 女人对于情敌的第六感总是很强,赵瑞看徐姜的眼神,以及他注视着烛火时的温柔神色,都让卫萱有些不安。 “唔,也可以这么说。”赵瑞点了点头。 卫萱脸一沉,却见赵瑞伸出手,抚摸着自己的脸,笑道:“我还没说完,便撂了脸色?瞧着你之前的模样,我还以为那个公主欺负了你,正想着如何才能报复回来,给你出口气……你说,这算不算想她?” 卫萱睁大眼睛,这才转忧为喜:“原来是我错怪你了,你也是,故意只卡着一半,叫人家着急,你才开心。” 赵瑞但笑不语。 “这里好歹也是我的地盘,便是公主,也欺负不了我。”卫萱斜睨了他一眼,随后若有所思,“不过,她的要求也很奇怪,她说希望我能进宫,与她……以姐妹互称。” 以姐妹互称,从字面上来看,似乎要将卫萱收作梁王义女。 但原因是什么? “然后呢?”赵瑞垂下眼,心里计量着,“你答应了吗?” “当然。” 赵瑞默然不语。 卫萱有些惴惴地看着他:“瑞,我这也是为了你……虽说在这花月坞里,我得风得雨,但终究不过是一介下女,于你的抱负没有半点助益。可若是进了宫,还被封作公主,那很多事情便也能帮你了,所以,我自作主张……” 她的声音越来越轻,到最后微微有些颤抖。赵瑞把扶着她的肩头,揽进了怀里。 “我怎么会怪你。”赵瑞轻叹,语气温存,“辛苦你了,让你为我……” 虽然还不知道徐姜这么做的理由,但是卫萱此举对他来说,确实是百利而无一害,将一枚钉子插入王廷,正合他的心意。 卫萱安心地靠在赵瑞的怀里,她自然也有自己的考量,花月坞虽好,可说到底身份卑贱,若是将来想嫁给赵瑞,没有个好的身份,便要横添不少阻碍。 而眼前正摆着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她怎会放过? “瑞……”卫萱软绵绵地靠在赵瑞怀里,含情脉脉地仰视着他,“今晚,留下来,好么?” 赵瑞一怔,随后笑了笑,摸了摸她的发顶。 “今晚不行,府中还有事要处理。” 卫萱失望地叹了口气,赵瑞又讲了几句温存言语,便放开她,起身理了理衣衫,便不再停留。 他今晚当真是有要事处理。 书房暗格里那张画像,还缺了双眼睛,今日得以细细观察,很快便可以添上了。 作者有话要说:二更! 第63章 利用感情的心机质子(17) 第二日, 卫萱便被接进了宫。 同她一起的,还有之前那个年幼的舞姬阿六, 徐姜怜惜, 便将她顺带接进来, 安排在了宫里的舞乐坊。 不过卫萱进宫却不是来做舞姬的, 所以她被安置在长乐宫里。 卫萱从宫人处得知,这里曾是徐妍的寝宫, 她畏罪自杀后,这间宫殿便空了出来。 徐妍曾与赵瑞有过婚约,卫萱自然知道她的存在。 她曾庆幸徐妍已死, 但此时待在这座寝宫里, 又觉得颇有些晦气。便琢磨着等一会儿徐姜过来时,调换到别的宫室去住。 只是左等右等, 徐姜却并未出现。 此时,徐姜正在徐渡宫里。 “父王,她已经到了。”徐姜给徐渡斟上一盏茶,悠悠道, “不知父王对于女儿的建议,意下如何?” 她早已将自己的想法全部同徐渡讲过,对于徐渡,徐姜没有半分隐瞒。 徐姜意欲用卫萱牵制沈存, 阻断沈氏尚主之意。 不过她还是略显生嫩,有一件事情徐姜搞错了,在世界蓝本中, 沈存对于卫萱,并未产生过什么特别的情愫。 但这也怪不了她,她毕竟从未看过蓝本,起码就她所掌握的信息来看,徐姜会认为沈存对卫萱有意,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徐渡拿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 “便照你的意思来好了,不过,对于卫萱这个人,阿姜还需再观察仔细些。” 虽然卫萱与沈存无关,但是却和赵瑞关系匪浅,徐姜此举倒也算歪打正着,因此徐渡对她的建议,欣然应允。 卫萱会答应入宫,恐怕这其中也有赵瑞的授意,意图在梁王廷内插上一枚钉子,那徐渡便顺势而为,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料理完楚党,也是时候该和这个世界的男主,过过招了。 * “殿下怎么还没来?” 卫萱撅起嘴,有些不耐烦地问宫人。 她本以为徐姜定是极欣赏她,这才邀她入宫,此时应当热情以待,奉为上宾。 可是徐姜一整天都没有出现,就好像忘了她的存在,将卫萱一个人撂在宫里。 卫萱本来有些气恼,但转念一想,自己进了王宫后,徐姜便基本失去了利用价值,她眼下要做的,只是用自己的智慧和才华,去得到梁王的赏识,进而为赵瑞争取到更多的利益。 所以此时徐姜不在,她反倒还更自由了些。 卫萱决定出去走走。 她此行是要碰个“偶遇”,因此并未让宫人跟着。 入宫前,卫萱听赵瑞提起过,梁王近来,似是喜欢在临风亭观赏歌舞。 临风亭是王宫一座大亭台,四面围栏挂着纱幔,风一吹微微扬起,微微揉皱幔上的人影,并有轻柔的舞乐之声和着风飘出来。 靡靡之音,早就听闻这梁王昏聩,卫萱要去博得这个昏君的欢心,其实有些不情愿。 虽说是个义女的名号,可要是这昏君看上了自己,可如何是好? 她深深吸一口气,慢慢靠近,撩起了亭子口的纱帘,探头进去。 愣住。 前头正中摆着一方小榻,男人慵懒地倚在上面,撑着脑袋,瞧着眼前的歌舞缭乱,可是一双眼睛却是清明,仿佛于红尘烟火,不过是轻描淡写一览,诸般喧嚣皆入不得他的双目。 徐渡抬起手,止住歌舞,微微侧头,朝卫萱那儿看了过去。 卫萱心头一紧,她从未想过,梁王居然生得如此俊朗,气质更是卓尔不群。 亭子里的歌舞停下来,很是安静,卫萱只能听见自己“咚咚咚”的心跳。 “我……我在宫里走失了,听到此处有乐声传来,便过来探了一探。”卫萱跪下,伏在冰凉的地上,“还望王上恕罪。” “长乐宫的?”徐渡看着她,漫声道,“无妨,阿姜曾向寡人提起过你,言辞褒奖,寡人亦听闻你的才名,过来坐。” 她的目的,徐渡一清二楚,却不点破,挥手散去一众舞姬乐师,只留下内监李佑在身边。 看着亭中渐渐空下来,卫萱紧张地握了握手,宫人在徐渡身前摆上了小杌子,她款款上前,微犹豫了下,还是坐了下来。 徐渡坐起,不过并没有正襟危坐,身体依旧靠着后面的软垫,开口。 “想来之前阿姜也同你说过,寡人有意收你为义女,不知姑娘,如何看法?” 卫萱紧张地绞着衣角,不敢看徐渡的脸,低声道:“这是民女的荣幸,能得王上和公主殿下欣赏,已是死而无憾,这番恩情,民女不知……何以为报。” 徐渡的嗓音轻轻浅浅,让人觉得舒服。 卫萱想起第一次见到赵瑞时,她被月下那翩翩白衣的君子迷了眼,一见倾心。 而现在见到徐渡,同那时的感觉有些相似,却又多了一分熟悉的感觉——眼前这个男人,似乎是一种超脱于这个时空的强大。 徐渡淡淡扫了她一眼,随后微微一笑:“何必如此过谦?卫姑娘的名声,便是寡人这个囿于宫廷之人,亦有所耳闻。眼下,已着人开始准备册封之礼,过两日,寡人便正式将你收作义女。” 他示意内监上前,李佑走到卫萱面前,从怀中掏出一本薄薄的册子,翻到一面,上面是几个拟定的公主封号。 安乐,长宁,清平…… 众多封号眼花缭乱,卫萱为难地挑选了一番,最后选中了一个“长萱”的封号。 这个封号与她的名字重合。 “好。”徐渡温和地点了点头,“那此后,寡人便唤你长萱好了。” “父……王。”卫萱低低开口。 一切皆如她所愿,可不是为什么,胸腔内却泛起了一丝酸涩之意。 * 卫萱离开后,徐渡脸上的笑容便消失了。 “李佑,你再多安排两人入长乐宫,给寡人盯好她,但凡她有任何举动,无需阻止,尽数汇报给寡人便可。” 这个卫萱,瞧着并不是个聪明女人,不过徐渡并不会因此,就放松应有的戒备。 几日后,卫萱正式册封为公主,封号长萱。 举国皆知,卫萱凭借着其才学,博得君主赏识,收为义女,从一介下女之身,逆袭到万人之上的地位。 原本对于女子,并不重视才学培养,可现在徐渡的举动,无疑传递着一个信号,培养女子成才也在朝堂民间皆形成了风气。徐渡便趁此机会,兴办女学,加派少量女官,甚至为男女在学堂一起念书做起了准备。 若是将来徐姜想要登基,必定会受到许多阻力,因此,逐渐抬高女子的地位,这也是必须而行之事。 卫萱自此便成了公主,便也有和徐姜一起上课的权利。 今日是剑术课,卫萱到了场地后,发现徐姜早已换好了剑道服,拿着一柄木剑,开始了练习。 卫萱这几日也大致打听了些消息,听宫人们说,徐姜学习极其认真,眼下看来果真如此。 “长萱姐姐,快些去换好衣服。”徐姜察觉到卫萱,便停下挥剑,轻轻一笑,“今日是太傅授课,他最是严苛,可要当心——” 沈存来教? 卫萱想起沈存那素来板得冷冰冰的面孔,不由自主打了个寒噤。 第64章 利用感情的心机质子(18) 卫萱匆忙换好衣服, 拿起木剑。 沈存很快也随后赶到,教授二人习剑。 两人均对于剑术没什么基础, 不过徐姜有射箭的底子, 学起来便快一些, 而卫萱则是一窍不通, 沈存便多花了些时间指导。 对此徐姜自然是乐见其成的。 她将卫萱拉进宫来,让她获得公主的身份, 便是存着让她名正言顺加入沈家的心思。 这两个人两情相悦,成人之美,一举两得, 何乐而不为之? “殿下在想什么?为何怠惰练习?”沈存不知何时走了过来, 站在徐姜身边,淡淡地问, “虽然殿下天资聪颖,但若是疏于练习,便也无济于事。” 沈存说话总是不中听,又冷又木。 不过徐姜早已知晓他在花月坞的事迹, 每每为了卫萱一掷千金,可见不过是故作端正,有趣得紧。 “悟道不能只凭蛮力,我正在细细思索今日所学。”徐姜一本正经地说, “倒是萱姐姐今日第一次来学习,恐怕有些跟不上,还需太傅多费些心思。” “臣也不能放松对于殿下的要求。”沈存一板一眼地回答。 徐姜挑了挑眉, 还真是个不解风情的家伙。 “太傅真是严肃。”她弯唇一笑,“亏我还想着,借此机会,可以让你们多说说话,以慰相思之疾……然而太傅也太过正经,萱姐姐岂不是要伤心了?” 她的声音轻轻的,略带促狭的笑意。 沈存不由愣住,他从未见过这样的徐姜。 初见时的惊鸿一瞥,便在他的心头留下了一道淡淡的影子。后来受封太傅,得以与她有更多接触,却也只以为她是个勤奋坚韧的女孩子。 她一向以礼相敬,沈存不会想到自己有一天,会被她揶揄。 “什么?”回过神来,沈存才注意到徐姜说的话,有些困惑,“殿下之语,臣不明,可否明示?” “太傅何必藏着掖着?”徐姜叹了口气,“我早知你和萱姐姐两情相悦,你为她在花月坞一掷千金之事,我已听闻,太傅不必掩饰。” 沈存难得露出一丝尴尬的神色,轻轻咳了咳:“没有这回事……殿下误会了。” 他侧眼看了看远处的卫萱,放低了声音:“花月坞之事,不过是受友人之托,并非臣之本意。何况……族中规矩甚严,断不可能容得臣,与一烟花女子纠葛。” 他神情不似作伪。 “你……不喜欢她?”徐姜皱眉,如此一来,她的筹划岂不就落空了。 “臣无此意。”沈存道,看了她一眼,“臣……心中已有……” 他后一句话说得极轻,徐姜亦未留神,她此时正懊恼着卫萱之事,是以并未留意沈存的后半句话。 “那你是受何人所托?”徐姜沉思片刻,又问,“可是那位赵君?” 难怪那日在花月坞,卫萱频频朝着赵瑞看去,她当时还有些疑惑,原来真相竟是如此。 沈存点了点头。 这算什么事,徐姜忍不住嗤笑一声:“那位赵君倒也是好本事,竟能诓得太傅出资,来养他的心上人……自己抱得美人归,却叫太傅当这个冤大头,这等事情,倒是闻所未闻。” 她的话语中,带着淡淡的讥讽之意。 “子祥此前同长乐公主有过婚盟,不方便出面,便托臣帮着照看一二。”沈存并未理会徐姜的嘲讽,淡淡答道,“至于钱财之事,子祥也曾悉数归还于臣。” “原来如此。”徐姜颔首,不想沈存对赵瑞的情谊倒是深厚。 只是赵瑞又究竟是对沈存如何想的呢? 徐姜对赵瑞的印象并不算太好,现下得知他和卫萱之事,更觉得此人着实轻浮。 听沈存的意思,赵瑞与卫萱情投意合,可那日看着自己的眼神,又极是失礼——瞧着像个端庄有德的君子,皮下却是个风流的多情种子,还真是虚有其表。 * 徐姜将卫萱与赵瑞之事,讲给徐渡听。 见徐渡丝毫没有意外,徐姜诧异:“难道父王早就知道此事?” 她不免有些羞愧,原本以为是一桩好筹谋,谁知从一开头便错了。 “阿姜无需气馁。”徐渡安慰道,“此事你未能发觉,实属正常,何况将卫萱控制在我们手中,也的确是一步重要之棋。” 徐姜自然不会知道,在世界蓝本里,卫萱可是占据了女主角的地位,她是赵瑞最宠爱信赖的女人,留着自有用处。 “父王想用她牵制赵瑞?”徐姜低声说,“可是赵瑞不过是一介质子,何患之有?” 徐渡微微一笑:“阿姜觉得,他可否仅满足于此?” 徐姜想起赵瑞的眼神,虽只见过一面,不过却印象深刻,似乎是那种平静之下,暗暗蛰伏着野心的感觉。 “他不会。”徐姜摇头,“儿臣以为,赵瑞另有图谋。” “对于一个异国他乡的质子,最有利的莫过于搅浑这趟水,趁机获利。”徐渡耐心地说,“先前秋山之乱,这其中,未必没有赵瑞的手笔……你以为,徐妍是会畏罪自杀的性子么?” 赵瑞,和畏罪自尽的徐妍? 两桩毫不相干的事情,在徐姜脑中转了几圈,令她悚然一惊。 “徐妍……是赵瑞杀的?”徐姜脱口而出。 当日听闻徐妍自尽的消息时,她的第一反应也是诧异,徐妍素来娇惯,更是自恃梁王宠爱,按理应当缠着徐渡求情才对,又怎会挣扎也不挣扎一下,便自裁而死? 在徐姜看来,徐妍并不具备这样的勇气。但若是将赵瑞也摆进去,事情便说得通了。 “寡人没有证据。”徐渡说,“但可能性很高。” 起码在世界蓝本里,赵瑞和楚党往来密切,他为了灭口,将徐妍之死伪装成自尽,合情合理。 徐姜苍白了脸色,怔然无语。 她对徐妍并没什么深厚的感情,只是这件事细思甚恐。 一个毫无根基的质子,却能做到将深居宫中的徐妍杀死,并悄无声息地证据抹去,这暗示着,他并非毫无势力,甚至枝蔓已经蔓延至了梁国的宫廷。 而事实也确实如此,在楚乱之前,赵瑞暗中经营的势力已经很可观,他与梁国各贵族交好,凭借着其对于人心的洞察,以及各势力之间的矛盾,就像操纵皮影的艺师,周旋得如鱼得水。 当然,徐渡到了这里以后,暗中已剪除了一部分其党羽,外加楚党被灭,赵瑞的计划也就此受到了阻挠。 徐渡并非没有将赵瑞一网打尽的能力,只是眼下还不是最好的时机。 他要做的事情,并不仅有对付赵瑞。为徐姜开辟出一条王者之路,同样重要,这两件事,需要彼此平衡。 根据世界蓝本,再过半年,便会有一个绝佳的契机,送赵瑞上路。 第65章 利用感情的心机质子(19) 朝臣们愈发猜不透梁王的心思。 徐渡这些日子以来, 颁布了数条诏令,其中大多是提拔女子为官, 增设女学的改革举措, 这是梁国, 前所未有。 这位王上一向荒唐, 喜好丹方玄术,耽溺声色犬马, 臣民屡屡劝谏亦不曾悔改。然而,却也不乏雷霆手段,整顿吏治, 推陈出新, 一番改头换面,倒也使得大梁朝着蒸蒸日上的路上走去。 一时竟也分辨不清, 这是个昏君,还是雄主? 不过,有一件事情,所有人却都心知肚明—— 梁王并不打算采纳老臣的意见, 立宗室子弟为嗣,他曾在朝堂上暗示,属意于公主徐姜。 只是徐渡从未明说,每每谈及此事态度含糊, 臣子们的力气无处可施,心下惴惴,便只好加紧了立储君的催促。 女子为君, 这在梁国从未有过先例。 现在朝堂上依旧是男子当道,又怎会服气一个女人来统领国家。 “王上。”李佑来报,“有大臣联名奏疏上呈。” 徐渡正躺在软榻上观赏歌舞,一边饮酒——这酒味道如何他自然尝不出来,不过听说是梁国最烈的酒,可以对神经产生些许刺激,也算聊胜于无。 “扔了吧。”徐渡说,“想也知道,是来催促寡人赶紧立储的。” 李佑服侍徐渡也有一段日子了,对这位王上也有了些了解。他说“扔掉”,那就是字面意思,并非负气之语,事实上,李佑从未看见过徐渡脸上,出现过什么大喜大悲的神色。 徐渡的确就像他想得那样,扔掉只是一种处理方式,主要是这种奏章着实太多,徐渡无法忍受一个凌乱的桌案而已。 “所以……”李佑犹豫了一下,还是轻声说出来,“王上既然属意公主殿下,为何不尽早立为太女,好叫那些人歇了心思。” “她还太年轻。”徐渡说。 徐姜今年只有十五,尚未达及笄之龄,也尚未磨炼成熟,虽比一般女子思虑更深,但行事还是带着些天真意气。 不过这仅是其一,更重要的是,徐渡需要将那些反对势力揪出来铲除,在这种悬而未决的情况下,人人各怀心思,很难凝聚成一股反抗力量,心急的人会陆陆续续跳出来,非常适合逐一击破、杀鸡儆猴。 李佑低头负手,侍立在徐渡身边。 他虽知道徐渡暗地里所筹谋的许多事情,但很多时候,对于他的想法,却也揣摩不透。 不过李佑很清楚,这是一个强大理智的君主,他的决策,总是冷静、具有前瞻性。 就像现在,徐渡虽然慵懒地看着缭乱歌舞,可是一双眼睛却是淡漠无心,似乎总能透过迷雾看到事物的本质。 * 梁国的冬日会下雪,王城里银装素裹,看上去安详而平静。 不过到了夜晚,家家户户门口均会点上灯笼,梁人造灯笼颇有一手,各式花灯层出不穷,尤其到了上元之夜,满城点缀着锦绣华灯,街市繁华,能将雪光月色也衬得暗淡起来。 徐渡从不反对徐姜出宫游历,见见世面。因此上元节那晚,他准了徐姜与卫萱出宫游览灯市,沈存陪同护卫。 之前立嗣曾埋下隐患,近来有一股势力暗潮涌动,徐姜此行,或许会有危险。 但是也不能一直让她待在自己的羽翼之下,若想让徐姜成长,必须付出些什么,必须对于残忍激烈的竞争,有着更深刻的了解。 花灯整齐地挂在街边两侧,精致的纸糊框架,里面散出暖融融的光,与地上尚未融化的雪映衬,灯下穗子伴着风轻轻晃动。 徐姜看着两街的繁华灯火,忍不住露出笑容。 她的目光定在了一只兔子灯上,小兔子的眼睛一侧一只,染成淡淡的绯红色,两只长耳朵高高竖起,模样可爱。 “姑娘,买一个?”小贩热情地招招手。 徐姜虽带着帷帽,可女子身形不难辨认,她在这兔子灯前久久驻足,想来很是喜欢。 “我……” 徐姜犹豫了一下。 她虽喜欢,可却并不打算买下来。徐姜对自己要求甚严,不希望让徐渡认为自己玩物丧志。 她正要说“算了”,可是旁边却有人拿一枚银锭,放在了小贩手里。 徐姜侧过头,沈存接过兔子灯,对上了她的目光。 “姑娘的夫君真是体贴。”小贩拿着一锭银子,将余钱找来,笑嘻嘻地说着吉利话,“祝两位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 徐姜正想告诉他误会了,可是沈存却低低地咳了一声,将她拉走。 他的耳朵有些发红。 “太傅?”徐姜微讶,他忽然拉住她,着实吓了一跳。 此处人相对少些,沈存沉默了一会儿,提着兔子灯,将灯杆递给了徐姜。 “为什么?”徐姜看着他递过灯来,“太傅不喜欢吗?” 她还以为沈存自己看上了那灯,这才出钱买下。 “臣……不喜欢。”沈存默了片刻,开口,“只是殿下喜欢,那买下来便是臣的义务。” 适才他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待回过神来,已鬼使神差地买了下来。 “今日难得出来玩,太傅也太严肃了。”徐姜微笑道,“今日不必将什么‘义务’挂到嘴边,尽兴出游便是……对了,听说太傅还有一幼妹,倒不如把这兔子灯送给沈小姐,也算尽到兄长的一份心意?” 想来沈存在家中,也定是常常板着个脸,姊妹们怕是都不敢亲近。 “不必了,她不喜欢这些。”沈存低声道,“殿下这段时间学习很刻苦,这个……就当作是臣送给殿下的奖赏好了。” 他的手一直没有收回去,徐姜无奈,只好接了过来。 一时气氛有些尴尬。 “对了,萱姐姐去哪里了?”徐姜忽然想起来,卫萱不知什么时候不见了。 沈存迟疑了一下,低声道:“她可能与子祥在一起。” 赵瑞? 徐姜点了点头,沉吟道:“天色已晚,萱姐姐现在的身份今非昔比,我有些不放心,我们还是去找到她吧。” 她对赵瑞素有防范,对卫萱也没有太深的信任,并不愿意两人处得太久,互通消息。 “这倒不用。”沈存说,“看,他们在那里——” 徐姜回头,就看见赵瑞和卫萱正在观赏灯市,背对着她。 似有所觉,赵瑞忽然回过头来,一下子就在人群中看到了徐姜,虽然帷帽遮住了她的面容,可是直觉总是能将他的目光,轻易地牵到她的身上。 卫萱也察觉到赵瑞的异常,看了过来。 “她和沈君站在一起,般不般配?”卫萱凑到赵瑞耳边,悄悄说。 赵瑞目光陡然一沉,随后很快掩饰过去,笑了笑:“你别瞎说,安之的玩笑也是好开的?” 他那一瞬间的阴沉,并没有逃过卫萱的眼睛。 她的心慢慢沉了下去,赵瑞他……果然喜欢上了那个女人。 其实卫萱最近的心思并不完全放在赵瑞身上。自从上一次在临风亭见过徐渡后,她便总是念着那日光景——可这并不意味着,她看到眼前这一幕,会毫不在意。 赵瑞总是会吸引许多女人的目光,可是在卫萱看来,除了她,他从未在意过其他人。只是今日他望着徐姜的眼神,虽然只是短短一瞬,卫萱却没办法说服自己视而不见。 徐姜走到他们面前,正要开口,忽然背上泛起一阵阴冷的感觉。 “嗖”的一声,一只羽箭不知从哪儿出现,直直朝徐姜飞来。 “小心——”沈存失声道。 徐姜堪堪往边上一躲,锋利的箭矢从身边擦过,划破了衣袖。 事情并没有就此结束,几个黑衣人从街边的小巷冒了出来,抽出明晃晃的尖刀,朝着徐姜的方向劈来。 周围的百姓都吓傻了,回过神来纷纷四下逃窜,场面乱成了一锅粥。推搡间,街边的花灯应声落地,烛火舔食着纸糊的外壳,没过多久,便燃起了一片火海。 那几个黑衣死士,似乎毫不怕死,砍过几个阻碍的人后,朝徐姜这边过来。 徐姜有些惊慌,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悄悄调整了一下袖箭,另一只手握住随身携带的匕首,然后一把掀开了帷帽。 沈存离得略远,徐姜不确定他能否来得及保护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凝神回想着之前所学的防身之法,希望能挡下一击。 可就在这时,赵瑞却握住了她的手腕,一边朝着正在奔过来的沈存大喊:“安之,你抵挡一下,我带着她离开——” 他拽着徐姜就跑,七拐八弯,跑进周围的小巷。 后面有一支羽箭,正凌空袭来—— 作者有话要说:小姜是没有cp的!没有cp!没有cp! 无论沈还是赵,她都不喜欢…… 大家要记住鸭~(#^.^#) 第66章 利用感情的心机质子(20) “小心——”赵瑞一把揽过徐姜, 结果肩头中了一箭。 他疼得皱起眉头,不过脚下未停, 拉着徐姜继续奔跑。 此处距离河边郊外不远, 有一片林子, 他们跑了进去, 在一棵树下歇住。 “他们……应该追不过来了。”赵瑞靠在树干上,微微喘气, 不慎牵动了伤口,轻轻“嘶”了一声。 徐姜看着他的肩头,血迹晕染开来, 将他的白衣染红。 她一向对于赵瑞观感不佳, 却不想他竟然会护在她身前,生生为她挡下那一箭。 其实就算没他相护, 也不会有什么事,徐姜并非没考虑过出宫遇险的状况,她衣服里穿着贴身软甲,寻常刀剑不入, 还带了袖箭、匕首和迷药一类的物件防身。 若是适才赵瑞没有拉走自己,她也能撑到皇城禁卫赶来,活捉了叛乱分子,揪出根源之人。 可是他终归是保护了她, 她欠了一份人情。 “你把伤口露出来,我帮你包扎一下。”徐姜垂眸道。 赵瑞一愣,随即忽然绽出微笑:“好。” 他将左边的衣衫半解, 露出肩膀,箭矢早被赵瑞拔出,留下一个血肉模糊的窟窿,瞧着骇人。 徐姜从怀里取出伤药,然后将一颗夜明珠放在赵瑞手里:“拿好,帮我举着,这林子里太暗,瞧不清楚。” 夜明珠在赵瑞手里发出淡淡的光芒,徐姜凑近看了看他的伤口,没有发黑,想来箭矢上并没有涂毒。 这便好办了许多。徐姜从袖子里取出手帕,蘸了药粉,轻轻点在伤口处。 赵瑞疼得一抽。 “稍稍忍一下,我争取快一些。”徐姜轻声道,一边加快了手上动作。 其实这不算什么,赵瑞想,幼年时在虞国王宫里,他被受宠的王兄推进了水里,那是冬日刚解冻的湖,冰冷扎着他的每一寸骨骼;之后被捞上来后,又发了三日三夜的高热,像是四肢百骸浸在油锅里煎熬翻煮,几近凌迟。 借着夜明珠的光线,他可以清楚地注视着徐姜的脸。这一世以来,她不知为何变了许多,这是第一次离着她那么近,也是她第一次待自己如此温和。 望着那双剔透的异色双眸,赵瑞有些恍惚,想起了上辈子。 朝堂上臣子吵得不可开交,回了宫卫萱又与他排揎后宫嫔妃,他心烦,只想寻个清净。 那日是他生母的忌日,不过偌大的宫里,并无人能与他承载着这一份思念。 他去了徐姜宫里,发现她正在做刺绣,暗淡的烛光勾勒出她略显单薄的身形,寂寥却又不失温暖。 徐姜失去双眼后,仍保留着点上灯火的习惯。 她做绣工的姿势很笨拙,却并不是因为技巧的生疏,而是因为看不见,只能用指尖轻轻抚摸绢布上的纹理,来判断下一针的位置。 赵瑞当时便想起母亲,模糊而零星的印象里,母亲似乎也常常坐在清冷的宫室里,亲自拿着衣服缝缝补补。 他放轻脚步过去,却还是被徐姜察觉,抬起头转到他的方向。 徐姜瞎了后,听觉与嗅觉皆灵敏了许多,能凭借着赵瑞衣衫上的龙涎香,就认出他来。 她向他施礼,噙着温柔的笑意,安静而沉默。而赵瑞则枕在她的膝上,感受着唯独与她在一起时的那份安宁,这也是他们一贯的相处方式。 她很少向他要求过什么,也从不搬弄是非,也不知何时起,徐姜在他心里,竟成了一个特殊的存在。 若不是后来她刺向自己的那一刀那般绝情,赵瑞还以为,徐姜是这宫里唯一真心爱着自己的女人。 她行刺失败后,便自裁而死。可他活着,却迟迟放不下那份虚伪的温暖。 甚至重来一次,明知是带着剧毒的酒,却早就在心里烙下了执念,无异于饮鸩止渴。 “……赵君、赵君?”现实中的声音将赵瑞的思绪拉了回来。 徐姜适才从裙摆上扯下一条布料,将丝帕固定在他的伤口处,顺着他的肩头绕了两圈,扎了起来。 “你活动一下试试看,我可有绑得太紧?”徐姜询问。 赵瑞微动了一下肩膀,微笑道:“刚刚好,多谢公主了。” “何必言谢?”徐姜摇了摇头,“你救我在先,帮你包扎本是理所应当。” 赵瑞不语,只是定定望着她。 “怎么了?”徐姜轻轻摸了摸自己的脸,“为什么这样看着我?” “……没什么。”赵瑞察觉到自己失态,垂下眼眸,扯开话题,“想来,安之他们也已摆平了刺客,很快便能寻过来,公主大可安心歇息一会儿,不必惊慌。” 徐姜点了点头,坐在他身侧,靠在树干上。 其实她倒也没怎么惊慌,不过适才奔了那么久,又忙着给赵瑞上药,着实有些乏了。背靠着树干,没多久,便控制不住自己,沉沉睡去。 赵瑞望着她沉静如水的侧颜,先前被拉着疾奔,乱了徐姜原来的发式,有几缕发丝散乱地垂了下来,落在腮边。 他略微迟疑了一下,伸出手,轻轻触碰了一下她的发丝。 见徐姜毫无所觉,便将她散落头发悉数撩起,从怀里拿出一支素淡的珠花,别在了她的鬓边。 做完这一切,赵瑞深深凝望着徐姜,直到听见后面有马蹄声传来,这才收回手,回过头去。 沈存坐在马上,正神情复杂地望着他。 * 徐姜再次醒来时,是在马上,靠在沈存的怀里。 她略微动了动,沈存赶紧低头看过来:“殿下,可有受伤?” “未曾。”徐姜定了定神,“贼人可悉数捉了起来?” “禁卫军已将其押至大牢。”沈存简洁地回答,“臣已嘱咐他们,看好人犯,等候审问,切勿令其自裁。” “做得好。” 徐姜松了口气,这才是她最关心的事情。 此番不顾安全夜游,她也是存了引蛇出洞的心思,若是能揪出幕后蹦跶的乱臣贼子,才不虚此行。 坐下是沈存的黑鬃骏马,脚程很快,不一会儿便将徐姜送至了宫门前。 徐姜翻身下马,拱手施礼:“多谢太傅。” 她下马时,察觉头顶似是有极轻微的铃音响动,下意识一摸,摘下一支银制珠花。 样式简朴,雕工简陋,不像是什么贵重的式样。一朵简单的银白色雕花下面,坠了一颗极细小的银铃,适才所发声音,想必便是由此而来。 “这是……?”徐姜微讶,她并未有过这样的首饰,疑惑地看向沈存。 沈存默了片刻,开口:“……这是子祥之物,臣曾偶然瞧见,据说是他生母遗物,故而时常贴身携带。” 徐姜一怔,随即沉默了起来。 她虽对男女之情不甚了解,却又不傻,男子送女子钗环之物,此举何意,不言而喻。 徐姜迟疑了一下,轻声道:“还烦请太傅……帮我将此物交还给赵君,可好?” “殿下,子祥实则性情固执,还是殿下……亲自归还,更为稳妥。”沈存低声回答。 他近日与赵瑞之间,较之以往,生疏了些许,若是由他帮着归还,想来赵瑞定然以为是自己从中作梗。 当然,沈存会这么想,也是因为自己心虚。 他看了一眼马头前悬着的兔子灯,下面的穗子孤零零地飘着。 沈存不知该说些什么,才能将这盏灯交给徐姜。 “也好。”徐姜沉吟,“确实还是由我当面说清为好。” 今日之事,虽然让她对赵瑞有所改观,但是这并不意味着她会产生其他的情感。 不远处传来了脚步声,李佑提着宫灯匆匆跑来,在宫门外看到徐姜,见她毫发未损,这才松了口气。 “殿下,”李佑平复了一下气息,“王上急召,还请殿下速往——” 第67章 利用感情的心机质子(21) 徐渡寝宫的灯还未熄。 徐姜踩在软软的地毯上, 轻轻走到了徐渡面前:“父王。” “可有受伤?”徐渡起身扶住她,制止了她的施礼。 他的话语中满是关切。 徐姜感动, 在徐渡身边的榻上坐下。 只有在这里, 她终于可以完完全全松一口气, 父王总是能给人一种踏实的可依靠感。 “寡人叫你来, 也无旁的事情,不过是有些担心你的安危。”徐渡说, “没事便好,寡人也就放心了。” 他只字未提乱党之事,徐姜忍不住问:“那今日作乱的贼人, 父王打算如何处置?” 那些人都是死士, 虽然沈存已经下令严加看管,可能不能拷问出幕后之人, 还是未知。 徐渡看着她的神情,顿时明白了她心里的顾虑。 徐姜还是年纪太轻,对于朝堂上的阴谋阳谋,不甚了然。 “那些人在狱中如何说, 其实已经不重要了。”徐渡耐心地解释,“重要的是,他们已经酿成了轰动的罪行,这就给了我们足够的理由, 去惩罚那些牵扯在一起的乱党……至于证据,其实早就不是关键的东西了。” 现下需要的,只是一个惩治的由头, 谋害皇族是诛九族的大罪,任谁也无法逃脱。 徐姜思忖了一会儿,才明白了徐渡的意思,说到底今晚这场乱局,不过是闹剧一场,那些死士现下已被掌握起来,无论他们信口开河,亦或是三缄其口,外界都无法得知,一切的话语权只掌握在徐渡的手中,可以随心所欲。 她暗自叹服,忽然又想起一事,摸了摸头上的珠花,一时不知如何开口。 “阿姜可还有话要同寡人说?”徐渡见她欲言又止,问,“直言即可,你我父女之间,本就无需顾及。” 徐姜点头,从发间取下那支银制珠花,递给徐渡,慢吞吞地说:“这个……是赵瑞送的,他趁我睡着时,戴在了我的头上。” 徐渡接过,瞧了瞧,微微一笑:“赵瑞手头竟拮据至此,这等首饰放在梁宫里,宫人也未必瞧得上眼……想来,可是有什么特殊含义?” “沈存说,这是赵瑞生母的遗物。”徐姜低下头,“今日,他还帮我挡了一箭,受了伤。” 徐渡又看了一眼手里的珠花,看来,赵瑞那边,似乎也出了些状况。 穿越?重生?徐渡回忆了一下之前与赵瑞几次会面,他整个人除了老成些,然而性格似乎没太大的变化,看来是重生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这么看来,事情现在竟发生了转变,重生后的赵瑞,不知为何,对徐姜产生了异常的情感,他为徐姜挡箭,还将母亲留下的首饰赠送于她,反倒对卫萱,淡了许多。 “阿姜喜欢他吗?”徐渡淡淡一问。 “不喜欢的。”徐姜连忙摇头,“梁虞之间早晚会有一战,他是敌国公子,谈什么交情都是枉然……只是,他这一番心意,我、我对他的恶感,似乎也少了些。” 她看上去很清醒,可是赵瑞素来善博人心,这一次,已经让徐姜不再像从前那般讨厌他,焉知日后还会发生什么改变。 赵瑞对待女人,素来薄情,爱之护若掌珠,厌之弃若敝履。无论他这一世表现出多少深情,皆无法磨灭上一世,他亲手挖出徐姜双眼的事实。 若是徐姜知道此事,会如何作想? 徐渡自然是有办法,可以永绝后患,可是这件事当不当做,还应该征询徐姜的意见。 “阿姜,父王问你。”徐渡顿了一下,道,“之前曾问过你的心愿,现如今,你的答案是否仍未改变?” 徐姜曾向他表明,不愿嫁给沈存,为后宅妇人碌碌一世,她更希望能为大梁的江山,尽一份自己的心力。 “从未变过。”徐姜不假思索。 “如此便好。” 徐渡点了点头,从怀中拿出一方帕子,示意她接过。 徐姜愣愣地接过,拿在手里,低头瞧着。 这帕子的材质甚是奇怪,非绢非丝,也不是什么锦缎,放在手中又轻又薄,触感冰凉,好似在手中掬起了一捧冰凉的水,让徐姜不禁想起传说中的鲛人泪绡。 更是隐隐散着兰麝之香,幽幽染染,令人顿生朦胧之感。 “父王,这是……?”徐姜不解。 “此物是父王所得一宝物,你今夜回寝宫后,将它叠好置于枕下后入眠。”徐渡嘱咐道,“对你大有裨益。” 徐姜捧着手里的帕子,一时愣怔。 她素来知道父王好仙玄之道,若是放在从前,定然不会放在心上。可是现在,她对徐渡满是信任敬仰,他说的每一句话都有其道理所在,何况手中的帕子着实不似凡物,她便又信了几分。 “儿臣明白了。”徐姜颔首。 再有一刻便将至子夜,徐姜今日累极,没过一会儿,便回暮月宫歇息去了。 * 寝宫里空空荡荡,只剩下徐渡一人。 “你担心她?” K的声音在意识里响起,依旧是那轻佻的语气。 “我没有。”徐渡说。 理论上来说,“担心”这种感觉,他应该感受不到。 但心里确实幽幽沉沉,直到看到徐姜安然无恙归来,这才安稳下来。徐渡不太清楚这样的感觉,也没什么兴趣,更不可能说出来,让K取笑一番。 “废话就不说了。”徐渡闭上眼,在意识里开口,“我问你,那个……手帕,会有什么代价?” 刚刚给徐姜的帕子,似乎有个学名,不过徐渡并没那个兴趣去记下来。 “此物名为‘洄梦绡’。”K慢悠悠地解释,自从来到这个古代时空,他说话也变得文绉绉起来,“至于代价……可以不说吗?” 徐渡现在也逐渐习惯了他这副神神秘秘的作派,也不惊讶,只是淡淡问了一句,“有什么不能说的理由么?” “当然没有。”K轻轻笑了一声,“只是个人兴趣,我比较喜欢看宿主们,在面对我准备的惊喜时,惊慌失措的表情。” “哦。” 徐渡撑着脑袋,不咸不淡地应了一句。 K悠悠叹了口气:“你确实很强,现在你意识里散发出来的冷气,刺激得我头发都快竖起来了……罢了罢了,反正你惊慌失措的表情,我估计永远也看不到了,就姑且卖你个人情。” “‘洄梦绡’的功能,你之前在激活该功能时,想必就已经了解过——它可以让过去重现在目标对象眼前,以梦境的方式,虽然无法改变过去的事情,但是却可以提供不少有效的信息。”K解释道,“此功能好比于泄露天机,对应的,就只好封住泄密者的嘴了。” “什么?”徐渡皱起眉,“你的意思是,当徐姜做完上辈子的梦,我就会变成一个,哑巴?” 第68章 利用感情的心机质子(22) K系统的代价, 越来越千奇百怪。 幸好他问了一句,不然若是真的被蒙在鼓里, 到时候突然失声, 虽不至于惊惶, 但也横添麻烦。 “这次的代价, 发作时间将根据对象的梦境时间而定。”K回答,“具体要看对象的回溯梦境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拿你那便宜女儿举个例子, 如果她的梦境正式开始于此时之前,代价在她醒来的那一刻就会开始;而如果梦境是从她16岁,也就是明年的这个时候开始, 那么相对的, 代价将会延后一年发生。” “那么什么会决定‘洄梦’的起点?”徐渡沉吟片刻,问道。 K神神秘秘地虚叹一口气:“这就不是你我所能决定的事情了……说起来, 虽说徐姜根本不会记得蓝本里发生的悲剧,可是你以为,这些真的对她的潜意识没有影响吗?” 徐渡一怔,的确, 这个世界的徐姜,从第一次见到赵瑞时,就抱有很强的警惕与恶感。 他原以为是自己的教育所致,现在看来, 上一辈子的憎恶与仇恨也留在了徐姜的潜意识中,她或许永远无法触及到另一个世界的自己,但是这并不妨碍她感情上微妙的偏移。 看来还是要靠运气? 徐渡对凭运气的事情一向不大喜欢, 任何事情,他都希望能严谨而精确地掌握在手里,有备无患。 若是自己骤然不能出声,情况会变得有些棘手,毕竟朝堂上的事情,一时还无法脱出身来。 事已至此,也只能先等到徐姜明日醒来,再看情况而定了。 * 深夜。 暮月宫。 徐姜临睡前,依着徐渡的嘱咐,将那块手帕叠好,放在了枕头下面。 今日特别疲惫,沾上枕头,很快便入了眠。 鼻端似乎飘着一股淡淡的花香气,如梦如幻,徐姜仿佛走在一片黑暗里,前面渐渐透出光来,浓浓浅浅的雾气散开,眼前顿时清明起来。 依旧是暮月宫,徐姜有些诧异,低头看了下自己的穿着,明明先前已换上寝衣,此时却是一身略显陈旧的正装宫裙。 周围的陈设,细看也较自己印象里的,更为陈旧。 徐姜想站起身来,却发现自己根本动弹不得,就连张嘴说话也做不到。 她似乎无法操纵这具身体,只能作为一个旁观者,共享这具身体的视觉。 “殿下,早些安歇吧。”一个小宫人见她仍然呆坐在桌边,心下恻然,叹息道,“王上今日去看长乐殿下了……想必已然忘了。” “可是……今日是我及笄之日。” 一个细细的声音从徐姜的身体里发出,这声线与自己的,几乎一模一样,让她感到有些不可思议。 这是另一个自己? 桌上摆了盏温凉的茶,借着倒影一瞥,那张脸与自己的,确实一模一样,只是略显消瘦,眉宇间还有散不开的惶恐怯懦。 今日似乎是她的及笄之日,在梁国,女子及笄,皆需由父母长辈操持,办理一个简单的仪式,寓意着对自家女儿的殷殷祝福与期盼。 贵族女子的礼节则更复杂些,长乐公主徐妍的及笄礼更是办得盛大,设礼太庙,宴请一众贵族子女观礼,甚至梁王还颁布举国大赦,为徐妍积福。 可是轮到徐姜,梁王却根本忘了这码事,同样身为王女,待遇却是天差地别。 徐姜看着自己起身,缓缓走出宫室外,她似乎能感受到这具身体的内心,孤寂、悲怨、自卑…… 外面光线很暗,徐姜记得,此处是有一方池塘,自己现在就这么昏昏沉沉地走着,可是有些危险。 果然,脚下一个没踩稳,整个人栽进了水里,徐姜虽然无法操纵身体,却能清楚地感觉到那冰凉刺骨的水温。 她听到自己发出大声的呼救,身体慢慢地沉了下去,绝望在心头一丝一丝泛开,脑袋里走马灯放着生前,可是却几乎没有温暖欢欣的回忆。 无人惦念,无人牵挂,似乎就这样悄无声息地死去也不错。 然后有人救了她,徐姜识得,是赵瑞。 她现在,似乎在做一场梦,难以想象,却又真实得就好像曾经发生过一样。 赵瑞成了她的救命恩人,他送她回去,还夸赞了她的异色双眼。 那一刻,她的整个世界,仿佛被漫天灯火所点亮。 梦里的赵瑞,似乎很受王上赏识,即使身为异国公子,却也可自由地出入宫廷,所以他们有机会经常相见。 她对梁王感到失望,又被赵瑞蛊惑,冒着危险去书房偷机要,传递给赵瑞供他使用,只为得到他赞许的一笑。 徐姜冷眼看着这一切,这真的是她吗? 旁观者清,赵瑞看着她的眼神没有半分爱意,微笑里亦是虚伪与冰冷。这个傻姑娘,看不穿眼前的事实,满心欢喜地守着一份虚无缥缈的东西。 这只是一个梦境,徐姜想,可她还是感到一阵恐惧,这一切,似乎都很真实。 如果没有父王突然来看望她的那个夜晚,事情又会怎么发展?她总是孤零零的一个人,会不会也像梦里一样,头脑一热,去追逐一份虚妄的温暖? 她悚然一惊,不敢再想下去。 梦里的时间过得很快,一转眼,梁王服丹身亡,楚党把持朝政,殊不知黄雀在后,赵瑞借着沈家的力量,与楚氏分庭抗礼,几经激化,终于酿成内乱。 虞国趁此时一举进攻,梁国灭亡。 而赵瑞,也凭借着功勋与暗中筹谋,登上了虞王的宝座。吞并了梁国的虞国变得更加强大,一鼓作气东进南下,灭了诸国,十余年时间便一统天下,成了霸业。 她也成了赵瑞后宫三千佳丽的一员,不过赵瑞早也不记得她是谁,他真正放在心上的,只有在微末之时相识的舞梁国姬卫萱。传言赵瑞力排众议,坚决立这样一个身份低贱的女子为后,足以见其情深意笃。 可是这些事情,她早就不在意了,追逐的力气已用尽,才终于明白有些事物就好比那镜花水月,费尽力气也得不到,想明白了这一节,她也就释然了。 于是闲来没事做做刺绣,守着清静,安安稳稳度过余生,已经是她的最大愿望。 可是即便是这样简单的愿望,也无法实现。 第69章 利用感情的心机质子(23) 卫萱生了怪疾, 御医束手无策,偏巧不知从哪儿来的巫医, 将灾祸归咎于她的头上, 声称得用她那一双异色眼睛入药, 方才能治好卫萱的病。 所以赵瑞没有任何犹豫, 来到了她的寝宫,为了稳妥, 亲手持刀,剜了她的双目。 可是卫萱最终也并未服用这副药,她嫌恶心, 死后也不肯吃。后来另有机缘降临在她身上, 不治而愈,一切又终于恢复了平静。 只是她那一双眼睛, 却也不知被丢弃到了哪里,再也回不来了。 被剜去双目后,她连发了几日几夜的高烧,硬生生挺了过来, 却再也见不到半点光亮。 她忽然想起,赵瑞初见她时,曾夸赞她的眼睛生得漂亮,现在回想起来, 只剩下冷冰冰的讽刺。 徐姜能很清楚地感觉到,自己的身体里,一种悲哀到极致的黑暗, 正在不断蔓延,几欲将她整个人吞没。 这绝望的泥潭中,渐渐生出冰冷坚硬的荆棘,竖起一根根尖锐的刺,正在不断散发着对于憎恨与鲜血的渴望。 她要复仇。 这具身体就这样开始了她的计划,她暗中收集起赵瑞的爱好,揣摩他的语气,像他生母那样为他补衣服,以最安静柔顺的姿态,博得他的欢心与怜惜。 她花了十年的时间,得到了他的宠爱,在大庭广众的晚宴上,拿出暗中藏在袖中的匕首,一把刺向他的胸膛。 并不是没有其他的时间刺杀,可是只有在众目睽睽之下,她的复仇,才更具有意义。 她看不见他的表情,可是能听到他的喘气声,满是惊惶与不敢置信,她便觉得终于达到了目的。 刺了他一刀,圆满了,没有遗憾。 徐姜看见匕首反手狠狠地扎进自己的胸膛,她早已留好了绝命书,痛斥天道不公,君王昏聩,唯一夙愿只剩报仇雪恨——如今事成,便没有再留下的原因。 眼前忽明忽暗,徐姜感受着生命的气息,一点一点在自己身体里流失,而她似乎也慢慢飘散至虚空之中。 然后,又回到了最初的黑暗之中。 是梦?是幻?可是双目被剜去时,却是那中刻骨铭心的疼痛,即便眼前的场景早已消失,可是心中的怨恨还是始终无法挥散。 徐姜觉得自己的脑中有些混乱,现在又处在一片黑暗之中,她只能选择那透出丝丝亮光的地方走去。 梦外,天已亮,床上的人颤了颤眼皮,猛然睁开双眼。 徐姜醒了。 她揉揉眉心,慢慢坐起,掀起枕头,原先放着的鲛帕,早已不见了踪影。 * “王上,殿下醒了。” 宫人很快向徐渡汇报。 “寡人知道了,下去吧。”徐渡淡淡地点了点头。 他还能发声,说明昨夜徐姜的梦,是从未来的某个时间开始,距离现在还有一段时间。 他起身去了暮月宫,看到徐姜正愣愣地坐在窗边,一反常态地出着神。 徐渡轻轻地咳了一声。 徐姜转过头来:“父王——?” 她连忙起身,可是徐渡却示意她不必动,自己则在窗边小榻的另一头坐下。 “昨夜睡得可好?” 徐姜微怔,轻轻摇了摇头:“昨夜……做了个梦,颇为奇怪,想必是父王所赐宝物的功效。” 说罢,似是忽然想起什么,有些不安,呐呐道:“只是儿臣今早醒来,那方宝帕却不翼而飞,找了半天也未曾见得,还望父王恕罪。” “无妨。”徐渡不以为意,仿佛意料之中。 K系统给的功能,什么时候不是一次性的?他早有预料。 “阿姜做了什么梦?你素来沉静稳妥,鲜少有这般恍惚的时刻。”徐渡问。 他虽早就看过世界蓝本的内容,可是不知什么原因,那蓝本内容潦草简略,或许徐姜这边,能提供更多信息。再者,她做梦起始的时间,也需得掌握。 徐姜低头,沉吟了片刻,方才开口:“儿臣梦到及笄那日……” 她今年十五,也就是说,距离此时,还剩半年。 徐姜讲了许久时间,她语速不快,事事也讲得很详细,到后面剜眼刺杀的情节,虽然竭力平静,可是手指还是情不自禁地颤抖起来,用力地攥起拳头来。 徐渡安静地听她说完,未置一词。 “父王,梦里的那个人,真的是我么?”徐姜轻轻地问。 她的语气里,透露出极轻微的惶恐。毕竟,那样惨烈的结局,没有人会希望那将是自己的未来。 “你觉得是吗?”徐渡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 徐姜没有说话。 徐渡叹了口气:“如果你一定要问我,那我觉得不是。你既然看到了‘她’的一生,比较下来,便会知道,你已然踏上了一条完全不同的道路,赵瑞不再是你唯一的光,你也不再会因此沉沦在他的陷阱里……如果你的未来因此一步步改变,你觉得你们还是同一个人吗?又或者说——你是不是‘她’,还有什么值得在意的地方吗?” 生而为谁其实根本不重要,人们唏嘘的,通常只是结局。 徐姜陷入了沉思。 “你们将会有一个不一样的起点。”温暖的日光斜射进窗棂,徐渡微微一笑,“阿姜,半年后你将十六,届时,寡人将会给你办一场,盛大的及笄礼。” * 徐姜于盛夏时节出生,六月初九。 今年的六月初九不同以往,是徐姜十六岁的生辰,按照梁国惯例,需行及笄之礼。 梁国服饰尚黑,徐姜今日便着了一身黑色深衣,上面织以凤凰纹路,辅绛红色披帛。头发按照冠礼要求梳好,却未添加任何发饰,因为及笄礼上有授簪环节。 徐渡坐在王座上,看到徐姜仪态优雅地走上前来。 自从上次做过梦后,她整个人成熟了许多,若说原先只是小女孩强自理智冷静,那么现在,就是由内而外地散发出一种坚韧而沉稳的气质。 这半年内,他也开始着手将一些事物,放手给她,既是向朝臣暗示,也是有意磨炼她的能力。 她都完成得很是出色,前一阵子,南边地区春旱,徐姜受命前往赈灾,地方官自己贪了粮食,又瞧徐姜年轻,欲图推诿糊弄了事,却被徐姜捏出了七寸,毫不手软,不惜以重刑相逼。最后审出了案子,抄了贪官的家,将粮食与钱财尽数分给百姓。 由此收获了一定民心,也震慑了官吏——朝臣皆道,这公主手段狠厉果决,与当今梁王的风格如出一辙,也难怪能得王上那般器重。 内监念完了一大长串的祷祝之词,便到了授簪的环节。 徐渡从一旁的托盘上取下簪子,来到徐姜面前。 “前几日,寡人梦见天降玄鸟,生得异色双目,携祥瑞而来,泽被苍生,可佑我大梁国运恒昌,扶摇直上。故而特造此‘玄鸟簪’,于及笄之礼,授予我儿,望不负梁国河山,不堕青云之志——” 他的声音沉稳有力,不失一国之君的威严,被邀请来观礼的众臣站在两侧,神情端正,不敢失敬。 徐姜听着他的祝词,目光落在徐渡手中的簪子上。 玄鸟为首,上面一左一右,以刚玉雕刻成目,与自己的眼睛颜色正好相同。玄鸟口中还悬了一串金珠,不多不少刚好十二颗,对应着王冠的十二冕旒。 这番厚望,这番寄予,令徐姜不禁温了眼眶。 “儿臣谨遵父王之命。”她微微屈身,低下头,任由徐渡给她戴着这支发簪。 徐姜跪下谢恩,而徐渡则重新回到了王座上,颁布王命。 “有两件事,当昭告天下。” “其一,王女徐姜,年十六,及笄,按大梁惯例,当予封号——着‘兴平’之号,取其‘兴国□□,平定天下’之意。” 群臣隐隐骚动,惊异地对视起来。 一个公主,肩上扛起了家国的封号,这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 先前宗室里意图刺杀徐姜的乱党,被剿灭得差不多少了,可一众男臣,面对着这样一个年轻公主,还是难免有不服之意。 徐姜神色平静,毫不理会周围众臣的神色,深深拜了下去。 徐渡欣然一笑,忽然感觉自己的嗓子有些发紧。 “其二,立兴平公主徐姜,为皇太女,辅佐监国……” 他本想再说两句,可声音不受控制地渐渐低了下去,直至微不可闻,便不再继续下去。 徐姜的梦从她的及笄之礼开始,时至今日,终于到了该支付代价的时候。 作者有话要说:sorry今天网络出了些问题,稍微晚了点……, 第70章 利用感情的心机质子(24) 自打梁王宣了太女监国的诏令后, 便基本上没上过朝,偶尔露几次面, 也只是一言不发地坐在王座上, 任由徐姜在老臣的辅佐下, 主持朝政。 众臣见这副架势, 皆认为这是徐渡将权利渡让给徐姜的过程。 虽然不满女子当政,可是先前贸然刺杀徐姜的宗室下场太惨, 谁也没那个胆子再去当出头鸟。 然而只有徐姜深深清楚真正的原因。 她的父王徐渡,无法再开口说话了。 做出这个诊断的太医已经被灭了口,这样的消息势必不能透出风声。 徐姜对此产生了一瞬的惊慌, 但她经历了那一场梦境后, 人沉稳老练了许多,很快便镇定下来。 慌乱并不能拯救她, 这是从梦境里学来的东西。 万幸徐渡除了无法发声,其他一切正常,他依旧可以用笔墨与她交流。 “眼下有一要务,下月, 虞王薨,其子争权,举国内乱。” 徐姜屏息,看着徐渡稳稳持笔, 风轻云淡地写下这骇人之言。 “暗探来报,赵瑞欲偷回国内,助其幼弟夺权, 然其志实在于王位。” 徐渡将笔各回砚台边,看向徐姜。 发不出声音,以墨代口,总归不如直接说来得明白。不过徐姜领悟力还算不错,想来应该能明白他的意思。 在原先的世界里,赵瑞此时已将大半梁国势力暗中吞噬,恰逢虞国内乱,他的几个兄弟纷纷篡权夺位,闹得不可开交。 赵瑞所储实力,虽也可同他的兄弟们争上一争,但他却选择以弱示人。他偷偷潜回国内,打算支持自己最年轻的弟弟赵琢上位,其生母杨氏家族显赫——赵瑞主动与杨氏结为盟友,愿帮助赵琢与梁国交好,然后凭借着与沈存的友好关系,成功地为赵琢拉拢了梁国作为后盾,将赵琢扶上了王位。 赵琢称王以后,杨氏成了太后。说来杨太后此时也不过二十岁出头,与赵瑞差不多年岁,独守深宫,蹉跎寂寞。赵瑞便趁机以情相诱,将她牢牢地掌控在手里,操纵朝堂格局,顺带将杨家一派的势力收入囊中。 然后杀赵琢,夺位,称王。 徐渡又将这些信息简要地在纸上写下,待徐姜看过后,便凑近烛火,燃烧殆尽。 徐姜并没有问这些信息的由来,也未见惊异,自从梦境过后,她便知道徐渡还有很多秘密瞒着她,但无论如何,他的决策,总是正确的。 仿佛无所不能。 呃……也不对,他现在好像说不了话。 徐姜触及到这个念头,心里顿时升起了罪恶感,自己怎能有如此无礼的想法?! 她轻轻摆了摆头,回过神来,沉吟道:“依儿臣看,此事事关两国邦交,暂且还不能除去赵瑞,但也不能任由他就这样回去,将虞国收为囊中之物……” “既然明着来不行,不如暗杀?” 徐姜的声音很轻,在提到“杀”字时,却没有半分的犹豫。 徐渡却是摇了摇头,提笔写下:“赵瑞此人机警,防备甚重,若不能一击必中,便前功尽弃。” 这如何是好?徐姜低下头,轻轻咬了咬嘴唇,这意味着,她有些焦虑。 徐渡见她这幅模样,摇头一笑,招手示意她瞧过来,在素白的绢布上,提笔写下二字: “捧杀。” * 何谓捧杀? 徐姜坐在王宫花园里的小石凳上,夏花灿烂,芳菲满园。 她信手折下一朵,一点一点剥下嫣红色的花瓣,抛到地上。 “兴平有烦恼?”卫萱陪坐在她的身边,眨了眨眼睛,试探着问。 徐姜对“兴平”这个封号,还不算太熟悉,待反应过来后,指尖轻轻拈着支离玻碎的花枝,温和地笑了笑:“哪有。” “好兴平。”卫萱笑嘻嘻地执起徐姜的手,盯着她的双眼,“你平日里可不是这样的,今日这般魂不守舍,莫非……是有了心上人?” “姐姐莫要拿阿姜开玩笑了。”徐姜笑着叹口气,“你可知,昨夜父王曾召见于我?” 卫萱的笑脸一僵。 “我……”她有些心虚地别开眼,“我昨日早早就睡了,怎会知道?” 她其实知道,当初进宫就是为了给赵瑞打探消息,虽说后来又对徐渡心生倾慕,可始终也没什么机会接触到他,赵瑞这边,自然也不好放下。 徐姜将卫萱的神情尽收眼底,垂眸掩下冷漠的情绪,再抬起眼时,是一片温柔而忧虑的情绪。 “昨日父王说,他有意将我……许配给赵君。” “什么?!” 卫萱失声,这点她始料未及。 “先前遇刺那回,赵君曾救我一命,父王便以为他有意于我,何况此举于梁虞两国盟好,还有着极大的好处。”徐姜揉了揉手中的花瓣,低下头,“我昨日百般劝父王,甚至明言心有所属,可他似是已铁了心思,这……可如何是好?” 卫萱早就惊得呆住,那还来得及思考,半晌,才呐呐回道:“这,也太突然了些,我也不知如何能帮得上你。” “我倒是有一计。”徐姜思忖片刻,答道,“听说姐姐在宫外时,与赵君是旧识,不知可否帮阿萱向他陈明心意,若是从他那一处断下,恐怕父王也不好强人所难。” “你真的不喜欢他?”卫萱有些复杂地看着她,也不知该高兴,还是嫉妒。 徐姜羞涩地低下头,轻轻言道:“这么长时间过去了,姐姐还看不出我心归何处?” “莫非是沈存?”卫萱有些惊讶。 她本来瞧着沈存貌似对这公主有些意思,可却是没想到,这徐姜平日里瞧着淡淡的,却也对那沈存心生爱慕。 这倒是意外之喜,沈存是赵瑞至交,赵瑞再怎么喜欢徐姜,也不至于强掠他人之美……何况,沈家门阀贵重,家大势大,若真要抢人,赵瑞不过是一介落魄质子,又拿什么去争呢? 卫萱放下心来,朝着徐姜甜甜一笑:“阿姜放心,这事,便包在我身上。” “多谢姐姐。”徐姜轻轻拍了怕卫萱的手,“若是姐姐日后也有此等心思,阿姜也定当为姐姐赴汤蹈火。” 这番话倒叫卫萱尴尬起来,眼前的正是梁王的亲生女儿,若是叫她戳破了自己的心思…… 对上徐姜那双异常明亮的双眸,越发让她无地遁形起来。 卫萱轻轻咳了两声,掩饰了一下,也不敢多待,告了别后便离开了。 徐姜独自坐对空荡荡的花园,笑容消失,轻声开口。 “跟上去,看好她,看看都跟哪些人有接触。” 卫萱与赵瑞在宫里有私下联络的渠道,供以传递消息。 徐姜琢磨着她一定等不及要将这个消息传给赵瑞听,说不定便会动用这条路子。正好借此探查清楚,到时候一网打尽。 身后草丛里,无声无息出现两个影子,此时皆办成普通内监的模样,瞧着平平无奇,可徐姜知道,这是徐渡豢养的暗卫,收集情报的能力,皆是一流。 父王正在将势力慢慢交接于她,她不能叫他失望。 徐姜低头,看着绣花鞋边,适才撕下来的花瓣零落着,一地残红。 她慢慢弯起唇角,什么赐婚,什么心仪——不过都是一盘棋子的开端而已。 作者有话要说:徐姜:其实我是徐·品如·姜 小姜做完重生的梦后,就完成黑化了,之后都是……黑的!黑的!黑的! 提前预警,黑姜心狠手辣无情无义,在她眼里除了老爸和自己其他全是垃圾那种……如有不适请及早撤退(温馨提示), 第71章 利用感情的心机质子(25) 夜半。 质子府。 赵瑞在灯烛下, 展开卫萱通过线人,传递给他的密信。 他眉头微微一凝。半晌, 手掌紧紧攥成了拳。 梁王有意将公主许配于他? 按理来说,这个时候不应当接受这番美意。很快虞国就要进入夺政内乱,他打算像上一世那样, 暗通杨氏, 辅佐幼弟赵琢,借着他们的手除去其他强大的对手, 然后再行过河拆桥之计。 所以那个时候,他必须示弱, 否则便会引起杨氏的警惕。一个看上去无依无靠的质子, 和梁国太女的夫婿,这两者完全是不一样的感觉。 理智上来说便是如此, 可赵瑞还是阴沉地眯起了双眼, 因为信里还提到,徐姜有意于沈存,不愿嫁给他。 上元节遇刺距今, 约摸过了小半年, 这期间, 徐姜深居俭出,赵瑞没有与她见面的机会。 可是那支珠花, 徐姜并没有归还给他。赵瑞以为,这便意味着,她接受了他的心意。 现在看来, 不知是哪儿出现了问题。 尤其是“心仪沈存”那四个字,看得他愈发刺目,几欲将手中绢帛揉成一团,方能泄恨。 沈存对徐姜的心意,赵瑞早就看了出来——只是他原以为不过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熟料,徐姜却也对沈存暗生情愫。 赵瑞原本打算,待解决了虞国内乱之事,拢了大权在手,便风风光光向梁国求亲。面对两国邦交之好,想来梁王也不敢犹豫。 可若是沈存与徐姜两情相悦,那事情便棘手起来。他知梁王素来赞成与沈家结亲之事,只是上回偏被沈存回绝,这才歇了心思,若是此时知道沈存竟回心转意,定然乐见其成。 等他办完事情回来后,恐怕徐姜早已成了沈家妇。 赵瑞疲惫地揉了揉眉心,站起身,从书柜暗格里拿出画轴,展开,望着画中美人的那一双鸳鸯瞳,轻轻呢喃。 “阿姜,我该拿你如何是好?” * 然而徐姜却瞧着,显然没有那么多烦恼。 不知什么时候,她也养成了徐渡那种观赏歌舞的习惯。 徐姜悠哉地躺在软榻上,撑着头,欣赏着舞姬们踩着乐点,扭出曼妙的舞姿,一边将一颗青色葡萄放进自己的口中。 “本宫有些糊涂,她是……?”目光落到一个瘦小的舞姬身上,徐姜觉着有些眼熟,招来一旁服侍的宫人,随口一问。 “她叫锦衣,是入宫后新取的名儿,原先似乎有个小名,叫‘阿六’来着……”宫人轻声禀告,“说起来,这小丫头还是殿下从花月坞里,亲自领回宫来的呢,同长萱公主一天进来的。” 徐姜恍然,这才想起来,那日在花月坞,她瞧着小姑娘年纪虽幼,却坚韧稳重,一时兴起,便将她也一同带进宫来,交给了宫中教坊。之后忙于诸事,竟将她忘到了脑后。 “说起来,这锦衣虽说进宫中教坊没多久,惹出的事却不少。”宫人见徐姜兴致盎然,存了些讨好之意,小心翼翼地道。 “哦?”徐姜挑眉,“本宫原本还以为是个稳重端庄的,一时怜惜,这才带进宫来,不想也有看走眼的时候……说来听听。” 那宫人便赶紧拣了要紧的,绘声绘色地讲给徐姜听。 这阿六,不,现在已改名为锦衣。这锦衣入了宫中教坊,与寻常歌姬舞姬有些不同,白日里同众人一道练习,夜间却每每就着烛火看书,颇有些痴意。 她与众人格格不入,只是一开始众人碍着徐姜,不敢造次,可时间长了,发现公主压根儿就没想起过这么个人,便渐渐大胆起来,连起伙来欺负她。 锦衣刚开始不曾理会,直到后来几人合伙故意毁了她的书卷,这才动了怒,争执之下竟用簪子划伤了其中一个舞姬的脸。 教坊中的女人,脸毁了,这前途也就断送了。 锦衣本也难逃责罚,可她却当场拿出了徐姜在花月坞所打赏的琉璃簪,直言此乃公主所赐,而她正是受公主之令,潜于教坊,实则另有要务,先前那舞姬所损毁之物,也正是要紧的机密卷宗…… 如此一番解释,偏又讲得义正言辞,教坊里的管教嬷嬷半信半疑,却也不敢真的动手,只好高高拿起,轻轻放下,只关了锦衣几日禁闭,便了结此事。 此后,众人对于锦衣皆敬而远之,不敢招惹。 徐姜听完,弯唇淡淡一笑:“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倒也有人相信……不过也罢,好久没遇到过这么有意思的家伙,瞧着一张脸也算沉静老实,却敢扯出这等弥天大谎。” 她见殿中歌舞已毕,便着宫人将锦衣宣至内殿。 当徐姜慢吞吞踱进内室时,锦衣正在内殿里垂首默立,见到徐姜走到她的面前,一怔,连忙跪下施礼。 “你叫锦衣。”徐姜笑道,“可知罪?” 她的语气慢悠悠的,却又隐带威压。 “奴婢不知。”锦衣轻声说,语气满是恭敬。 “不知?”徐姜挑眉,“那你便说说,本宫何时叫你潜在教坊里作探子?” 不少朝臣,确实会有往教坊中安插细作的做法,主要是梁王喜好观赏歌舞,若是能有舞姬得王恩宠,那便相当于在王上身边安插了暗探。不过徐姜却并没有做这种事的必要,因为她本就深得王恩,极受倚重。 锦衣知道了自己扯谎败露,却也不见惊慌,深深拜伏在徐姜脚下:“殿下息怒。奴婢先前说此话,虽为一时保命之计,却也并非作伪。当日是殿下将奴婢从花月坞解救出来,奴婢日夜盼着能向殿下报恩,便时时留心,将教坊异状悉数记下,只望某日能向殿下略尽绵薄之力。” 她从怀里拿出一只锦囊,举过头顶,递给徐姜。 这倒是始料未及,徐姜惊异,然而面色不显,将锦囊拆开,里面一条薄薄的绢书,细细密密的小字,写满了教坊众女子皆曾与何人往来,并附上自己的推测。 徐姜不动声色的匆匆一览,随后收回袖中,低头看着地上乖巧跪坐的少女。 “如此精心筹谋,你想从本宫这里,得到什么?” 锦衣垂眸:“奴婢只想着报殿下之恩,别无它念。” “既然如此,本宫便赐你金银财宝,放你出宫,如何?”徐姜冷冷一笑,“讲实话——” 面前这过分沉稳的小姑娘,终于有些动摇。 锦衣轻轻地咬住下唇,左右为难的样子落入徐姜眼中,有些好笑。 终究只是十二三岁的小姑娘,若是再成熟油滑些,便该知道,若是真有不愿说出的秘密,便该轻描淡写地用一个谎言来掩盖。 还是太嫩,不过,徐姜并不讨厌这一点。 “罢了,你先起来。”徐姜转过身去,“本宫不愿强人所难,等你愿意说的时候再讲也不迟……不过,眼下有一件事,还需你帮本宫去办妥,这个机会,你可愿意接受?” 身后的少女似是松了口气。 “奴婢愿意……万死不辞。” “本宫要你死做什么?”徐姜笑盈盈地回看过来,“从今日起,便着你为本宫贴身侍女,至于该做什么,我自有安排。” * 这日上午,徐姜乘马车,登太傅府拜访。 沈存受封太傅后,便在王城中新赐了座太傅府邸,是以沈存也并不总是居于沈府,时常在也会在太傅府打发时光。 徐姜来之前并未知会沈存,是以老管家见公主骤临,很是惊讶,躬身道:“大人昨日有急事回了沈府,约摸过些时候才会回来。” “无妨。”徐姜和善地笑了笑,“本就是一时兴起,倒是本宫唐突了。” 由管家领着,徐姜在一处小亭里暂且歇着。 不一会儿,有下人匆匆来报,管家颔首,又赶紧地向徐姜施礼,要到门口迎接客人。 “怎么?”徐姜微笑道,“又有客人来访?今日太傅府上,倒是热闹,却偏巧他本人不在。” “可不是吗?”管家笑叹了口气,“这回来的,是我家大人的至交赵君……看来还得着人给大人修一封急信,这贵客都在府里头等着呢。” “赵君?”徐姜轻轻点了点头,“那还真是巧呢。” 她望着管家走远的方向,弯了弯唇。 巧吗?当然,她可是故意赶着巧过来的。 徐姜很快就看到赵瑞走了进来。 他今日穿了一身青色长衫,发髻用一支青玉簪固定。随意一瞥间,看到了在小亭子里端坐着的徐姜,一怔,与她的目光对上。 徐姜在他怔忪的目光中,缓缓起身,从亭子另一侧绕开,转身去了后面。 她的身影就这样消失在他的视线里。 赵瑞握了握拳,提步跟了上去。 作者有话要说:呀~今日晚了些,抱歉orz, 第72章 利用感情的心机质子(26) 徐姜站在花树下, 噙着一缕淡淡的微笑。 “阿姜。” 赵瑞靠近过来,徐姜回过头来,莞尔一笑:“赵君……我们之间, 恐怕还没有熟悉到这种程度, 还望言语慎重。” “你在躲我。”他轻声道。 今日徐姜似乎有精心装扮, 一身雪青色的天蚕丝裙, 上面银线暗绣兰花纹饰, 整个人轻纱烟笼。此段时日天气略微转凉,是以外面又罩了件月白披帛, 整个人站在略微颓败的花树下, 正静静地望着他。 “我没有。”徐姜说。 赵瑞沉默, 目光落在她的发间, 看到发中插着一支小巧的银制珠花,原先有些阴沉的神色,便瞬间温柔了起来。 他上前一步, 拉住她的手:“我们的关系……阿姜,你可知你头上那朵珠花的来历?” “听说, ”徐姜瞟了他一眼,“听说是虞王夫人遗留之物。” “她不是什么夫人, 仅是一个更衣婢女,偶然得幸, 生下了我。”赵瑞摇了摇头,低声道,“虞王未曾再想起过她, 深宫里过得潦倒,仅留下一支简单的珠花供我念想,再无他物。” 他说的是他生母之事,寻常女子听了,定当生出怜惜同情之意。 在梦里,徐姜瞎了以后,这些事听了许多次,并不新鲜,甚至反勾起失去眼睛后,那段绝望悲哀的经历,赵瑞那张温和文气的脸,在她眼中愈发可恨起来。 徐姜抿了抿唇,低下头,声音低低柔柔:“为什么要和我说这些?” 她的手被握得更紧了些,勉强忍耐,才不至甩手而去。 “你知道了这珠花的来历,便也就明了我的心思,却还肯戴着它……阿姜,你为何不肯好好正视你真正的心意?” 赵瑞原以为徐姜真的喜欢上了沈存,可是此时见她头上所佩珠花,便欣慰起来,原来,她心里还是有自己的。 徐姜猛地抬头。 “赵君是不是但凡送女子首饰,皆要铺陈一段因果由来?你有你真正心爱之人,我于你,不过是公主的名头可以利用罢了,做出这番深情款款的模样,又是何必?……我此生早就做下决定,我的夫婿,定要心中只装得下我一个人。” “这是什么意思?!”赵瑞一惊,“阿姜,我心里除了你,再无旁人。” 徐姜讽刺地一笑。 “卫萱呢?徐妍呢?” 赵瑞摇头,失笑道:“我只把她当作友人,并无半分儿女私情。至于徐妍……更是形势所迫,无奈之举。” 他说这话时,神色诚恳,徐姜眉目间的疏远,也渐渐消失。 赵瑞见她神色松动,便轻轻揽住她的肩头,低声道:“不过,原来阿姜是在吃醋,我很开心。” 呵呵。 徐姜弯起眉眼,靠在他怀里。 “可是,我还是信不过你,谁知道你是不是只嘴上说说?” 她语气温柔,神态柔顺,赵瑞素来不喜他人质疑,可见到她这副模样,却什么也不在意了,想着只要能让她看清自己的心意,什么方法都使得。 “那我要如何做,阿姜才能相信?”赵瑞问。 “我今日新收了一名婢女,容色颇佳,大字不识。我想让她到你府上,随侍左右。”徐姜笑盈盈地瞧着他,“让她盯着你,好看看平日里,是不是还欠下别的风流债……若是有,那头上这朵珠花,便只好物归原主了。” “好,都依你。” 赵瑞没有想到,徐姜竟提出派人监视,若拒绝,反倒显得心虚。 徐姜欣慰地摸了摸他的脸,惹得赵瑞心头一热,一把将她按进怀里,紧紧搂住,仿佛她是什么失而复得的宝物。 她本想挣开,可眼风一扫,却瞧见不远处有一道熟悉的人影,便打定主意,忍耐着赵瑞的拥抱。 * 沈存得到管家修书,匆匆赶来,就见到了这一幕。 当时便愣在了原地。 赵瑞此时背对着他,没有发现他的存在。 可徐姜却看见了沈存,二人目光相对。 她的脸色有些苍白,蹙着眉头,双手紧紧地攥着衣袖,并没有回应赵瑞的拥抱——在沈存看来,似乎是被迫而为,神色甚是苦恼。 “赵瑞!”沈存气血上涌,“放开她——” 他素来与赵瑞交好,以字互称,此时却是动了怒,语气也冷冽起来。 赵瑞一惊,松开手,回头:“安之?” 他心下亦是不快。徐姜素来内敛矜持,鲜少有这般亲密的机会,难得此时趁着情浓之际,却被沈存搅和了干净。 赵瑞早就知道沈存对徐姜有意,此刻,更是认为他是故意破坏,心下便多了一条记恨。 而沈存看着赵瑞,心下更是失望。 他与赵瑞真心相交为友,一向敬重,万万想不到,赵瑞竟无礼至斯,在太傅府的庭院里,公然轻薄徐姜。 那也是他放在心上的女子。 两人齐齐看向徐姜,却发现她捂住了脸,未置一词,匆匆转身踉跄跑开,步履凌乱,未曾向他们二人投去一个眼神。 赵瑞见此,以为是徐姜害羞,忍不住微微一笑。 这笑容落在沈存眼中,越发可憎,他上前一步,一个拳头揍在赵瑞的鼻子上。 他是真正赴边关打过仗、杀过人的将军,出手力道很重,赵瑞一时没防备,倒在地上,只觉得眼冒金星,温热的液体从鼻腔中涌了出来。 看上去很是狼狈。 “赵瑞,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沈存压抑着怒气,“自此往后,你我恩断义绝。” 赵瑞撑着坐起,抬起衣袖抹去鼻血。 已经撕破了脸,便没了粉饰太平的必要。他靠在树干上,讽刺地笑出了声。 “……你笑什么?”沈存看着他,赵瑞素来是温润的性子,此时的笑容却是阴冷辛辣,很是陌生。 眼前这个人,或许他从未真正看清楚。 “少说那些冠冕堂皇的话,我从前也与其他女子有过亲密之举,怎的没见你跳出来指责?”赵瑞语气冰凉,“沈存,你这是嫉妒,可笑你我之间数年交情,竟比不上一个女人。” 沈存垂下眼,握紧拳头。 “不,你胡说——” “她并不喜欢你,这般强迫她,便是你的过错……至于我,只是就事论事,并没有私人情感涉及其中。” 真的是这样吗? 沈存生硬地将头别到一边,回避了这个问题。 赵瑞唇边的笑意加深。 “可是……徐姜也对我有意。”他轻笑出声,“不信?你可以亲自去问她……只是,你有这个胆量吗?” 沈存如遭雷击,怔住。 竟是这样吗? 适才他分明看见,刚刚徐姜被赵瑞搂在怀里时,眼中满是惊慌和抗拒。这也许只是赵瑞的一面之词,若是直接询问徐姜,便可知道真相。 可是这个答案,却令沈存望而却步。 与赵瑞不欢而散后,沈存把自己关在了书房,翻开一本志怪传记。 世人皆道他冷肃刻板,却不知其实他私底下,也会喜欢志怪传说里那些浪漫诡谲的故事。 当时第一次见到徐姜时,是在秋山。徐姜束起的长发被打散,垂至腰间,一双鸳鸯异瞳,清澈而诡异,漫山红叶掩映,就好似传说故事里,勾魂摄魄的魅灵。 沈存掩卷沉思,或许,真的该直视一下自己的内心。 “备车。”他吩咐下人,“去梁王宫。” 作者有话要说:沈:赵瑞这个人渣,竟敢对殿下无礼,绝交! 赵:沈存这个怂逼,其实就是嫉妒公主喜欢我。 姜:??? 黑姜(小声):其实我只喜欢看大猪蹄子们撕逼,嘻嘻(#^.^#), 第73章 利用感情的心机质子(27) 徐姜回宫后, 便安排起锦衣去质子府监视赵瑞的任务。 赵瑞当然没有那么愚蠢,会把他所暗中筹谋的一切暴露给锦衣。徐姜也明白这一点,所以她瞄准的,自然是他另一个弱点。 布置妥当后,便有宫人匆匆上前,将太傅府里沈存与赵瑞决裂之事,汇报给徐姜听。 “居然有这样的效果?” 徐姜轻轻笑了笑, 她确实一直在挑拨他们之间的关系,但也没想到成效居然这么大。 赵瑞她是定要除去的, 可是沈存此人,却也需要拉拢过来。 徐姜知道, 沈家此刻虽然消无声息, 却是暗潮涌动,若是能将沈存拉到自己的阵营来, 或许便能打破这种局面。 她早就不是先前那个略显懵懂的少女, 梦境中见多了人情世故, 再回想起先前沈存与她相处的情形, 也就基本明白了他的心意。 这是徐姜无法回馈给他的东西, 甚至现在, 她还需要利用这份心意,来慢慢蚕食沈家的势力。 她早就深陷泥潭里, 再也爬不出来了。 就这样了,徐姜默默地想着。 她取下发间的玄鸟簪,这是徐渡及笄礼上所赠。每每看到此物, 便会感觉有一种坚韧的力量从自己内心涌出。 * 沈存被请进了暮月宫。 虽然先前常在宫中任职,却从未到过徐姜的寝宫,沈存也万万没想到,徐姜会在这里接见他。 他踌躇片刻,走进殿内,宫人皆被屏退,显得异常安静,反而叫他有些局促。 沈存撩起门框上垂下的珠帘,就看到徐姜抬起头,冲他微微一笑。 他低下头:“殿下,臣——” “我已屏退了宫人,太傅不必拘礼,坐下说话。”徐姜亲切地拍了拍身边的空位,示意沈存坐过来。 沈存心里觉得不妥,可还是没有办法控制自己的双腿,回过神来,已经挨着她坐下。 徐姜坐在桌案前,似乎先前正在摆弄些什么。沈存扫了一眼,桌上零零散散摆着绢帛、竹条、烛台,以及一些绳饰流苏,一旁的小瓷碗里还装了些浆糊。 “殿下在做什么?”沈存有些好奇。 “我在做花灯。”徐姜浅浅一笑,拿起图样,摆在他面前,“我想做一个兔子灯,就像……太傅之前买给我的那只一样。” 沈存怔住。 “说起来,上次那只兔子灯,混乱中给弄丢了。”徐姜叹了口气,“真是可惜。” “殿下喜欢兔子灯?”沈存垂下眼,想起了那盏孤零零的花灯。 那天晚上,最终还是没有鼓起勇气送给她,此后便一直摆在自己的书房里,落了灰尘。 “其实,我是不愿自己耽溺于这类物件的,玩物丧志。”徐姜注视着他,“可是,这是你第一次送给我的礼物。” 沈存的心狂跳了起来。 他平复了一下,拿起桌上的工具,淡淡地说:“没什么可惜的,臣恰好也会做些手工,便帮着殿下一起再做一盏便是。” “那自是再好不过。”徐姜笑得弯起眼。 沈存脸上掠过一丝极淡的笑意。 他不再多言,低头摆弄起桌上的物件。将竹条按着图样弯曲,用细线扎好,组合成一个小兔子的形状。 似乎是很长时间没有做过手工,他的手法有些生疏。 徐姜的目光落在他微微泛红的耳根上,心下莫名一颤,眸子里染上了一丝复杂的情绪。 宫室内很安静,只能听见漏壶有规律地“滴答”声,以及沈存拿起材料时,悉悉索索的声音。 不知过了多久,窗棂已染上了夕阳余晖,将殿内两人的影子拖得老长。 “做好了。”沈存将小灯推到徐姜面前。 “阿姜今日算是长了见识。”徐姜端详着面前的兔子灯,“原来太傅除了文韬武略,竟然还拥有做小东西的技能,真是让人羡慕。” “……这没什么。” 她语笑嫣然,沈存不敢直视。 “对了。”徐姜似是突然想起,转头看向沈存,“耽误了太傅这么久时间,还没问呢,太傅今日来此,可是有什么要事?” 沈存脸色微微一凝。 “是早上那件事……臣护卫不周,竟让殿下在臣宅邸上受赵瑞之辱,故而特来向殿下请罪。” 他很好地将心思掩盖起来,其实比起请罪,沈存更在意的,是徐姜的想法。 他想知道,徐姜是不是真的心仪赵瑞,就像赵瑞所说的那样。 徐姜沉下脸来:“那赵瑞,真是太过无礼。” 这一句话,便叫沈存松了口气。 “不过这并不是太傅的错。”徐姜接着说,“质子身份敏感,梁虞两国盟好,便需以礼待之,我即是梁国公主,便有义务为了大局忍耐……不过,此人欺人太甚,待到时机成熟,我必当取他性命。” 她轻轻睨了沈存一眼,微笑道:“届时,恐怕还需太傅助我。” 沈存心下一惊,徐姜对赵瑞,竟是这般深恶痛绝。 再想起赵瑞信誓旦旦的模样,愈发觉得讽刺起来。 “太傅与赵瑞素来交好,不会告发我吧?”徐姜笑盈盈地看着他。 “臣已与他恩断义绝。” “那我便放心了。”徐姜点点头,从怀中拿出一只香囊,“此乃阿姜亲手所制……太傅可愿收下?” 梁国女子送男子香囊,有特殊的含义。 沈存心跳如鼓:“殿下你……?” “以后私下里,可唤我‘阿姜’。”徐姜轻轻一笑,“沈君可愿意?” 沈存接过香囊,有些发愣。 幸福来得太突然,他第一次有一种虚飘飘的不实际感,就好像这只是一场缥缈的幻梦。 手中的香囊做工精巧,月白色底料上,点缀着淡蓝色的紫阳花纹饰,带着清浅的香气,和徐姜身上的味道如出一辙。 “阿姜……” 他仿佛被蛊惑般,轻轻念出藏在心底的名字。 徐姜温柔地看着他。 沈存的耳朵更红了,她的目光落在上面,心头划过一丝悲哀的叹息。 * 送走沈存之后,徐姜有些疲惫地靠在榻上。 他之前所制的兔子灯还摆在桌上。 其实这小灯瑕疵不少,兔子耳朵长短不一,看上去有些畸形,里面的烛台也有些歪,根本固定不了蜡烛……不过这对于沈存来讲,已是难得,沈家门规极严,他少年时整日忙着学习文武谋略,根本没什么闲情逸致,花在这些小东西上。 沈存与赵瑞不同。 徐姜对赵瑞,是那种欲挫骨扬灰的憎恨。可是她对沈存并无恶感,甚至对于他的人品与能力,还有些敬意。 如果可以,徐姜并不希望与他有什么牵扯,但沈存确实是牵制沈氏,一枚必须的棋子。 其实尚主也是沈氏所求之事,若是沈存对她,也是同样的虚情假意,那徐姜便会轻松很多。 可是适才,他与普通男子并无区别,会笨拙地为她做手工,会不好意思注视着她,会耳根发红地顾左右而言他……这些都让徐姜感到愈发沉重。 她心中,似乎有了一丝,极其细微的动摇。 是时候该去找父王解惑了。 徐姜披起外衣,朝徐渡的寝宫走去。 作者有话要说:蓝色紫阳花(绣球花)的花语是“欺骗”。 徐姜:mmp我怎么觉得我拿了个心机渣男的剧本?, 第74章 利用感情的心机质子(28) 徐姜走进寝宫时, 徐渡正在看奏折。 虽说徐姜已被封为太女, 可是徐渡并未把所有权利全部让渡给她, 凡事讲究个循序渐进, 治朝理政也不例外。 何况她还有不少东西要学。 徐姜今日有些心不在焉。 “见过沈存了?”徐渡提笔写下。 “是的。” “有烦恼?可是因沈存而起?” 徐渡的眼线遍布, 白日里赵瑞沈存决裂, 以及午后沈存进宫给徐姜做兔子灯, 这些他都已知晓。 “你做得很好。” 这是徐渡真心的夸赞。 绢帛上的字迹工整端丽,徐姜盯着徐渡写下的寥寥数语,轻轻叹了口气。 “父王……”她犹豫片刻, 开口道, “赵瑞如何, 儿臣无所谓。可沈存,毕竟无冤无仇,甚至还有一份师生情谊。” 梦中数年的隐忍, 激起了她对赵瑞的恨意,也将她的心志磨炼得愈发冷静。 只是徐姜终究不是冷血之人, 面对沈存的情深义重,即便对他并无情愫,也难免心软。 然而沈存的情意真的能长久吗?长此以往求而不得, 焉知他的心性不会发生改变。徐姜注定无法回馈他的感情, 执着入骨成了魔怔, 或许最终反受其害。 “你若愿意,寡人可立即下昭,将你二人赐婚。”徐渡写下, “可是,阿姜,你得明白你真正想要的是什么……若想有所得,必将付出所需的代价。” 徐姜悚然,她早就下过决心,意欲坐于王座之上,俯瞰天下的大好河山。 不该被沿途不相干的事情迷惑。 她要做的从来不是一个温柔善良的后宅妇人,摆在她眼前的是荆棘坎坷道路,她的敌人很多,暗中筹谋的赵瑞,独霸梁国的沈氏,以及秋山以东大小诸国……这些都是朝前迈进的阻碍。 而通往王座的这条道路,从来都没有退路,既已选择,便是不进则亡,再无余地。 心慈手软只会害人害己。 徐姜的目光逐渐坚定,屈身施礼:“多谢父王开导……儿臣明白了。” 这样便好,徐渡看着她离开的背影,前方有许多未知在等待,便是他也无法全部预料,而他也没有办法一直守护着她,唯有自身的强大,才是足以抵挡一切风雨的庇护。 徐渡收回目光,见一旁李佑欲言又止的模样,便抬了抬手,示意他说出来。 “王上对兴平殿下……会不会太过严苛?”李佑踌躇片刻,轻声道。 但为□□凡胎,皆会被七情六欲所扰,喜悲形色,欲念沉心,所思所言,所作所为,皆因有感于内而发散于外,超脱情感全凭理智行事,对于一个活生生的人来说,太过苛刻。 太过严苛么?徐渡思忖。 他素来是这样的思维,连带着教导女主们也难免带上这样的色彩……对于这样的指导方针徐渡从未质疑过自己。 可是适才看到徐姜困惑迷茫的神情,他的心中却是有一瞬的犹豫,将她引导上这样的道路,真的是正确的选择吗? 当徐姜足够强大,再也没有人能威胁到她的时候,那之后呢?她之后又该做些什么,来度过剩下的人生? 这些徐渡从来没仔细思考过,他也并不擅长解释这类问题。 没有答案。 * 自此之后,又约摸过了半个月。 这期间徐姜并未闲着,分别邀约沈存与赵瑞,单独相处,又联络了一番感情。 锦衣也在她的安排下,进入了质子府,在赵瑞身边笔墨伺候。 深夜,暮月宫。 “情况如何?”徐姜端坐于书案前,看着一卷奏章,信口问道。 “确实如殿下所料。”锦衣禀报,“赵瑞意图向奴婢示好。” 徐姜呵呵一笑:“他就是这个毛病,自以为能将人心笼络于五指之间玩弄,本宫便就让他折在这上头。” 这才是她安排锦衣入质子府的目的。 并非没有别的方法安插密探,但是眼下时间紧迫,若是暗中插人,很难在短时间内接近赵瑞身边,如此倒不如明着安排人手。 当然赵瑞并没有那么蠢,不过凭借上辈子的了解,徐姜深知赵瑞有一个弱点,那便是对自己太过自信,自以为所有被他利用的女人,皆对他死心塌地——所以徐姜便让锦衣入了质子府后,装出对赵瑞暗许倾慕的模样,来个请君入瓮之计。 简单来说,就是利用与反利用的较量。 “那么,他这次给你安排了什么任务?”徐姜将看完的奏章按类别摆放整齐,抬眼看着锦衣微笑。 “此回倒有些奇怪。”锦衣沉吟道,“除了收集宫里的消息,将殿下您的举动汇报上去,再有……便是要奴婢探查殿下您今日的出行安排。” “哦?”徐姜眉头微皱,“为何?” “他并未说。”锦衣摇头,“不过还望殿下小心,近日质子府颇有些怪异,府中之人不知为何,日渐减少,前日奴婢留心观察了一下,竟是朝境外的方向所去……恐怕山雨欲来,将有一番大动作。” 徐姜听完她的话,思忖起来。 唯一联系得起来的,是虞国内乱之事,想来近日赵瑞听得了风声,便开始将势力慢慢往国内转移。 但现在的情况,与梦中不大相符。她依稀记得,当时赵瑞回虞国,也算风光,是作为梁国特使归国,代表两国盟好之约。当然这只是个借口,赵瑞的真正目的,是扶持其弟赵琢上位,再行过河拆桥之举。 “还有一事。”锦衣说,“奴婢暗中查探,发现近日来,赵瑞与武平君庶子沈兴交往过密,似乎在筹谋着什么。” 沈兴?徐姜记得,此人好像是沈存的庶弟,但她平日里并未关注过此人,一时有些困惑。 此时武平君染疾,了无多少时日,便该由沈存继任家主之位,至于沈兴,好像没他什么事来着…… 徐姜慢慢转着念头,忽然想到一节,呼吸一窒。 脊背上爬了一层冷汗。 先前还觉得缺了点什么的感觉,但现在这条线索连上,赵瑞的意图便渐渐浮出水面。 赵瑞若要回国支持赵琢,手上必须有庞大的势力。上辈子,他是借着沈存的力量帮助赵琢登上王位。可是这一世,在徐姜的离间下,沈存已经与他疏远,再难借力。 所以他必须将沈存除去,沈氏未来的家主,必须与他同一阵营。这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不过若是赵瑞得以回到虞国,说服赵琢之母杨妃,将虞国大族作为沈兴的后盾,那便有了和沈存一争家主之位的实力。 而且沈兴比起沈存,资质庸碌,如此一来便完全沦为赵瑞的傀儡。梁国也将面临内忧外患,事态便将棘手起来。 太危险了。 徐姜霍然起身,在殿内来回踱步。 锦衣见她眉头紧蹙,有些讶异。她并不知道虞国乱政之事,自然没办法将整件事情串联起来。 “锦衣。”徐姜稍稍冷静了一下,吩咐道,“告诉赵瑞,五日后,我将前往秋山一游。” “至于宫内其他消息,半真半假地透露给他,该如何说,我想你自然明白。” “是。”锦衣低声道。 “还有这个,带给他。”徐姜取出一只绣球花锦囊,冷冷一笑,“便说我‘相思成疾,夜不能寐’……你随便编几句就好,做做表面功夫。” 锦衣接过锦囊,徐姜低头看了她一眼:“锦衣,本宫对你很是欣赏,此事了结,陆家满门冤情,本宫定当为你洗刷,即便……对手是沈氏。” 锦衣本名姓陆,十年前陆家被沈家所害,抄家灭族。当时锦衣年幼,又是女子,便逃过一死,却也沦落花月坞,吃尽了苦头。 这件隐情她自然不敢同徐姜讲,自楚党之乱后,梁王及太女皆对沈氏一族及其倚重信赖,她一个小小的婢女,敢与沈氏对着干,无疑自寻死路。 可是徐姜却已明了她的身世,稍一推敲,便知她心中所想。 “此外,本宫还着人寻到了你的弟弟,已派人保护了起来,安置在了安全之处。”徐姜又道,“等除去赵瑞,你姐弟二人便可团聚了。” “我弟弟?”锦衣震惊地愣在原地,半晌颤声道,“殿下说的……是真的?” “自无虚言。” “殿下大恩,锦衣无以为报。”锦衣素来沉静,可涉及家人,也不禁激动起来,当即跪下行大礼,哽咽道,“锦衣此生便是殿下的人,当供驱策,万死不辞——” 徐姜看着她,微微一笑。 恩威并施,她给予锦衣恩典的同时,也将她的家人攥在了手里,作为换取她忠心的筹码。 “我不需要你死。” 徐姜扶她起来,轻声呢喃。 “你还将得到更多……好好活着,为我所用。” * 五日后。 又到了一年秋日,天高云淡,秋山杉木林褪去旧绿,染上新红,好似豆蔻少女脱去了青涩的绿萝裙,描眉点妆,换上了大红的嫁衣,凤冠霞帔,灼灼其华,几欲迷了人眼。 去年这个时候,发生了不少事。 徐渡教她射猎之理,与沈存的第一次相见,再之后楚党叛乱、而后皆尽伏诛在王座的锉刀之下……至今回想起来,鼻端仍弥漫着一股血腥气。 今日又将大开杀戒,如此看来,秋山倒是极好的狩猎场所。 “殿下,暗卫已经埋伏好。”李佑低声道。 徐姜今日特意向徐渡借来李佑,他是梁王心腹,除了是内监总管,也拥有调派一部分死士的权利。 徐姜点点头。 又有宫人递上锦衣所传密信,上面记载的尽是赵瑞有无与其他女子勾搭的情况,可是徐姜早与锦衣约定好了密信的方式,按照对应的顺序将字挑拣出来,便得到了徐姜想要的消息。 赵瑞正在往秋山赶来。 暗杀赵瑞其实并不是最好的方式,毕竟他的身份是质子,稍有不慎便会引发两国兵戎相见。 但梁国也不能坐以待毙。万幸遇上了虞国内乱,老虞王一死,他的儿子们忙着争夺王位还来不及,还哪有功夫管赵瑞的死活? 何况在徐姜的计划里,杀赵瑞只是第一步。 秋山是梁虞边境,将赵瑞的尸身派人暗中扔到虞国境内,再编排谣言——赵瑞意欲回国夺政,结果反被其兄弟所杀。这样一来,梁国可反过来,借着为赵瑞声讨正义,插手虞国内政,扶持合适的人选登上王位,一举两得。 徐姜屏退了众人,独自一人在山林间漫步,状似悠哉地欣赏了秋山之景。 若是没那么多糟心事,此间风景还是挺诗意的。可惜今日事关重大,她不能掉以轻心。 不远处传来了沙沙的脚步声,徐姜回头,便看见赵瑞牵着一匹马,朝她走来。 “子祥?”徐姜捂着心口,状似惊讶,“你怎么在此处?倒是吓了我一跳。” “秋山之景此时最佳,我每年这个时候,都会来这里散散心。”赵瑞温和地笑了笑,“不想竟遇到了阿姜,真是令我欢喜。” “不想咱们竟撞到一块儿去了,岂不是心有灵犀?”徐姜微微红了脸,低声道,“我托锦衣送你的锦囊,收到了吗?” 赵瑞深深地望着她,随即将她搂住。 “收到了,你的话,她也带到了。” 徐姜看了一眼他微微蹙起的眉头,垂下双眼:“瞧你愁眉不展,可有心事?” “确实有些烦恼。”赵瑞迟疑片刻,轻声道,“阿姜,你也到了该出嫁的年纪,我不知,王上对你有何安排……一日无法娶你为妻,我的心,便也安定不下来。” “父王心思多变,我也瞧不透。”徐姜幽幽地叹了口气,“自从那日与你互明心思,我便打定主意非你不嫁。父王原本也有意促成你我好事,只是——沈存那边,却又有回心转意的迹象,父王他……便又犹豫了起来。” “这可如何是好?”她蹙眉。 赵瑞心下暗恨,果然又是沈存从中作梗。 他正欲开口,却忽然察觉到有些不对劲,紧接着,一支羽箭“嗖”地冲着徐姜射来。 赵瑞一把拉开她,躲过这一箭。 “有人刺杀?!”徐姜脸色煞白,与赵瑞对视了一眼。 “别慌,有我在。”赵瑞沉声道,抱起徐姜上马,“我们走——” 他一扬马鞭,骏马长嘶,便在山林间疾驰起来,带起风声啸啸。 先前的草丛间突然冒出数十名黑衣人,对着他二人挽弓射箭,有几支箭射到了赵瑞身上,然而他并未显得有多么疼痛,只是眉头微微一皱,随即更用力地驱策座下之马。 “你没事吧?”徐姜颤声问道。 “放心。”赵瑞搂紧她,“我没受什么伤。” 他说话中气十足,看来确实没什么大碍。 徐姜垂下眼眸,看来,他果然是穿了护心甲一类的防衣,没让死士直接埋伏,倒是走对了。 对于赵瑞,必须一击必中,若他经历了梁国刺杀后,还活下来,那等他回到虞国,两国便离开战不远了。 马儿不知疯跑了多久,终于摆脱了身后的死士们,赵瑞松了口气,一勒缰绳,将徐姜抱下马,在一旁的树下稍作歇息。 “不知不觉,竟跑到了秋山之巅。”赵瑞看着周围景色,笑了起来,“朝着另一头翻过去,行两日一夜,便可到达虞国境内。” “你还笑得出来,我都快吓死了。”徐姜白了他一眼,瞧着他脖颈边细小的伤痕,惊道,“子祥,你受伤了——” 他一愣,抚上颈边的伤口,笑着安抚:“真的没事,没有伤到要害。” 徐姜叹气:“还是处理一下比较好,我身上带着药粉,你把衣襟散开。” 赵瑞穿着防衣,还真没受什么伤,本想拒绝,可转念一想,此举能增进他和徐姜的感情,便也不反驳,照着她的话做了。 徐姜性子矜持,即使互明心意后,也鲜少有什么主动的亲密之举,如今她自己送上门来,他焉有不接受的道理。 赵瑞解开衣襟,将胸膛袒露在徐姜面前,虽说穿了防具护甲,但还是留下了些浅淡的皮外伤,徐姜便伏在他身前,用手帕蘸着药粉,轻轻沾在伤口上。 他低头看着徐姜为他上药,心头一片柔软。 “阿姜。”赵瑞轻轻抚了抚她的头发,低声道,“跟我去虞国……你愿不愿意?” 徐姜微笑:“这有什么愿不愿意的?你终是要回虞国去的,到时候父王赐婚,我自也得跟着你回去。” “等不到那个时候了。”赵瑞沉默片刻,开口,“我今日就会动身离开,虞国乱了,我必须回去。” “什么?”徐姜手上动作一顿,“你的意思是,你要从秋山另一边,直接进入虞国境内?” “不错,你可愿一起?” “这……”徐姜有些为难,“这未免太过突然。” 她沉默了一会儿,继续给赵瑞上药,轻声道:“子祥,若是我就这样抛下梁国,同你一走了之,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么?” 赵瑞看着她,然后听到徐姜继续说:“这意味着,我将放弃一切,从此只作为你的女人,把一切全部都交付给你……你会一辈子对我好吗?你若变心,我便将一无所有。” 他有些恍惚,忽然想起上辈子的徐姜,无依无靠,还被挖了眼睛。 “我不会。”赵瑞深深地注视着她,“若我违誓,便不得好死。” “嘘——别把死挂在嘴边。” 徐姜的语气愈发温柔。 “君既有意,妾自当相随。” 她伏进了赵瑞怀里。 赵瑞搂着徐姜,欣慰地笑起来。 失而复得的东西终于找回来了。 “阿姜,无论天涯海角,你都愿意陪我一起去?” “那是自然。” 徐姜的嗓音浅浅的,听着像是春末的暖风一样,挠得人心里又酥又痒。 可是她说完最后一个字,赵瑞却觉得心口一凉。 他低头一看,一把匕首插在胸前,没至刀柄。 作者有话要说:赵瑞:无论天涯海角,你都愿意陪我一起去? 徐姜:自己心里没点b数?自己去地狱玩吧,拜拜~ 顺带剧透一下,赵瑞还没到领盒饭的时候…… 然后呢,因为这周日要考试,所以需要准备一下,今天更得肥一点~周日上午考完试准时回归! (#^.^#), 第75章 利用感情的心机质子(29) 一开始似乎什么也感受不到, 而后疼痛从冰凉的刀锋, 一点一点蔓延开来。 赵瑞张了张嘴, 可惜没有发出声音来。 徐姜朝后退开一步,优雅地扶了扶发间的簪子, 弯唇一笑:“听说黄泉路窄得很,就恕本宫不能陪你一道了。” “为……为什么?”赵瑞勉强发出声音。 她现在的表情, 就如同上辈子最后那样, 好似永夜里摇曳生姿的彼岸花。 徐姜轻轻一笑:“你不知道么?” 赵瑞一僵:“从前的事情, 你原来……都记得?” 那这一世他们二人,就再无可能了。 而他似乎今天也要命绝于此,赵瑞不甘心,咬牙勉强撑起一口气,踉跄奔逃。 山的那一边是虞梁之界, 他毕竟是虞国国君之子,到了虞国境内, 说不定还能侥幸为人所救。 徐姜皱起眉, 她明明一刀刺在赵瑞的心口,他怎么还动得了? 不过她也并不惊慌, 左右赵瑞已是强弩之末, 现在再补上一箭,定然也没有还手之力。 于是徐姜轻轻抬起手臂,撩开衣袖,露出巧木精钢所制的小型袖箭,对准不远处重伤的赵瑞, 射了出去。 赵瑞似有所觉,拼出全身的力气躲闪,勉强避开了要害。 可是那一箭还是扎在了他的小腿上,他闷哼一声,步伐失去了平衡,跌落在地,顺着山势便滚了下去。 秋山险峻,此处更是顶峰处,下临万丈深渊。 赵瑞不巧便滚到了山崖边,他慌乱地用手攀住山岩,可无奈力气早已流失,使不上什么劲,惟一送手,便直直地坠落下去。 山间回荡着一声惨叫。 这番变故倒是出乎徐姜的意料。 一刀未能解决掉赵瑞,徐姜本是有些郁闷,却不料阴差阳错,竟将赵瑞逼得坠了崖,倒也算是达到了目的。 徐姜慢慢走到崖边,低头往下看,山脚下的川流树木极小,凌冽的山风自下往上,从她耳边呼啸而过。 从这里掉下去,绝无生还可能。 可她总觉得有些不踏实,事情脱离了计划,不能放过任何一丝微小的可能,因为那甚至可能成为影响全剧的重要因素。 徐姜派人在崖底仔细地搜寻了一番,可依旧毫无所获。 毫无所获,意味着,赵瑞没有任何活着的迹象,可也没有任何证据表明,他已经死了。 尸体没有找到。 不安渐渐盘踞上了徐姜心头。 * 虞国谍报也没有任何赵瑞的消息。 徐渡看着暗卫呈上来的情报,沉思起来。 先前徐姜已将赵瑞坠崖的情形,详细完整地讲述给了他听,然后表明了自己的担忧。 徐渡当时安慰了她,可是等徐姜离开后,他心里也不禁有些凝重。 不对劲。 他直觉地感受到,这件事散发着一股诡异的气息。 虽然听上去有些不可思议,可他隐隐感觉,似乎有什么神秘的力量,介入了这个事件。 徐渡思索了一会儿,才悚然惊觉,他终于明白,为什么他会觉得这件事,有些不对劲。 他穿梭于各个世界,最核心的任务就是消灭渣男,或降低女主对他们的好感度,或阻止他们的野心和行动……而每当任务完成后,官方系统便会给予他离开这个世界的选择。 随着K系统的不断介入,原先一直指引着他的系统似乎渐渐失联,布置的任务也形同虚设——但即便如此,对于每一个世界,终会有离开的那一天,而是否能离开,也必将由一个确切的指标来进行判定。 “K。”徐渡召唤K系统,“如果我要离开这个世界,需要达成什么条件?” 【怎么?宿主你在这个世界玩腻了?】 K缥缈的声音在意识里响起。 “具体原因你不必管,回答我的问题——”徐渡淡淡地说。 【咳咳,好吧。】 【其实呢,虽然原来的系统被我黑了,但我暂时还没有能更改世界要求的能力。】 【因此这就相当于一个通关游戏,你完成了理应完成的世界任务,自然就能进入下一个场景。】 世界任务?徐渡思考了一下,看来他之前的猜想基本正确:即便官方系统无法布置任务,可无论哪个世界,主线都是对抗渣男。 而赵瑞坠崖后,他却没有得到任何提示,这就意味着,赵瑞没有死。 他还活着,而且还失去了踪迹,他和徐姜现在处在明处,而赵瑞在暗,局势完全颠倒了过来。 不过眼下徐渡并没有纠结于这件事,之前K系统的话中,还隐藏着一些信息,令他感到好奇。 “你刚刚说‘暂时’?”徐渡平静地开口,“这是不是意味着,你最终将要更改、并操控这些世界……这就是你的根本目的?” 意识中的K系统,难得地沉默了。 半晌,K系统悠悠地说。 【你猜对了一半。】 【我将会获得更改这些世界的能力,不过,我对创造新世界,并没有什么兴趣。】 【我在做的,是一个非常有趣的实验……一转眼也过去这么久了,前方等待着的结果究竟是什么?我很期待。】 他的话很难理解,徐渡也无法从这几句话里,窥得半点真相,可是K语气里淡淡的追忆,却是再明显不过。 这个K系统的来历,似乎远比他想象得复杂。 “所以,我是实验品?”徐渡沉吟。 【你觉得呢?】 K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低低一笑,接着戏谑道。 【不过呢,比起考虑我所说的‘实验’,不如好好琢磨一下你眼前的情况,据我所知,你遇到的问题,恐怕有些棘手。】 他说完这句话,便从徐渡的意识中消失。 这家伙果然知道赵瑞那件事的内情,但他也绝对不会透露给徐渡任何信息。 K就好像是斗兽场边的观众,坐在观赏席上,优哉游哉地看着场内的人与野兽激烈厮杀,他似乎想将未来永远保持着未知,然后观察事态在这种情况下,将如何发展,并为这途中所出现的种种意外,感到兴奋与满足。 真是令人火大。 * 此后徐渡又频频留意虞国动向,可是依旧一无所获。 赵瑞宛如人间蒸发。 一个月悄无声息过去,就好似惊涛骇浪到来之前的平静。 这日夜深,徐渡批阅完奏折,正欲安歇,却见李佑急匆匆赶紧来,低声禀告。 “禀王上,虞国急报——” “讲。” 李佑深深吸了一口气:“虞国发生宫变,赵瑞……赵瑞弑君夺位,诛杀一众兄弟,清扫宫政,登基为王。” 终于出现了,且不同于上辈子的隐忍蛰伏,竟是一夕之间,便颠倒王庭,大权在握。 “此外,虞王赵瑞有国书呈与王上。” 徐渡慢慢展开,这是一卷宣战的国书。 这件事他早有预料,但国书里还夹了一张纸条,却令他始料不及。 他拿起纸条,上面的字迹张狂、尖锐、冰冷,且似乎是用钢笔之类的东西写成,总之,不是属于这个时代的笔墨。 “好久不见。” 作者有话要说:好久不见,我~回~来~了~(#^.^#), 第76章 利用感情的心机质子(30) 是谁? 徐渡若有所思地看着手里的纸条。 半晌, 他提笔在纸上写道。 “赵瑞身边可有什么异常?” 这当中一定发生了什么未知的变故, 在世界蓝本里,赵瑞即便掌握了丰厚的人脉, 在回到虞国后, 也还是隐忍蛰伏数年——然而此时竟然公然篡位,还将一众兄弟斩草除根,这说明他此刻有着异常强大的实力,甚至到了无所畏惧、随心所欲的情况。 或许与写这纸条的人,有着密切的关系。 李佑想了想, 又道:“听说赵瑞登基当日,便册封一杜姓男子为国师, 赏赐无数……不过似乎除了赵瑞, 未曾有人清楚这个国师的底细, 甚至连面容也不曾见过, 据说他一直戴着一副面具……” “喀哒。” 白玉笔杆轻轻放在砚台边沿, 发出清脆的响声。 面具?徐渡瞬间想起了那人,他有着一张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脸, 在上一个世界里忽然冒出来,惊鸿一瞥后又猝然消失。来去飘忽, 神秘莫测。 如果是他, 那就有些棘手了。 虽然上次只是匆匆一照面,可是那个人似乎对自己颇为了解,可徐渡对他却几乎一无所知,情况着实不利。 徐渡冷静地思考了一会儿, 随后提笔写下一封密信,用蜡封了口,托李佑递出宫去,交给沈存。 武平君已病重不能理事,现下便由沈存代行家主之职。之前赵瑞还在梁国时,曾妄图扶持沈存庶弟沈兴上位,但被徐姜识破,便暗中知会了沈存,及早铲除了沈兴的势力。自此,沈氏族权便牢牢地被沈存掌握在了手里。 虞梁两国交战迫在眉睫,兵来将挡,徐渡便派沈氏迎战,一探虚实。 元月冬日,本该是大梁举国迎贺新春之时,今年却显得异常冷清——虞梁两国在秋山边境,已然开战。 * 虞国后方军帐内。 赵瑞一身战甲,打开前方战报,微微皱起眉头。 他侧眼看去,不远处一方精致舒适的软塌上,一个男子正懒洋洋地半躺着,一手撑着头,另一手拿起水晶盘中的干果,放进嘴里慢慢品味。 他脚下还铺着厚厚的羊绒地毯,边上摆着一个小型香炉,里面散发出淡淡的香气。 这番布置,简直就不像是个军帐。 正是虞国新封的国师,杜虚。 赵瑞捏了捏手中竹简,心下有些不快。杜虚身为臣子,却对他这个王,并无半分敬畏之心。 可他也没有办法。 赵瑞记得,那日自己被徐姜刺中心口六,随后又不慎掉下山崖。本以为命绝于此,谁知杜虚却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救活了他,然后又同他一道回了虞国,助他在极短时间内便夺得王位。 杜虚似乎不是常人,那日赵瑞逼宫,他的一众兄弟打着“护驾”的名号,带着庞大的私军前来声讨他。杜虚见状,只是随手拿起把青铜剑,轻轻一挥,数万大军便如同草芥一般,一眨眼的功夫,便灰飞烟灭。 赵瑞当时在边上目睹了这一切,明明是对他有利的情形,却也觉得心头发凉,寒毛倒竖。 杜虚很强,可是似乎对权利没什么兴趣。赵瑞曾假意欲将王位禅让给他,然而杜虚却表示没什么兴趣,他所需要的,只是虞国打败梁国,然后将梁国国君徐渡,交给他来处置。 赵瑞当即满口答应,登基之后没多久,便向梁国宣战。毕竟有杜虚坐镇,他自然无所畏惧。 现在距离正式开战,已经过去了一个来月,赵瑞本以为杜虚也会像上次那样,一剑挥散千军,可他却迟迟没有动作,只是懒散地卧在军帐里,一副高枕无忧的样子。 这些天虞**队损耗不少,梁军骁勇,打得虞军节节败退,适才又传来城池失守的消息,赵瑞难免有些心浮气躁。 “国师。”赵瑞清了清嗓子,“前方告急,国师可否……” “不急。” 杜虚抚了抚脸上的面具,这是由黄金打造,上面雕刻了繁复的花纹,并配上几颗宝石,尊贵奢华,还算可心。 这面具下的脸,赵瑞也未曾见过。不过若是他能见到,一定会大吃一惊,因为这居然和梁国国君徐渡的脸,一模一样。 “对了。”杜虚忽然开口,“有一件事我要问你。” “先生请说。”赵瑞屏气凝神,有些紧张,杜虚一向不是好奇心很重的人,也不知是要问什么。 “这里有新鲜的水果吗?”杜虚漫不经心地拣起一枚干桃脯,“我的味觉很灵敏,虽然这个干果味道勉强尚可,但比起鲜果还是差远了……最好能找到刚从树上摘下来的那种,给我尝尝。” “……” 赵瑞用力捏着手里的竹简,气得脸都要变形了,可还是勉强挤出一丝扭曲的微笑:“国师,这个……现在大雪冰封的,寡人要到哪里去找鲜果给您?前方战事吃紧,还是……” “找水果要紧。”杜虚淡淡地说,“还有香料,再换一下,这个味道对我来说还是有些太浓……等我舒服了,自然帮你摆平梁兵。” 言外之意,不伺候好了,国师大爷便不会动作。 赵瑞素来一副温润作派,可此时后槽牙都快咬断了,阴沉着脸,盯了一会儿杜虚,然后一撩军帐出去:“来人——” 杜虚看着赵瑞阴郁的模样,讥诮地一笑。 他知道赵瑞心里恨不得把他碎尸万段,不过对杜虚来讲,这根本无所谓,因为赵瑞永远也不可能有与他抗衡的实力,而他接近赵瑞,也只是因为这场游戏的规则。 他和徐渡,各自被安排站在棋盘的一边,一步一步靠近棋盘的中央,进行彼此的生死角逐,最终只能有一个存活下来。 然而那个家伙似乎对此还毫不知情,杜虚眯起双眼,冷冷一笑。 他迟迟按耐不动,也不仅是因为耽于享受。那种强大的力量,使用起来会有限制,在这个世界里,这剩下最后一次。 杜虚很了解徐渡,他不是那种会一上来就把底牌亮出来的类型。现在与虞军胶着的,很可能只是梁国的一部分兵力。若是此时就将那仅剩一次的能力使用出来,便对徐渡构不成太大伤害。 唯有举虞国全部兵力,对梁国施压,徐渡才不得不拿出全部的实力与他对抗。唯有此时施以致命一击,才得以全军覆灭,彻底击败徐渡。 只是眼下赵瑞倒成了个绊脚石,瞻前顾后,多疑多虑。杜虚原本扶持他,便是为了这场对决,此刻反倒受其拖累,实在令他不爽。 他对权利没有兴趣,但赵瑞委实是一枚不听话的棋子,为了计划能顺利实施,也只好将就一下,将主权掌握到自己的手里。 当夜,杜虚将赵瑞软禁起来,派人严加看守。众人皆知杜虚实力可怕,受其威慑,纷纷臣服,且赵瑞初登基,根基不稳,因此杜虚没费多少力气,便将大权拢了过来,在军中自立为王。 揽过大权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召集虞国全国兵力,浩浩荡荡集结几十万大军,扬尘而去,所向披靡,一路朝着梁国王都杀去。, 第77章 利用感情的心机质子(31) 短短几日, 赵瑞被软禁, 杜虚夺权,举国之兵力朝着大梁进发。 这一切都出乎了徐渡的意料。 虞军声势浩大,很快便攻破了秋山边防,侵入梁国境内。王城之中, 人心惶惶。 徐渡不得不派出更多兵力, 阻挡住虞军入侵的脚步。 但这并不是徐渡唯一做的事情,他修书数封,分别派人送往虞国以东的各个国家。如今虞国后方空虚, 正是联合进攻的最佳时机。 各国国君对于这块肥肉,不会坐视不理, 虞国定当分身乏术,稍有不慎, 便会落得个灭国的下场。 但徐渡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 虞国那位国师,能有扳倒赵瑞的势力和心志, 又怎会想不到王城空虚乃是大禁。这样不顾后果地大军来犯, 与其说是完成扩土的野心, 倒不如是冲着梁国本身、乃至他本人来的。 徐渡深深怀疑,自己是不是得罪过这个人。 但眼下也不是想这些的时候。两国之军已胶着数日,梁国所出兵力,也已经快到了极限。 简直就是拿两国的全部兵力直接对刚, 是赌上国运的一次战争。 不知不觉已进入二月,冰雪初融,更添了一丝侵入骨髓的阴冷。 此时虞军已进犯至梁国境内, 距离王城不过八百里远。 此次征伐,国师杜虚亲自坐镇。 徐渡亦压上了最后的兵力,决一死战。 这一日的天空,格外阴沉。 徐渡坐在殿内,阅览着军报,忽然听见殿外传来一阵凌乱的脚步声。 珠帘被撩起时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徐姜跌跌撞撞地跑了进来,素来沉静的脸上,此时写满了慌乱。 “父王……”徐姜跪在地上,嘴唇哆嗦着,“儿臣得到消息,杜虚施展妖术,梁军、梁军于前线,悉数……阵亡。” 这便是了,引出他这么多兵力,杜虚就是在等待一网打尽的时机。 “阿姜。”徐渡叹了口气,提笔写下,“你先起来,还未到亡国的时候,怎能自己先慌了阵脚?” 徐姜一愣,随即颤颤巍巍地站起身来:“叫父王见笑了……” 可是她那绝望的神情依旧未曾改变。 上一世虽说也经历过亡国,可是那时候的梁王并不像这样励精图治,她也没有对梁国报以现在的期盼与热诚,更没有百万大军被对方的国师轻轻挥了一剑,便顷刻间灰飞烟灭的情景。 如今梁国王城内,仅剩妇孺老弱,可用之卒悉数成了河边枯骨,又拿什么去保卫大梁的江山社稷? “梁国虽经此一难,可未必会就此灭亡。”徐渡继续在绢帛上写道,“寡人看来,杜虚之志,似乎并不在梁国,他对称霸诸国并无野心,事情也许另有转机。” 杜虚想要的,恐怕是自己的性命。不过这一点,徐渡并没有告诉徐姜。 他的预料是正确的,全军覆灭后的第二日,虞国使臣便来到王庭,呈上一封信。 是杜虚亲笔所书,交给徐渡。 他灭了梁军后,并未再进犯王都,而是出人意料地取了去了王城附近的云苍山,那曾是梁王所筑,用以修仙炼丹之所。 杜虚邀请他前往一聚。 此行恐怕有去无回,徐渡早在之前便已拟好了诏书,由徐姜继位。 梁国兵力已是消耗殆尽,只剩下他的一支亲卫队,以及数百名死士,在这种情况下,已算势大,倒也不用担心徐姜的位子坐不安稳。 徐渡安排完一切,便骑上马,独身赴往云苍山。 * 云苍山行宫。 徐渡在半山边的凉亭里,见到了杜虚。 他还是戴着一副面具,遮住了上半张脸,不过这回的面具,倒是比上个世界来个更为奢华。 “果然是你。”徐渡在随身携带的布帛上写下。 杜虚懒懒地靠在坐榻上,小几上摆着一小碟鲜果,正在一脸享受地品尝。 他瞧了一眼徐渡写下的字迹,笑出了声:“哑了?啧啧,这么惨?” 徐渡没有搭腔,面无表情地在他对面坐下。 “要不要来一个?”杜虚好整以暇地指着鲜果。 “不了。”徐渡瞥了一眼,写道,“我失去了味觉。” “哦。”杜虚弯唇一笑,“差点忘了,我和你完全相反,你失去的感觉,我都还保留着,而且,灵敏程度大大提高……你说,这是不是很奇妙?” 徐渡淡淡地点了点头,似乎并不感兴趣。 “啧,真是无趣。”杜虚微微直起身,细细打量了一番,“真是难以想象,我同你居然曾经互为一体……万幸已经被分为两部分,而且还是生死相搏的宿命。” 徐渡不动声色地思考着他的话。 信息量很大,难不成这就是K曾提到过的“实验”?不过徐渡心里好奇,却一丝一毫也没有表现出来,他必须装出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 因为眼前这个人,虽然长了张同他一模一样的脸,可却是十分恶劣的性子,但凡徐渡表现出一分好奇,对方就绝对不会告诉他,并以此为乐。 杜虚看着徐渡那张波澜不惊的面孔,轻轻眯起眼,伸出舌尖舔了舔嘴唇。 “说起来,你的大军也太过脆弱,不堪一击,我本来还做好了十足的谋划,现在看来,你并不是一个起鼓相当的对手。”他的语气满是嘲讽,笑容愈发恶劣,“徐渡,说说看,被我轻易击败的感觉,是什么样的?” 徐渡抬起眼,一脸平静。 “我又不知道你是谁,能有什么感受?”他漫不经心,“况且,你的虞军也损耗极多,虞国此时后方空虚,其余各国早就瞄准了这块肥肉,真要说起来……不过是两败俱伤罢了。” “那又如何?什么虞国梁国,我本也不放在心上。”杜虚满不在乎,“我想你也该知道,做这么多,不过是让你输得心服口服,然后抹杀你的存在。” 他的话,很是嚣张。 徐渡微微偏了偏头:“那你打算怎么杀我?” “看在你我本是一体的份上,自杀吧。”杜虚从腰间抽出长剑,递给徐渡,笑道,“这是我给你的特殊礼遇,如何?” 徐渡接过剑,清澈的剑身上映照出自己的双眼。 “如此说来,我倒还应该感谢你了?” 他的语气淡淡,手却是猛地一动,将长剑掷向杜虚,然后飞身翻阅亭台栏杆,从半山腰直直跳了下去。 杜虚大吃一惊,冲到栏杆边往下一看,不知何时,山下竟密密麻麻站满了大军,挥舞这梁国的旗帜,兵士们身穿黑色战甲,持剑而立,等待号令。 梁国的军队应该已被灭了个精光,又从哪里冒出这么一支庞大的军队,粗略估计,至少数十万人。 徐渡端正地骑在马上,立在在军队的最前方,他抬头看向杜虚,微微勾唇,做出口型。 “谁说我输了?” 作者有话要说:有事耽搁,晚了点orz, 第78章 利用感情的心机质子(32) 云苍山脚下站满了兵士, 结成甲阵。 杜虚望着密密麻麻的一片,心下惊诧。 他上次分明将梁**队悉数剿灭, 怎又会突然冒出来这么多人?此前他也打听过梁国情报,全城人心惶惶,仓促奔逃,再无半点可战之力。 杜虚此时已无法再施展全军覆灭的能力, 山下集结了这么多兵士, 将上上下下围得水泄不通,除了离开这个世界,恐怕再没有别的选择。 他低下头, 忽然发现脚边有一封信。 是徐渡的字迹。 “云苍山下, 尽是伏兵,又如瓮中捉鳖,插翅难逃。” 这字迹半陈不新,似是早就准备好的, 甚至早于他灭了梁军的时候。 难道徐渡从那时就已经开始筹谋此事? “原来如此。”杜虚眯起双眼, “倒是小瞧了你……这一回,的确是你赢了。” 他素来没有浪费时间的习惯, 这个世界败局已定,就不再多做停留, 召唤出脑中的系统, 划开一道虚空,离开了这里。 消失得无影无踪。 一众兵士看到这一幕,都不禁睁大了双眼。 事实上, 他们都感到迷惑不解,似乎刚刚还在秋山边境与虞军交战,可是莫名其妙,就忽然到了这云苍山脚下,就跟做梦一样。 只有徐渡知道这其中的原委。 他使用了K系统的功能。 【真是好险,“移花接木”差一点点就来不及了,不是吗?】 K的声音在徐渡的意识里响起。 移花接木,这个花里胡哨的名字,对应的是一个功能,可以将过去之物,挪到现在的时间点上。 徐渡正是使用了这个功能,将过去悉数战死的数十万梁军,转移到了这里来。他们依然保留着当时的记忆,杜虚所带来的毁灭,在他们的记忆里,并不存在。 “这一次,代价又将是什么?”徐渡问。 这回声势浩大,恐怕要支付的代价,也是难以想象的。 【消失。】 徐渡默然,做到了这个份上,也还是挽救不了败局吗? “我整个人都会消失?”半晌,他问道,“就像一团空气一样,四散开来,从此世上再也没有我的存在……是这个意思吗?” 【没错。】 这是否就意味着,他生命的终结? 在无数个世界穿梭轮回,他不会变老,亦不会死去,他的存在本身,早已超越了时间。 此刻突然得知自己的存在将被抹杀,徐渡有些茫然。 对于自身存在的消失,他从来不会惧怕,更不会为此悲伤,可是此刻内心却似乎出现了迷惘的感受,好似穿过树叶间隙投下的阴影,随着叶片的晃动而捉摸不定。 徐渡忽然思考起来,既然他从不担忧过生存的问题,那又为什么非要费尽心机,从杜虚的手中夺得一线生机? 仅仅是为了完成任务吗? 也许,他还对这些世界,产生了留恋。 这种感觉真是怪异,就好像一只深海鱼忽然长出了翅膀,弓着身子从海面下窜出来,然后飞向天空……徐渡如是想着。 不过没有更多的时间留给他了。 徐渡低头,看见身体逐渐变得透明,消散在虚空之中。 * 虞国国师与梁国君主,在云苍山行宫凭空消失;梁国被覆灭的军队,一夕之间毫发无损地归来……此间种种,皆在坊间,传得沸沸扬扬。 简直比志怪传说来得还要离谱。 最流行的说法,是那梁王骤然悟得了升仙之法,在云苍山得道飞升,灭了杜虚,然后撒豆成兵换来梁国早已战死的百万兵甲,福泽社稷,解了梁国的灭国之困。 但无论如何,梁王骤然消失,都是不争的事实。万幸徐渡在临走前,已将王位传给徐姜,并留下密信托故老忠臣相佐,梁王庭并未大乱。 徐姜继位后,改年号为“圣安”。 虞国经此一战,外加篡位夺政,早已苟延残喘,外忧内困,分身乏术。徐姜正式登位没多久,便重新组建大军,跨过秋山边境,一路杀去,战火绵延,直至虞国都城。 圣安元年,虞国灭亡,赵瑞被俘。 杜虚消失后,赵瑞很快重新收回了权利,可是虞国遭受重创,根本扛不住浩荡而来的梁军,败局已定,无力回天。 徐姜亲手砍下了赵瑞的头颅,命人挂在虞国王城的城门。 首级在城门挂了一个来月,虞国的氏族们都吓软了腿,收起了蠢蠢欲动的心思,拜服称臣。 梁虞两国,是化解不开的仇恨,便是先梁王失踪,也与虞国有些关系。是以徐姜对虞国深恶痛绝,却不想她将虞国并入版图后,广施德政,一视同仁,倒是深得百姓爱戴。 梁国吞并虞国后,化攻为守,休养生息了数年,然后一朝惊起,灭了其余诸国。 圣安十四年,梁一统天下,徐姜为大梁女帝。 她十七岁登基,在位六十四年,翻手为云。 这期间也经历过数次动荡与背叛,最终却都悉数被徐姜化解,将大梁的朝政牢牢掌握在自己的手中,开创了一个太平盛世。 徐渡没有料到自己还能看到这些。 他的肉身早已泯灭,徐渡不知道自己是以一种什么样的形态存在,他不能言语,不能行动,没有感觉,所见的视角亦是单一。 他能看见的只有徐姜,她此后所经历的一切,青丝白发,红颜枯骨,都被他完整地见证。 * 徐姜一身帝王常服,坐在御花园的花丛间。 美人迟暮,早已不复当年青春,然而那对异色瞳眸,经历了时间的沉淀,愈发夺目慑人。 女官陆锦衣随侍在侧,她的家族被徐姜重新提拔,恢复了本姓,其弟也在朝中获得了重用。 春光正好,天气暖融融的,徐姜舒适地眯了眯眼睛。 她侧过头去,看向锦衣:“寡人的身体,恐怕撑不了多久了。” 这话她是笑着说的。 “陛下……休要说这等不吉利的话。”锦衣一怔,垂下双目。 “虽然不吉利,但也是实话。”徐姜微笑着摇摇头,“生死有命,寡人的身体,寡人自然心里有数。” 锦衣心下恻然,别过脸去。 “虽说后宫男宠无数,可是寡人膝下并无子嗣。”徐姜说,“锦衣,你伴我多年,依你之见,这江山社稷,当以何人为继?”, 第79章 利用感情的心机质子(33) 锦衣垂下双目,轻轻道:“陛下心里不是早已有了主意……当年灭了沈氏后, 却唯独留下那孩子, 带回宫里悉心抚养,如今已是教养有成。” “沈安?”徐姜笑了笑, “他倒是比他叔叔多些心思,蛰伏于梁宫这十数年, 寡人知道, 他内心的仇恨从未消除过——可只要他能治理好大梁的这片江山, 这王座便让他来坐,又有何妨?” 沈安是沈存的侄子, 沈氏一族在十四年前被株连九族,是徐姜亲自下的诏令。 沈存意图谋逆,徐姜亲手砍下了他的头颅。 “沈存还活着的时候, 是大梁国将, 敌国无不闻风丧胆……这么多年过去了,寡人每每想起他,却总是当年他给我做兔子灯时的模样。”徐姜的语气里不无怀念,可是一双眼睛却是漠然。 她不再自称“寡人”, 锦衣默然。 “我记得,那天晚上,我去找父王, 我对他犹豫了……可是父王却告诉我,人心并非一成不变,今日情谊, 或许明日就便刀剑相向。”徐姜弯起唇角,“沈存最终还是背叛了大梁,他不肯满足……现在看来,还是父王有先见之明。” “陛下。”锦衣低下头,“臣觉得,人心这种东西,任是谁也无法预测的。” 她知道那些年代久远的纠葛。 沈存求而不得,也不甘心一辈子只能与徐姜君臣相称。他有野心,有手腕,当年沈氏权势通天,他距离权利的王座只有一步之遥,若是胜了,王位与爱人,都会成为他的囊中之物。 他做出了正常人会做的选择,结果输给了徐姜。 这样的悲剧源于他太深的执念,最后化为一团烈火吞噬了自己,也灼伤了徐姜。 可如果一开始并不这样选择呢?若徐姜只选择做一个寻常的公主,没有太大的野心,亦不会为国事所累……或许,他们二人的结局,便不会落得如此唏嘘。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徐姜说,“不过这些其实都没有太大的意义了,父王走了,沈存也死了,我很快也将步上他们的后尘,终有一日……这大梁疆土上的王座也将易主,没有什么能永恒不变。” 锦衣摇头:“人死后或许什么都不知道,既是不可见之事,陛下又何苦平添烦恼?” 徐姜呵呵一笑:“我可没有烦恼,事实上,当我说出这句话,我才发现,我对于大梁,其实并没有那么执着……锦衣,你信不信,我曾梦到上辈子的事情,那时候,我为了赵瑞,做了他的内应,窃取了宫里的机要,背叛了我的国家。” “也许我对大梁,根本没有那么深厚的感情,我永远为着别人的期待而活着,上辈子是,这辈子也是。” “陛下——”锦衣叹气,正要开口。 徐姜堪堪止住她。 “让我说完。” 她从发间取下一支簪子,纯金打造,簪首雕刻着一只玄鸟,栩栩如生,左右分别以刚玉和琥珀雕刻成眼,镶嵌上去,颜色与徐姜的一对异瞳相类。 “这是父王在我及笄那年所赠,寄予了他对我的期许。从那时起,不,或许更早,我便一直朝着他所期望的方向所努力。”玄鸟簪摆在手心里,徐姜仔细端详,“我不想让他失望,我很害怕,当他不再期待,便会收回目光,那时我将重新回到一个人的世界。” “而等到父王真的离开后,我却早已习惯了这样一直往前,就好像他还在继续注视着我那样——可是其实我很清楚,父王不会回来了,只剩下我一个了。” 徐姜说得很慢,最后一个字话音落下,空气变得沉默。 锦衣轻轻叹了口气:“陛下,您将大梁治理得很好。” 她不知还有什么别的可说,锦衣在徐姜身边随侍了许多年,一向以为她是一个刚毅果决、沉静智慧的君主,可此时却发现,徐姜还有这样的一面。 脆弱而偏执,她在暮月宫里无声无息地度过了十数年,像一棵荒芜的野草一样无人在意,心中有一块空缺的地方,生出了缠缠绕绕的藤蔓,攥住那一丝一毫的温暖,却也将自己紧紧束缚起来,喘息不过来。 “这个,交给你了,我死之后,替我好好保管。” 徐姜将玄鸟簪递给锦衣,微微一笑。 * 徐渡见证了她和陆锦衣的那段话。 之后没多久,徐姜便去世了。她下葬的那天正值清明,落着淅淅沥沥的小雨,王城裹素,白蟠飘摇,黑色的棺木葬于历代梁王陵墓之所。 这些徐渡都看到了。 他始终不知道自己身处何处,却能清楚地看见这个时代发生的一切。 此后时光静流,日子一天天过去,徐渡感觉自己的灵魂禁锢在一样物品中,来回辗转于形形色色的人。 不知多长时间过去,漫长到沧海化为桑田,梁国在连年的战乱中灭亡,新帝登基,改朝换代。 徐渡就在这时苏醒过来。 他此时已脱离这个世界,重新回到了星海间的休眠舱内。 手里拿着的是一支陈旧的簪子,玄鸟为首,刚玉为目,承载着年代久远的一段记忆。 “我没有消失?” 【没错。】 K的声音,不疾不徐地响起。 “这是为什么?” 徐渡若有所思地看着手里的簪子。 【她对你的执念,早已同那梁国的国运融在一起,此簪为系,你的灵魂寄存在这里,经过漫长时间的滋养,终于重得圆满。】 K意味深长。 【怎么样,命运是不是处处充满惊喜?】 徐渡没有说话,站起身来,将玄鸟簪收进了置物盒中。 徐姜最后的话,仿佛仍在耳边清晰地萦绕。 她将自己紧紧地约束起来,走完了无感喜悲的一生,却是阴差阳错,将他残存的一丝灵魂封锁住,留住了他的存在。 他为她规划好了最完美、最强大的道路,而徐姜也的确如他预期一般走上山巅,却唯独忽略了她真心所求,那是他所不了解的领域,也是徐姜一知半解的东西。 这样的事,总是一而再、再而三地发生,苏梦染是这样,徐姜也是如此。 他的确为她们完成了强大的终局,可是她们心中依旧有缺憾。 徐渡有些黯然地合上盒子。 这次回来,让他难得地有些疲惫,徐渡将休眠舱封锁好,漂浮在漫漫星海里,陷入了沉眠。 他又开始做梦。 作者有话要说:唔,这个世界就这样结束了~ 其实徐姜一开始也并没有意识到自己潜意识里的需求,她以为她最想要的是变强,但其实她就是那种会活得很累的人,成长的环境缺爱,因为自己的眼睛自卑,甚至徐渡也只是给她安排强大的道路,但不会思考她的感情上的事情(徐佬他也不懂这个……),所以他培养出来的女主,最后都会跟他有些像,但是她们并不像徐渡那样莫的感情,因此最终心里都会有点遗憾。, 第80章 末世陈世美(1) 徐渡对于突然出现的梦境,早已见怪不怪。 似乎每完成一个世界的任务, 那些曾被他遗忘的回忆, 就会以梦境的形式展现在他眼前。 这次是一间病房, 惨白的墙壁, 冰冷的器械, 厚厚的窗帘挡住窗外的阳光。 徐渡看见自己躺在病床上, 浑身插满了管子, 毫无生气。 原来他是病死的? 单人病房里除了病床和仪器,再也没有别的什么东西, 当然, 他身边也没有来探病慰问的家伙,徐渡想想也是, 在之前的回忆里,那种亲近的关系似乎并未在他的生命里出现过。 病房门没关严,护士们的低声私语传了进来。 “他是不是快不行了?很罕见的病症,似乎没什么有效的治疗方案。” “可不是……说起来, 从他入院以来,是不是没什么人来探望过他?” “听说他的父母在他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 尤其是他的父亲, 似乎是被卷入了什么谋杀事件……这孩子无依无靠长这么大, 倒也不容易。” “唉, 可怜的孩子,明明连二十岁都不到……” 病床的少年缓缓睁开眼睛。 门外的谈话隐约飘进耳朵里,听到“可怜”那两个字, 眼神微微波动了一下。 不是哀伤,也不是遗憾,而是一种来自黑暗深处的讥讽与不屑。似乎若不是脸上带着氧气罩,他还会牵起一个冷酷的嘲笑。 他从从容容地望着天花板,徐渡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明明这个人就是自己来着。 眼前的场景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个陌生的地方,看着像是间实验室,不过显然这里与正常世界的实验室不同,出现了不少高级尖端的设备,是远超出人类文明、难以解释的事物。 徐渡看见自己毫无知觉地躺在冰冷的操作台上,赤着身子,被几个人围着,看上去像医务人员,正对他身上的伤口进行缝合。 指挥这些人的,是一个身着白大褂的年轻女人,带着圆形的单片眼镜,整个人散发出一种精致而冷漠的气质。 “这回的实验对象很不错。”她扶了扶眼镜框,对着显示仪另一侧的人开口,“不仅仅是身体机能方面的,关键是大脑情感区域的构造,这对于我们的改造计划,可能会方便很多。” 她带着耳机,显示仪另一边的人说了些什么,徐渡无从得知,只看到那女人轻轻点了点头,然后从显示屏前离开,径直来到了操作台边。 徐渡看着自己逐渐醒来,慢慢坐起,看向旁边的眼镜女人。 “我没死?”他沉默了片刻,开口,“这是哪里?” “准确来说,这里应该算是死后的世界。”女人冷淡地陈述着事实,“不过也并不是所有人都能来到这里——你是被选中的人。” 他没有吭声,女人自顾自地讲下去。 “还有很多强大的人,在现实世界死亡后,被选到这个世界来,以另一种方式生存下去……不过,你比他们还要特殊,我们有意向在你身上进行一项实验,你愿意接受吗?” “我有拒绝的资格吗?” 他冷笑道,抬了抬手,丁零当啷的声音响起,他的四肢都被铁链束缚了起来。 “你当然可以拒绝。”女人难得露出一丝微笑,“不过,我本人建议你接受。其实这个实验并不是一件坏事,它可以让执行者更加强大,在任务里不被不必要的情感所左右。而你,正是最合适的人选。” “什么意思?” “这项实验的核心思想是情感剥夺,对于情感丰富的人来说,非常危险,而你的大脑中,有关情感的区域与旁人构造不同,是天生的感情缺乏者,因此具有一定的实验基础。”她解释道,“记忆与情感,对于很多人来说是至关重要的东西,不过你并不是这样——当然,如果你心中也有割舍不下的情感与过去,那么也可以告诉我,毕竟实验对象未来还会有很多,强求并不是我们的作风。” 割舍不下的感情与过去? 徐渡看到他垂眼思忖了片刻,然后慢慢抬起头:“没有这种东西,你随便吧。” 女人点了点头:“那么请躺好,我要开始给你打麻醉针了。” 之后眼前就黑了下来,隐约可听见手术器械碰撞声,以及女人指挥医务人员的声音。 显然这项实验的具体操作,并不是所能彰显在他面前的内容。 徐渡本以为这次回忆就到此为止,不过他却在黑暗中听到了开门的声音。 似乎还是在那个实验室,女人的声音响起,带着淡淡的诧异:“你怎么来了?” “感兴趣,所以过来看看——手术做得怎么样了?” 轻佻,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徐渡悚然一惊。 这是声音再熟悉不过,是K。 “基本上快完成了,他很配合。”女人淡淡地说,“你来这里,恐怕不是为了单纯凑热闹,想干什么,直接说吧。” “一件有趣的事情。”K的声音充满兴味,“当然只出于我的私人兴趣,不过已经得到了批准,用这个东西——” 他的声音随后被一阵杂音盖过,显然是经过了特殊的处理,故意不让人听到具体的内容。 徐渡既看不见他递出了什么东西,也无从获知他究竟要干什么。 等到声音清晰起来时,只能听见女人的声音,她似乎轻轻笑了一声。 “倒是很像你的作风,真是疯狂……不过,结果如何,我倒也很感兴趣,那便如你所愿吧。” “哦?”K低笑出声,“那要不要打赌?” “这个就算了,跟太狡猾的人打赌,一向没什么好结果。”女人说。 “是么,那真是遗憾——” …… * 这次的梦境对于徐渡来说,愈发扑朔迷离。 但有一点可以确定,对于这些乱成一团的真相,K一定所知甚详。 但会不会告诉自己,就是另一码事了。 徐渡觉得自己并不能从K那里得到答案,很明显,他一直在有意地掩盖着这一切。若是想要获知真相,恐怕还需从别的方面入手。 他慢慢地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衣服上的尘土。 每次从梦境中出来,就会毫无征兆地出现在下一个世界,这次更是直接躺在了地上。徐渡仔细打量了一下周围的环境,发现四周是一片荒凉的原野,日暮时分,廖无人烟。 很安静,听不见任何声音。 徐渡低下头,地上的草并不是正常的颜色,而是接近那种被焚烧过的焦黑色。 突然传出一阵“沙沙”声,在过分安静的环境里,异常明显。 徐渡屏住呼吸,警惕地环视四周,最终将目光锁定在了不远处的灌木丛中。 他慢慢地走了过去,一步、两步…… 灌木丛的树叶簌簌散落,有什么东西突然从树丛中跳了出来。 衣衫破烂,露在外部的皮肤已经腐烂,外形可怖,是一只丧尸。此刻正摇摇晃晃地朝徐渡冲过来。 这具丧尸并不完整,四肢有所损伤,因此动作起来不平衡,跌跌撞撞。 但这并不影响它的速度,与徐渡曾经见过的类型相比,似乎更加敏捷。 丧尸似乎只要几秒的时间,就可以到达徐渡的面前,然后一口咬上他的脖颈,他们之间的距离不远,光秃秃的荒野也没有可以遮蔽的场所。, 第81章 末世陈世美(2) 徐渡不假思索地从口袋里掏出枪, 对准丧尸的脑袋。 一枪爆头。 腐烂的尸体缓缓倒下, 徐渡顺手打开□□的弹匣, 刚刚打出去的, 是最后一枚子弹。 真是有惊无险, 他收起□□,环视四周, 最后朝不远处停着的一辆汽车走去。 徐渡对周围事物的判断很熟练, 末世这个时代并不是第一次接触,在之前的任务中曾出现过多次。 不过以往他的身份通常是消灭丧尸和异种生物的人类勇者, 而这一次,却完全不一样。 徐渡一边开车回程, 一边过滤着脑中的有效信息。 他早已经习惯了只剩下只言片语的世界蓝本,几句话交代了时代背景与人物信息, 还不如原主脑中的记忆来得可靠。 他现在的身份, 是某个小基地的科学家,表面上从事着药剂类的工作, 但其实真正感兴趣的, 却是关于丧尸与异生物的禁忌研究。 当然, 原主的目的并不是造福人类,他对整个世界报以漠不关心的态度, 唯一在乎的人只有他的母亲——也因此,当他母亲遇害以后,原主心态爆炸,彻底黑化, 最终走上了改造丧尸毁灭世界的道路。 准确来说,徐渡现在的身份,是一个正处于黑化前期的反派。原主的母亲还没有被人害死,因此他也还维持了平静而安稳的生活,并没有做出那些令人发指的事情。 而这次的守护对象,想来也就是原身的母亲安柔,在原主心目中,她是世界上最温柔、最善良的女人。 就脑中的回忆来看,似乎确实如此,是一个很好的女人,可惜并不好命,一生坎坷,不得善终。 也难怪她死后,原主几乎发了疯。 徐渡将车子开进了基地,经过层层检疫关卡,最终进入内城。一路开车到他的居所,将车子停在地下车库,然后从地下直接爬到二楼,走进客厅。 他现在也算是E基地小有名气的药剂师,收入不菲,一层是实验室,二层往上则是居所,只有他和安柔住在一起。 “阿渡回来了?” 徐渡刚一进屋,就看见安柔端着个汤锅,笑眯眯地从厨房里转出来。 她胸前系着暖色的围裙,头发松松地盘在脑后,时光在她脸上已经刻下了些许温柔的痕迹,确实一如原主记忆中的模样。 徐渡略有些手足无措,事实上,他是第一次接触到母亲这类身份的任务对象,总感觉有些别扭。 他有些僵硬地坐在桌前,尽量模仿原主在母亲面前的举止。 “妈……”徐渡吸了吸鼻子,假装能闻到味道,“你今天做了什么菜?怎么这么香?” “啊,这是海带排骨汤,用的是你前两天带回来的材料,挺难得的,我尝试着做了做,也不知道怎么样。”安柔笑着,一边拿空碗给徐渡盛了一碗,“尝尝?” 这种汤在正常世界里并没有什么稀奇的,不过在这个时代倒是挺罕见。据徐渡的了解,在这种时代,最常见的是压缩食物,新鲜的蔬菜、海产品已经划入了奢侈品的范畴,因为大部分区域已经被污染到无法逆转的状态,生物接二连三地变异,根本没办法再重现正常年代那种丰衣足食的日子。 当然也有技术可以栽培实验室食物,但在如今这种情况下,投在防卫丧尸、制造药剂上头的资源尚且不够,怎会再分到别处,更不用说E基地本身就实力弱小,在原世界中,是第一个被完全覆灭的。 所以能搞到这新鲜的海带,原主倒也是个能人,他没有任何背景,能走到今天这一步,凭借的全是他自身的实力——但也恰恰是因为这一点,被E基地的政治家们看中,成了野心摆布的棋子,并间接导致了安柔的死亡。 徐渡低下头,将碗里的汤喝光,抬头看向安柔:“好喝——” 他自然品不出这汤的味道,不过被安柔的目光注视着,却是一种很温暖的感觉。 “那就好……哎呀!”安柔忽然一拍脑袋,有些慌张,“差点忘了,还有客人在楼上等着你呢——” 徐渡微讶:“客人?是谁呢?” 安柔摇摇头:“他没说,只说是你的朋友,我本来还想邀请他一起吃饭,但他拒绝了,瞧着像是很急的样子。哦对了,你的朋友样子还挺怪,带着一副面具,遮了半张脸……这是你们年轻人现在流行的装扮吗?” 面具……徐渡一凛,瞬间想到了一个人。 “我知道了,好像是有这么个人。”徐渡轻松地笑了笑,“妈,我上去和他说会儿话,马上就来。” 他上了楼,却并没有去会客室,而是凭着原主的记忆,摸到卧室,从枕头下取出一支COP袖珍□□,换下了原先口袋里的那支——这是一款威力巨大却体型小巧的凶器,放在宽大的风衣口袋里,丝毫看不出端倪。 徐渡一只手闲闲地插在口袋里,另一只则握上了会客室的门把手,屏气,轻轻凝开。 屋子里坐着的果然是杜虚,正坐在桌前,静静享用着一杯红茶。 “晚上好。” 杜虚放下茶杯,微微一笑。 他今天穿了一身笔挺的黑色正装,还打了个领带,想来是伪装成政治家的身份,骗过安柔。 不过脸上那半张面具,依旧中二,虽然他有不得不戴着的理由。 “你来这里做什么?”徐渡淡淡地问。 “只是来跟你打个招呼。”杜虚意味深长地笑着,“你可以当作是好意,我既然出现在这里,便意味着在这个世界里,你我之间,又将有一场新的战斗。” 这个人和K一样讨厌,说话不清不楚,徐渡懒得跟他玩文字游戏:“所以呢?你要说的就这么多吗?” “不错,我只是来送一个预告。”杜虚点头。 徐渡难以置信地看着他:“所以你大费周章,就是来说句话……你脑子有问题吗?” 从上一个世界正式见面,他就觉得这个人神经兮兮的,全身上下每一个毛孔都透露着不正常。 “既然你已经说完了,那就走吧,我还要和母亲一起吃饭。”徐渡耸了耸肩,淡淡地说。 杜虚古怪地看了他一眼。 他们一起出了房间,出于戒备,杜虚走在前面,而徐渡则跟在他身后。 一前一后下了楼梯。 亲自跑过来只为说一句话,实在荒谬,不过杜虚这个人也不太像正常的样子,也是像他能做出来的事情。 不过即便如此,徐渡插在口袋里的手依旧搭在袖珍□□上,他一直保持着足够的警惕,从抽出□□到瞄准目标,大概只需要0.5秒的时间。 到了楼下,正对着餐厅,安柔将菜全部摆上了桌,听见脚步声,抬头看了过来。 “你们聊好了?”她和蔼地笑了笑,目光落在杜虚身上,“杜先生要不要也留下来吃饭?今天正好多做了些,我家阿渡多谢你关照了,这还是第一次有朋友到家里来找他。” 徐渡心下一顿,他并不想和这个人一起吃饭。 万幸杜虚也没有答应,彬彬有礼地摇了摇头:“抱歉了伯母,我晚上还有别的事情,只好拒绝您的盛情。” 他顿了顿,又道,“哦对了,今日来得匆忙,没有带什么礼物上门,如果不嫌弃,这个就作为礼物,还希望伯母您能笑纳——” 安柔有些诧异,似乎正想开口询问,不过并没有发出声音。 枪声响起后,衬得四周更加安静,一枚子弹嵌在她的胸口,正中心脏,似乎连痛苦也没有,就安静地死去。 上一秒还在正常说话的人,下一秒就像一只没有灵魂的布偶,软软倒在地上。 死亡只是瞬间的事。 徐渡终于完全明白,杜虚亲自跑这一趟,不是所谓的“预告”,而是一场有备而来的谋杀,他的目标,是安柔。 “不是……让你做好……准备吗?”杜虚靠在墙边,慢慢地软倒坐下,“……你大意了。” 他的手捂在胸前,同样慢慢渗出血来,不过却不是安柔那样鲜红的颜色,而是一种暗沉的红色,顺着指缝渗出来,脸色也白得像纸。 适才杜虚射杀安柔时,徐渡瞬间条件反射,拔出枪扣动扳机。 就和安柔的伤势一样,子弹也正中杜虚心口。 “你这样……没办法杀掉我。”杜虚头上满是汗珠,失去血色的唇却勾起一抹残酷的笑容,“我不属于这个世界,你只能重伤我……但只要离开这里……就可以养好伤势,不过……她,已经完全死透了。” 他指着不远处的安柔,血色顺着围裙的纹路不断扩延。 徐渡蹲下身探查,她已经没有了呼吸。 “为什么要把不相干的人卷进来?”他抬头。 “你很愤怒?”杜虚看着徐渡,嗤笑出声,“徐渡,你是傻瓜吗?这是任务世界,每个人就像游戏世界的NPC,玩没玩过狙击游戏?这有什么区别?” “杀了她,你就永远没办法完成任务。”杜虚用手撑着地面,慢慢站起,“是我赢了,不必等到最终的决战,你将永远留在这个世界,一直到消亡……再见。”, 第82章 末世陈世美(3) 他消失了。 徐渡低头, 将安柔的尸体抱起来, 她的身体依旧温暖。 但那只是余温, 死了的人不可能活过来,很快,这点温度也将消失。 在徐渡经历过的许多任务中, 从未面临过这样的情况,当然,也没有人死复生的办法。 任务还是可以继续下去的, 起码不至于像杜虚所说的那样,事实上, 他的心里已经有了盘算。 然而无论如何, 这个世界里安柔的死亡,已成定局。 徐渡将安柔的尸体抱到后院,在花园里挖了个坑,将她埋葬好,并立上一块简单的墓碑。 或许这样的死法对安柔来讲, 也算干脆, 起码比世界蓝本里的要好。在原世界里,原主不愿被上层人员摆布, 准备逃走。那些人便抓住了安柔, 将异生物化的病毒注射进她的体内, 变成了可怖的怪物,控制她杀死原主。 可是一个母亲无论如何也不愿害死自己的孩子,病毒并不稳定, 安柔抓住了难得清醒的间隙,与狂乱的神志挣扎,最终跳入了实验楼的焚化炉中,化成了灰烬。 “愿你永远安详。” 徐渡把这六个字刻在了墓碑的反面,然后回到餐厅,喝完了安柔生前做的汤。 做完这一起,他靠在椅背上,拉下衣领,指尖轻轻按在锁骨下的沙漏胎记上。 沙漏里碎金与湛蓝的沙子缓慢流动,象征着时间的流逝与凝结,徐渡一眼在显示界面里找到了“时空倒流”的选项,点了进去。 使用这个道具的次数不少,但还是第一次选择这个选项,与曾用过的几项功能不同,如果说之前只是局部地玩一下时间的游戏,那么这次,将是彻底的时间倒流。 其实徐渡一开始选择购买这个道具,正是为了这个功能。 他曾对遗忘的过去感到好奇,但随后使用的过程中,也明白了等价交换的原则,如果要彻底逆转时间,那势必需要极大的代价。 【你想好了?这可是一个很危险的操作。】 K的声音不疾不徐地响起。 “怎么个危险法?” 【这是一个非常神秘的指令。没有人能真正控制时间,因此它是随机性的,你指不定会倒流到哪儿去,可能是五年前,也可能是十年前,甚至是一百年前、一千年前……】 【而你本人将会随着时间的流逝一同做出改变,现在你的身体年龄只有二十二岁,如果倒流的时间超出了你的年岁限制,你知道这将意味着什么吗?】 徐渡想了想:“死亡?” 【是消失。你的存在,将完全被时间抹杀。】 徐渡沉默片刻,忽然轻松地笑了笑:“可是即便如此,也得试一试,不然只能永远被困在这里。” 【呵呵,不过其实还有别的选择……比如干脆永远留在这里,不采取任何的时间干预,不老不死地生存在这个时空里,看着这个世界如何变化,事实上,这也是不少执行者的选择,他们厌倦了不停歇的时空穿梭,便选择其中一个世界,永远地停留下来……】 “那很无趣。”徐渡打断了他的话,“况且,还有人在等着我——” 他说的是另一个时空的安柔。 这个时空的她已经死去,可是当他顺着时光的逆流,来到另一个时空,他还会再见到安柔,然后努力地让她避开悲惨的命运。 “我既然喝了她的汤,自然不好放她鸽子。”徐渡说,“好了,快点开始吧,我已经做好了准备。” 【你啊,真的很有趣。】 K轻轻笑了一声,似乎带着些淡淡的怀念。 【那便如你所愿。】 * 时空倒流的感觉很难受,比任何一次操纵时间的经历都要难受。 那种感觉,就像是被紧紧束缚在真空袋中,可供呼吸的气体一点一点消失,使人宛如一条搁浅在滩涂上的鱼;全身的骨骼像是被挤压成碎屑,顺着逆流的血液,慢慢重新溶进骨髓,再次抽条生发……如此反复的灼痛不知进行了多久,终于归于平静。 徐渡缓缓地睁开眼,就看见安柔的脸,挂着焦急的神色。 准确来说,应该是年轻时的安柔,岁月还未来得及在她的脸上留下痕迹,甚至温柔的五官还留着些青涩的味道。 他成功了。 “阿渡,你感觉怎么样?”安柔摸了摸他的脸,细细的眉毛蹙在一起。 “唔……我好多了。”徐渡慢慢起身,靠在床头,“……别担心。” 他现在的声线属于孩童,许是因为高热,微微有些嘶哑。 “快躺下,别起来。”安柔赶紧将他按回了被子里。 小孩子的身体很弱,在缺衣少食的情况下,高热很容易导致夭折。不过徐渡并不担心这一点,他的身体素质经过改造,只要与这具身体完全磨合好,这些病症自然就会消失。 但是他无法缓解安柔的焦虑,积雪堆在窗台外边,顺着缝隙还能漏进冷飕飕的风,床上的被子并不够厚,所以安柔将自己的大衣罩在上面,自己只穿了一件单薄的旧毛衣,缩在他的床边,照看着他。 “再忍忍,明天一早,妈妈就带你去看医生。” 半夜还开着的诊所,都是服务于有钱人的。末世的医疗资源尤其珍贵,对于贫民区的居民来说,他们所能享受到的医疗资源,仅限于走街串巷的游医,或是偶尔进行的医疗慈善活动,而这些都只存在于白天。 徐渡唯一能做的就是闭上眼睛,做出乖乖睡觉的样子。 他的呼吸均匀而平静,就像是疾病有所好转,安柔见状,果然微微松了口气。 夜深了,她也伏在床头打了瞌睡。徐渡睁看眼睛看着她,将被子上的大衣,悄悄盖回在她身上。 安柔这些年一个人将孩子拉扯大,过得很辛苦。 她的丈夫徐世荣缺席了这样的生活。他是E基地探索队的一员,参与基地外的探查活动。这是一项危险性很高的工作,面对的是未知的丧尸与异生物,随时都有丧命的风险。 在原主一岁多时,徐世荣外出工作,然后就彻底失去了踪迹。 探索队最终判定他死亡,毕竟,探索的地点危险重重,悄无声息地死在一个不知名的角落,也是正常现象。 但安柔不愿接受丈夫的死亡讯息,她始终坚持,徐世荣没有死,总有一天会回来,一家团聚。 其实前半段的猜测没有错,徐世荣的确没死,不过他并不会回来。 那个男人辗转到了别的基地,还娶了基地首领的女儿,日子过得甚是滋润。, 第83章 末世陈世美(4) 徐渡第二天醒来, 烧已经退了下去。 他站在镜子前打量自己的新形象。 许是因为生活窘迫, 镜子里的小孩很瘦,身量也不高, 脸色苍白,缺少寻常孩童那种健康的红润。眼睛倒是和安柔很像,但里面所盛着的情绪, 却与他母亲那种温柔和善额感觉完全不同。 徐渡觉得这并不是自己所造成的, 原主在小时候就展现了成为未来反派的资质, 阴郁,寡言,头脑绝佳。 与还在打酱油的小孩子们不同,这个时候的原主已经在着手一些小发明,甚至这些东西还能在黑市上出售, 挣些外快补贴家用。 不过这些钱也只是杯水车薪, E基地的赋税很重,何况安柔也很担心, 研究与黑市,这些对于一个七岁孩子来说, 都是很危险的东西。 所以之后原主通常都是偷偷地进行他的“事业”, 然后将钱攒起来, 以备不时之需。 这倒是给徐渡行了很大方便,毕竟之后的安排,处处都需要钱来打点。 原主先前攒下来的钱,还远远不够, 所以徐渡按照原主长大后的记忆,配置了几瓶高级药剂,然后转到黑市售卖。 一个月下来,藏钱的小匣子便装满了。 这一天,徐渡拿着两瓶新配制好的药剂,又去了地下交易所,也就是所谓的黑市。 因为最近来得特勤快的缘故,中间人对这个卖药的小孩,已经混得面熟,隔着老远看到徐渡,便招了招手。 “来了?”引路人笑嘻嘻地搓了搓手,“有人对你的药剂评价很高,说想见见你,怎么样?要不要去见见,瞧着像个大客户呢。” 他一脸兴奋,举止更是异常热情,显然是收到了不小的好处。 “嗯,是些什么样的人呢?”徐渡问。 “听说是什么探险队的,具体我也不知道。”中间人想了想,“不过,肯定是有钱人。” “哦。”徐渡点点头,“好吧,那就见见。” 黑市买卖双方的信息都是保密的,依靠中间人做周转,来保护双方的安全。不过在双方同意的情况下,也可以公开接触,但与此同时,也承担着一些风险,杀人越货这种事,时有发生。 但这次会面徐渡还是要去的,这一段日子里,他卖的是防御丧尸一类的药剂,一方面是为了赚钱,但另一方面,也是为了吸引那些外出探险者的兴趣,获得见面的机会。 这才是徐渡的最终目的,他要带安柔离开E基地,要完成这个目标,不仅需要金钱,也需要专业人士的引导。 基地之间彼此并不相通,一路上还会遇到丧尸与异生物,因此如果能找到一只探险队,跟着他们的线路,到达其他基地,才是比较明智的选择。 毕竟就凭现在这小孩子的身体,也没办法保护安柔,而且他也不知道路线。 徐渡到了指定地点,在一张桌前坐下。 对面坐了两个男人,看到徐渡有些讶异:“你就是贩卖药剂的卖主?” “没错,就是我。”徐渡点了点头。 他给人的气质和原主还是有些不同,原主成熟阴冷,而徐渡则尽量让自己看上去乖巧一些,孩童的外表,是一种降低戒心的强大武器。 两个男人面面相觑,半晌,其中一个清了清嗓子:“呃……小弟弟,我们想问一下,这个药剂是从哪儿来的?我们调查过,这种药只有你这里有,难道是你自己配的?还是家里人造出来的?” “不是我配的,也不是家人。”徐渡摇头,“是一个老爷爷给我的,有一天去荒野玩,碰巧救了他,然后他就送给我很多这种药水,告诉我拿去卖能卖出好价钱来。” “他叫什么?住在哪儿?”另一个男人有些急切,被同伴瞪了一眼,讪讪笑了笑,“咳,抱歉有点急,主要是我们很需要这个东西,探险队到基地外去总是很危险,有这种防身的好药水,总得多准备些。” “哦?叔叔们是探险队的?”徐渡露出钦佩的表情,“好厉害哦——” 男人有些得意:“这没什么,只是私人组建……”然而才说了一半,忽然顿住,没有再接下去。 徐渡自然知道是怎么回事,私人组织的探险队,十个里有九个不过是冠上个“探险”的名,其实干的是基地间物资走私的活儿。 但是E基地的官方探险队,自然不可能保护他们母子到别的基地,只能找到这种,事实上这跟协助偷渡的商队差不多少,只要给足赏金,不少队伍也会接受这种需求。 徐渡酝酿了一下措辞,冲着对面两人笑了笑:“其实我这种药水还剩不少,到时候可以分给叔叔们,免费的哦,不过……可不可以帮我一个小忙?” 两人一愣,但听到“免费”,都露出了向往的神色:“什么忙?” “我想和妈妈去A基地。”徐渡说,“我爸爸在那里,我们要去找他。在下次探险的时候,可以带上我们两个吗?” * 和探险队的商谈很顺利,冲着免费的药剂,以及徐渡额外支付的钱,那两人很爽快地就答应了。 适才和他碰面的两个人是队长和副队长,一个王仁山,另一个叫贾善。 据他们所说,这支队伍一共有十来名成员,但每次外出活动的只有一多半,徐渡猜想,应该每次都有几个人留在目标基地,进行接货的工作。 王仁山的嘴很严,每当副队贾善想说些什么,便总是一记眼风扫过去,似乎对队里的事情讳莫如深。 不过徐渡对他们的生意一点兴趣也没有,他现在只想带着安柔离开E基地,达到目的,就可以了。 眼下的问题,就是如何说服安柔离开这里。 徐渡花了点钱,找了个托,让他把徐世荣在A基地的消息透露给了安柔。 这话一点不假,徐世荣的确就在A基地,他娶的,正是A基地领导人的女儿何玉雅。 他们二人还有一个女孩,算算年纪,大概也就比徐渡小个两三岁。 安柔或许不敢冒险,但是事关丈夫的消息,她不可能无动于衷。 徐世荣音信全无的这些年里,安柔一个人把孩子抚养大。不是没有别的男人追求过她,可是安柔始终坚信自己的丈夫还活着,她要等到他回来的那一天。 她很爱那个男人。 可是那个男人配不上她的等待。 如果可以让安柔早点认清徐世荣的真面目,她会有更好的选择。 “妈妈。”徐渡有些犹豫,“如果……我是说如果,我们找到爸爸以后,他有了新的家庭,不愿意认我们,怎么办?” 安柔正在收拾东西,她已经做了去A基地的决定,听到徐渡的话,不由一愣。 但随即微微一笑,摸了摸儿子的后脑勺:“他不会的,你爸爸,是一个很好很好的男人。” “说起来,他离开家那会儿,你还得被我抱在怀里,一晃这么长时间过去了……希望老天爷让我们快点找到他,一家团聚。” “他要是见到自己儿子这么大,一定很惊喜。” 徐渡扯了扯嘴角,徐世荣要是见到被抛弃的老婆和儿子找上门来,一定吓都吓死了。 听说A基地的领导人是个端严的老头儿,眼里最是容不得沙子,要是知道自己那便宜女婿还有这么一段过去,恐怕徐世荣也就没什么好日子过了。 安柔装完了行李箱,又在屋子里仔细瞧着,虽说这小屋里没剩什么东西,但以后很可能不再回到这里,她的心里还是有些不舍。 不过比起不舍,更多的是高兴,毕竟得到了徐世荣的消息。 徐渡看着她这副期待的模样,悄悄叹了口气。 第84章 末世陈世美(5) 徐渡和安柔没有耽搁, 赶着探险队外出的时候, 一同离开了E基地。 改装过的越野车行驶在厚厚的雪地上,轮胎摩擦出略显沉闷的声音。 他二人和队长王仁山待在一辆车里,坐在车后座, 安柔以前从未跟这些人接触过,不免略有些紧张,将徐渡搂在身边。 “你们饿吗?”贾善笑嘻嘻地递过来一盒压缩饼干,“吃吧, 还有好长时间呢, 不吃东西可不行——” 安柔愣了一下:“谢谢……呃……不过我们现在还不是很饿。” 贾善总是若有若无地瞟着她,甚至时不时地挨过来,让她感到很不舒服。 徐渡倒是毫不客气地收下了食物, 安柔有些尴尬, 轻轻责备了一下:“阿渡。” “毕竟是贾叔叔的一份好意嘛。”徐渡睁大眼睛,笑道, “爸爸不是成了A基地的大人物吗?到时候咱们到了爸爸那儿,找他好好款待一下叔叔们就是。” 安柔有些吃惊,但随后抿了抿唇,没有作声。 “你爸爸……是A基地的大人物?”贾善笑容一僵。 “嗯,他很厉害,受到了A基地领导人的重用, 声望很高。”徐渡张口就来,一边冷眼观察他的表情,接着说, “当然,我也是前两天才听到的消息。” “哦……” 此后一路上,贾善没再作声,眼神也老实了许多。 一周后,他们行驶到了一片丛林。 树枝丫光秃秃的,覆盖了皑皑积雪,他们选择的这条路很窄,不怎么好开,磕磕绊绊地一路前行,伸出来的植物枝干时不时地刮过车窗。 现在是夜晚。 “这条路怎么陡成这样?”徐渡问。 “没办法啊,为了避开那些吓人的玩意儿。”王仁山说,“其实你们一路上运气不错,没遇上什么丧尸、异生物……虽然我们会保护你们,但那东西,普通人见了,吓也吓得半死。” 他看了看车窗外的天色,踩了脚刹车。 “天色不早了,我们在这儿附近扎营休息吧。” 这几日都是如此,白日里开车,晚上在安全的地方扎营休息,毕竟大多数异生物都是晚间出来觅食,夜间行驶危险性很高。 徐渡下了车,打量着周围。 这地方很偏僻,不过反正基地外都是丧尸和异生物的聚集地,人少倒也不奇怪。 “小朋友,你在看什么?” 王仁山不知什么时候,从身后冒了出来。 徐渡指了指不远处光秃秃的树枝,上面立着一只漆黑的乌鸦。 “王叔叔,你看那只鸟——” “哦,是乌鸦啊。”王仁山看了几眼,笑了笑,“平时在E基地没见过这种鸟?” “唔……我的确没怎么见过。”徐渡微笑着说,然后又仔细瞧了瞧那只乌鸦。 乌鸦并不是什么稀奇的鸟类,但是如果仔细观察那只乌鸦的眼睛,就会发现那里蒙上了一层苍白的阴霾。 这是由于长期进食腐尸引起的。 而辨认出这种乌鸦则是在野外的基本技能,王仁山经验丰富,一路上对地形分布了若指掌,绝不可能没有发现。 徐渡没再说什么,回身走进了他和安柔的帐篷。 * 半夜。 林间传来一两声凄凉的鸟叫声,寒气混着雾气,慢慢朝着弯月升腾。 “大哥,我们现在动手?” 贾善压低了声音,此刻两人正在徐渡和安柔的帐篷附近,窃窃私语。 “跟你说了多少次,不要轻举妄动。”王仁山皱起眉头,“更何况,这回也不用我们动手。” 他接着说:“听着,一会儿你过去,把这瓶药洒在他们帐篷周围,然后赶紧上车,开车,离开。” 王仁山手里的药粉,有招引丧尸的作用。 “呼,我说呢,之前还想着大哥怎么挑这条路。”贾善松了口气,但随后又不禁紧张起来,“这地方丧尸成堆……大哥,那我去洒药,万一那玩意儿把我也咬了,可怎么办?” “傻吗你?”王仁山瞪了他一眼,“之前刚给了你一大瓶那小孩带来的药,让你多涂点,你没涂?” “涂、涂了……”贾善有些畏惧,连忙赔笑,“嗨,大哥,别生气、别生气,你说为了我这种蠢材气坏身子,多不值。” “哼,蠢材,你自己也知道……迟早被你气死。”王仁山从口袋里掏出根烟,点上吸了一口,缓缓吐出烟雾,“行了,少废话,把药洒好,赶紧回来,我上车等你。” “哎,等等——”贾善扯了扯他的衣角,吞吞吐吐,“可是那帐篷里还有一个娘们,长得还挺好看的……就这么喂丧尸了,也太可惜了,不如……” “不行。”王仁山嫌弃地打掉他的手,“都什么时候了?还色心不死……再说了,你没听那小孩说,他老爸跟A基地的领导人有什么交情,你还嫌命不够长?” 贾善失望地叹了口气。 王仁山拍了拍他的脑袋:“听话,到时候去A基地把小孩带的那些药全卖了,你想要多少女人,哥都卖给你——” 他叼着烟回到车上,而贾善则蹑手蹑脚地把姜黄色的药粉,悉数洒在徐渡帐篷的四个角边上。 做完这些,他也不敢逗留,飞一般地奔回车上。 很快不远处传来了动静,一股浓烈的腐臭气味传来,即使隔着车窗,依然能钻进鼻子。 贾善害怕地颤抖起来:“大哥,我们还不走吗?” “不急。”王仁山摇头,“不能让他们活着离开,不然就会暴露咱们走私犯的身份……反正身上也涂了不少防卫药水,丧尸的注意力又都在帐篷里的女人和小孩身上,还是保险些好。” 很快,数十只丧尸出现他们的视线里,受到帐篷周围的粉末吸引,摇摇晃晃地走了过来。 它们腐臭的身体,贴在了帐篷的外壁上。 眼看着丧尸们就要摸到帐篷的入口,王仁山嘴角扬起一丝残酷的笑容。 可是接下来的事情却出乎他的意料。 丧尸似乎并没有冲进帐篷的打算。 它们发出低低的嘶声,慢慢地转向王仁山所在的车子。 时间似乎一刹那静止下来。 贾善发颤的声调,打破了凝固的空气。 “大哥——它们、它们好像朝我们冲过来了!” “闭嘴!” 王仁山大喊一声,瞳孔微缩,手颤抖地握住方向盘,狠命一踩油门,车朝着密林深处逃去。 偏偏这条路异常崎岖狭窄,雪盖林原,车子难开,没开出几步,卡在了两棵巨树之间,任凭他怎么踩油门,也无济于事。 绝望感在他的心头盘桓,眼睁睁地看着丧尸一点一点围上来,将整个车子包得密不透风。 “救命啊——救命啊——” 贾善开始抱头痛哭起来。 “别嚎了,还没完呢!”王仁山从驾驶坐下拿出一把□□,对着车外的丧尸一顿狂射。 他的枪法很差,就没有几枪爆头。 很快便耗光了子弹。 甚至这还给丧尸提供了便利,满是枪眼的玻璃窗很容易就被击破。 他们就像是任人宰割的羔羊,被硬生生从车子里拖出来。 很快,王仁山的脖颈被重重地咬上,顺着血液侵入的丧尸病毒很快让伤口的剧痛麻木,但与此同时,他的神志也开始麻痹起来。 听说,从人变成丧尸的过程,很痛苦。 王仁山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贾善,他也没了声息,被几只丧尸围着,手脚不自然地抽动着。 贾善也被咬了。 他挣扎着想爬过去,但是手脚不停使唤。 “为……什么……” “你想问,为什么会这样?” 年幼的孩子出现在他的视线里,清冷的月光,将他的脸色映衬得更加苍白。 “谁叫你们乱动我的东西?我箱子里的防卫药水,你们用了吧。”徐渡说,“那里面,还加了些别的东西,跟洒在我帐篷周围的粉末是同一类的东西,不过可要高级很多。” 王仁山张了张嘴,发出“喀喀”的声音,眼睛里满是恐怖的情绪。 徐渡似乎并不怕丧尸。 事实上恰好反过来,他一过来,那些丧尸就纷纷退开,隐去了丛林深处,甚至连眼前的美食,也放下不管了。 “被丧尸咬过后,没药救,就算有,我也不会救你……听说变化的过程很漫长,极度痛苦。”徐渡看着眼前面色青白的男人,“我对折磨人没有兴趣,如果你愿意,就眨一下眼,我可以给你一个痛快。”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把□□。 王仁山吃力地转头,看向不远处,贾善躺在那里。 他比王仁山先被咬,此时已经开始了四肢的不规则抽出,皮肤也开始渗出淡黄色的黏液。 王仁山收回目光,对上徐渡的视线。 “还有……弟……弟。” 他发不出声音来,只能勉强做出口型,然后眨了一下眼。 徐渡一愣,随即点了点头,枪口对准他的头。 “砰——” 血液在纯白的雪地上开出鲜艳的花,因为被咬过的原因,略微发暗。 在王仁山的口袋里还找到一张照片,是他和贾善的一张合照,很难想象在末世居然还有这种洗出来的照片。 背面歪歪扭扭地写了四个字,我和弟弟。 徐渡并不怜悯他,他搜走了王仁山身上所有的东西。 不过那张兄弟的合照,徐渡塞进了尸体的领口,放在了他的胸前。 第85章 末世陈世美(6) 徐渡答应了王仁山, 将不远处的贾善也处理了后,收回了□□。 他并不同情这两个人, 如果不是要害他和安柔, 他们也不至于落到这种下场。 徐渡爬上那辆狼藉不堪的越野车,检查了一下, 似乎还能发动。 他简单地收拾了一下,慢慢把车倒出来,停下,把帐篷里熟睡的安柔背上了车。 傍晚察觉到王仁山不对劲后, 徐渡就暗中安排起对策。 为了不让安柔看到这残忍的一切,他在睡袋里悄悄喷了些迷幻剂,是以适才那场危机, 她依旧沉睡,毫无察觉。 至于王仁山他们喷了有问题的药水,那是出发前就准备好的。一个小孩和一个柔弱的女人, 带着一箱珍贵的药剂上路, 很难不引起他人的觊觎, 所以他提前在这里面动了手脚,加入了可以招引丧尸的粉末。 如果王仁山没有动贪念, 安稳地将他们送到A基地, 那么徐渡会重新配置几瓶真药剂作为馈赠,而这些危险的假药,他则会偷偷销毁掉。 这一番折腾下来,不知不觉到了破晓。 当安柔迷迷糊糊地醒来时, 发现自己正平躺在车后座上。 更令她惊讶的是,她的儿子正坐在驾驶座上,车子平稳地在不知名的道路上行驶着。 “阿渡?这是怎么回事?” 徐渡幽幽地叹了口气:“昨天晚上,丧尸群突然袭击,那两个叔叔被丧尸咬死了,幸咱们运气好,躲了过去……我这才带着你,赶紧开车离开。” 安柔倒抽了一口冷气,喃喃道:“怎么会这样……我怎么毫无察觉?” “好在已经脱离了危险的地方,没事了。”徐渡宽慰道,“妈你就安心地躺在后面,之前邻居家的叔叔交过我开车,没什么问题的。” “那……”安柔有些迟疑,“你小心一点。” 现在也没有别的选择,在这种荒无人迹的地方,等待救援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徐渡想了想,又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喷瓶,递给安柔。 “这是我从那两个叔叔车里找到的,好像是防护药水,可以避开丧尸的那种,妈妈,你多喷一点在身上。” 这是他临走前配置的,比卖出去的药水效果更好,昨天夜里也是靠着这个,让丧尸闻见这个味道,便避之不及。 不过也算是运气好,那里所滞留的,只是最初级的丧尸,若是赶上了变异群,或是其他棘手的异生物,或许便没那么顺利了。 * 之前的丛林离A基地没有多少路程,按照车里地图的线路,徐渡在晚上前,便进入了A基地。 王仁山和贾善都持有A基地的暂居证,凭借着他们的证件,徐渡和安柔得以顺利地进入了A基地。 A基地应该是这个世界上综合实力最强的基地,人口、科技以及战斗力,都不知道甩了E基地多少条街。在原来的世界里,后期E基地凭借着原主的各项发明,才慢慢追上来。 安柔先打算租了间房子住了下来,可是看到了房屋的租金,不禁咂舌。 她带来的钱也就那么些,根本不够住多久。 “帮我租一套城中心的房子,最好是独栋的,当然,如果带花园,那就更好了,钱不是问题。” 徐渡仰着头,和柜台前的工作人员说。 “阿渡——”安柔弯下腰,笑着叹了口气,“咱们没有那么多钱,住不起那么好的地方……” 她只当徐渡是童言无忌。 “住得起的。”徐渡悄悄凑到安柔耳边,“我在王叔叔的车里,找到了不少钱,还有许多其他值钱的东西……反正他们也不在了。” 王仁山两人一死,车子后备箱里塞得满满的货物,自然就被徐渡笑纳,他可没有那么高尚的情操。 “这样……会不会不太好?”安柔有些犹豫,虽说人不在了,但毕竟是别人的东西,就这样拿来用……她具体也说不上来那里不对。 “不会,听说那两个叔叔都没什么亲戚朋友,如果就这么抛在野外,就白白浪费了。”徐渡笑道,“我们就用吧,反正现在最要紧的事情,不是找到爸爸吗?如果我们连住的地方都没有,还怎么找下去?” 安柔又被说服了,她本来就是有些优柔的性子,见徐渡坚持,也就没再说什么。 就这样,他们在中心城租到了一套带花园的二层小楼,里面的家具都是崭新的,比起之前在E基地的那间小木屋,简直是天壤之别。 徐渡拉着安柔来到空荡荡的花园,略带着些撒娇的口吻:“妈妈,这个花园就交给你了,之前在车里有一些花种子,咱们把这里变得漂亮些,好不好?” 安柔很喜欢花,不过在这个时代,土壤对于这种美丽的植物,不再适宜生存,因此鲜花也变成了奢侈品,专供上层社会的人士陶冶情操。 在世界蓝本里,原主事业有成后,买了很多鲜花给自己的母亲。不过安柔并没有像那些贵妇人一样用名贵的花瓶将花朵供起来,将它们栽培起来,采集种子,再重新种植新的花朵。 她在培育花朵这方面,很有天赋。 “鲜花能卖很多钱的,到时候我们的日子就能过得再好一些——反正也不急于这一时,我先出去打听打听爸爸的消息,妈妈你就安心待在家里……” 徐渡循循善诱,安柔心里也有些跃跃欲试。 毕竟她对王仁山要害他们母子二人的事情全然不知,对于拿走了他们的货物,心里还存了些愧疚的感觉。如果有能不用这些赃物赚钱的办法,当然更好。 见安柔答应下来,徐渡也就放下心来。 他这么做的目的,主要是让安柔安心地待在家里,否则她若是在外面盲目地打探消息,万一被徐世荣察觉,搞不好对方会直接采取手段,将他们二人抹杀。 为此,之前他也曾同安荣说过,进了A基地后,先不要探听徐世荣的消息,用的理由是:徐世荣隐姓埋名这么多年,可能正在执行什么秘密任务,若是贸然打听,也许会坏了他的计划。 目前还不能被徐世荣发现他的身份。 而徐渡要接近他,自然也有更为巧妙的办法。 这日,他从先前顺走的货物里,拣了几件带上,来到了中心城最大的拍卖交易所。, 第86章 末世陈世美(7) 中心城最大的拍卖场所, 定期举办各式各样的拍卖会,是A基地上流社会人士喜爱的场合。 带着珍宝进来拍卖的商家, 都需要交一笔不菲的进场费, 并将所售物品经过专业人员的检验,方能亮相于来客面前,进行公开竞价。 与那些抬着大箱子、小箱子的人不同,徐渡只带了一个小小的盒子,揣在口袋里。 他的商品通过了专业人士的检验,被安排到展览台后方, 等待上场。 前面的队伍一点一点变短, 透过后门门缝, 可以看见一些会场的状况。 整个会场接近于罗马斗兽场的布置, 嘉宾们坐在高高的座位上,彼此之间以包间相隔, 连脸都看不见。中央的舞台则提供给商人们,展示自己的商品,这些会被四周的摄像头录下来, 传导竞拍者的包间内。 有的商品争夺得异常激烈, 而有些则无人问津。 排在徐渡前一位的商品以480万的价格被拍了下来, 然而它的持有者却似乎对这个价格并不太满意,但也无可奈何, 只好交了货,意兴阑珊地离开。 舞台空了出来,徐渡走上去, 将小盒放在展览台上。 “为了能更好地展示这一珍宝的价值,希望可以在较暗的光线下观赏。” 灯光很应景地暗了下来,这是徐渡事先买通了灯光师的结果。 一旁的警卫和工作人员都有些懵,但很快,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展览台上的物品所吸引。 黑色的缎盒里,装着的是一颗紫晶。 紫晶虽然是一种珍贵的宝石,但在这个竞争激烈的拍卖会所里,也顶多算得上中等品,喜欢宝石的女士们会为此一掷千金,却也称不上什么引人注目的物件。 但是此刻所展示的东西,却与寻常不同,正常情况下,紫晶不会发出光芒,可是眼前的晶石却发出一种神秘的、隐隐闪闪的幽紫色亮光,在暗淡的光线下,散发出一种流光溢彩的美。 不是凡品。 灯光很快回来,明晃晃地刺目,此时宝石的光彩已经被掩盖下去,静静地躺在黑色的绒缎垫上。 “这枚宝石,是从基地外的荒野偶然获得,然后进行了些许的加工……” 徐渡开始对商品进行介绍。 “……比起它的观赏价值,更重要的是,它还具有驱赶丧尸与异生物的能力,在野外探险时佩戴在身上,可以具有很强的防护作用。” 这颗紫晶是在王仁山的货物里挑选出来的,不过那时它就是一颗普通的紫晶,徐渡将它浸泡在特制的药剂中,放在高压的环境内,使晶体的结构改变,就成了现在这个样子。至于这枚紫晶可以防卫丧尸,自然也是浸泡了防卫药水的原因。 “我们怎么知道,你说得是不是真的?”扩音器里传出了质疑的声音,来自嘉宾席上的包间,“何况,如果这东西真这么厉害,你一个小孩子又是怎么得到的?” “关于得到它的方法,不便透露。”徐渡说,“至于我的介绍,没有一句假话,拍卖会上所有的东西都经过专业人士的鉴别,这颗宝石,之前已经通过了测试。” “不过,今天的拍卖品中,似乎也有一两只异生物,如果能够得到允许,我也并不介意在现场为各位演示一下。” 这对嘉宾们无异是一件新奇的事情,热闹自然越大越好,很快,扩音器里就传出了通知,批准了徐渡的请求。 抬上来的是一个钢化玻璃所制的笼子,里面装着一只变异的巨型蜥蜴,透过玻璃,可以看到它爪子上尖利的刺,和时不时露出的森森利齿。 它似乎正处于一种狂躁的状态,拼命用头和尾巴顶撞四周的玻璃壁,每一次都发出可怕的响声,让人心脏高高悬起,担心它下一秒就会破笼而出。 那将无疑是一场灾难。 这只巨型蜥蜴的持有者笑嘻嘻地介绍了他的商品,是一种罕见的变异种,生性凶悍,喜食人类,具有很强的破坏力。 徐渡听完了他的介绍,礼貌地点了点头:“好的,我了解了,那么请你将笼子打开。” “你确定吗?小弟弟。”那人收了笑容,有些严肃地看着他,“若是那块晶石没有用,你绝对会死在这儿。” “我确定。” 那持有者无奈地耸耸肩,从口袋里拿出一个遥控器,按下按钮。 玻璃门缓缓打开,他也远远地推开。 巨蜥出了牢门后,伸展了一下四肢,发出“咯咯”骨骼扭动的声音,然后慢慢打量着四周的环境。 它的目光很快注意到了眼前的小孩。 皮肤细嫩的较小孩童,一向是异生物中顶级的美味,巨蜥被关在笼子里许久,早已饥肠辘辘。 它激动地甩了一下尾巴,轻轻松松就将展览台劈成两半,轰然倒塌。 人们尖叫、奔走,就连包间里也能听见剧烈的骚动。 一瞬间的工夫,巨蜥冲到了徐渡的跟前,张开了血盆大口,露出一根根尖刺状的牙齿,只要一口,就可以咬下男孩的上半身。 但是它没有,奇怪的事情发生了。 那巨蜥就像是被定住一般,驻足在原地,一动不动。 而徐渡则站在仅离怪物一寸的地方,捧着那颗紫晶,一脸平静。 他慢慢地往前走了几步,巨蜥居然像是馁了气势,连连倒退,一步一步,最后居然重新回到了笼子里,龟缩其中。 巨蜥的持有者赶紧关上了玻璃门。 短短几秒,舞台上已是一片狼藉,整个会场亦是乱了套。 徐渡将紫晶放回原处,耐心地等待众人平静下来。 “现在,可以开始竞拍了吗?” 一阵短暂的沉默过后,舞台屏幕上开始连续闪现起竞拍的金额,伴随着振奋人心的“嘀嘀”声。 “一千万——” “三千五百万——” “六千万——” …… 最终,徐渡的展品,被以五亿的高额拍下。 而他也很清楚,拍下这枚紫晶的是个女人,坐在最顶层的包厢里。 她的身份,是A基地领导人的独生女儿,也就是徐世荣的现任妻子,何玉雅。 比起巨额财产,这才是徐渡的真正目的。, 第87章 末世陈世美(8) 徐渡的计划并没有白费, 之后隔了几日,他又重新去了趟拍卖中心。 这回他只是随便拣了件东西卖,毕竟紫晶加工不易,他也不愿太过引人注目。 这次的商品, 卖出的价格远比物品本身的价值要高。 徐渡微微一笑,事情大概就和预计的一样。 果然,他刚到后台, 就有工作人员来通知他,最高层包间的客人想要见他。 “知道了。” 徐渡走进最高层的包厢,里面坐着个老头, 带着深色的墨镜,似乎是用来隐藏身份。 “我家主人希望,制作出那枚紫晶的人, 可以亲赴这场晚宴。” 他递过来一张请帖, 黑色的硬卡片上印着烫金纹样,低调而奢华。 老头没再多说什么, 很快就离开了。 看他的行为举止, 推测是家族管家一类的人物。 徐渡若有所思地看着他的背影消失, 随后把注意力放在了手里的请帖上。 明天晚上有一场宴会。 地址清清楚楚地写在了请帖里,如果徐渡没有记错,那应该是A基地领导人何易民的私宅。 何易民的独生女何玉雅,徐世荣的现任妻子,爱好之一是各种珍稀的宝石,本人也非常喜欢享受拍卖的快感, 因此时常出现在中心城的拍卖会所的顶层包间。 徐渡将她的动向摸清楚后,特地选在何玉雅出现的日子,拍卖那枚紫晶。 无论是出于对美丽宝石的热爱,还是它的奇妙效果,徐渡想何玉雅都不会拒绝。 当然,何玉雅只是作为一根鱼线,徐渡要吊的,是徐世荣的岳父,何易民。 何易民虽然不一定对宝石感兴趣,但作为A基地的领导者,恐怕无法抗拒这种可以抵御丧尸的药剂。 只有获得了A基地领导人的赏识,才能彻底扳倒徐世荣,否则凭借他在A基地的人望与势力,徐渡很难单独抗衡。 * 何家私宅。 大厅被布置成宽敞的宴会场所,觥筹交错,形形色色的宾客们互相交谈着。 人们穿着光鲜的衣服,举着红酒杯谈笑风生,如果只看着这群人,根本想象不到,这是一个人类苟且生存的末世,也不会知道,基地里还有连窗户都在漏风的贫民区,那里的人们,连生存都成了问题。 徐渡随便找了个沙发坐下,靠在沙发墩上,他对宾客们彼此之间的寒暄不感兴趣。 闲着无聊,他凑近沙发墩旁边的水族箱,里面养着好几条色彩斑斓的金鱼,尾巴像是柔软丝薄的花瓣,在水中飘逸地摇曳,慢吞吞地来回游荡,很是自在。 现实世界里没有这么好看的金鱼,应该是这个时代稀有的变异品种。 徐渡的指尖轻轻触上了水族箱,隔着玻璃,逗弄着游鱼。 “你很喜欢这里的鱼?” 是女孩子的声音,很稚嫩。 徐渡回头,看见一个穿着粉色蓬蓬裙的小女孩,约摸五六岁的样子,睁着一双圆圆的眼睛,好奇地打量着他。 想来这就是徐世荣和何玉雅的掌上明珠,何雪莹。 从理论上来说,这个女孩应该还是原主同父异母的妹妹,有着一半的血缘关系。 “谈不上很喜欢。”徐渡淡淡地回答。 他只是很无聊地在等待而已。 “不喜欢为什么要看?”何雪莹疑惑地眨了眨眼,想了想,又问,“你也是来这里的客人吗?我从来没见过像你这么小年纪的,简直和我一样……如果你可以,那我是不是也可以成为‘勇士’?就像爷爷说的那样?” 徐渡心念一动,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可以再跟我多说些宴会的事情吗?我很感兴趣。” “嗯。” 小姑娘点了点头,她平日里也没什么同龄的玩伴,难得遇上同自己年纪相仿的小孩,便兴致勃勃地说了起来。 小孩子的话天马行空,不过徐渡还是总结出了些有用信息。 这场宴会的邀请函,其实是何易民所递出的橄榄枝,专门为基地招揽一些人才,尤其是能参与到基地外拓荒活动的探险者,也就是何雪莹口中的“勇士”。 基地资源有限,总有一天会耗竭,必须有一些人冒着危险,与丧尸和异生物战斗,进而寻找更多的资源与土地。因此基地通常会建立起一支特殊的队伍,经过特殊的训练,投入到危险重重的任务中。 当然,风险伴随着机遇,加入到这个队伍,无论是荣誉、金钱还是地位,都将唾手可得。 这次晚宴,除了一些与何家交好的门阀,以及一些提供资金的商人,剩下的便是如徐渡这样被看重的候选者,他们将私下里被带到何易民的书房,进行面试。 徐渡正想再问些详细的信息,却又听到一个温和的男声。 “莹莹,你怎么跑下楼了?你妈妈不是告诉过你,不要随便下来吗?” 一个男人走到何雪莹身后,将她抱了起来,脸上挂着宠溺的微笑。 “爸爸?”何雪莹嘟起了嘴,“楼上太无聊了,人家就偷偷跑了下来,别告诉妈妈哦……” “那就快点上去,再晚一些就该睡觉了。”徐世荣笑着摸摸她的脑袋,“不过今天爸爸很忙,就不讲故事给你听了……乖乖的,明天补上好不好?” “爸爸总是这样。”何雪莹做了个鬼脸,不过还是乖乖地任由徐世荣将她交给女佣,带回了楼上。 何雪莹离开后,徐世荣转过头看,对着徐渡亲切地笑了笑。 “叫你见笑了,莹莹平时被娇宠惯了,总得人哄着才行。”他说,“……不说这个了。你是徐渡对吗?真是难得,这几年的候选者里,从未见过你这样的小孩子,你今年多大?” “七岁。” “你看上去倒是很成熟。”徐世荣微笑着打量着他,沉默半晌,忽然道,“你也姓徐,倒真是很巧,我们同姓……对了,你父母呢?你一个小孩子孤身一人来这里,他们不担心?” “请柬只允许一个人来。”徐渡说,“何况我的父亲很早就死了,只有母亲一个人把我抚养大。” “抱歉。”徐世荣拍了拍他的肩膀,“触及了你的伤心事……我并非有意。” “我没有伤心。”徐渡诧异地看了他一眼:“我对他根本没有任何印象,何来伤心这种说法?” “如果是为了展示孝心与仁义,那完全没有必要,因为这里是用实力讲话的地方,对不对?” 徐世荣愣住,又重新打量了一下眼前的孩子,随即笑出了声:“你的想法倒是很特别,不过也的确没错。” 果然这套说法很得徐世荣的喜欢,因为这个男人,本质上也是个薄情的人——任他如何摆出一副温和的面孔,都无法掩盖他内心对于权势与利益的渴望。 “好了。”徐渡笑着说,“徐先生,现在能否带我去何先生的书房了?我不希望他等太久。”, 第88章 末世陈世美(9) 徐世荣将徐渡带到二楼,何易民的书房门口。 “父亲他对上次的拍卖品很感兴趣, 你见到他, 不用太过拘谨, 如实地告诉他这种防御药剂从何处得来即可。” 上次拍卖的紫晶果然引起了何易民的兴趣,不过显然他并不相信,这是徐渡这种小孩亲手制作出来的东西。 包括徐世荣,虽然觉得徐渡比寻常孩子要老练早熟些,但也始终觉得不过是一个小孩子,并没有多放在心上。 他还要去了解会场的其他情况, 很快先离开了。 徐渡抬手, 轻轻敲了敲书房的木质门, 里面传来了一个年迈的声音。 “请进——” 打开门, 引入眼帘的是一个老头, 带着老花镜,正看着桌上的文件,神情有些严肃。 他抬头看了过来, 指了指对面的椅子:“你就是徐渡, 请坐吧。” “何先生,您好。” 何易民看着眼前的小孩子, 点了点头:“之前听我女儿说,拍卖人是个小孩子,一见还果真如此——那样的宝物,你是从何处得到的?” 他说话很直接,虽然上了年纪却眼神锐利, 可以看出,是个行事果决的领导者。 “何先生找我来,就是为了这个?”徐渡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何易民点了点头:“你卖的那个紫晶是加工过的,应该是在一种可以防御丧尸及异生物的药剂中浸泡过,这种药剂如果应用到基地的探险队上,可以保证我们队员的安全……不过,我没有想到,你身后的人,居然始终不肯露面,连这样的场合,也让你这个小孩子过来。” 身后的人?徐渡很快了然,何易民并不相信药剂出自自己之手,就以为自己受人指使,来出席这种场合。 他想了想,说:“何先生,你相不相信,所谓天才,其实在他很小的时候,就已经显露出不同寻常的天赋?” 何易民设想过很多种回答,万万没想到对面的小孩会这样说。 他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盯着徐渡:“这是什么意思?” “我想说,我并没有什么身后之人,这种防御丧尸的药物,正是由我所创造出来的。” 徐渡的声音淡淡的,同他稚嫩的脸庞,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呵,这个玩笑并不好笑。”何易民说,“而且,不过是个小孩子,这样说话,不觉得太过狂妄了吗?” “这并不是一个玩笑。”徐渡说,“而且,我说的话,并不是狂妄。” 他之前所说的“天才”,并不是自夸,其实更是对原主的肯定。 原主在这个年纪的时候,也已经创造出了新的药剂,他的确是一个天才。 何易民看着徐渡,摇了摇头:“那你怎么能证明,自己的话是真的呢?小子,你得知道,我每天都见到很多夸夸其谈的人,他们向我夸耀自己的能力,以求能获得更多的财富与权势……可是,却很少有人说的是实话,作为一个基地的领导者,怎么能偏听偏信?” “我可以证明,希望您可以带我去A基地的实验室。” 徐渡微微一笑,接着道:“届时,我将亲手配置药剂,供您验收。” * 何易民对药剂有着很深的兴趣,虽然并不怎么相信徐渡就是药剂的制作者,但还是在第二日,把徐渡送到了A基地里,设备最出色的实验室中。 配置药水对徐渡来说,驾轻就熟,他当着何易民的面,下午便将药剂成功地制作出来。 何易民派人用这瓶药剂,对基地内所豢养的异生物做了实验,结果效果明显,成功地驱散了凶悍的生物。 他的脸色一下子变了,看向徐渡的目光,也不同于原先的随意,而是充满震惊。 “这种药剂配置的时间太紧,因此效果方面还有很多不足。”徐渡说,“不过,这下,可以证明我的实力了吗?” 何易民看着徐渡配置出的那一小瓶药剂,在他口中诸多不足的药剂,对于A基地来说,却是梦寐以求的良药。 “先前见你是个孩子,小瞧了你。”何易民沉默了一会儿,郑重地看着徐渡,“对此我向你表示歉意,并且,我希望,你可以为A基地效力,任何要求,一切好说。” 何易民求贤若渴,这不是个秘密,A基地对于人才的重视程度很高,待遇较其他基地想必,更为优渥,因此有才能的人趋之若鹜,这也是A基地不断强大的原因。 “什么条件都可以?”徐渡说,“那我希望,可以加入外出探险的活动。” 何易民吃了一惊:“就只有这样?” “再加上实验室的使用权?”徐渡又想了想,点了点头,“嗯,就是这样。” “我真是看不懂你。”何易民难以置信地看着徐渡,“在实验室作为研究人员,同样也可以享受到优渥的条件,为什么一定要加入探险队?小子,那可不是什么过家家的游戏——” 徐渡挑眉:“何先生,你刚刚还为小瞧我而道过歉呢……怎么,现在又瞧不起小孩子了?” 何易民一噎,随后叹了口气:“唉,也不是瞧不起你,只是,外出探险真的远比你想象得危险,每年……每年都会折损近乎一大半的队员,有的连尸体也找不到。作为领导人,我自然也不希望,能对基地做出巨大贡献的人才,平白死在基地外荒凉的地界。” 徐渡当然知道外出探险的危险性,凶悍的生物比比皆是,有的披覆着坚硬的外壳,连子弹都无法穿过,抬起爪子轻轻一拍,就可以将人的头盖骨,击得粉碎。 但他必须要去,这是接近徐世荣的最佳机会,因为徐世荣正是基地探险队的队长。 当年徐世荣正是因为卓越的功绩,受到何易民的赏识,继而得以接近何玉雅,最终成功地娶到了她。 在徐渡的坚持下,何易民最终还是同意了他的要求,将他安排到了探险队伍中。为了保护他的安全,甚至还将他放在了徐世荣直辖的小队中。 阴差阳错,这一点正是合了徐渡的心意。 A基地探险队并不是混吃等死的队伍,拿着丰厚的报酬与奖赏,自然也承担着艰巨的责任,徐渡并没有等待多久,便迎来了第一次任务。, 第89章 末世陈世美(10) 徐世荣带领的,是一个数十人的小队, 堪称A基地的精锐探险队。 每次外出探险前, 队员们都会在聚集在准备室中,将重要的药剂及防具清点好, 然后开车出发。 徐渡一走进准备室, 很快吸引了一屋子队员的目光。 不过, 他们眼中传达的,并不是什么友善的态度。 “来了?”徐世荣冲着他温和地笑了笑, 他似乎是唯一态度还算良好的人。 徐渡点了点头, 听徐世荣接着说:“等一下出发后, 你要记得牢牢地跟在我身边,这样我才可以全程保护你……” “队长, 我们为什么一定要保护这个毛孩子?”边上一个队员忍不住插嘴, 语气不善,“外头有多危险,一个不慎就得送掉小命,我们可是在堂堂正正地执行任务,什么时候变成陪小孩子玩过家家了?!” “张岩,不要再说了。” 徐世荣眉头微皱,制止了他:“徐渡是先生安排进来的, 我们必须服从指令。” “切。”那个叫张岩的队员愤愤地甩了甩手,背上自己的行囊,先行离开了准备室的大门。 剩下的其他队员,也都悄声地纷纷议论, 徐渡虽不知他们谈话的具体内容,但想来基本上是对自己的不满与厌恶。 这种探险队里,多数都是草根出身,凭借着完成高度危险的任务,一步一步走到今天的位置。适才徐世荣还透露自己是走了何易民的后门进来,对于多出了这样一个小拖油瓶,队员们心生不满,是很正常的事情。 “张岩平时性子急了些,你别介意。”徐世荣转过头来,对徐渡说。 “没关系。”徐渡摇了摇头,他的目的只有徐世荣而已,其他的人和事,他真的不怎么关心。 探险队的车子很快出发,徐渡跟徐世荣坐在同一辆越野车中。 他们到达的地方,是A基地外的一处荒漠,到处生长着变异的仙人掌,巨大的绿色植物遍布四周,上面生满了骇人的倒刺,像是一把把锋利的刀。 在这里躲避丧尸,是一件很危险的事情,一个不留神,奔逃的过程中便可能撞上这种植物,被倒刺钉在原地。 徐世荣下了车,本想将徐渡关在车里,却被他先一步跳了下来。 “徐渡,你最好还是留在车里,这样对你会安全很多。”徐世荣微笑着说。 他虽然面带笑容,但徐渡还是捕捉到他眼中一瞬间的不耐烦,不过因为何易民的缘故,徐世荣还是保留着面子上的客气。 “放心,我不会拖累你们。”徐渡说,“可以给我一把武器吗?” 徐世荣微愣,但也没有继续阻止他。 “队员的武器都是早就分配好的,现在只剩下一把□□。” 徐渡接过枪,没有多说什么,便朝前走去。 徐世荣注视着他的背影远去,嘴角的笑意加深。 这个孩子似乎很得何易民的器重,就连自己和何玉雅在一起后,成为了何易民的女婿,也没有受过这样的礼遇。 他被吩咐保护徐渡的安危,但如果是小孩子自己不听话,一意孤行,那就算死在了这片荒漠,也怪不得他,反正周围的队员都看到了他劝阻徐渡那一幕,他已经尽到了责任。 徐渡总是给徐世荣一种很诡异的感觉,让他莫名感到不安,若是能就此消失,也算是一件不错的事。 * 徐渡朝前走着,很快徐世荣跟了上来,身后还跟着几个队员。 他们在仙人掌丛中小心地穿行着,锋利的仙人掌刺上泛着诡异的深绿色,有毒的可能性很高。 半个月前,A基地的另一支队伍也曾来过此地,至今音讯全无,恐怕已经覆没在此地。 所以这回众人都打起十二分的精神,细心留意着周围的状况,可惜除了异形的植物,没有半点生物的动静。 就像暴风雨到来前的宁静。 “你们有没有觉得,这些仙人掌在动?”徐渡在寂静中突然开口。 “……有吗?”一个女队员犹豫地环视了一圈,她叫陆婷婷,是精英队里难得的年轻女性。 张岩不以为意地哼了一声:“小孩子的话你也信?鬼知道他是不是在博人眼球……一个小屁孩,花样倒是很多。” 徐渡也不辩解,只是从包里拿出几个小喷瓶,递给周围的人:“把药喷在身上,可以对异生物有一定的驱赶作用……不过是才研制出来的药品,性质很不稳定,不到关键时刻,不要使用——” “……”队员们面面相觑,最终只有少数几个人拿了徐渡的药剂,绝大部分人,都是一脸怀疑。 “老子不要,一个小孩配出来的东西,能起什么作用?”张岩冷笑,“劝你们小心,化学试剂瞎配出来的玩意儿,搞不好有毒呢。” 徐渡终于看向了张岩。 “你在作死,知道么?”他的声音里辨不出什么情绪,“不要就算了,祝你好运。” 虽然他加入精英队的目的不纯,但毕竟与其它队员无冤无仇,并不希望他们落到被异生物分食的下场。 但张岩这样满是敌意的家伙,徐渡也不会强求,事实上,这种药剂的原材料很珍贵,还是到了A基地的实验室后,才有条件做出来的。 张岩只觉得眼前的小孩,冷淡中带着一股子嚣张,似乎根本不把他放在眼里,气血便朝头上涌:“你在讽刺我?!不过是走了领导的后门,凭什么在我的面前摆出这么一副不可一世的样子——” 他似乎有些失去了理智,作势想要打人。 “张岩!不要这样!”徐世荣赶紧拦下,“他是何先生送过来的,你不能——” “不能?我们这些为了基地出生入死的人,结果到头来还是比不上这种生而高贵的家伙吗!?”张岩怒吼道。 徐世荣还想再说些什么,徐渡却打断了他的话。 “精英队的作为,难道就是在这种危险的地方内讧吗?”徐渡冷冷地道,随后看向徐世荣,“徐先生,你既然是队长,还请不要一而再、再而三地提及我的事情,显然这会引起其他队员的不满……我不知道你的用意是什么,不过目前这个环境,激起团队内部的矛盾,并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 徐世荣脸色变了变:“我……不是有意的。” 其他人看向徐世荣的表情也各有微妙,徐世荣赶紧摆了摆手:“你们别误会,我也只是想让张岩平静下来……但徐渡说的有道理,现在这个时候,我们确实应该团结起来,其他事情之后再说,好吗?” 他的目光看向张岩,后者对于徐世荣还是有些敬意,便只好不耐烦地点点头,狠狠在地上跺了几脚。 然而他这一跺脚,大地却突然震颤起来。 脚下的沙土变得凹凸不平,一众人所踩着的地方毫无征兆地陷了下去,尤其以徐渡和张岩所在的地方下陷最快。 他们两人的下方出现了一个很深的坑,根本不等人反应过来,便直直地坠落了下去。 “张岩,徐渡——!” 其他人反应还算快,纷纷爬到了安全的地方,徐世荣看上去很焦虑,对着深坑大喊两人的名字。 那坑里黑漆漆的,深不见底,不过很快传来了声音。 一声声凄厉的惨叫,听上去像是张岩的嗓音,虽然隔着很远,却依然能听出声音中刻骨铭心的恐惧与痛苦,仿佛在经受着什么酷刑。 很快,声音就渐渐地轻了下去,最后,又恢复了死一般的沉寂。 徐世荣颓然地坐倒在地,垂下头:“又一个……我们又失去了一个队友。” 队员们纷纷凄然,他们虽然对徐渡没什么好感,但是张岩却是他们相处已久的队友。 “队长,这不是你的错……还是快些振作起来。”陆婷婷擦了擦脸上的眼泪,“我们还是快些离开这个地方,得保证剩下人的安全。” 徐世荣没有说话,沉默了一会儿,最终才点了点头,眼神逐渐趋于坚定。 “好……剩下的人,不能再有事了。” “我们先回去,商量一下对策,再做打算。” 他缓缓地站起身。 然而并没有人注意到,他低头时匆匆掠过的微笑。 张岩是队里出名的刺头儿,平日里总是顶撞自己,目中无人。 一个坑解决两个讨厌的家伙,运气着实不错。, 第90章 末世陈世美陈(11) 深坑里。 徐渡抬头看了看顶上的洞, 很高, 恐怕很难从底下爬出去。 不远处张岩的残骸散落在地上。 他被几只异生物分食而死, 长得有点像鳄鱼,不过显然是变异的品种, 可以在沙土里来回穿梭, 还会到仙人掌的根茎处吸取水分, 这大概也是适才地形变动的原因。 如果张岩没有拒绝自己的药剂, 也许还能有一线生机。 徐渡遗憾地摇了摇头,随后拾起散落在地上的武器。 张岩的武器是一把散弹枪,威力远超徐世荣用来敷衍自己的小□□, 带在身上也好防身。 孩童的身体这个时候就显示出了弊端,徐渡把枪带挂在自己肩上,两只手端着枪身, 依旧觉得很沉, 只能吃力地朝前走着。 异生物会打洞钻地,除了徐渡掉下来的这一处, 还有许多其他的洞穴,彼此之前有甬道相连。 他每隔几分钟,便会喷一些药剂在身上, 以防药效消失。因此途中虽遇到几只异生物, 却均被他用散弹枪消灭了。 徐渡还用针管取了些血,封存在随身携带的试剂管中。 这些也许都是珍贵的研究材料。 也不知又走了多久,徐渡走进了又一个洞穴,看到里面的情形, 不由得脚下一顿。 这里头歪了七八个人,都穿着A基地的队服,也不知是死是活。 徐渡一下子想起来,先前听精英队的人说过,半个月前,有一支队伍在这里失踪。 “……是你?” 声音很虚弱,徐渡看着对方勉强站起来,便走到了他的面前。 是个男人,头发都打了结,脸颊深深地凹陷了下去,看上去憔悴得不成人形。 “你认识我?”徐渡对他并没有什么印象,“先别说话了,吃点东西。” 半个月的时间,食物和水恐怕早就消耗殆尽。徐渡从背包里拿出营养液和压缩饼干,递给那个男人。 对方并没有拒绝,很快就吃完了徐渡递过来的食物,看上去是饿惨了。 略略休息了一会儿,男人似乎恢复了精力。 “你是谁?我们以前见过吗?”徐渡问。 “我叫宋明初。”他说,“你不记得我了?那回在中心城拍卖会上,就是你拿我的拍卖品做的实验,你忘了?” 徐渡想起那只变异的巨蜥,恍然大悟:“原来是你——” 不过眼下不是叙旧的时候。 徐渡看了看周围的人,又问:“你们就是半个月前失踪的那支队伍吧,除你以外,其他人还活着吗?” 宋明初看上去有些难过。 “他们都死了,有几个人被这里的异生物吃掉了,剩下的……这里的其他人,自相残杀而死。” 为了争夺仅剩不多的食物和水,后面几天,队员们开始互相厮杀,而宋明初当时出了洞穴,依旧不死心地探查出口,正好逃过了这一劫。 “洞穴里面足够安全,这种异生物似乎对自己的血液很抗拒,闻到这种气味,便不会再上前,因此我在洞穴里涂了不少它们的血液,在自己衣服上也涂了些……虽然怪恶心的,不过还是保命要紧。” 徐渡眼神微凝,这是一个很有价值的信息,宋明初能观察到这一点,可见能力很不错。 “那你找到出口了吗?”徐渡问,“有辅助攀爬一类的工具吗?我掉下来的那个洞穴,想必上面还没被土盖上,应该可以借助工具爬上去。” “不行的。”宋明初摇了摇头,“这里的土质很松软,我试过,攀爬的绳索根本钩不住。” 徐渡微忖,又道:“那地势较低的地方?不借助工具就能爬上去的高度?” “这种怪物挖坑就喜欢往深了挖。”宋明初叹了口气,随后忽然眼神一亮,“不过,你倒提醒了我,在来的时候,我曾经见过一条河流,大概是在南面。” 徐渡很快明白了他的意思,靠近水边的土壤潮湿松软,如果顺着挖,很容易因为巨大的水压冲破土壁,然后他们就可以从水里逃出生天。 两个人都兴奋起来。 “这儿有一枚指南针。”宋明初拾起地上的指南针,辨别了一下方向,“朝这边走。” 徐渡跟了上去。 途中不可避免地又遇到几只异生物,宋明初此时依旧虚弱,安全工作便又徐渡代劳。 他持着散弹枪对着前方扇形扫射,很快消灭掉了眼前的几只异生物。 “漂亮。”宋明初吹了声口哨,“虽然上次就觉得你不简单,可是没想到这么强,你真的是小孩子吗?” “不然呢?”徐渡微微一笑。 “你射击的手法,看上去熟练的一批,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从哪个杀手组织里出来的……不过,挺帅的。”宋明初嘻嘻一笑。 杀手?徐渡想了想,从前还真有做过杀手的世界。 “行了,少说两句,省点力气走路不好吗?”徐渡说,“等一下还得靠你挖土。” 他现在的身体,根本使不上多少力气,虽然宋明初也是,他现在的状态,只能算半个废人,也就嘴皮子还灵活。 “你这小孩说话老气横秋的,一点也不可爱。” 宋明初伸出手在他头发上一通乱揉,徐渡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怎么总有这种喜欢摸小孩头的大人?徐渡发誓,下一回一定不要再变成这种形态,真是处处吃亏。 顺着指南针的方向走,找到好几处坑洞,却似乎都不是临水的地方。 也不知找了多久,又到了一处坑洞,宋明初用纸筒贴着土壁上,附耳倾听,半晌,欣喜地喊出声:“我听到了!水声、是水声!” 徐渡也凑上去听,他的耳朵比常人更加灵敏,果然听到了潺潺的流水声,像是乐声一样动听。 两人对视一眼,拿起铲子,飞快地挖起来。 水流很快冲破了沙土,灌满了整个坑洞,徐渡和宋明初顺着挖出来的洞进入了水底,慢慢漂浮了上来。 水流很湍急,还来不及从水里出来,两人就被冲到了下游去。 衣服吸了水贴在皮肤上,眼边是泥土和衰败的野草,他们被冲到了岸上。 终于逃了出来。, 第91章 末世陈世美(12) 此后途中, 很幸运地没有遇到其他危险, 徐渡和宋明初得以平安返回A基地。 “所以你加入了精英队?”宋明初听了徐渡的叙述,一脸惊讶, “那你真的很厉害……不过我记得队长是徐世荣来着, 你还是小心一点。” 提及徐世荣时, 他的表情有些一言难尽。 徐渡心念一动:“你跟他有过节?” “那倒没有, 不过那个人给我感觉不太好。”宋明初说, “就是那种……虽然总是笑呵呵的,但给人一种阴嗖嗖的感觉,本来我还被选进了精英队,但感觉实在不自在, 就退出了。” 他见徐渡没什么反应的样子,忍不住继续说道:“我可没诓你, B型血的人一向直觉最准了, 你不信我的,小心吃亏。” “我没不信。”徐渡忍不住叹了口气, 一路上他已经听宋明初絮叨了半天, 头都大了, “只是我有待在精英队的理由,你放心,我会保护好自己。” 进了A基地后,两人就分开了。 徐渡先回了趟基地的实验室,将采集到的血样收好,然后匆匆洗了个澡。 他把自己收拾得干干净净, 穿上得体的衣服,打算回家看看。 他有一段时日没回家了,对安柔的说法是受到了何易民的赏识,被安排在基地的实验室里学习,安柔知道自己儿子对化学药剂一类最感兴趣,也很高兴他能得到这样的机会,便放手任由他去了。 徐渡没有跟安柔说加入精英队的事情,这是她的雷区,当年丈夫就因为探险队至今下落不明,她不会让儿子也重蹈覆辙。 他回了家,穿过小院,这里已经被打理得十分美丽,开满了各种五颜六色的花朵。 安柔正在花丛间,精心侍弄着花朵,听到脚步声抬头一瞥,惊喜地出声:“阿渡?” 她赶紧跑到徐渡面前:“怎么突然回来了?也不打电话知会一声?” “我想给妈妈一个惊喜。”徐渡露出一个乖巧的微笑。 “你这孩子。”安柔失笑地摇摇头。 母子俩共用了晚餐,徐渡分享了在实验室的所见所闻,当然,是以孩子的口吻,基地外探险的事情,自然也只字未提。 “对了。”安柔突然想起一事,“在基地中心,有没有你爸爸的消息?” 该来的总是会来,毕竟当初徐渡说服安柔离开E基地,用的就是这个理由。 “……还没有。” 现在还不是告诉她真相的时候。 * 第二日,徐渡返回了基地中心。 何易民正在办公室里等他。 “你没事就好。”办公桌对面的老头子松了口气,疲惫地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那么,就像明初所说的那样,队员们都死在探索区域的洞穴里了?” 徐渡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宋明初。 “是的。”徐渡点了点头,微顿了一下,“请您节哀。” 何易民对探险队的队员们感情很深,无论从基地的发展,还是私人感情出发,他都有理由悲痛。 “不过也并不全是坏消息,还是有一些收获。” 徐渡从包里拿出一叠文件。 “这是我昨晚整理出来的资料,里面应该包括了大部分地下洞穴的地形图,以及专门针对该区域异生物的药剂与武器的设想。那里的生物对自己血液的气味非常敏感,我想我们可以利用这一点,对那片地区进行开发。” 何易民睁大了眼睛,定定地看着徐渡。 “徐渡,你又一次让我感到震惊。”半晌,他开口,“我决定,委任你为精英队的副队,你意下如何?” 精英队的副队原本是张岩,他死在了洞穴中,这个位置便空缺了出来,不过按资历,无论怎样,都轮不到徐渡。 这是何易民对他的肯定与赏识。 “乐意至极。” 徐渡弯唇一笑,接过了何易民递给他的盒子,那里面装着属于精英队副队的二级勋章。 和何易民结束谈话后,徐渡穿过长长的走廊,来到大厅,看到宋明初正窝在落地窗边的沙发里,身前的茶几上摆着一盏热腾腾的红茶。 “又见面了。”徐渡在他对面坐下,“你倒是很悠闲。” 宋明初笑吟吟地抿了口茶:“大难不死,还不让回来偷个闲?” “你偷闲都偷到领导人的办公厅了?”徐渡轻轻笑了笑。 “不可以吗?在哪儿还不都一样。”宋明初笑嘻嘻地说。 他不愿明说,徐渡也无所谓,从口袋里掏出小盒,在宋明初面前打开:“你看——” “二级勋章?还是精英队的?”他睁大眼睛,重新打量了徐渡一番,啧啧赞叹,“虽然我知道你很能干,但没想到老头子会这么器重你,可以啊你。” “是吗?”徐渡状似天真地笑了笑,“那我可太高兴了。” 宋明初看着他的样子,忍不住笑出声:“原来你也会这样笑,也只有这时候才像个小孩子,果然只有炫耀的时候,才会原形毕露吗?” “你以为我在炫耀?”徐渡随意地靠在沙发垫上,像一只慵懒的猫咪。 “难道不是吗?”宋明初随口反问,视线却落到了地面上。 适才徐渡低头盯着的地方,落下了一道人影。 宋明初倏地转过头去,见到来人,默了一瞬,随即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懒散的笑容。 “我当谁呢……原来是徐队长,突然从人家背后冒出来,吭也不吭一声,是想悄悄做掉我吗?”他的语调轻松,却微微泛冷,“不过你再瞧不惯我,也别挑这个时候,对面还坐着小孩子呢……影响多不好。” 徐世荣低头看着他,微微皱起眉头:“明初,我跟你解释了很多次,我对你没有恶意……正相反,都是一家人,你又何苦非得屡屡为难我呢?” 阳光透过落地窗玻璃,映在他的脸上,在他俊朗的面容上晕染出几分温柔的色彩。 仅凭皮相,实在难以想象这样的人,竟会干出为了荣华富贵抛妻弃子的勾当。 “我很担心你和徐渡。”徐世荣叹了口气,随后露出了温和的微笑,“现在悬着的心,终于可以落下来了。” 宋明初轻轻嗤笑了一声,没有答话。 徐渡倒是很真诚地冲徐世荣点了点头:“谢谢你的关心。” 他的态度十分友好,宋明初疑惑地瞥了他一眼。 “应该的。”徐世荣笑笑,目光落到盒子里的二级勋章上,微微一顿,“父亲任命你当了副队?” “是的。” “那真是恭喜你,以后我们就要并肩而战了。”徐世荣微笑着拍了拍徐渡的肩膀,“不过有些工作需要交接,你对于精英队也需要更多的了解……这样吧,下午到我办公室来,我给你好好介绍一下,怎么样?”, 第92章 末世陈世美(13) “好啊。”徐渡答应了。 本来也没什么理由拒绝, 徐世荣毕竟是队长, 指导他这个新副队如何协助管理,本来也是理所应当。 徐世荣微笑着点点头,低头看了看表:“哎呦, 快到时间了,今天和莹莹约好了一起吃午饭……那么, 下午见, 徐渡。” 徐渡看着他匆匆忙忙的背影消失在大门外,收回目光, 发现宋明初一脸古怪地看着自己。 “干嘛这么看着我?”徐渡挑了挑眉。 “你真是那我的话当耳旁风。”宋明初摇摇头,“就算你再聪明,徐世荣那老狐狸也不是好相与的,你……” 他忧虑也是为自己好,徐渡并不打算过解释,只是冲着他笑了笑:“放心。” 他伸出手, 打算拍拍宋明初的肩头,然而身高不够,便收回了手。 这具身体似乎只有被别人占便宜的份。 和宋明初分开后, 徐渡兀自消磨了一会儿时间,便依照约定,到了徐世荣的办公室。 “来了?”徐世荣从桌案上的文件中抬起头来, 侧眼朝他一笑,“正好,我这边也都整理得差不多了。” 他此时鼻梁上架了副金丝眼镜, 原本就温润的脸庞,更是添了几分儒雅。 刚刚整理好的队伍资料,厚厚一沓,递到徐渡手中。 “这些,都是队伍及队员的详细记载,你可以拿回去仔细。”徐世荣说,“或者,我慢慢给你讲解也行,反正下午也有时间。” 徐渡随意翻了翻手中的纸张:“没事,我拿回去看吧。想必队长还有很多事情要忙,就不打扰了。” “哪有那么忙?”徐世荣失笑着摇摇头,“说起来,我其实对你很感兴趣……你要是不着急,那就坐下来,我们可以慢慢聊聊。” 徐渡很想知道他打算说什么,便在沙发上坐了下来。 “你是我见过最厉害的小孩子,说起来,莹莹只比你小两岁,可却是天差地别。”徐世荣慢悠悠地开口。 “谢谢称赞。”徐渡淡淡地回答。 “赞赏的话想必你已经听了不少,可是你知道吗,我对你并不只有赞赏之情。”徐世荣说,“有时候,我会产生一种错觉,我们之间似乎很相似。” “……”徐渡不着痕迹地撇了撇嘴。 徐世荣轻轻叹了口气:“不过呢,我没你那么聪明成熟,我七八岁那时候还在干些蠢事……后来进了探险队,与死亡擦肩而过多次,这才走到了现在这一步,一晃竟这么多年过去了。” “徐队长,您到底想要说什么?”徐渡开口。 这个男人说话弯弯绕绕,此时又忽然开始回忆起往昔,着实叫人不耐烦。 徐世荣忽地一笑:“我想说的,正是我们之间的相似之处啊。我听父亲说了,你是从偏远的基地偷渡到A基地来的,据说之前过得很苦,只和一个母亲相依为命……我也一样,从小就没了父亲,母亲也早早地抛下了我,过着像狗一样的日子——和那些生来就高高在上的人不一样,所能得到的一切,必须靠自己的努力换来,不然便一无所有。” “你说,在这里,是不是我们之间,才能更好地理解彼此?” 徐渡明白了。 这家伙要拉拢他。 他似乎很擅长收买人心。一步一步爬到精英队里的,基本上都是一穷二白只剩条命,凭着孤勇逆流而上,崇尚实力,痛恨地位。这番话想必徐世荣对着每一个身世类似的队员,都要说上一遍,以共情换来对方的认同与依赖。 可徐世荣身为何易民的女婿,又是精英队的队长,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地位,依旧这般费尽心思经营,看来野心还真是不小。 他想取而代之? 做梦。 徐渡眼眶微微泛红:“原来队长也同我一样……先前还有些误会,我只当队长是个吃软饭的男人,靠着裙带关系上位,没想到居然有这么一段令人叹息的过往。” 徐世荣脸上的笑容一僵。 可徐渡的话也着实没什么毛病,神色黯然,反而有几分小孩子委屈悔过的模样,虽然话听着刺耳,不过他用的是过去式,反倒也不好追究。 徐世荣眼下只想将徐渡拉到自己的阵营,最好还能培养成亲信。 原本倒还有些忌惮徐渡颇受何易民的赏识,打算暗中除掉。然而他竟然活着回来,还将任务完成得十分出色,简直一人便可抵得上一支队伍,即便是徐世荣,也不得不刮目相看。 他也没想到这孩子竟这么厉害。 此前还被何易民私底下数落过,因着徐渡的存在,他的光彩便被衬得暗淡下来。 但徐世荣自认为是个清醒而理智的人,比起对徐渡的嫉恨,他更认同徐渡的价值,如果能将他笼络在自己这边,为自己所用,那便是不战而胜,还能离着他心中所想,更近一步。 何易民虽然还算是个英明的领导人,但他不够狠,妇人之仁,本身也跳脱不出生于优渥环境的那股子高高在上。即便他花了力气组建探险队伍,征召那些出身低微的队员,可他们还是和出身相似的徐世荣更为亲近,对于何易民,始终有着隔阂之感。 就连眼前的小孩不也一样?任他再聪慧,也终究摆脱不了人心暗面的支配。 徐世荣如是想着,嘴边不着痕迹地勾起一丝微笑。 * 徐渡就这样表面上投靠了徐世荣,得到了队长的支持,他作为副队,管理起队伍来,自然也少了不少阻碍。 当然,精英队一众队员还是对徐渡不服气的,七八岁的小孩指挥着年长他许多的队员们,任谁都落不下这个面子来。 徐渡也不着急,只是安安分分做好自己的职责,顺便暗中留意徐世荣的一举一动。 很快又出了几次任务,徐渡将防卫药剂以及战略安排得妥妥当当,几次下来,任务异常顺利,居然一个队员也没有丧生。 这时候众人才意识到,徐渡有着极强的能力,足以配得上这个位子。 便消停了许多。 不出任务的时候,徐渡也没有闲着,多数时间在基地里的实验室研究新药。 防卫药剂还有很多缺陷,时间是一个问题,对于不同异生物的效果也是上下浮动。 他本身并没有制药的能力,不过原主留下的记忆都在,徐渡的学习能力很强,早就可以凭借着自己的能力继续研究。 这日终于有一个新的突破,徐渡将加强版的药剂样品放到冷库后,忽然想起,自己有一段日子没有回家了。 安柔一定很想念他。 徐渡便简单收拾了一下,朝家里走去。 然而,他被跟踪了。 第93章 末世陈世美(14) 前几次偶尔抽出空回家, 也有这种感觉, 不过最后都被徐渡甩掉作为结局。 徐渡曾留意过跟踪者,似乎是徐世荣的人。 徐世荣应该还不知道安柔的存在,不过徐世荣知道他有个单身母亲,十有**是想以亲人作为筹码,来胁迫徐渡对自己死心塌地地忠诚。 徐渡觉得有些好笑, 徐世荣想要自己的忠诚? 如果他要是知道了自己的身份, 也不知道脸色该有多好看。 算算时间, 似乎也差不多少了,徐渡简单地在心中筹算了一下,随后慢悠悠地朝前走着。 现在是白天, 中心城的街市很热闹,徐渡从街道间穿行而过。 他个子小,很快就隐没在人海中。 消失得无影无踪。 徐世荣左顾右盼,仔细搜寻着徐渡的身影, 然而一无所获。 “你在找我吗?” 徐世荣一惊, 掉头一看, 徐渡正站在自己身后。 “你怎么……?” 他吃了一惊, 徐渡明明一直在他的监视下, 不知为何会从身后突然出现。 “看来队长你对这里的环境不熟。”徐渡笑了笑,“前面有条小路, 可以直接绕过来。” 他顿了顿,接着道:“我早就发现了,队长一路跟着我, 是要来家访么?” 说实话,徐渡也颇感意外,他知道徐世荣想掌控自己的弱点,却没想到他竟会亲自跟踪。 跟踪被抓了个正着,徐世荣有些尴尬,轻咳一声:“……这个。” “可以哟。”徐渡微笑着看着他,“如果是队长的话,其实,我一直很想邀请您来家里做客。” 徐世荣眼中闪过一丝犹豫。 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但他素来多疑,担心徐渡有诈。 徐世荣盯住徐渡,对方此时正抬脸看着他,亮晶晶的眼睛里满是真诚与期待。 小孩果然就是小孩,头脑再怎么天才,心智还是无法与大人相比。 “那太好了。”徐世荣一笑,温声道,“等一下便叨扰了。” * 徐世荣跟着徐渡一路走回家,很快就到了家门口。 徐渡看了一眼空荡荡的花园,回头冲徐世荣笑了笑:“我母亲应该正在做午饭,我去叫她,队长您先在门口等一等。” 他没再管徐世荣,先进了房间内。 安柔果然在准备午餐,背对着他,一边哼着不知名的小曲,一边翻炒着锅里的菜。 邀请徐世荣到这里,并不是源于草率的冲动,这是徐渡仔细思考后的结果。 他还记得,此前某一晚在家,安柔曾给他讲睡前故事。 安柔讲的故事总是充满了少女心,那晚的故事也是,内容跟《海的女儿》有些类似,不过最后的结尾并不是美人鱼化成了泡沫,而被改成了小美人鱼陷入了沉睡,活在了永远的梦境中,在梦里和王子成为了一对甜美的眷侣。 “阿渡喜欢这个故事吗?” 徐渡对这种童话故事一向没什么兴趣,但他希望安柔高兴,所以还是做出一副兴致勃勃的模样。 “喜欢,妈妈呢?” 安柔难得地怔忪了一下,轻轻摇了摇头:“怎么说呢……是个很美好的故事,但只要一想到这美好的一切都是梦境,就叫人开心不起来。” “那,妈妈听说过另一种结局吗?” 徐渡把化为泡沫的结局告诉了安柔,她沉默了片刻,随后轻声说:“这个结局其实也不好,可起码对美人鱼很公平,每个人都有接受现实的权利,对不对?” 这就是安柔的答案。 和徐渡对她的认知一致,在原主的记忆中,安柔就是这样一个女人,外表柔弱,内心却很坚强。 她总是温柔而勇敢地支持着原主,即使是在最后,身心皆不受自己控制,仅留得一刹清明,也干脆果断地做出了符合自己心意的选择。 如果放在从前,徐渡或许会选择直接带安柔离开,到一个远离徐世荣的地方,过上富足的生活。 可安柔有知道真相的权利,她也从不畏惧真相。 徐渡认为自己必须将真实呈现于她的面前,作为对她的理解与尊重。 “妈妈,今天有一位客人到我们家来。”徐渡慢慢走到她跟前,开口道。 “诶,你回来了?”安柔拿着锅铲,有些惊喜,“客人?你的朋友吗?那还不快请他进来——” “我知道了。”徐渡点点头。 他走到门外,对着花园栅栏外的徐世荣招了招手,示意他进来。 “你们家的花园很漂亮。”徐世荣称赞道,“说实话,很久没有见到这么好看的花朵了。” “这些都是母亲亲手种的。” “是吗?那是真的很厉害。” 他们穿过玄关,安柔正端着热腾腾的菜,打算放到桌子上。 “母亲,他来了。”徐渡指了指徐世荣,“我们,要不要请他一起吃饭?” “阿渡,怎么还问这种问题?”安柔责备地看了徐渡一眼,“朋友来了,当然——” 她忽然安静下来,就好像一把剪刀将嗓音,生生剪断。 “怎么了?”徐世荣注意到安柔一样的目光,有些疑惑。 他不禁打量起眼前这个举止奇怪的女人,感到一股深深的熟稔,慢慢对上安柔那双满是震惊的杏眼。 徐世荣的脸色渐渐泛白。 “你、你是——” “怎么了?徐先生,你认识我母亲吗?”徐渡侧头看着他精彩的脸色,轻声道。 他第一次看到徐世荣这般惊慌失措的表情,也不知道这样的重逢,落在安柔眼中,又是什么样的光景。 徐世荣的目光又转到他脸上,徐渡知道,他在仔细地看着自己。 “我……” 徐世荣一时语塞,眼前的情况太过突然,让他始料未及,也不知该从何说起。 安柔慢慢地走上前来,抬头盯着徐世荣的脸。 “世荣,真的是你……” 她的双手搭在徐渡的肩头,轻轻攥住了他的衣服。 “阿渡,他……是世荣,你的父亲。” “他回来了。” 安柔似乎想竭力保持平静,可是她失败了。 话一说完,她的眼泪便落了下来,打湿了徐渡的衣领。 作者有话要说:二更还在码,我会努力肝的T.T, 第94章 末世陈世美((15) 安柔花了很长时间才平静下来。 桌上的饭菜也凉了, 没人还有心思吃饭,全被剧烈的情感所淹没。 安柔是喜悦, 至于徐世荣, 他也表现得欢喜而感慨,可他心里究竟在想什么,恐怕只有他自己知晓。 不过徐渡并不打算将温暖愉悦的属性,赋予这场重逢。 “妈妈, 这是爸爸?”徐渡扯了扯安柔的衣角,“可是,他已经结婚了——” 安柔眨了眨眼睛, 一时没反应过来。 “你既然是爸爸, 为什么还和别的女人有了小孩?”徐渡向徐世荣投去疑惑的目光。 他当然是故意的。 安柔终于明白过来,容颜失色:“世荣……你, 又娶了别人?” 她的嘴唇有些颤抖,重逢的喜悦就像虚幻的肥皂泡,刚呈现出斑斓的色彩,便瞬间破灭。 徐渡看着她这副模样,有些不忍。 可就算这样,也比像个傻子似的,痴痴地为徐世荣这样的男人付出青春与等待——这才是对安柔的最大侮辱。 气氛瞬间变得尴尬起来。 徐世荣看了徐渡一眼,轻轻咳了一声:“阿柔,事情……并不是你想的那样。” 他叹了口气,温柔地拉起安柔的手:“我在E基地接受了领导的任务,不得已才和A基地领导人的女儿在一起,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详细情况也不便向你们多说,但是我保证,一旦完成任务,一定会重新回到你们母子的身边,好吗?” 徐渡一脸冷漠地听着他胡扯,这么短的时间内,想出个理由糊弄过去,倒也是难为他了。 徐世荣想拉拢自己,然而此时安柔和他的身份又成了威胁,他只能先稳住安柔和自己的情绪,再另图打算……徐渡大致清楚他的思路。 “可是——”安柔忍不住皱起眉头,“你和何小姐,已经有了孩子……” 她一向很信任徐世荣,相信了他那套“任务”的说辞,并觉得这样处理,对何玉雅又有些残忍。可是对于这样的事情该如何解决,她也没有一个好的办法。 “那些都没有你和我们的儿子重要。”徐世荣看了一眼徐渡,“再忍一忍,等到我将任务完成,我们一家人便可以永远地团聚在一起,至于其他人、其他事,那都没有那么重要。” 他将安柔搂进怀里,低声道:“阿柔,我知道我对不起何玉雅,可那也没有办法,生在这种年代,人要是不自私一点,哪里还能活得下去?……我知道你心软,等一切结束以后,我会尽力弥补我所做的一切,好不好?” 安柔叹了口气,点点头。 “世荣,以后可别再做这么造孽的事……我也没什么别的愿望,只希望我们一家人能待在一起,安稳些就好,至于日子过得苦一些,又有什么关系?” 徐世荣在她耳边宽慰:“放心吧,很快就结束了,我答应你。” * 徐世荣在徐渡家里待到晚上才离开。 “送到这儿就行了。”徐世荣走到栅栏门外,对徐渡微笑道。 “好。” 月光将徐渡的五官清晰地勾勒出来,徐世荣望着他的眼睛,有些失神。 也不知是不是心里作用,他觉得那双眼睛和自己的,有些相似。 此时心头便涌现出了极微弱的父爱,徐世荣伸出手揉了揉徐渡的头发,轻声道:“怎么还这么拘束?你可是我儿子,我们,是这个世界上最亲近的人。” 徐渡古怪地笑了笑,低下头,徐世荣以为他是害羞。 殊不知他正在压抑内心的暴躁,这对于一向冷静自持的徐渡来说,很是难得。 自打变成了这具身体,也不知被多少人在口头上占了便宜,此刻,还得对着渣男叫“爸爸”,实在令人难以忍受。 “孩子,以后要多帮助爸爸,知道了吗?” “好的,爸爸。” 徐世荣满意地点了点头,虽然将身份暴露在安柔和徐渡面前,并不是什么好事,但也因此获得了徐渡的信任与亲近,倒也不是坏事。 他现在拥有了一个强大的儿子,还是亲生的,有什么比父子之间的血缘羁绊还要深刻呢? 徐世荣心里很高兴,不过面上依旧是如沐春风的浅淡笑容:“那我先走了,放心,过两天还会再来看你,不用太想我。” 呵呵。 徐渡冲他挥了挥手,然后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黑夜里。 目光瞬间冷了下来。 徐世荣既然想演,他也不介意陪他玩玩,直到他的假面彻底破碎。 忽然有什么东西朝着他的脸飞来,徐渡灵巧地避开,一把接在手里。 一颗果子。 他抬头,路对面一棵树里坐着个人。 宋明初从树上跳下来,走到徐渡面前:“你没有听我的劝告,甚至还和他走得那么近。” 徐渡没有回答他的话,只是掂了掂手上的果子,随口问道:“你在树上待了多久?” “我在路上发现他跟踪你,这才一路跟过来,还担心你和你家人会遇上什么危险。”宋明初哼了一声,“结果呢,你居然和那个假仁假义的家伙言谈甚欢,枉费我一片苦心。算了,以后就随便你自生自灭去吧——” 看来他应该没有听到自己和徐世荣的对话,否则现在不会是这样的反应。 徐渡看了看他身后那棵树,待在上面那么长时间,浑身戒备,恐怕也不是什么轻松的事。 做人还是真诚一点比较好,徐渡微微一笑:“谢谢。” 宋明初一愣,随后忍不住叹了口气:“徐渡,你到底在想什么?明明知道徐世荣是什么样的人,但为什么还……” “我有我的理由,而且这是个秘密。”徐渡看着他,“不过也许有一天,我会告诉你。” 宋明初和徐世荣之前,一定有一些他所不知道的恩怨。 如果宋明初知道自己和徐世荣的关系,他不确定宋明初是否会将那份敌意,同样移到他的身上。 “要进来坐坐吗?” 徐渡指了指身后的房子,出于礼貌问了一句。 “好啊。”宋明初答应得很快,一干二脆,一点客气的意思也没有。 “……” 徐渡第一次发现,原来自己也有嘴欠的时候。 对待宋明初这种人,根本就不能以常理度之。 作者有话要说:完成√, 第95章 末世陈世美((16) “那就进来吧。” 徐渡淡淡地说。 宋明初跟着徐渡穿过花园, 却在屋子门口堪堪停下脚步。 “算了。”宋明初忽地一笑,“我还是回家吧,这么晚没消息, 没准儿家里人该出来找我了。” “随便你。” 徐渡摇摇头,这家伙真是反复无常, 善变得很。 宋明初对他和徐世荣的关系感到好奇, 想进来调查。 但在最后还是收了手, 徐渡不清楚他的具体想法。 也许是信任? 宋明初离开后,徐渡反手关上门。 安柔正坐在沙发上, 低着头,似乎在沉思着什么。 看到徐渡进来,她抬起头,微微一笑:“怎么去了这么久?” “在门口正好遇到了个朋友,聊了一会儿。” 徐渡看着安柔,她的眼圈有些微红, 如果仔细观察, 就连脸上的笑容也有些勉强。 “你啊, 难得交了朋友,怎么也不请进来喝杯茶?”安柔说。 “太晚了, 他就先回去了。”徐渡说,“况且,今天实在发生了太多的事。” 安柔垂了眼,嘴唇轻抿。 徐渡在她身边坐下,轻轻开口:“妈, 你不开心吗?” 安柔叹了口气:“我也不知道我是怎么了,明明应该对重逢感到喜悦,可就是提不起劲来……你爸爸,我总觉得,他变了很多。” “我指的不是容貌上的变化。”安柔说,“他整个人给我的感觉,都不大一样,甚至……有些陌生。” 她说完,顿住,欲言又止,但最终还是没有继续说下去。 徐渡知道安柔想说什么。 她其实还想说何玉雅的事情,但那似乎并不适合在孩子面前提起,最后便没有开口。 “不过不管怎么样,他还活着就好。”安柔出了一会儿神,随后笑了笑,温柔地揉了揉徐渡的头发,“他还活着,那就很好……他也有他的苦衷,有什么比好好活着更重要呢?我不能太贪心……” 她还是相信着徐世荣,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安柔和徐世荣的过去,是徐渡不曾知晓的领域。 她对徐世荣有着很深的情感,信任已形成习惯,早就深陷泥潭。 * 徐渡之后几日请了病假,待在家里。 为了应对此后徐世荣的“来访”,他必须采取一些措施。 那晚徐世荣所说的话,他自然一个字都不会相信。 团聚?徐渡不认为安柔口中平淡温馨的生活,在徐世荣眼中同样是一种幸福。 也根本不存在什么特殊任务,那只是徐世荣编造出来,安抚安柔的说辞而已。 想来徐世荣打算先稳住安柔和自己,然后等时机成熟,再把这个过去的污点,彻底抹杀。 不过事情当然不会如他所愿。 徐渡把一切事情安排妥当后,便告别了安柔,重新回到了基地中心。 “听说你这两日病了,好些了吗?”徐世荣找到他,颇为担心地问。 “好多了。”徐渡点点头,“就有些感冒,不是什么严重的毛病。” “那我就放心了。”徐世荣松了口气,关切地注视着他,“如果身体不行,那就别硬撑,一切都有我来帮你顶着。还有……” 他看了看四周,没人,略微犹豫道:“阿渡,暂时,不要让其他人发现我们的关系……只是暂时,如果任务暴露了,就会变得很麻烦。” “这是当然。”徐渡点头,“爸爸你放心,我能理解的。” 他早就料到徐世荣会这么说。 “乖孩子。”徐世荣慈爱地笑了笑,很是欣慰。 “不过——”徐渡抬头,真诚地看着他,“爸爸,你能告诉我任务是什么吗?如果可以,我真的很希望也能帮上爸爸的忙。” 徐世荣一愣:“这个……” “爸爸不相信我吗?” “怎么会?”徐世荣叹气,“只是……这个任务太过危险,我不忍心让你卷进来。” “可是我大概也猜到了。”徐渡神秘地一笑,压低声音,“要除掉A基地的领导人,对不对?” 徐世荣想演,那他就陪他演上一出大的。虽然任务是假,可是徐世荣想推翻何易民,取而代之的想法,恐怕早就在心里扎了根,肆意生长。 徐渡话音刚落,徐世荣的身体就绷紧了。 他紧紧盯着徐渡,沉默了半晌,又复温雅地一笑:“阿渡,你误会……” “我可以帮你。”徐渡打断他的话。 他的声音不高不低,却带着一种恰到好处的诱导与自信。 “爸爸,我的身体里,流着你的血脉。”徐渡看着一语不发的徐世荣,笑道,“我们才是最亲近的人,不是吗?” 徐世荣许久没有说话,徐渡也不再继续开口。 有的时候,沉默比言语来得更有力度。 “阿渡,”徐世荣忽然微笑,“你,很不错,是我儿子。”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换个地方,详谈此事,如何?” * 徐渡和徐世荣谈完后,已经到了晚上。 他到的是一处颇为隐蔽的房子,想来是徐世荣的私人资产。 看来徐世荣对自己还算信任,毕竟血缘的联系,远胜于其他种种忠诚。 可是这份信任显然也是极有限的,事实上徐世荣对任何人都充满戒备,他之所以带徐渡到他的私人属地,恐怕也是一种试探。 所以即便徐渡随身带着窃听器,也没有偷偷装上,因为依照徐世荣的警觉,在他离开后,一定会细细检查一番。 不过徐世荣说过的话,还是被他用特殊的方式记录了下来。 他的手表里藏着极微小的录音器,这是之前在拍卖中心偶然碰到的东西,总算是派上了用场。 徐渡若有所思地看着手表,回想着徐世荣告诉他的那些事。 这一趟还是有不少收获,不仅知道了A基地的不少内部信息,对于基地内的成员,也有了些更深入的了解。 但是这些事情,徐世荣也只是浅谈而止,徐渡若想取得他的完全信任,显然还需要拿出些实际的成果来。 新地区的探查又要开始了。 这一次,徐世荣要求徐渡杀掉一个人,来证明他的诚意。, 第96章 末世陈世美(17) “如果太勉强, 那就算了……毕竟,你还只是个孩子。” 徐世荣温柔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徐渡讥诮地弯了弯唇角,这是那个人的一贯作风,假惺惺故作温善,暗藏杀机。 “副队,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出发时间是队长决定的, 去问队长。”徐渡正忙着检查背包里的药剂和工具, 随口答道。 然而刚一说完,却是愣住,倏地回头。 宋明初正笑嘻嘻地看着他:“副队, 这个称呼好有逼格的感觉。” “……”徐渡打量他一眼,随后又收拾起手头的东西, “我听说了, 你被编到精英队里了。” “嗯, 我原来那支队伍里就剩我一个, 听说你们这儿也恰好缺了一人,便求着何先生把我调进来了……反正,我本来也是这支队伍的一员。” “哦?”徐渡说, “可是我记得,你当初不是不想和徐世荣待在一起,这才离开的吗?怎么, 现在不介意了?” “就是因为这样,才更要进来了。”宋明初说,“像你这种没经验没阅历的小孩, 最容易被那种‘好好先生’外表的人给套路了……怎么说你也救过我一命,我自然不能坐视不管。” 徐渡没有说话,宋明初摇头:“你听不进去就算了,我在一旁盯着,也不碍什么事……老实说你这种小孩又冷漠又无趣,一点也不讨人喜欢,可是总归是欠了你一条命……欠别人的,我不舒服。” 他说着走到门口,回头冲徐渡一笑:“还磨蹭什么?快点,其他人都准备好了。” 徐渡看着他离开,微一愣神,随后也拿着东西跟了上去。 * 他们这一次的目的地,是一处丛林。 这里是难得发现的非荒漠地带,与常见的荒芜萧条不同,这里到处生长巨大的植物,斑斓的色彩强烈地冲击着视线,颇有一番热带雨林的风情。 这种丛林从不会缺少昆虫。徐渡本以为自己会看到色彩各异的爬行生物,但很意外的是,走了很久,居然什么也没有看到。 这地方太过安静,有点诡异。 “接下来我们就两两分为一组,结伴行动。”徐世荣带着队员在一处较为安全的地方停下,指挥道,“一部分人留下,像往常一样,负责物资看守、救助支援等工作……至于其他外出探险的队员,如果遇到紧急情况,及时通过通讯器联络驻守队员支持。” 其他队员都很熟练地服从徐世荣的指挥,看来,此前的探查大致也是按照这种配合模式。 “至于你,徐渡。”徐世荣在安排完一切事宜后,走到徐渡面前,温和地说,“你是副队,那就由你和新成员一起行动,顺便可以给他讲讲队里的相关事宜。” 徐世荣的目光落在徐渡身边的宋明初身上,微微一笑。 然而宋明初大大地翻了个白眼,似乎根本不把对方放在眼里。 徐世荣脸上的微笑一滞,抿了抿唇,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不再多说,便离开了。 “你把情绪这么明面地显露出来,真的没关系?”徐渡看了他一眼,“你就不怕他暗地里算计你?” 宋明初满不在乎地耸了耸肩:“这根本就不是显露不显露的问题,徐世荣那家伙——就算你事事顺着他,你以为,他就不会算计你了?” “这人自私得彻头彻尾,只要对自己有利,任你是他亲妈都能往死里坑,你信不信?”他笑嘻嘻地说,“我呢,也不是不会看场合的人……不过对于徐世荣,反正怎么做都是一个结果,还不如让自己痛快些,你说对不?” 他似乎还想唠叨下去,徐渡赶紧打断:“你说的都对,我们是不是该快点出发了?其他人早都走远了。” “哦,也是——” 他们沿着安排好的方向,一路探索。宋明初手上拿着地图,这是基地里其他队伍在此处探访后所绘制出的粗略图,具体的细节部分还需要由他们来补充完整。 走了一路一个异生物也没遇到,温暖的阳光从树林缝隙中落下浅淡光圈。如果不是周围的植物造型和颜色有些诡异,甚至会给人一种正常世界的错觉。 “说起来,你是只和你母亲一起住吗?”宋明初似乎有些无趣,便和徐渡搭起了话,“你父亲呢?” “跑了。”徐渡简洁地回答。 “跑了?” “嗯,就是抛弃了我们,远走高飞的意思。”徐渡补充道。 宋明初沉默了片刻:“抱歉,我不该问的。” 徐渡倒是有些意外,他还以为宋明初会睁大了眼睛,咋舌惊叹“怎么会有这样的老爸,简直是人间至屑”这类话,但总之不会是这副平静而默然的样子。 “轮到我问你了。”徐渡说,“你为什么这么讨厌徐世荣?你们有什么过节吗?” “我讨厌一个人,根本就不需要理由。”宋明初弯唇一笑,“一开始见到他就没什么好感……不过你也没说错,后来确实又发生了一些事情,让我更加地讨厌他。” “我有跟你说过,我曾经有个同父异母的妹妹吗?” 他没头没脑地来了一句。 “没有。”徐渡摇头,“所以这跟我们的话题有什么关系吗?” “当然有,如果你想听简短版的,那就是徐世荣渣了我妹,然后和我表姐在一起了。” “……” 之前徐世荣跟他提起过,宋明初的母亲是何易民夫人的妹妹,他口中的“表姐”,应该就是指何玉雅。 不过妹妹的事,倒是完全没听徐世荣提过……想想也是,徐世荣怎么也不可能在儿子面前,提起自己和其他女人的事。 “我妹妹原先也是探险队的一员,某一天在基地外捡到了一个奄奄一息的男人,她把他带回了家,救活了他,后来还向姨夫推荐他,成为了基地队伍的一员。”宋明初淡淡地叙述着,“我看得出来,她渐渐地喜欢上了这个男人,她是第一次喜欢上一个人,也从来不懂得藏好自己的心意……虽然嘴上什么都没说过,可是是个人都能看出来她在想什么——当然也包括那个男人。” 他忽地冷笑一声:“没错,徐世荣也看了出来,却不点破,只是忽冷忽热地玩着暧昧……我妹也是鬼迷心窍,就为了这样的人,不求回报痴痴地付出一切……可是到最后,却连命都赔了进去——” 徐渡皱起眉头:“徐世荣杀了她?” 作者有话要说:又到了期末季,大家都开始复习了吗? 现在整个人就处于一种被各种考试支配的恐惧,复习是复习不完的,不过文我会努力更的~ 至于小天使们,欢迎养肥到期末考结束,好好准备考试(#^.^#), 第97章 末世陈世美(18) 杀人? 这可不像徐世荣的风格。 “他哪用亲自动手?”宋明初冷笑道, “徐世荣把我妹妹的心思摸得一清二楚, 然后在一次外出探查中, 他故意涉险, 引得我妹妹舍身相救,结果惨死在异生物的爪牙下。” “然后没过多久,就勾上我表姐, 花言巧语,成了基地领导人的女婿。” 徐渡沉默半晌:“那你想复仇吗?” 答案当然是肯定的。 可是这件事情并没有那么好办, 宋明初没有证据,而他又是何易民的侄子,尴尬的身份摆在那里。 “那样的人,你以为杀了他就是最好的办法吗?”宋明初笑容冰冷, “我一直在收集能证明他罪行的证据,可惜他平时也露不出什么马脚——不过,我不信他能永远维持着这副假面孔, 总有一天会显出他的真面目来。” “你说这么多, 就不怕我告诉徐世荣?”徐渡问。 “你会吗?”宋明初沉默了片刻, 问。 “这可说不准。” “可我觉得你不会。”宋明初看着徐渡,“直觉告诉我,你是一个值得信赖的人……当然, 就算你真的同徐世荣讲了,那也没什么,我对他的敌意,再明显不过, 就算没有人告诉他,他自己心里也清楚得很。” 徐渡微微一笑:“你竟然会觉得我值得信赖?真难得,我还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评价。” 他们边说边走,不知不觉,来到一片瀑布的边上。 “这片景致倒是不错,” 徐渡看着眼前的景色,赞叹道。 这片瀑布周围绿意盎然,树木郁郁葱葱地环绕在四周,下面野花野草星星点点。与其他地方诡异的风格不同,这里给人一种自然而温柔的感觉。 就仿佛脱离了时光的控制,独自开辟出的一块洞天福地。 如果只看着这个地方,根本没有人会想到,这里是荒芜萧条、异物横行的末世。 宋明初直接看呆在了原地,徐渡诧异:“怎么了?这片景象有这么不可思议吗?” 也许在末世难得,不过如果放在其他世界,那就是一处普通的自然风景。 “这、这里……”他喃喃开口,“这已经不是不可思议的问题了,这——简直就是奇迹。” 他的眼中,混杂着震撼与感动:“我只在书里见过这种景象的描绘,那是很古老的书籍,记载着那个时代的环境与风物,蓝色天空和绿色植被随处可见,世界是一种缤纷而温暖的色彩,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被灰暗的阴霾所笼罩。” “据说这样的风景,在当时满眼皆是,可惜现在只能在古旧的记载里找到……而像这样亲眼看见,亲身感觉,还是第一次。” 这些只能在古书里找到? 徐渡心头生出了一种啼笑皆非的感觉,原来在其他世界看惯了的正常景观,到了这里,竟成了得从旧书册里追溯的回忆? “不过这里,还是有些古怪。”沉默了一会儿,宋明初看向徐渡,“你不觉得吗?这块地方,与不久前我们经过的丛林相比,违和感很强。” “有么?”徐渡不可置否。 “事出反常必有妖。”宋明初若有所思地看着瀑布。 银白色的水幕飞流直下,至深不可见的谷底,溅起水花,向上蕴起冰凉的雾霭。 宋明初把吊绳绑在防护服上,另一端抛给徐渡:“我下去看看,你帮我看好绳子,到时候用联络器交流——若是我要上去,你就启动装置,把我拉回来。” 这是特制的攀爬绳,坚韧结实,专门用来山地等陡峭之地的探查。除了绳子以外,还连着一个伸缩绳索的仪器,类似于滑轮结构,只要转动轮子上的手柄,即使是小孩子,也无需费多大力气,就能将绳子缩回来。 宋明初带上了攀登手套,把着绳子,慢慢滑下。 徐渡看着他慢慢消失在雾霭之下。过了许久,通讯器才传来“嘀嘀”的信号声。 “下面怎么样?” “奇怪,非常奇怪。”宋明初的声音从另一头传来,“下面本应该是山谷与瀑布的水流,可是……什么都没有,只有那种诡异得要命的植物,还有几具腐烂的尸骨……像是异生物的。” “所以那上面的瀑布到底是怎么回事?简直……就像是从虚无中凭空冒出来的东西。” 虽然看不见他的脸,可是光凭声音,就几乎能想象到,此时宋明初的脸上,必然写满了惊愕与困惑。 这也难怪,任谁看到这幅景象,都不可能不奇怪,因为根本无从解释。 “你先上来吧。”徐渡对着对讲器说,“先上来,再慢慢说。” 对讲器里答应了一声,然后徐渡听见绳索窸窸窣窣的声音。 这种微小的通讯设备可以挂在耳朵上,徐渡把对讲器挂好,空出的手开始转动手柄。 绳索慢慢缩短,过了一会儿,可以看见水雾间出现了一个小黑点,正是向上攀爬的宋明初。 “真是邪门,明明这水的触感还挺真实的。”他的声音在轰然的水声中,顺着对讲器传来,“怎么到下面就没有了呢?” “总有一天会知道的,现在想也没什么用。”徐渡说,“对了,下面大概有多深?” “挺深的,我下去花了好长时间——至少有两千米,感情这还是座山崖?可来的时候也没见这儿有山来着……” 徐渡默然,隔了一会儿,忽然道:“你相信我吗?” “……什么?” 徐渡又重复了一遍,宋明初笑出声来:“怎么突然这么问?脑子坏掉了吗?” “……”徐渡叹了口气,“算了,现在问这个,也没什么意义……总之,是我对不起你。” “喂?什么意思?你说清楚!” “喂!喂——徐渡——” 徐渡没有再理会他,而是从口袋里拿出了一把匕首。 攀爬绳是特殊材质制成的,十分坚固,寻常的刀子恐怕弄不断。所以徐渡从包里拿出一瓶试剂,喷了少许在刀刃上,然后才朝着绳子挥去。 这是强酸,碰到绳子后很快碳化发黑,刀刃随后轻轻划上,“咔嚓”一声,应声而断。 “徐渡,你——” 宋明初的喊声从对讲器里传来,几乎划破徐渡的耳膜。 不过很快归于沉寂,除了些许机械的杂音,再也没有其他动静。 徐渡看着下方翻涌的雾霭,那里已经没有了宋明初的身影。 他拿起对讲器,联络上了徐世荣的信号。 “任务已经完成了。” “哦?是吗?”徐世荣温和的声音传了过来,“这么快?” “你没看到吗?”徐渡笑了笑,“可是有人在我领口装了微型摄像仪,瞧着还是即时传递信号的那种……爸爸没收到录像吗?咱们好歹是亲父子,心意怎么也是相通的。” 对讲器另一边,一片沉默。 不过很快,徐世荣的笑声传了过来,还是那种温和浅淡的嗓音,不过却能听出此间暗含的残酷锋芒,以及冰冷的快意。 “没错,我全部看到了——你做得很好,徐渡。”, 第98章 末世陈世美(19) 宋明初死了。 不过尸体没有找到, 只在崖底发现一件沾血的外套, 想来已经被异生物吃了个一干二净。 身份证明上确认死亡。 似乎除了何易民一家, 他也没什么亲人。 葬礼那天,除了基地队员们,就只有何易民一家人,穿着黑色丧服, 沉默而哀恸。 “父亲, 节哀顺变。”徐世荣搀住颓然的何易民。 何玉雅也伏在徐世荣肩头,小声地啜泣着。 何易民撑住拐杖, 看着宋明初的黑白遗照,颤抖着开口:“明初这孩子,我最终还是没保护好他……以后到了地下,又有什么脸见她?” 他说的是他已故的夫人。 “明初他是为基地而牺牲。”徐世荣沉沉叹了口气,“他死得光荣,想必走的时候,也没有太多遗憾。” 何易民没有说话, 显然还沉浸在哀伤的情绪中。 “何况本次探查,还有很多重要的发现。”徐世荣轻声道,“还希望父亲您振作起来,这或许关系到我们基地的未来——” 他说完,目光移到不远处的徐渡身上。 徐渡对上他的目光,徐世荣微不可闻地对他点了点头。 很快,葬礼结束后,徐渡就被人带到了何易民的办公室。 徐世荣也在。 何易民揉了揉眉心, 新长出的皱纹里夹满了疲惫与落寞,但还是强打起精神:“我听世荣说,你发现了一处‘遗迹’?” 他口中的遗迹自然就是指那片瀑布,对这里的人来说,确实已是只能从古旧时光里寻找的风景。 “是的。”徐渡点了点头,把相关的照片与录像交给了何易民。 本该一回来就上交的,可是自打回来后,何易民就一直忙碌于宋明初的葬礼,是以拖到现在。 何易民看着照片,怔了许久,终于露出了一丝欣慰的神色。 “继续探索。”他捏着照片的手微微颤抖,“下一次,我也会一同前去。” “父亲?”徐世荣有些惊愕,“您亲自去?这……会不会有些太冒险了?” 何易民摆了摆手:“这件事关乎基地的复兴计划,我自然也要亲自前去探查,放心,到时候你们陪我前去,想来不会有事。” 他的语气很坚决,显然主意已定。 徐世荣面上满是担忧。 可是在撇过头的瞬间,徐渡看到他嘴角的弧度,微微向上一翘。 * “那里就是?”何易民撑着拐杖,指着前方的小径。 “没错。” 在宋明初葬礼没过几日,何易民就依照之前所言,来到这处丛林亲自探索。 “前面的路很窄。”徐世荣说,“队员们一起过去,恐怕很不方便。” “嗯。”何易民看着前面的小路,“那就我们三个人过去。” 他的精神头好了许多,虽然宋明初的死给他带来了很大打击,但徐渡的发现也让他感到安慰。 重现旧时风物,回到那种自然美好的时代,这是何易民的愿望,也是每个生存在末世的,人类的愿望。 他们走了许久后,终于到达了目的地。 何易民看到眼前的风景,虽然只是小小一块,可蕴起的水雾还是沾湿了他的双眼。 他浑身颤抖,安静了许久,才慢慢摘下鼻梁上的眼镜:“奇迹……真是奇迹。” “上天……原来还是眷顾着人类的。”何易民的眼泪,顺着皱纹枯槁的沟壑,缓缓落下。 他的激动,就和宋明初的表现如出一辙。 “是的,宋明初也说过。”徐渡看着眼前的景象,“这是奇迹。” 何易民叹息一声:“明初啊……他和我一样,从小就对旧书里描绘的那种景象,最是向往,可惜——” 他突然顿住,警惕地看向徐渡。 “等等,你说什么?” 徐渡微微一笑,没有说话。 何易民又看向徐世荣,指着徐渡:“他刚刚提到,明初最后到过这里?对不对?” 徐世荣意味深长地看了徐渡一眼:“没错。” “可是我记得你告诉我,明初是因为和异生物搏斗,才牺牲的。”何易民意识到事情没有那么简单,深深地皱起眉,“怎么回事?” “是我杀了他。”徐渡静静地看着他,“就在这里,他掉下去了……不过葬身在这种充满奇迹的地方,我想,也没什么遗憾。” 何易民瞪大眼睛,看着徐渡,许是太过震惊,很久没有反应。 “你——”半晌,他终于开口,“你杀了他!?” 他的眉毛森然竖起,牙齿格格打颤,目光里混杂着憎恨、惊愕、不可置信。 “徐队长也看到了。”徐渡指了指徐世荣。 何易民悚然一惊,看向徐渡所指的方向。 只见徐世荣温和地一笑,并没有否认,只是静静地站在原地。 “你……你们……”何易民张了张嘴,“这么明目张胆,就不怕回去以后……” “回去以后?”徐世荣笑了一声,“父亲,你以为还能回去?这里可就只有我们三个。” 何易民一愣,徐渡趁着他愣神的工夫,一把把他推了下去。 山谷很深,掉下去就是粉身碎骨的结局,绝无生还的可能。 徐渡拍了拍手,看向徐世荣:“解决了。” “干得好。”徐世荣走过来,拍了拍徐渡的肩头,“不愧是我儿子——这个老家伙死了,基地就是你我二人的了。” 何易民没有儿子,他死后,领导基地的担子就会空悬。 本来宋明初作为他的侄子,也算继承人之一。不过他已经死了,这个位子毫无疑问,将落到女婿徐世荣的身上。 “这里真是美妙的葬身之地。”徐世荣看着眼前的飞瀑,笑着感叹,“何易民,宋明初,他们都葬身于此,这么好看的地方,我也算对他们够好的了。” “当然。”他将目光移开,转向徐渡,“这些都是你的功劳……放心,回去以后,爸爸会好好犒赏你。” 徐渡冲着他一笑:“我们回去吧,何易民一死,还有好多事要处理呢。” 徐世荣拉着徐渡的手,一起离开,走出了丛林,到达了基地驻营的地方。 队员们都在原地无所事事地等待,看到他们二人出现,连忙站了起来。 徐世荣不着痕迹地笑了一下,突然抓紧徐渡的手腕,熟练地把他的双手剪在身后,徐渡被他牢牢制住,动弹不得。 “何先生遇难了。”徐世荣深深皱眉,语气哀痛,“而凶手就是这个人。” 他看向徐渡,接着道。 “我很难过,不过目前最紧要的,是把凶手带回基地,接受审判与处刑——”, 第99章 末世陈世美(20) 徐渡被关在了阴冷的地牢里。 牢房是封闭的, 看不到外面的景象, 也不知是白天还是黑夜,只有一个小窗口可以打开, 对着空荡荡的走廊。 小窗从外头被打开,徐世荣那张斯文的脸出现在眼前。 “法庭决定一周后审判你。”徐世荣笑了笑, “徐渡,我很遗憾。” 他说着遗憾的话,但语气却带着些许残酷的快意。 “你一开始就算计好了?” “我也没办法,这件事,必须得有人站出来。”徐世荣叹了口气, 摇摇头, “你是我儿子, 总得帮我一把。” 不仅仅是如此,徐渡很清楚,他知道得太多了。 徐世荣这样的人,绝不会放任别人知道他太多秘密, 哪怕这个人与他有着血缘关系。 徐渡靠墙坐下, 也不怎么惊慌。 “我想,你是不是还打算除掉我母亲?” “怎么会?”徐世荣微微一笑, “安柔是个好女人……我很爱她, 会好好待她的,你大可放心。” 满口谎言。 徐渡缓缓闭上眼:“我已经认命了,……只有一件事拜托你,如果一定要杀她, 至少在她死去以前,带她去看看那个地方,母亲她,最喜欢这样美丽的风景。” 他说的,自然是之前发现的那个天然之地,也是宋明初叔侄二人的葬身之处。 徐世荣难得沉默了片刻,似是勾起了什么回忆。 半晌,他点了点头,“好吧。” 徐世荣没再多说什么,很快就离开了,自然也不会发现,在他转身的瞬间,徐渡的眼睛微微睁开,露出了一丝算计的光芒。 * 自打何易民出事以后,A基地上下乱成了一团,全靠徐世荣作为主心骨撑起了局面。 他的身份是何易民的女婿,何易民一死,由他来接管基地的管理,再合适不过。 徐世荣素来也颇得人心,是以基地上下并无异议。 从监狱看过徐渡后,徐世荣又去处理了些事情,随后回到家中。 “你见过他了?”何玉雅肿着眼睛,朝徐世荣走去,“世荣,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还留他到现在……为什么?你让我去杀了他!是他害死了父亲!” 她紧紧揪着徐世荣的衣领,声音嘶哑,通红的眼睛满是恨意与悲痛。 这两日来以泪洗面,何玉雅看上去憔悴,苍老了许多,原先优雅的风姿消失殆尽。 “玉雅,你不能这么做。”徐世荣好脾气地安抚道,“虽然我也很想为父亲报仇……但徐渡的一切罪行,还是得交由法庭,做出正式的审判。” “所以,他还能安然活到那时候——”何玉雅颓然松手,掩面坐倒在地。 徐世荣看着眼前的女人,心里有些乏味。 这多年来,这个女人还是没有半点长进。 良好的家世将她包装出优雅高贵的姿态,可骨子里却不过是个没什么头脑,软弱庸碌的家伙——可就是凭借着高人一等的出身,将无数有能力、有信念的人踩在脚下。 徐世荣很快又想到安柔,那个善良到天真的女人,与他信奉的,是完全不同的道。 他们曾经有过甜蜜幸福的日子,但那些都已经过去,而且,那种平庸的安逸,也并不是徐世荣所渴求的事物。 是时候该了结这一切了,徐世荣想。 何玉雅很快哭累了,沉沉睡去,徐世荣将她安置好,便动身去了安柔的住处。 安柔骤然见到徐世荣,有些欣喜,可见他一人而来,又不免担忧了起来。 “阿渡呢?”安柔微微蹙眉,“他怎么没和你一起过来?” “他今日有些累了,我便让他先歇着了。”徐世荣说,“何先生出事以后,基地里头乱成一团,阿渡他也跟着忙活,毕竟是小孩子,哪有大人那样的体力?” “他呀,就是爱操心,一刻也闲不下来。” 安柔摇了摇头,迟疑了一下,开口,“何先生的事……我很难过。” 她是知道何易民的,平时和其他邻居交流,都说A基地的领导人开明仁慈,这样一个人死了,着实令人遗憾。 但她毕竟没有见过何易民,也谈不上什么情分,想来徐世荣或许会更难过些。 安柔正寻思着说些什么,安慰一下徐世荣,却听他突然开口:“阿柔,你愿意跟我去个地方吗?” “什么?” 徐世荣微微一笑:“之前探查的时候,发现了一个好看的地方,想带你去看看……我们好久没有两个人独处了,不是吗?” 他的语气温柔而暧昧,就好像回到了他们刚在一起的那时候。 安柔觉得自己脸有些发热,但又觉得有些奇怪,总好像哪里不太对劲的样子。 但不由她拒绝,徐世荣轻轻牵起她的手,将她带进了车内。 很快就到了目的地,飞瀑佳境映衬着漫天星光,安柔直接看呆在了原地。 “是不是很好看?”徐世荣笑着揽了揽她的肩。 两人就地坐下,肩并着肩。 “说起来,我第一次见到你,好像也是在这样的夜晚,就是环境没这么好看。”安柔侧过头,对着徐世荣一笑。 “是吗?”徐世荣说,“那时候我正昏着,第一次见你时,是在你房间的橱柜里,你正给我敷药,见我睁了眼,还吓了一跳。” 那时候他也不过才十三四岁,母亲是个风尘女郎,听说在他很小的时候,就被几个客人折磨死了。 不过没有人会在意那一条贱命,就连他被场所里的人养大,也不是因着母亲的情分——他的容貌肖母,柔和俊俏,若是养大了,可以推给那些有特殊嗜好的客人,获取更多利益。 但他无法忍受这样的事,所以他逃走了,然后被抓回来,打得遍体鳞伤,晕了过去,他们也许以为他死了,就直接顺手丢到了野外,却碰巧被安柔发现,偷偷捡了回去。 安柔是孤女,被卖到了安家做了童养媳,长大以后要配给安家的弱智儿子,她在这里受尽了欺凌,从某种程度上说,他们同病相怜。 安家不是久留的地方,若是被发现,他们的下场会更惨。 某天夜里,他离开了,不是一个人,还带着她。 “这些年,让你吃了不少苦……以后,不会在这样了。”徐世荣叹息一声。 安柔摇摇头:“没有。” 可她心里还是有些苦涩,以后?以后的事情,还有很多要去解决,他们中间还隔着何玉雅,还有那些她所不知道的事情。 她甚至觉得她可能并不了解徐世荣,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们将逐渐分道扬镳。 安柔很讨厌这样的想法,但这种阴霾的直觉就是在心头挥之不去。 她微微甩了甩头,想摆脱这种想法,于是笑着和徐世荣聊起了以前的事情。 他们之间有很多事可以回忆,除了第一次相见,还有第一次牵手、第一次亲密、第一次为人父母……不知不觉,星移斗转,天空居然微微泛起了鱼肚青白。 安柔到后半夜就有些倦了,靠在徐世荣的肩头眯了起来。 不过徐世荣一直没睡,也任由安柔靠着,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直到天边微亮,金色的光芒微微露出,他才将安柔推醒。 “阿柔,太阳升起来了,看日出。” 安柔惺忪地睁开眼,看见微弱的日光将瀑布水花染上温暖的色彩。 这是与星空下截然不同的景象,她有些兴奋地站起身来,一面回头冲着徐世荣笑:“这儿真美,你也站起来看——” 徐世荣温和地笑了,站在她身边,手轻轻搭在肩头。 安柔很瘦,肩头纤细,只要轻轻一推,她就能失去平衡,坠入这美丽的深渊。 而他也确实这么做了。 他就眼睁睁地看着她掉下去,像一只折翼的鸽子,甚至连表情都来不及变化,就消失在他的视线里。 徐世荣的脸上没什么表情,他既不难过,也不欢喜,将自己的过去彻底斩断那一瞬间,心头似乎出现了一丝空隙,但很快无影无踪,似乎一切只是他的错觉。 他也不再留恋,很快离开。 是夜,徐渡在单人牢房里,缓缓睁开眼睛,露出了微笑。, 第100章 末世陈世美(21) 一周后, 徐渡被带到了审判庭上。 他被控诉的罪名,是谋划A基地的最高领导人。 当然, 这个最高领导人, 已经是过去式了——徐世荣已经成为了现任领导人,虽然只是临时, 可谁都知道,那已经是他的囊中之物。 徐世荣就坐在中央席上,可以清楚地目睹审判的过程。 徐渡的“罪行”被撰写成长长的文书,在审判庭上被高声念出。念到最后, 席座上陪审员们,都不仅窃窃私语起来,朝着徐渡露出愤恨的目光。 实在难以想象, 这样一个孩童, 竟然能如此搅动A基地的风云。 徐渡听着安插在自己身上的种种罪名,倒是觉得有些好笑。 何易民出事后,就算有徐世荣顶上来, 基地内部还是乱作一团, 倒也难为他们在这种情况下, 还肯花时间给自己写了这么个长篇罪状。 法官威严地敲了敲锤子, 看向徐渡:“徐渡, 你是否承认你的罪行?” 徐渡微微一笑,“当然,不——” 一片哗然。 陪审席座上出现骚动,声音越来越大, 投向徐渡的目光如果可以具象化,恐怕已经将他捅成了筛子。 “真正的凶手并不是我,而是徐世荣先生。”徐渡说。 他伸出手,指向了中央席上的徐世荣。 众人面面相觑,随后爆发出嘲讽的笑声,就连徐世荣,也忍不住低下头,轻声笑了起来。 “他怕不是吓傻了,失了智?” “我看是,再指认,也决计指认不到徐先生身上,那可是何先生的女婿啊……” …… 徐世荣就在这纷纷议论中,站起身来,四周逐渐安静下来。 “徐渡,你当时把我岳父推下山崖,我是有确凿证据的。”徐世荣慢条斯理地开口,“那日,我的衣领上安装了微型摄像机,阴差阳错,偶然间将你的罪行记录了下来……” 他似乎早有准备,很快有人上前,将录像投放到大屏幕上,所有人都能一目了然。 确实如徐世荣所说,画面里的徐渡一把将何易民推了下去,这是不争的事实。 法官敲了敲审判锤:“徐渡,这项证据之前徐先生已提供给我们观看过,是绝对真实的证据,你不要再做无谓的狡辩——” “绝对真实?”徐渡环视四周,“可你们不觉得,这个录像,有点问题?” “按常理来说,如果徐先生目睹了我将何先生推下山崖,那么他应该惊慌失措地跑过来制止我,或者赶忙上前,查看是否能拯救何先生的性命……可是为什么在这个录像中,画面却是如此平稳,就好像……” 他玩味地一笑,“就好像徐先生,在一旁淡定地目睹这件事的全过程一样。” 全场鸦雀无声,陷入了诡异的安静中。 徐世荣仍是平日里那副温和平静的模样,不过手指却悄悄收起,缓缓攥起。 “那又如何?反正录像已经证明了,你才是真正的凶手!” 一个略显尖细的女声响起,是精英队的一个女队员。徐渡有些印象,她平日里总是偷偷注视着徐世荣,似乎是他的仰慕者。 显然她是为了徐世荣而发声,可惜好像脑子不太好使的样子,压根儿没意识到问题的本质。 甚至还激化了众人的议论——他们中不少人是何易民的死忠,因着徐世荣与何易民的关系而支持他,但如果徐世荣成为了帮凶,那他们的立场将瞬间翻转。 “徐先生,能解释一下吗?” 终于有人按捺不住,问出了口。 情势一下调转,徐世荣被怀疑的目光围困起来。 而他也确实没有什么可以作为解释,徐渡的行为本就出乎他的意料——他以为徐渡已乖乖认命,谁知那孩子不过三言两语,便使自己陷入了极为不利的境地。 甚至徐世荣隐隐觉得,徐渡可能还隐瞒了些其他事情,足以推翻他多年的筹谋。 不过现在已经没有回头路可走了。 徐世荣清了清嗓子,等周围安静下来,开口:“关于大家的问题,我的答案是——” “没错,就是我杀的。” 他露出了森然的微笑,轻轻抬手,很快,在场的不少人卸下伪装,并从口袋里掏出配备的微型武器。 今日到场的,有不少都是A基地的高等官员,以及商界代表,他们并非全部支持徐世荣,这对他构成了威胁。 本来是想借机暗杀,但谁料竟出了这么一场变故。不过徐世荣倒也不怎么担心,今日到场的陪审员几乎手无寸铁,安保措施也早已被切断,消灭了他们,再也没有人会知道其中内情。 “徐渡,你真的很叫我意外。”徐世荣一步一步靠近他,“虽然我很欣赏你……不过很遗憾,到此为止了。” 徐渡嘴角噙着淡淡的笑容,冷静得不像一个孩童。 或许只是故作淡定……徐世荣举起了微型□□,对准徐渡的头,正欲按下扳机,却听见大门被“砰”地一声打开,一排精锐武装手持武器,冲进了会场内。 “这句话该我对你说,”徐渡说,“到此为止了,徐世荣……你看谁来了?” 徐世荣转头,眼睛骤然睁大。 远超他们人数的队伍,还是A基地最精良的防卫部队。 更令人震惊的是,后方站着两人,竟是何易民和宋明初。 “这不可能——”徐世荣喃喃道。 现场已经不能用混乱来形容了,极度恐慌下,原本惊慌失措的人们,看见何易民和宋明初,愈发摸不清这扑朔迷离的状况,更不知道那两人是人是鬼。 明明他二人的死亡,已经是既定事实。 就连徐世荣的队伍也陷入震惊,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不少人便被防卫部队的枪弹击中毙命。 还有一些人,本来也不过是趋炎附势之辈,此时见何易民死而复生,徐世荣倒台已成定局,便干脆临阵倒戈,期盼着能将功补过。 徐世荣的失败,成了必然。 * 一场精心安排,就像场闹剧一样,匆匆收场。 徐世荣被捕,入狱,何易民暂时还没处置他,他没有时间。 经过这场风波,A基地内部经历了一场强烈的动荡,何易民必须将这场余波平息。 宋明初自然也得来回奔走,事务繁忙。 不过,他还是抽了个时间,找到了徐渡,朝着头上来了一拳。 “好小子,倒是把我蒙在鼓里……当时吓了我一跳。”宋明初不满地看着他,“你知道吗?掉下去的那一瞬间,我真以为你要杀我。” “抱歉,这项计划,不能事先透露。”徐渡说,“不过,谢谢你肯相信我。” 他还是很感谢宋明初,毕竟他的设计,并非是正常人所能立刻接受并理解的事物。也难得有人肯相信他,并能够接受这近似于天方夜谭的事情。 徐渡的态度很诚恳,倒反而叫宋明初有些不好意思。 “咳,其实也没什么,就是吓人了点……真要说起来,我倒还要谢谢你,将徐世荣那点算盘彻底打翻——你知道吗?就连姨夫他,都对你赞不绝口。” “哦。”徐渡点了点头,对此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 他的目的从来也不是什么A基地领导人的赏识,不过是为了让安柔认清徐世荣的真面目,顺带除掉这个便宜爹而已。 “我母亲怎么样?她……还好吗?”徐渡略一犹豫,开口问。 恐怕是不大好的,虽然她最终因为徐渡的计划而存活下来,但是那种来自所爱之人的背叛,就好像刀子剜去人身上的腐肉,虽然必要,却也异常疼痛。 宋明初顿了顿,叹息一声,“安小姐……她,不太好。不过,她也没有你想象得那么脆弱。” 他只有这么一句话,却让徐渡更加牵挂了起来。 本打算立刻回去看安柔,可另一件令人措手不及的事情,发生了。 徐世荣越狱了。 作者有话要说:一更~, 第101章 末世陈世美(22) 这个消息始料未及。 不过很快伴随着另一个消息, 何玉雅失踪了。 听说何玉雅失踪之前,曾孤身一人前往徐世荣的单人牢房。显然, 她利用自己的身份之便,将徐世荣救走了。 徐渡和宋明初匆匆赶到何易民的办公室。 何易民金丝眼镜后的目光微微流露出疲惫,指尖轻轻揉着眉心的沟壑。 “……这是她留下的信。”何易民长叹一声,将信纸推到了他们面前。 信上寥寥数语, 大致是何玉雅自述的歉意, 她将徐世荣救了出去, 并希望父亲能够放过他们。 这两日内,何玉雅已经知道了徐世荣做过什么, 可是最终还是选择保护他, 和他站在一起。 “派出去的搜查队已经发现了他二人的踪迹。”何易民说,“可是问题在于, 他手上还有一个人质。” 何易民只有何玉雅一个独生女, 自小娇惯, 即便是女儿背叛了他,他也无法不顾她的生死。 他的目光缓缓落到徐渡身上。 “徐渡, 你有什么办法吗?我以私人身份请求你的帮助。” 宋明初也看向了徐渡。原本他们只认为徐渡是个聪明些的孩子,但在经历过“死亡”后,才发现,眼前这个人, 拥有十分强大的力量。 那处探查发现的瀑布景观,根本就不是自然形成,而是徐渡借助K系统的力量, 创造出的一个虚拟空间,可以将坠落的人,吸收到空间里去。 何易民、宋明初,还有安柔,她们从那里坠落,并没有粉身碎骨,而是进入了徐渡创造的空间,被保护了起来。 因为力量的限制,这样的空间只能存在十数日,但这足以让徐世荣的野心暴露出来。 这就是徐渡之前的安排。 “我可能无能为力。”徐渡说,“这个问题的根源,其实在何小姐身上。如果她不是您的女儿,可能事情就没有那么困难。” 何易民沉默不语。 徐渡轻叹了口气:“何先生,请您实话告诉我,您是不是有过这样的念头,想着干脆放任徐世荣,让他们两人在一起,满足何小姐的愿望?” 徐世荣现在已经一无所有,对A基地已经构成不了影响。 就这么放任他,也许他会对何玉雅很好,毕竟那将是徐世荣的唯一依靠。 何易民有些羞愧,他的确抱着一丝侥幸心理,有过这样的念头。他对女儿的感情很深,投鼠忌器。 “姨夫,你这样想就错了。”宋明初不赞同,“徐世荣根本不可能给表姐幸福,他从来只把女人当作牟利工具,就像当初对待明夏那样。” 宋明夏是他的妹妹,宋明初曾告诉过徐渡她和徐世荣的事情。 “这是一场冒险,”徐渡说,“何先生,你可以选择追击,也可以选择放纵——但我觉得,放纵徐世荣的结果,只会让何小姐陷入更加艰难的境地。” 其实徐渡对于何玉雅并无好感,他并不是第一次遇到这种人。 为了一个男人而抛弃家族和身份的女人,并不值得尊重,即便下场再惨,也只是自作孽,并不值得同情。 但徐渡必须以何玉雅的安危,来刺激何易民对于徐世荣的追捕。何易民这个人,算是一个开明仁义的领导,但同时也很容易被感情左右,做出妇人之仁的选择。 徐世荣不能被放走,这个人生命力很顽强,就像一颗野草的种子,随处落地,便能生根。 何易民闭了闭眼:“我知道了,这就传出指令,将他们二人位置发送过来。” “我将亲自缉拿。” * 徐世荣和何玉雅的踪迹,很快被传送到基地中心。 他们没有跑得太远,毕竟何玉雅不过是个娇生惯养的大小姐,带上她,根本逃不快。 “我有些走不动了。”何玉雅停下,弯腰半蹲。 徐世荣轻轻皱眉:“不行,他们很快就追上来了……玉雅,再坚持一下,好不好?” 他心中已经不耐至极,但也没办法,何玉雅是他现在手上的唯一筹码。 何玉雅的作用很大,如果一切顺利,可以护佑他逃出A基地。 然后他之后会为别的基地效力,手上握着A基地领导人的独生女,不愁得不到其他基地领导者的关注。 所以徐世荣耐心地哄劝:“听话,再坚持一下下,前面很快就到了,到时候我们就可以上车,把他们远远甩在后面。” 何玉雅叹了口气,咬牙站了起来。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她真的很爱这个男人,愿意为他抛弃一切。 从多年前第一次见到他就开始了,那个时候,他和自己的表妹宋明夏形影不离,她曾偷偷地嫉妒过,却不敢表露出来,生怕令他不喜。 后来,明夏为了救他而死,她抓住了这个空隙,趁虚而入,温柔体贴,俘获了他的心,成为了和他名正言顺结合的女人。 何玉雅作为基地领导人独生女,从小只要她想要的,不用费什么力气,就自然有人奉送到她面前……唯有这个男人,是自己费尽心思谋来的,最为珍贵。 身后不远处传来了汽车刺耳的鸣笛声,徐世荣回头,脸色沉了下来。 “来得倒是快。”他冷笑一声。 这是探险精英部队的车。 若只是搜查队,徐世荣并不担忧,他们只是负责搜寻猎物的猎犬,却并没有击杀猎物的能耐。 几辆车子很快将他们包抄,一辆堵在了来时的去路,另一辆切断了后路。 何易民从车子上下来,周围几个保镖防护,一同前来的还有徐渡和宋明初。 何玉雅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徐世荣轻轻一笑:“父亲大人竟然亲自追捕,倒真是叫我受宠若惊。” “闭嘴。”何易民冷声喝道,“你不配这么叫我。” “那倒是。”徐世荣笑意更深,隐隐带着讽刺,“我本来就不是与你们一个阶层的人,就算娶了领导人的独生女也是一样,低人一等。” “别说了。”何玉雅拽了拽他的衣角,低声道,“世荣,要不……咱们就和父亲认个错,他会原谅我们的。” 这样的结果也是她所期望的,她愿意陪着徐世荣是因为爱,但并不意味着她喜欢风餐露宿的逃亡生活。 父亲向来最是宠她,服个软,认个错,一切又会回到从前那样。 “玉雅,你太天真了。”徐世荣叹口气,“你父亲不会原谅我,没有人会放过一个,想要杀掉自己的人。” 他伸出手,将何玉雅揽到自己胸前。 何玉雅一惊,又有些甜蜜,但这么多人看着总归有点不好意思,正想羞涩地脱身,却看见徐世荣手上,多了一把匕首。 冰冷的刀锋,紧贴着她气管的位置。 “徐世荣!”何易民气得发抖,“你、你竟然这样对待玉雅——” “这是最有效的办法。”他的笑容充满恶意,“就一句话,放了我,不然我就杀了她。” 他将何玉雅制双手制住,刀尖略微一压,鲜红的血珠便流了下来。 何玉雅脸色苍白,浑身颤抖,眼里噙着泪,却迟迟未曾流下,也不知道是害怕多一点,还是伤心多一点。 “你……” 就算此前下过决心,何易民在面对爱女被俘,还是难以抉择。 人不可能一朝一夕就发生改变,徐渡从一开始也没有完全指望过何易民能果断处理。 最快消灭徐世荣的方法是枪击,迅速抬起枪瞄准,一枪毙命。不过如果速度稍稍慢一点,徐世荣也许就会割破何玉雅的喉咙。 但徐渡对何玉雅也完全没有顾虑,就算何玉雅因此而死,他也并不会感到愧疚或是怜悯。 何玉雅在选择和徐世荣出逃的那一刻起,就应当对自己未来所遇到的最坏结果有所准备。 想要万事顺心,又不愿意付出代价,天底下哪有这么好的事情? 徐渡趁着周围人不注意,悄无声息地从口袋里,将枪支一点一点地挪移出来,小小的身子隐藏在队伍中。 没有人发现,很好。 “阿渡,你在干什么?” 安柔的声音不高不低地响起,打破了原本胶着的安静。 徐渡一惊,为什么安柔会出现在这里? 但也没有时间考虑其他问题,因为安柔拨开人群,走了到了徐渡面前。 伸手拿走了他手里的枪支。 安柔安静地看着手里的微型□□。 “阿渡,你要杀人?” “你要杀了他吗?” 她的目光看向不远处的徐世荣。 徐世荣也在看她,虽然很好地克制住了自己,但眼神中还是出现了震惊。 与宋明初他们不同,安柔是他亲手推下悬崖的。 他亲手杀了她,现在无法理解,为什么死去的人会出现在这里。 安柔摸了摸徐渡的头:“阿渡,你是个孩子,怎么能拿枪杀人?” “这是不对的。” 她的语气温柔,随后慢慢走向徐世荣,在他面前停下脚步。 徐世荣深深吸了一口气,“你没死?” “嗯。”安柔点点头,“我没有……我也不怪你,你不是故意的,对不对?” 她一点埋怨的意思也没有,柔和地看着他。 “阿柔,谢谢你。”徐世荣悄悄松了口气,“我那天也是不小心……” 安柔就是这样的人,温柔纯真,从来不肯把人往坏处想。 “我知道,所以你看,我把枪给你取来了。”安柔虚虚握着□□,递给徐世荣,“我可以跟你一起走吗?” “当然,你愿意陪着我,我很高兴。” 徐世荣勾起微笑,这再好不过了,又一个死心塌地爱着他的女人,同样也可以作为筹码,来牵制徐渡。 事情开始往好的方向发展了。 徐世荣依旧将刀锋牢牢架在何玉雅的脖子上,另一只手去拿安柔手中的武器。 枪口微微一抬。 “砰——” 大脑空白的感觉先于疼痛,徐世荣一瞬间只觉得,脑子里有根弦突然绷断,随后鲜红与温热从眉间汨汨冒出。 徐世荣不可置信地看着安柔。 他从未想到过,这样温柔、羔羊一般温顺的女人,会拿起枪,枪口对准他的额头,毫不犹豫地按下扳机。 他想过自己会死,却从未想过会被安柔杀死。 第102章 末世陈世美(23) 徐世荣死了, 一切结束了。 不过从某种角度来说,一切也并未结束,每个人的生命都在继续延续。 何玉雅那天经受了不少刺激, 精神状况出现了问题。现在成天被何易民关在家里,不得而出。 而安柔的状况也好不到哪儿去。 那是她第一次杀人,她不是那种杀人见血, 还能心安无事的人。 又一晚被噩梦折磨,梦里满是鲜血, 鼻腔里充斥着冰冷而血腥的气息。 安柔满头冷汗地醒来,对上了床边徐渡的目光。 “……阿渡?” 她轻松地笑了笑, “怎么了?睡不着吗?” “嗯。”徐渡点了点头, 拿出手帕拭去她额头的汗,“我睡不着,母亲,来聊聊吧。” 安柔倒是有些惊讶, 徐渡一直是个懂事孩子,鲜少会这样直接提出要求。 徐渡走到角落, 拎起一个背包, 放在安柔面前。 “说说这个, 好吗?” 这是徐世荣留下来的东西。那天,安柔枪杀了他, 没再开口说过一个字,只是把他遗留在地上的包捡起来,带走。 安柔有心结, 被梦魇困住,只有从根源入手。 徐渡打开包,里面除了一些必需品,一个木质盒子颇为引人注目。 安柔的神情没有什么波动,她似乎早已看过这背包里的东西。 木质盒子被缓缓打开,里面是一堆亮晶晶的勋章,大多都是对于徐世荣英勇探险,对外作战的表彰。 这出乎了徐渡的意料,实在难以想象,徐世荣那样的人,竟然会在出逃时,带上这样的东西。 勋章下面还压着什么东西,徐渡拨开那些奖章,露出了一本小小的日记本。 徐世荣居然还有记日记的习惯? 徐渡看向安柔,“母亲,你看过这里面的内容吗?” 安柔轻轻地点了点头,“你可以看一看。” 她没再多说什么,陷入了安静。徐渡就着灯光,一页一页翻过。 徐世荣的日记很精简,是以这一本小小的本子,记载了很多事情。 徐世荣和安柔结婚后,加入了E基地的探查队,是最底层的探查队员——他们没有什么背景,卖的是一条命,以赚取微薄的工资。就算屡屡立功,功劳也往往被上层人员垄断,没有任何前程可言。 在徐渡出生后的一次探险,徐世荣在探查中,凭借着自己的能力,发现一块稀有矿区。如果将这个发现报告给基地,将会获得升职的可能。 所以徐世荣向队伍里的长官报告,可是对方却想将他的发现据为己有,徐世荣不同意,那长官便动用私刑折磨他。队里所有的人都看到了这一幕,可是没人敢上前阻止,因为长官的家世背景很硬,没有人惹得起。 他们都以为徐世荣死了,将他抛尸荒野,对外宣称他遇险而亡。 尸体自然是不能被发现的,毕竟那上面满是人为的鞭痕,怎么看也不像是异生物造成的损伤。 再后来的事情,基本上同徐渡的了解一致。徐世荣侥幸剩了一口气,被宋明初的妹妹宋明夏救起,然后顺着这条藤蔓往上爬,爬到了权利的高处,却也成了当初那个长官的模样。 徐渡缓缓合上日记,看着安柔:“你后悔了吗?” 她摇头:“没有。” “我并未后悔救过他,现在也没后悔在最后杀了他。” 安柔的声音很轻。 如果硬要说有什么缺憾,那可能就是她应该在最开始的时候把他找回来,不让他在深渊中继续下坠,或许还有挽救的余地。 不过也就是“或许”而已,安柔有时候觉得,自己可能未曾了解过徐世荣,他的野心,他的执念,也许注定就是拉不回来的人。 但一切应该结束了,在徐渡合上那本日记本时,安柔忽然意识到,徐世荣已经死透了,改变也好,无法改变也罢,都已经毫无意义。 她的目光逐渐坚定。 “阿渡,找个日子,把这本日记烧掉吧。”安柔说,“这不是他可以害人的理由。” 她躺回床上,安稳地闭上眼睛。 * 徐世荣已经被消灭,也就没有了待在A基地的理由。 何易民曾极力挽留他,希望他能协助A基地的建设,但被徐渡婉拒。 他来到这个世界的目的不是这个,对于拯救世界也没有任何兴趣。 不过他和安柔离开的那天,宋明初却也跟了上来,声称他们是A基地的恩人,要保护他们作为报恩。 这话当然是假的,他只是看上了安柔。 徐渡后来才知道,那日为何安柔能出现在抓捕徐世荣的队伍里。她原本来基地中心找徐渡,却看见他匆匆忙忙地离开,觉得担忧,这才托了宋明初把她带过去。 他们是在徐渡创造的空间里认识的,至于未来发展如何,还要看安柔的想法。 这当然是她个人的自由,不过从徐渡的角度来看,宋明初还算是个靠得住的男人,如果将安柔交给他,徐渡也能放心地离开。 他在这个世界已经没有多少时间。 * 时间耗尽后,徐渡缓缓地睁开眼睛,只觉得无尽疲惫。 他甚至没能站稳,一下跌坐在地上。 上一个世界,他修改了时间,回溯到了最开始,还为了迷惑徐世荣,创造了一个短暂的空间。这些都耗费了大量的力量,让他几乎无法支撑行动。 徐渡缓了一会儿,恢复了些精力,才发现周围的环境,似乎有些不对劲。 按理,每次任务完成后,他都会回到自己的休眠舱,休养一段时间,然后接着进行下一个任务。 可是他环顾四周,怎么也不像浸润在星海中的休眠舱。 宝剑,浮尘,还有一个朴素的蒲团,香炉里的烟雾缓缓升起,飘散于贴满黄符的室内。 外头响起了脚步声,听着像是女子。 徐渡不甚了解眼下的情况,便干脆躺回地上,假装晕倒。 门“吱呀”一声推开,徐渡双眼轻眯,看见一个少女轻巧地闪身进来。 她一身朴素的青袍,却依旧难掩娇俏颜色,一双圆溜溜的猫眼,饶有兴趣地盯着徐渡。 “嘻嘻,果然倒了……看来药的效果不错。” 少女脸上浮现出狡猾的笑容,轻轻道,“一会儿就叫你脸面丢尽,看你还怎么摆师叔的谱——” 她似乎很笃定徐渡不会醒来,大着胆子在他身边蹲下,手指移上了衣带。 她在脱他的衣服。 徐渡皱起眉头,捏住她的手腕,睁开眼,冷漠地看着她。 而这一瞬间,记忆也涌上来,他很快意识到,这是新的任务世界,而他面前站着的,正是一本狗血文里的恶毒女配,顾菱。 作者有话要说:新的世界开启~, 第103章 真千金的渣兄长(1) 这个世界的蓝本, 是依照一本玄幻言情构建的,用的还是烂大街的真假千金梗。 他现在所处的门派叫天玑门,是一处不大不小的修仙门派,掌门柳易与其夫人膝下一儿一女, 长子名柳子安,而女儿则叫柳依依, 正是本书的男女主角。 而柳依依的真实身份,也并非掌门的亲生女儿。 当年柳夫人随柳易因急务下山,不慎动了胎气, 途中产下一女, 却先天孱弱,只好就近找了个乡间医馆救治。 却不想医馆里的村医被富贵迷了眼,一念之下,竟将自己差不多大的女儿与之交换。柳易和柳夫人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将那孩子当做亲女儿养大, 悉心教导, 百般娇宠。 而真千金则留在村野长大,取名顾菱。半年前机缘巧合, 得以澄清身份, 重新回到天玑门, 恢复了掌门之女的真实身份。 但这一切只是开始。 顾菱虽然恢复了身份,但是并没有得到家人的接纳。掌门夫妇对柳依依的感情很深,柳子安在得知柳依依与自己并无血缘关系后,更是对她生出了一丝情愫。再加上柳依依的亲生父母已经亡故, 因此依旧留在柳家人的身边,待遇倒比顾菱更像个亲女儿。 这也难怪,顾菱自小乡野长大,还似乎与魔教沾上过关系,性情乖戾,行事总隐隐带着几分邪气,哪里比得上乖巧温顺的柳依依来得讨喜?不仅柳易一家子更喜欢她,连门派里的诸弟子,心也偏着柳依依,瞧不上顾菱。 而徐渡现在附身的原主,更是柳依依的头号舔狗。 他是柳易的小师弟,在名分上是柳依依等人的师叔,不过年岁上并未相差太多。 这个角色的唯一作用,似乎就是用来反衬女主的魅力。原主每回出场,不见其修为造诣,基本上都是帮着柳依依搞事,处处为难顾菱。 在故事后期,顾菱被门派处处针对,便干脆叛离了天玑门,投奔魔教修炼邪法,成了作恶多端的女魔头,杀了不少正道弟子,并成为魔教首领倚重的部下。 她一生中最恨的人是柳依依,女主像个小偷一样,抢走了本该属于她的一切,顾菱恨不得除之而后快。 可惜魔教首领同样也爱上了柳依依,顾菱谋害女主未果,反而被首领出手残忍杀害,死后众人欢庆,拍手称赞。 徐渡的目光重新落到顾菱脸上。 对方也正看着他,有一丝惊讶,但很快压了下去,直勾勾地瞧着徐渡,似乎并不怎么惧怕,甚至连眼中的嘲讽和不屑,也懒得掩饰。 “师叔——”顾菱懒洋洋地拖长了音调,“您还想握着我的手到什么时候?一会儿万一柳师姐来了,可就该讨厌你了~” 她与柳依依分不清谁大谁小,便以入门先后区别,柳依依为长姐,顾菱为妹。 不过顾菱从未叫过“姐姐”,她称呼柳依依从来都是“师姐”,事实上,她连姓氏也没改过来,不姓柳,依旧姓顾。 徐渡不动声色,淡淡开口:“你在香炉里放了东西。” 他用的是肯定语气。 在世界蓝本里,顾菱为了报复原主,在他的香炉里下了**散,然后趁着他晕过去,故意将他的衣衫弄散。 这**散一开始先是让人昏迷,随后再次醒来时,便会情动难耐。在顾菱的安排下,柳依依此时会恰好闯进来,原主披冠散衣,神志不清,极容易发生些越礼之事。 不过原书中,顾菱的计划并没有得逞。柳依依在柳子安的陪同下一道而来,并没有受到伤害,只有原主一人出尽了丑相。 这件事闹得很大,最终掌门柳易清理门户,将顾菱赶出了门派。 “师叔,这就是你的不对了。”顾菱一愣,随后勾起了个甜美的笑容,“我知道师叔你讨厌我,可凡事讲究公平公正,顾菱平日里敬你一声‘师叔’,您又怎能不分青红皂白,便将罪名栽赃到我头上来?” 她说得头头是道,说话时小脸微微扬起,眼波流转,满是无辜和天真。 徐渡回想着世界蓝本,顾菱的信息着墨最重,看来这个世界要守护的,就是她了。 这个女孩虽然身世令人唏嘘,但满口谎言,心思狠辣,从某种角度来说,她因此被赶出师门这件事,并不是太冤。 不过徐渡并不是什么道德君子,他的目的是任务而非伸张正义。更何况,顾菱的行事作风,或许与天玑门众人对她的态度有关——有时候冷漠与忽视造成的伤害,并不亚于真刀实枪留下的创伤。 “是否栽赃,查查香炉里的灰烬便知。”徐渡看着顾菱,缓缓道。 “就算香炉里查出来什么,师叔便能定我的罪?”顾菱挑眉,“这是什么道理?你有证据吗?” 她的目光落到香炉上,心下奇怪,自己分明放了足够的剂量,可为何徐渡依旧神智清明,半分中毒的迹象也无? 顾菱自然不知,此时师叔已经换了芯子。徐渡闻不到任何气味,那迷香自然对他毫无效果。 “若不是你,刚刚为何解我衣带?”徐渡说,“你自言自语那些话,我都听见了……如此无礼,实在不是对待长辈的态度。” “那……那不过是瞧见师叔躺在地上,还以为是中了毒,情急之下,这才一时唐突。” 顾菱心里不屑,徐渡虽然身份是师叔,可年龄本也没大多少,还是草包一个,她本就没什么尊重之心。 只是今天的徐渡却总给她一种奇怪的感觉,顾菱说不上来是怎么回事,但就是觉得眼前这个人,同往日不大一样。盯着他的眼睛时,完全摸不着他的心思,甚至反倒有一种自己被看透了的感觉。 这种感觉,让顾菱甚是不爽。 她张了张嘴,正欲再狡辩两句,却忽然听见不远处传来了脚步声。 人未至,温温柔柔的轻笑声也传了过来,一抹淡绿色的衣袂从门柱边转过,发间的翠玉珠步摇叮咚作响,柳依依跨进屋内,笑道:“师叔,您找我……” 话没说完,瞧见屋内的情形,愣住。 同原书一样,柳依依并不是一个人来的,柳子安从她身后出现,站在她身边,看见房间里的情形,表情亦是有些微妙。 干净的室内散发着香气,味道极淡,却残留着丝丝诡异的气息。 顾菱半跪坐在地上,低着头,而徐渡躺在她身边,衣带散开,手还握着顾菱的手腕。 “……师叔?”半晌,柳依依惊叫出声,“这、这是怎么回事?你和菱菱怎么……?” 她面色有些泛红,求助似地瞧了旁边的柳子安一眼,对方立刻用手将她的眼睛挡住,皱起眉看向屋里的两人。 顾菱见他们这幅作态,嘲讽地笑了一声。 而徐渡也放开了顾菱的手,将衣衫理好,慢慢站起身来。 “师叔……”柳子安脸色有些难看,“这到底怎么回事?是不是顾菱她……?” 他不愿意在柳依依面前,说出“勾引”二字,但瞧向顾菱的眼神,却满是嫌恶,显然心中早已有了答案。 “我怎么?”顾菱起身,撩了撩头发,不怒反笑,“柳师兄,男子汉大丈夫,想说什么便直说,何必吞吞吐吐像个女人家?难不成你以为,柳师姐她喜欢这种调子?” 这是柳子安内心深处的隐秘,他喜欢柳依依,虽然没有血缘关系,可她却是他名义上的妹妹,每当对着柳依依心头悸动时,总会有一种罪恶羞耻的感觉相伴而生。 顾菱扯下这块遮羞布,直接戳到柳子安的痛点上。 柳依依将柳子安遮到自己眼前的手拿下,睁大了眼睛:“这是真的吗……哥哥?” 柳子安黯然一瞬:“我……这不是真的。” 不过他很快恢复了常态,瞪向顾菱,怒道:“仁者见仁,淫者见淫。顾菱,你自己心里龌龊下贱,颠倒伦常,休得扯上旁人。” “那师兄为何动怒?”顾菱似笑非笑,轻巧笑道,“管人家怎么说,自己问心无愧便好,这般叫嚷,倒显得心虚——” “你!” 柳子安眉头深深皱起,看向顾菱的目光满是厌憎。 “你简直无法无天,今日我便替父亲教训你。” 他快步走上前去,揪住顾菱的领子,手掌高高扬起。 顾菱自然不是站着挨打的性子,她正想着,如果柳子安动手,自己便取出藏在腰间的毒药,毒穿他的手掌。谁要害她,她拼上命,也不能叫对方占了便宜。 但她的修为毕竟不如柳子安,没等她反应过来,柳子安已经揪起了她的衣领,脸上的一巴掌怕是逃不过去。 但脸上的刺痛并未传来,顾菱睁眼,看见柳子安的手腕被徐渡攥住。 出乎意料。 “师叔?”柳子安皱眉不解,“你为何护着这妖女?这等大逆不道,还企图对师叔无礼……” “柳师侄,你误会了。” 徐渡将他的手腕放下,慢条斯理地开口,“顾菱并非想你想象得那般,今日我本在房中修行,一时不慎岔了真气,险些走火入魔,幸而顾师侄路过,助我解衣散功,这才有惊无险。” 柳子安一愣:“这……” 他有些怀疑地看了顾菱一眼,结果小姑娘只是翻了个白眼,没有说话。 柳子安一口气梗在胸口,深深呼吸,似乎还打算说些什么,却被徐渡截断了话头。 “柳师侄,我知道你心里怀疑,但事实的确如此,并无作伪。”徐渡缓声道,“你的想法,本就是基于对顾菱的偏见之上,是以一叶障目,难窥全貌。我派修道之人,所求之道,便是勘探事理,洞察天机……师侄你如此被私情左右,又何以能有更深一步的进境呢?” 他这一番话说完,众人缄默。 顾菱从一开始便饶有兴趣地打量着他,而柳依依原本安静地倚在柳子安身边,听徐渡说完,也忍不住惊讶地瞧了他一眼。 柳子安更是讷讷无言,半晌勉强开口:“师叔……教导的是。” 这位师叔道术修为其实一般,在门派中虽不弱,却比不上天资出众的柳子安。 柳子安性子高傲,本也未把他放在眼里。但毕竟是父亲的直系师弟,占了个师叔的名分,他自然也不能失了礼数。 何况这番话的确言之有理,滴水不漏,他就是想反驳,也寻不到漏洞。 “好了,误会已解。”徐渡挥挥手,“我还有一处关窍尚未想清楚,没什么事,便散了吧。” 众人面面相觑,什么时候师叔那么喜欢修炼了? 但他们也着实没有理由继续待下去,柳子安领着柳依依先行离开。而顾菱则意味深长地瞧了他一眼,这才姗姗离去。 徐渡见他们走远,将门合上,回到蒲团上坐好,从意识中召唤出了K系统。 作者有话要说:一更~二更正在生产中, 第104章 真千金的渣兄长(2) 【亲爱的宿主,有什么帮助可以为您提供?】 K的声音响起。 “现在的情况, 是你造成的吗?”徐渡问。 【不错。】 【原本等待着你的, 是最终世界, 你和另一个人有一场对决……不过, 上一个世界的代价积累太过严重,这将会导致你在下一个世界时的虚弱状态。】 【为了保证对决的公平,我特地把你安排在这个灵力充沛的世界,来缓解你身体的损耗……怎么样, 我是不是对你很好?】 K的声音带着漫不经心的轻松,但信息量却是很大。 根据徐渡的理解,在最终世界, 他将和杜虚展开对决,而现在这个世界,则是他恢复体能的最后一站。 徐渡用神识探了探原主的修为, 虽说原主修为不精,但在天玑门应该也算上等,然而现下却只剩微薄修为, 恐怕跟他自身的损耗也有关系。 不过好在这个世界灵力丰富,徐渡此前经历过不少修仙类的任务世界, 对于将周围灵力纳为己用的术法, 很是熟悉,信手拈来,很快便充盈起来。 他闭关了一周,体内已经吸纳了不少灵力, 不仅可以维持日常行动,修为更是突飞猛进,原主修炼的那些剑法术法,威力也大幅增强。 而修道之人面相气质往往与其修为也有一定联系,原主修为不精,兼之情思过度,虽然容貌不错,但整体显露出的气质却是平庸。 而徐渡用一周的时间,将修为大幅提升精化,再加之他心性坚定、情感淡薄,如此相由心生,周身气质比原主多了几分清冷感,宛如皓月之辉,霜雪之色。 他将衣冠正好,背着剑,手执拂尘出关,一路上引得不少弟子侧目。 天玑门的后辈弟子们自然认得这位年纪轻轻的师叔,不过原来只是存着辈分上的尊重,今日一见,却生生多出一丝天人之感。一些年轻的女弟子甚至还悄悄红了脸。 徐渡并未理会这些目光,他出关后一件事,自是要拜会掌门柳易。 * 柳掌门一家闲时便居于疏意院,徐渡到时,一家四口正在庭院内品茶赏花。 “师弟?可算出关了。”柳易端着茶杯,笑道,“还不快过来,坐下品品这新到的秋茶。” 徐渡坐下,依言品了一口。 这茶叶味道其实算不上顶级茶品,不过也没办法,现在的天玑门只不过是个实力中庸的门派,天玑门真正发迹起来,是在原书的后半部分。 魔教与正派之间爆发矛盾后,前前后后折损了不少门派,唯独天玑门,因着柳依依与魔教首领萧落的关系,未被侵扰,反而还保留了实力。 不仅如此,柳子安还凭借着柳依依与萧落的关系,设计将其除去。 为此柳依依还怨恨过柳子安,她爱着自己名义上的哥哥,但这并不妨碍她对萧落有情。萧落死后,柳依依本打算为其报仇,可是根本下不了手,与柳子安重逢后,二人互诉衷肠几句,很快便滚到了一处。 徐渡将心思拉回现下,捏着茶杯,忽然沉吟道:“怎的不见几位师侄?” 这院子里只有柳易夫妇坐着,两人相视,柳夫人轻轻一笑:“他俩正在后院练剑,依依这孩子,明明性子柔顺却又好强,她没子安学得快,子安便手把手教她,两人总是一处切磋……” 她絮叨时的神情温柔,似乎深感一家人其乐融融,当然这只是一家四口,顾菱似乎并不在这个范围内。 徐渡想起那双说谎时故作无辜的眼睛,忽然觉得柳夫人幸福的表情有些碍眼,便摩挲着茶杯,微微一笑。 “那……顾师侄呢?” 柳夫人唇畔的笑容微微一僵,柳易的脸色也沉了下来。 “哼,那个不成器的,我已罚她待在后山断崖,思过半月。”柳易说。 难怪并未瞧见人影。 徐渡挑眉:“这又是为何?” 柳易皱眉不语,柳夫人则长叹了口气,柔声道:“顾菱……她也确实不像话。那日大伙儿一起吃饭,吃着吃着依依忽然掉了眼泪,也不肯说缘由,问了半天才说,顾菱污蔑依依和子安不清不白,损了他二人的清誉。” “他兄妹二人我看着长大,彼此之间就是手足之情,依依到底也是女孩儿家,被顾菱言语诋毁,自然难过,还不敢说,生怕我和她父亲责罚顾菱。”柳夫人摇摇头,“……顾菱那孩子,自小于乡野养大,行事不知礼节,也无半点掌门之女的风范,这便罢了,可诋毁女孩子家的清誉,却委实太过了。” 柳夫人神情遗憾,徐渡却觉得可笑,柳依依若是真不愿说,自有不说的办法,又怎会特地在一家人吃饭的时候掉泪? 只是人心偏了以后,便怎么也不肯看清现实……更何况顾菱也确实没说错,原书里柳子安和柳依依确实不清不楚,百般纠缠。 他们之间没有血缘关系,只消柳依依认祖归宗,彻底断了名分关系,在一起也没什么……却偏要拿着兄妹之情当幌子,遮遮掩掩,来回折腾,便叫人觉得有些恶心了。 徐渡听完,故作惊讶:“这期间可是有什么误会?……说起来,我此次特来拜会师兄,主要也是为了拜谢顾师侄,那日多亏顾师侄出手相助,否则又今日怎能完好无损站在这里?” 他将那日现编的谎又讲了一遍,柳易夫妇听完,都不由得面面相觑。 看来并没有人跟他们讲过这件事。 不远处传来一男一女的交谈声,夹杂着温柔的嬉笑,逐渐朝这庭院来。 柳依依和柳子安一人提着把木剑,走了过来,见到徐渡也在,微微一愣,随后赶紧施礼问候。 徐渡微笑着接受了他们的施礼,“两位师侄来得正好,我与师兄师嫂正谈到你们……那日顾师侄助我,你们也在场,怎的未向师兄提过此事?听说柳小师侄素来盼着顾师侄向善,我还道你第一时间便会同掌门师兄讲起此事——” 他平淡的目光落到柳依依脸上,柳依依也不知怎的,心跳漏了一拍,竟直直地盯着徐渡看。 她自是知晓这个小师叔对她有意,但也从未放在心上,可今日不知为何,却觉得师叔瞧着与往日不同,一身青蓝门派道服,银丝拂尘散散垂落于袍袖,衬得整个人清冷缥缈,即便是坐在木架垂下成串的紫藤花下,被温柔色彩笼罩,也觉得仿佛隔了一个人间的距离。 更重要的是,他看着她的目光里没有情感,只有冰冷的审视,柳依依心里忽然酸涩,怔在原地,说不出话来。 “柳小师侄?” 徐渡被她盯着许久,有些不耐,皱眉。 “啊……”柳依依面生红晕,“我……我那日颇为劳累,回去以后便忘了。” 她堪堪回神,看了一眼柳易夫妇,眼眶里微微浮起一层薄泪,“我……都是我不好,竟然忘了这样重要的事,对不住菱妹妹……” 柳依依面相本就生得柔弱,泪光点点梨花带雨,说话细声细气的模样,落在柳父柳母以及柳子安眼里,甚是惹人怜爱。 “柳小师侄莫哭,这样倒似我欺负了你,掌门师兄怪罪,可如何是好?”徐渡轻笑一声,“今日惹哭了师侄,实属罪过,只是还有要事,改日再登门赔罪,先告辞了。” 柳依依看着他离开的背影,脸色又是一红。 这副怀春模样,自是落到了柳父柳母眼中。 “好了,依依,你师叔他也只是随口一问,他一向最喜欢你,又何苦哭成这样,”柳夫人爱怜地抚了抚柳依依的背,又看了眼一旁的柳子安,“子安,陪你妹妹去屋里洗把脸,好生安慰安慰她。” 她有意将那兄妹二人支开,待得他二人走远,便凑近柳易,笑道:“许久未瞧见你那小师弟,今日一见倒也是一表人才……我瞧着依依似乎也有些心思,你觉得如何呢?” 柳易亦是一笑:“夫人有此念头?” 他随后微微沉吟:“我本想着将依依许配给年轻有为的才俊后生,我那师弟……资质不算上等,不过今日一瞧却也精进不少,如此,倒是有些犯难。” 柳夫人摇头嗔道:“你们男人总想着修炼进境,哪里知道女孩子家的归宿。我瞧着徐渡很不错,在门派中也算佼佼……他二人彼此有意,到时候依依嫁过去,也能一直留在天玑门,有我们照看着,定不会受到半点委屈。” “倒也在理。”柳易笑吟吟地摸摸胡子,“再瞧瞧,若是徐渡当真可靠,依依的婚事,便全由夫人做主安排便是。” 他夫妇二人言笑晏晏,构想着柳依依的婚事,却完全未曾念及年纪相仿的顾菱。 而他们的谈话也并不是秘密。 柳子安陪着柳依依回房,他修为不浅,顺着风听着几句,正是关于徐渡和柳依依的婚事。 听着父母的意思,似乎对此颇为赞同,而柳依依似乎也对此有些少女心思。 今日以前,柳子安从不觉得依依喜欢徐渡。可适才柳依依看着徐渡时,面染桃花的神情,他也瞧见了,当时只觉得胸口像被大锤猛地一击,整个人恍恍惚惚,好似坠入了冰冷的湖底。 他眉头皱起,微微握紧了拳头。, 第105章 真千金的渣兄长(3) 徐渡离开疏意院后, 去了后山断崖, 也就是顾菱思过的地方。 在原书中, 此时顾菱已与柳家决裂, 被赶出了天玑门。而此时情节已经发生了转变。 其实就徐渡本身来讲, 与柳家人虚与委蛇, 还真不如和顾菱一道离开天玑门, 反正在哪里不是保护?只是此处灵气丰沛,很适合他来恢复身体。 徐渡上了断崖, 此处是天玑门派最荒凉之处, 野草荒芜,枯枝斜蔓, 只一方窄窄的崖面, 崖下是万丈深渊, 黑洞洞向上卷着寒风。 顾菱穿着一身单薄的青衣, 脚尖点在断崖的边沿,似乎身体只要稍一前倾,就能轻飘飘地坠下去。 “你想跳崖?”徐渡悄无声息地走到她身后, 忽然开口。 顾菱一惊, 一下没站稳,朝前栽去, 朝崖底坠下去。 被徐渡一把拉住, 带离了崖边。 她靠在石壁上,惊魂未定,怒目看着徐渡:“你故意的!?” “怎么可能, ”徐渡说,“不是你自己站在那种危险的地方?” “站在崖边就非得跳崖?”顾菱抱起双臂,抬头一笑,“那你就错了,站在悬崖边,也可以想象我讨厌的那些人,掉下去的样子……我这人,只有害别人的份,是决计不可能自杀的。” 她确实是这样的人,在原书里,也是一路黑化到底,并未有过轻生的念头。 “那便好。” 徐渡淡淡地应了一声,没再多说,只是将一个三层食盒摆在她面前,依次打开。 最上层是只烧鸡,中层是一小壶竹叶青,最下层则是一件绒披风。 顾菱看着摆在眼前的东西,先是一愣,随即失笑:“师叔……你这是被夺舍了?” 从某种角度来看,她这么说也没错。 徐渡垂下眼帘,没有搭腔,只是把食盒往前推了推:“坐下吃吧。” 他席地而坐,拿起食盒中的银箸,撕下一块鸡肉放进嘴里,又倒了半小杯酒,一饮而尽。 做完这些,他抬头看向顾菱:“没有毒,你可以放心。” 顾菱的眼里满是怀疑和探究,不过最后还是慢慢坐下,用起了徐渡带来的食物。 她太饿了。 虽说修道之人时常辟谷,但她此时的修为并不高,从山下送上来的饭菜也不知被谁捣鬼,尽是些酸败的残羹剩饭,这几日来也只靠着树上野果子充饥。 是以在刚开始的试探后,顾菱狼吞虎咽,也不顾徐渡的目光,很快将烧鸡吃得只剩骨架子。 她又喝了几口美酒,终于长长舒了口气,像只酒饱饭足的野猫。 适才吃烧鸡,嘴边沾了油,顾菱抬起手,正要用袖子擦掉,脸上却被一方冰冰凉凉的丝帕按住。 “用这个。”徐渡说。 顾菱撇嘴,“我可不是柳依依那种娇滴滴的大小姐,你少把她那一套安我身上。” 不过她虽是这么说,还是乖乖用帕子擦掉了嘴边的油渍,擦完后连自己都楞了一下。 也许是徐渡并未流露出轻视的神情,不像她刚回天玑门那会儿,同柳易一家人同座用食,他们虽和蔼地笑着,却遮不住眼里的不耐与鄙夷。 “对了,你怎么知道我爱吃这些东西?”顾菱将披风披上,瞧着空空的盒子,忽然问。 “我不知道。”徐渡很诚实地说,“不过照着柳依依反着来便是。” 想到柳依依啃着烧鸡、喝着小酒的样子,顾菱笑出了声,圆圆的眼睛弯起,少了几分偏激,多了些少女的娇俏味道。 她懒洋洋地往身后一靠,开口,“师叔你对我这么好,怕不是有什么图谋?” 平日里原主和顾菱关系并不好,顾菱记仇,一顿美餐并不能挽回什么。 “确实有事需你帮忙。”徐渡斟酌了片刻,点点头,“柳依依辜负我一片情意,我心中不忿,想报复她……你不是也不喜欢她,何不助我?” 他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总得编个理由,若是说“无甚图谋”,顾菱反倒不信。 顾菱原本还在喝着剩下点竹叶青,听到这话,险些喷出来。 她盯着他,“你认真的?” 她当然知道徐渡喜欢柳依依,这早就不是什么秘密,而柳依依对徐渡并无情意,这她自然也看在眼里。 但顾菱没想到徐渡竟会因爱生恨,反过来报复柳依依。根据她的认知,这个小师叔除了脸长得还能看,根本就是个憨批草包,理应给柳依依当一辈子的舔狗。 “并非虚言。”徐渡点了点头。 顾菱盯着他,徐渡脸上没什么表情,眼睛里更是淡漠无波,看不穿他的心思。 她忽地一笑:“虽然如此,但这事,我不打算作陪。” 徐渡也没说话,只是投去询问的眼神。 顾菱娇媚一笑:“我确实是讨厌柳依依,但——我也很讨厌你,两个彼此厌憎的人,恐怕做不好盟友吧。” 她始终怀疑着徐渡。 “那真遗憾,”徐渡脸上没有半分遗憾的神色,“本来还想把这个还给你,现在倒是免了。” 他从怀里轻轻勾出一枚玉佩,褪色的红丝绳拴着块白玉,并不是什么好玉种,雕工也甚是粗陋。 那日顾菱设计害他,解他衣带时,徐渡顺手从她身上取下。 明明不是什么珍贵物件,却贴身携带,粗糙的玉面瞧着很是光滑,似乎是持有者时常摩挲的结果。 顾菱果然脸色一变,低头看了看自己腰间,猛地抬头:“还给我——” 她扑过去要抢,却被徐渡轻轻避开。 徐渡干脆朝后退了几步,到思过区域的范围以外,顾菱紧追来,却撞上了断崖的结界,震倒在地。 这结界专为思过而设,只对顾菱一人有效。 “你——”顾菱咬牙,精致的面容上染上戾气,“徐渡,你等着。” 徐渡漫不经心地将玉佩收回怀中,“我自然等着,等你解禁后来找我,咱们再谈谈合作的事情?” 他拢了拢衣袖,不再看顾菱一眼,便御剑下了山。 * 数日后。 殿内,徐渡端坐在榻上,手中捧着一本书卷,凝神。 他的脚边坐着一位蓝衣少女。 “师叔——”顾菱揪着徐渡垂下的衣角,仰起小脸,“我错了……当日不该冒犯师叔,师叔你行行好,把那玉佩还给人家好不好?” 徐渡不咸不淡地翻过书页,“当日的条件,可考虑好了吗?” 顾菱连忙点头,“那是自然,师叔有何吩咐,顾菱自当马首是瞻。” 看来那块玉佩,当真对她极是重要。 不过原书中,倒并未提及这块玉佩的出处。 “好。”徐渡放下书卷,沉吟道,“既然你诚心可佳,我便看看你的表现,再适时将东西还你。” 这玉佩是拴住顾菱的筹码,在他将体力完全恢复好之前,不能让她离开。 顾菱甜甜一笑:“那就请师叔看我表现咯。” 然而心里都快恨毒了徐渡,只遗憾自己修为时间尚浅,不然这种草包,岂不是跟烤串似的一剑穿一个? 顾菱正想再说些好听的,却忽然瞧见一张纸片从门缝中飘进来,缓缓地落到徐渡手心里。 瞧着是道宗的通灵纸术,顾菱从前听人提起过,这种法术看似简单,实则需要施术者有着精深的修为,想不到徐渡竟然也会,似乎还颇为纯熟。 “有人造访。”徐渡将纸片放到一边。 果然很快,房门被推开,柳依依端着一盘糕点,亭亭玉立地出现在徐渡面前。, 第106章 真千金的渣兄长(4) 柳依依平日里不怎么穿门派弟子服, 今日亦是, 穿了套烟绿色的水纱衣裙, 裙裾上用银线绣着精致的花纹,头发亦是松松散在脑后, 以翠玉环佩为饰。 看起来不像是修道之人, 反倒似富贵人家一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闺阁小姐。 她端着盘糕点, 笑盈盈地走了进来,见到顾菱也在,笑容微微一凝。 不过很快,柳依依重新勾起唇, 绽出温柔可亲的笑意。 “依依新做了几块桂花糕,特来送给师叔尝尝。”柳依依微笑道。 徐渡点了点头, 指着不远处的小几:“放在那儿就行了。” 他的语气淡淡的,也没有多余的表示, 似乎没有丝毫的兴趣。 柳依依有些失望, 不过还是保持着得体的微笑。 她的目光移到顾菱身上,故作惊讶:“菱菱怎么也在这里?才从断崖下来,怎么也不好好歇一歇,反倒来叨扰师叔?” 顾菱“啧”了一声:“是师叔自己叫我来的,说是要好好点拨一下我的修为——这也叫叨扰?” 她懒洋洋地靠在徐渡腿边, 似乎与他关系很好。 柳依依心下惊疑,看着顾菱扬起的笑意,微微攥紧了手边的衣角,忍不住朝徐渡看去。 徐渡没有否认, 点了点头:“的确如此。” 柳依依心下不禁酸涩起来,从来只有师叔哄着她的份,何曾遇到过如此冷淡的徐渡。 平日里师叔最是讨厌顾菱,也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二人竟走得如此近。 他不是心里只有自己的吗? 柳依依忍住几欲夺眶而出的眼泪,正想再同徐渡多说几句话,却见顾菱滴溜溜的目光落到先前那碟桂花糕上,娇笑道:“师叔,柳师姐做的糕点瞧着好像很好吃,可否赏给顾菱?” 徐渡手捧着书卷,眼睛也没抬起过:“也好,我本就不喜甜食,你全拿去吃了吧。” 顾菱笑嘻嘻地道了谢,将盘子端过来,津津有味地吃了起来。 柳依依的脸色难看起来。 偏偏顾菱吃了两块,还拍拍手,挑衅地看了一眼柳依依,“柳师姐的手艺也就这样,这桂花糕不甜,还硬邦邦的,亏得师姐还好意思拿来给师叔吃。” “你……”柳依依再也忍不住,瞬间红了眼眶,楚楚可怜地看向徐渡,“师叔……我、我……” 徐渡不知道她要说什么,反正在那儿哽咽了半天,也没说出什么完整的话,只是一味用盈盈泪眼瞧着自己。 他摩挲着手中的书本,沉吟道,“顾菱她对美食一向讲究,她觉得不好吃,那就是真的不好吃,厨艺确实有待提高。” “……” 柳依依惊了,万万没想到徐渡竟会说出这样一番话。他素来只会帮着自己,怎么会顺着顾菱的话,批评起自己来? 她脸涨得通红,正巧对上顾菱一双满是笑意的眼睛,仿佛在嘲讽她今日的出丑。 柳依依抽噎起来,掩面夺门而出。 “切,这么一句,就顶不住了?”顾菱瞧着柳依依夺门而出的样子,咯咯笑了起来。 她笑盈盈地瞧了徐渡一眼:“如何?我表现怎么样?” “演得不错,不过你不也乐在其中?” “这可不是演。”顾菱摇摇手指,纠正道,“这叫本色,我早就想这么做了。” 其实她对待柳依依的态度也一向如此,在彼此的交锋中从不肯吃亏。 只是柳依依并不是一个人,她有柳易夫妇和柳子安护着,被顾菱“欺负”后,便去找他们哭诉,最后的结果,往往是以顾菱受罚为终。 “小师叔,我这可是为了你,”顾菱站起身来,凑近了徐渡的脸,轻轻道,“万一事后柳掌门他们找我麻烦,可怎么办呢?” 她的头发拂在脸上痒痒的,不过徐渡心如止水。 “那是你的事,我不管。”徐渡缓缓道。 话虽如此,但柳家人为难顾菱,他自然不可能放着不管。 只是顾菱生性狡猾,若是叫她察觉到这一想法,难保不会加以利用,打乱自己的计划……徐渡并不打算放纵她。 * 果然如往常一般,当天晚上,柳易便派人叫顾菱过去问话。 想必又是柳依依哭诉来着。 不过徐渡以监督顾菱修炼为由,让她一直待在宁心殿里,并将通报消息的人打发了回去。 这也是事实,因为徐渡真的是在监督顾菱修炼。 她修炼时日尚短,根基浅薄。 不过好在顾菱里平日练习颇为刻苦,她做事自带股狠劲,对自己并不留情,加之天资极佳,虽不过入门半年,比起从小在天玑门长大的柳依依,却并不相差太远。 但这些还不够,依照剧情发展,天玑门的比试大会很快就要到了,天玑门的女弟子就那几个,如果不出意外,十有**要跟柳依依对上。 “你若想胜过柳依依,那这一段时日,就跟着我修炼。”徐渡说。 “跟着你?”顾菱眨眨眼,掩去一瞬的不屑,“哦,好的,师叔肯指导,自然是顾菱的荣幸。” 她的目光落到徐渡的衣襟上,也不知徐渡今日有没有把那玉佩放在胸前。 “好,那你先盘膝坐好,按照我所说的开始……”徐渡命她坐好,按照适合她的方式,开始从头调整起她的修炼方式。 顾菱入门以后,是和柳依依一道修炼,由柳易教导。 只是柳易身为一派掌门,时常公务缠身,实际的指导多由柳子安代为完成,他的心思全都放在柳依依身上,又不喜顾菱,每每教导不过敷衍了事,是以顾菱的修炼不成体系,全无章法,多半是靠自己体悟。 若是按照合理的方式纠正过来,悉心指导,估计顾菱的进步会更大。毕竟这天玑门也不是什么多了不起的地方,若是放在其他任务世界,恐怕也就是一个炮灰小门派。 顾菱原本也没当回事,不过是顺着徐渡的意思来,等着他休息时,好将玉佩偷回来。 可是当她按照徐渡所授法门修习后,不过一日一夜,便感觉到自己的修为如同春日涨满的江水,浑身上下觉得说不出的踏实。 徐渡还教会她在修炼时封闭意识,使注意力全部集中在修炼本身,达到事倍功半的效果。 顾菱虽说平日里桀骜狡黠,但还算个听话的学生,当发现徐渡的方法可以让她突飞猛进,便很识时务地练习起来。 她闭上眼睛时的模样还算乖巧,整个身心投入到修炼中,房间里一时很静。 徐渡对顾菱的资质还算肯定,轻轻颔首,正打算开始调理自己的身体,却见窗外飘进来一张符纸。 那是他设在大门外的禁制,同柳依依之前来的那张一样,放在手中,便能感受到来者的气息。 总是有不依不饶的人。 徐渡微微皱眉,并未惊动顾菱,悄然离开殿内,闪身至门口。 原身本在殿内安置了不少侍从,不过徐渡喜清静,便将这些人全打发走了,在夜里整个院落显得异常冷清。 柳子安正在空荡荡的院落内,四处张望。徐渡忽然出现在他面前,将他吓得一怔。 “原来是柳师侄,深夜造访,有何要事?” “……师叔。”柳子安缓缓舒了口气,想起了来此的正事,“我是来找顾菱的,她犯了错,又躲在师叔殿内……如此不思悔改,我要将她带回去,交给父母责罚。” “哦,”徐渡应了声,“她近日都在我这边修炼,也不知犯了何错,我这个做师叔的,竟不知晓,师侄可否说来听听?” 柳子安叹气:“这是家丑,本不该外扬,只是顾菱总是针对依依,屡教不改,还望师叔……勿要插手此事,偏袒顾菱。” “我若插手,又当如何?” 徐渡微微一笑,继续道,“凡事自有公道,依我所见,顾师侄虽说脾气稍有些乖戾,但并非如你所说那般十恶不赦,当日她也只是实事求是,并未特别针对柳小师侄……如师侄你这般,只听信一面之词,便气势汹汹来问罪,又与‘偏袒’有何区别?” 他将桂花糕那事完整地说了一遍,柳子安似乎有些惊讶,面色也稍显尴尬。 “即便事实如此,但……依依亲自下厨做了桂花糕,顾菱却将它贬得一文不值,也太过分。” 柳子安沉默了一会儿,依旧回护柳依依。 他心中甚至还有些酸涩,他没有想到,柳依依竟会对徐渡如此上心,甚至亲手做糕点给他送去。 “不好吃便是不好吃,自当实事求是,若是给了她错误的讯息,以求一时安慰,但当真是有益于她吗?”徐渡皱起眉,“师侄为何便看不透此点?” 柳子安:…… 他这师叔什么时候这么伶牙俐齿了? “好了,近一段时日,我都将在殿内教导顾菱修炼,一切事宜等出关后再作议论,还望师侄勿再作扰。”徐渡不欲多言,抛下几句,便转身离开。 留下柳子安一个人待在原地,心情复杂。 他心中自然有气,身为掌门之子,自身又出类拔萃,门派内从未有人敢如此慢待于他。偏偏徐渡辈分高,他又以守礼尊道之人自居,是以只能听着徐渡冷淡的话语,却又无法辩驳。 不过与此同时,柳子安却也发现,徐渡是护定了顾菱。 他虽不喜顾菱,但若是徐渡打算一直护着顾菱,便势必要同柳依依渐行渐远,她那一颗芳心,便不会总绕在徐渡身上。 这不是也有好处? 但柳子安没有想到,事情的发展方向,与他所想,居然完全不同。, 第107章 真千金的渣兄长(5) 半个月后, 顾菱从宁心殿离开, 整个人几乎焕然一新。 才一出门,便瞧见柳依依迎了上来,见出来的是顾菱, 略微有些失望。 顾菱唇角轻勾, 目光落到她提着的食盒上, “柳师姐, 又来给小师叔送吃的?人家都说了不喜欢你做的东西,你也忒执着,还巴巴地送过来。” “不用你管。”柳依依站得笔直,眼中流露出一丝倔强而脆弱的神情,“只要我一直努力做,总有一天, 会得到师叔的赞赏。” 她语气冷淡,不似从前那般温柔可亲。 柳依依从柳子安那里得知,顾菱这半个月来, 一直待在徐渡这里。 她始终想不通, 为什么从前对自己情根深种的师叔,如今却对她这么冷淡, 而对顾菱却是百般照顾。 “怎么,你不进去?” 顾菱本想回自己房内歇着,现下却改了主意,靠在殿门口的柱子上,抱着胳膊, 打算看戏。 柳依依抿了抿唇:“师叔不喜欢别人打扰他。” “是么?”顾菱笑了起来,“可是他修炼时,似乎并不介意我待在他身边呢。” 她眼波流转,唇角微微翘起,话语里隐隐透露着暧昧。 柳依依白了脸色。 “你们……这个半月来,你们都干了些什么?” 她的声音虚浮,微带颤音,说完后,脸色更加苍白几分。 顾菱笑得更欢了,“一男一女共处一室,这么多天,你说,会干些什么呢?” 柳依依紧紧握住食盒的提柄,手心被硌得生疼,可还是没法容忍眼泪慢慢浮上眼眶。 她担心的事情终于发生了,从顾菱回到天玑门的第一天开始,她就担心着,她所拥有的一切,都会一点一点,被顾菱从手中抢走。 才半年不到,师叔就已经被顾菱勾走,那之后呢?父亲、母亲、哥哥…… 柳依依不敢再想下去,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从脸颊上滚下。 徐渡推开殿门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 柳依依提着个食盒,一副梨花带雨的模样,而顾菱则懒洋洋地靠在一旁的柱子上,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倒也难怪顾菱总是被罚,任谁看到眼前这一幕,都会以为顾菱欺负了柳依依来着。 柳依依看见徐渡出来,连忙擦了擦脸上的眼泪,“师叔……” “又怎么了?”徐渡叹了口气,看了一眼顾菱,“可是顾菱欺负了你?” “菱菱她……”柳依依轻轻咬了咬唇,“她不是故意的,无心之失……” 徐渡笑了。 这么些天,柳依依已经习惯了徐渡对她的冷淡,骤然见到他笑,好似冰雪初融,花落春溪。 柳依依微微红了脸,接下来的事情她并不陌生。 每次这样宽容回护顾菱后,她只会得到更深的怜悯与赞赏,他们心疼她,欣赏她的温柔良善,而对顾菱则会更加苛责。 “你知道就好。”徐渡看似松了口气,微微一笑,“顾菱她也就是性子直,心直口快,但骨子里是个善良的女孩……你能不与她计较,实在令人欣慰。” 话里话外,分明就是护着顾菱。 偏偏柳依依还说不出什么来,若是否认,那便是同顾菱计较,落了下乘。 她的笑容愈发勉强。 “还有,你以后不必再送点心到我这儿来,我不喜甜食,你做了也是白费。”徐渡瞧着柳依依手里的食盒,又添了一句。 柳依依的脸色更加难看,像是有人活生生在她身上插了一刀。 顾菱适才一直没吭声,此时见她这副模样,忍不住轻笑出声。 柳依依最难以忍受的,便是顾菱的嘲讽。 她低下头,拎着食盒匆匆离开。 “小师叔,”顾菱笑嘻嘻地瞧着他,“你又把柳师姐弄哭了,她现在回去告状,怎么办?” “你觉得呢?”徐渡瞥了她一眼,“说起来,是你惹哭她的,关我什么事?” 顾菱从柱子上站直了身,抻了个懒腰,活像只慵懒的猫咪。 “小师叔对我另眼相待,想来定会护着我。”她娇滴滴地说,“毕竟师叔你,可是第一个夸我‘善良’的人呢。” “我随口一说,你倒也信。”徐渡淡淡地说,“不要做那些不切实际的幻想。” 那不过是用来堵住柳依依嘴的话,全是瞎说。 柳依依固然不是什么好人,但顾菱离着“良善”二字,更是相去甚远。 她的骨子里,隐隐带着一丝近乎天真的残忍,似乎与生俱来,就像是野兽的本能。 顾菱撇了撇嘴,“你们男人,真是绝情……说起来我都有点可怜柳依依了,喜欢她的时候,恨不得像条狗一样巴着;不喜欢了,说话便恨不得跟把刀子似的,使劲儿往人身上捅。” 她虽然嘴上说着可怜,可半分同情的意思也没有。 徐渡皱眉,“你说谁是狗?” 顾菱一怔,连忙笑嘻嘻改口,“咳,谁都行,也绝不可能是师叔您啊……师叔英明神武,说起来我那玉佩还在师叔那儿,师叔什么时候才肯还给人家啊?” “比试大会的时候好好表现,若表现出色,自然考虑还你。”徐渡说,“这个给你,绑在剑柄上,对你有好处。” 他抛过去,顾菱接在手里,是一条珊瑚色的剑穗。 “给我的?” 顾菱低头仔细瞧了瞧,剑穗上隐隐透着一道紫光,灵气流转。 倒像个好东西。 “师叔你肯给我这样的宝物,倒还不如把玉佩还我。”顾菱满不在乎地把玩着剑穗。 “不要就还给我。”徐渡淡然道,“玉佩免谈。” “哎——那这样,我还是拿着吧,好歹是师叔的一番心意。”顾菱抬起头,冲着徐渡粲然一笑,“谢谢小师叔,师叔真好~” 顾菱笑得甜蜜,可心里却恨不得问候到徐渡的祖宗十八代,霸占了她的玉佩,然后拿了条剑穗来糊弄她。 但她最终还是将剑穗仔细收起,回去后绑在了自己的佩剑上。 毕竟这是她来到天玑门后,第一次有人送她礼物。 * 冬天很快过去,开春后,便迎来了比试大会。 正常来讲,刚过了冬天,天气还没彻底暖起来。不过天玑门位于仙山上,灵气缭绕,季节温度的变化并没有那么明显,夏日无炎,冬日无雪,因此此时众弟子们依旧穿着寻常道服,身形依旧轻灵敏捷。 顾菱的对手果然是柳依依。 她们俩面对面站在比试台上,穿着同样的门派服,一个淡雅,一个娇俏。 台下围了不少弟子观战,大多都是支持柳依依的——虽说顾菱容色更胜一筹,但却像朵带刺的玫瑰花,好看却扎手,哪有温温弱弱的菟丝花惹人怜爱? “菱菱,这次比试,我可是特地向父亲求来的。”柳依依微微一笑,“你可得用上全力,给我看看你最近的长进。” 她语调温软,就像是关心妹妹的好姐姐。 但柳依依心里清楚,顾菱入门太晚,根基不牢,即便这半个月有徐渡指点,也不可能有太大进境。 毕竟徐渡的水平也就那样,在她的认知里,比起柳易、柳子安,还是差远了。 柳依依想起徐渡,悄悄地朝场外瞥去,一眼就在人群中看到了他。 但徐渡的注意力也在台上,她心一喜,但很快发现,徐渡的目光,是落在顾菱身上。 柳依依的心沉了下去,看向顾菱的眼神,带上了一丝算计。, 第108章 真千金的渣兄长(6) 玉哨吹响, 比赛开始。 天玑门弟子多使剑,辅以木水灵气。柳依依与顾菱面对面站开, 佩剑出鞘后, 催动灵力, 薄薄的剑身上很快出现了一层淡淡的光晕。 柳依依以水术见长,她持剑轻向前略, 很快层层水雾将顾菱包裹起来,然后化成尖尖冰凌, 朝她射去。 围观的众弟子皆赞叹, 虽说柳依依的实力在门派中并不算强,但刚刚那一手却施展得很漂亮,化水为冰, 攻得便是一个出其不意。 这是柳依依近来新向柳子安学的招式,自从得知徐渡亲自教导顾菱后,她便寻了柳子安学习新术法, 想要在比试大会上稳胜顾菱一筹, 技惊四座。 徐渡倒也有些惊讶, 他原以为, 柳依依成天只知道对着男人哭哭啼啼,却不想竟也会悉心修炼新法。 不过终归是短期速成, 又只重其形,招式间流露出一丝浮躁之气,冰棱虽看上去凌厉,但徐渡并不担心顾菱会受伤。 果然, 顾菱毫不惊慌,持剑结印,周身一道水幕便霎时立起,万千冰棱尽数融于水中化为虚无。 若是从前,她自然无法抵挡这等凌厉招式,但经过徐渡的一番指点,体内灵力已能化用自如,造出的水系屏障,自然也强悍许多。 柳依依不禁吃了一惊,趁着她惊讶的工夫,顾菱轻盈飞身,弹剑吟啸,水雾弥漫起来,将柳依依围起,赫然便是之前柳依依使用的那招。 这招法术是顾菱从书卷上看来,她天资聪颖,自行体悟便学成,比起柳依依直接拣现成的,理解更深,威力也就更大。 台下观战的柳子安忍不住吃了一惊,随后暗暗焦急起来,顾菱所幻化的冰棱更为强劲,去势甚猛,这样下去,柳依依怕是要受伤。 比试大会禁止第三人出手,柳子安勉强按捺住自己,不能坏了规矩。 冰凌破空而来,□□势便让柳依依心生胆怯,慌忙支起屏障。可惜她的屏障并不如顾菱那样坚固,支撑了一会儿,还是有少数冰凌破了屏障,朝她身体刺去。 “啊——” 冰棱打在柳依依身上,痛得她瞬间白了脸色,一下子滚到在地上。 “依依——” 柳子安忍不住出声,按在剑柄上的手微颤,脸色也是白得吓人,就好像那冰棱也打在了他身上似的。 看台上的柳掌门和柳夫人,也流露出担忧的神色,然而之前顾菱被冰棱包围时,他们却是一派无动于衷的淡然。 但柳家三人心疼归心疼,却还是没有人上去把柳依依带走,若是上台帮了她,依照规矩,那便算作柳依依输。 “怎么了,师姐,这便爬不起来了?”顾菱俯视着柳依依,轻轻一笑,“要是再起不来,等钟漏里的水滴完,那就是我赢了。” 柳依依倒下以后,就有弟子在特制的钟漏里装上水,若是滴完了,对手还没有站起来,那就是输了比试。 顾菱看着柳依依虚弱的模样,瞧着应该是起不来了,就算勉强爬起来,也已经受了伤,更加不是自己的对手。 她开始琢磨起来,要不要趁着这最后一点时间,再在柳依依身上补两刀,当然不至于要了她的命,只是图个乐子。 柳依依一直没有回答她的话,闭眼凝神,似是认命的样子,然而衣袖却轻轻一翻,捏起一张符纸,口中念念有词。 顾菱很快警觉起来,朝后退去。 但来不及了。 柳依依手中的符纸化成了灰,很快周遭的空气形成了湍急的涡旋。 一段枯木横空而出,悬在空中,好似一只箭匣,不断朝着顾菱射出树枝。树枝头很尖,落在地上,深深扎进比试台的白玉地砖,还连带崩出周围的裂痕,可见力道迅猛。 若是这树枝扎到人身上,就不像是冰棱那般简单,便是不死,也必受重伤。 “依依,你怎么……” 柳子安看到这枯木法术,很快意识到,这是他送给柳依依的木灵符咒。 这符咒内蕴含着极强的木系力量,他当初也是偶然得来,被柳依依瞧见,耐不住她的百般央缠,便送了她,以作防身之用。 却万不应该用在比试上,这违反了规则,而且若是真的将顾菱杀死,便是一条人命落到头上,免不了柳易一顿责罚。 柳子安不禁左右为难起来,若是上前制止,且不说他未必有这个能力,就算成功了,恐怕也会暴露出符咒之事,柳依依若因此被判作弊,恐怕便会迁怒自己。 这木灵力量甚强,依靠顾菱目前的修为,尚不足以应付。 她动用灵力,支撑起水幕,将树枝格挡在外。可渐渐的,时间一长,体力略感不支,呼吸微微急促起来。 顾菱很清楚,破局关键,正是在悬浮于半空的那段枯木上,若无法毁去源头,只有干耗灵力的份。 但她有心无力,若想毁掉枯木,势必要先接近,而屏障外面的树枝来势凶猛,只怕到时候她还没摸到木头的边,已经先被那些木枝子捅成了筛子。 顾菱快支撑不住了。 她讽刺地一笑,看来自己是要交代在这儿了。 她环视了周围一圈,柳易和柳夫人看着柳依依,似乎以为这是柳依依自身修为,眼中流露出赞赏之情;柳子安在人群中,低头沉思,而周围一众弟子不知内情,几乎用膜拜的眼神仰望着柳依依。 顾菱的目光最后落到徐渡脸上。 他没什么表情,冷静而淡漠,仿佛这一切与他毫无干系。 也确实毫无干系,顾菱想。 徐渡不过是在利用自己,怎么能因为他这几日偶然回护了自己几次,便以为真的会有人和自己站在一起。 不会有这样的人,他们都是围着柳依依转的。 或许曾经有过,那是她的养父,他身体病弱,偶尔好起来的时候,会在村里担任教书先生。 那是她见过最温柔良善的人,他在她十二岁那年,把她的身世告诉了她,然后瞒着养母,悄悄把信物交给她,还将自己最值钱的一块玉佩放在她手里,让她在路上卖了当作盘缠用。 她没卖,贴身带好,打算到时候有机会再还给他。可惜后来听说村子里起了一场大火,把一切烧成了灰。 她费了些周折,终于到了天玑门,凭着儿时的长命锁认回了亲生父母。 只是这血缘之亲却成了笑话,顾菱很快冷了心,然后将那长命金锁卖了,换钱。 再用钱买了条红绳,将玉佩穿起,时刻挂在腰间,一如始终保留“顾”姓那般。 顾菱低头,原本总挂着玉佩的地方,空荡荡的。 她有些后悔,早知如此,一开始就不应该为逞一时之快,惹上徐渡。 或者玉佩被偷后,也该按照计划那般,先离开天玑门,等到强大以后,再回来灭了这里,把东西重新夺回来。 总之不该像现在这样,等着力量一点一点耗竭,万箭穿心而死。 顾菱的手抬不起来了。 她闭上双眼,灵力所筑的屏障渐渐消失。 柳依依委顿在地上,看着这一切,忍不住露出了微笑。 从顾菱回来的那天起,她就害怕,自己所拥有的的一切,会被夺走。 只要顾菱还在一天,她的担忧就不会消失。 锋利的树枝带起劲风,如闪电一般朝着顾菱飞过去。 她的周身再无任何防护,只需一眨眼的工夫,就能当场毙命。 可就在这时,原本已经掉到地上的佩剑,却忽然飘浮起来,横在了顾菱的面前。 顾菱感受到气体的流动,诧异地睁开眼。 眼前的剑身上光晕流转,充斥着一股极强大的力量。 灵力的源头来自于剑柄,上面挂着一个小小的剑穗,那是徐渡所赠之物。 它此时泛着淡紫色的光辉,瞬间形成一个光球,将顾菱笼罩在里面。 射过来的树枝皆被光球挡下,瞬间化成粉末。 顾菱震惊地看着眼前这一切。 但她并没有惊讶多久,很快调整好了状态,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握住眼前的佩剑。 指尖在碰到剑柄的瞬间,仿佛触电一般。 随后一道强烈的紫光从剑身发出,穿过光球,形成一道道雷电,直直地劈向空中枯木。 不过弹指间,那截木头,便化成了灰烬,洋洋洒洒从空中落下。 木灵符咒消失。 可雷电并未停止,一道道凌厉的闪电劈在地砖上,向柳依依所在的方向快速移去。 一记电光骤然落在柳依依的脚边,余势劈焦了她的裙边和半面绣鞋。 柳依依尖叫了一声,晕了过去。 围观的众人都惊呆了,雅雀无声。 直到听到了柳依依那声刺耳的尖叫,柳子安才率先反应过来,拔出佩剑,飞身跃上比试台,挡在了柳依依身前。 雷电攻势犀利,饶是他反应迅速,出剑挡下一记,还是无可避免被闪了一下,束起的发冠被劈散。 一小绺头发被烧焦,翘了起来,看上去滑稽可笑。 顾菱很不厚道地笑出了声。 这么一笑,散了灵力,周遭所化雷电也就消失。 “顾菱——”柳子安握紧了剑柄,“你竟敢在比试台上公然行凶,是打算要了依依的命吗?!” 他不知道柳依依只是吓晕了过去,还以为是被雷电打到,受了重伤。 柳易夫妇亦是急匆匆赶下看台,奔到柳依依身边,查看她的伤势。 柳子安见柳依依有了着落,微放下心,便将注意力全部放在顾菱身上。 “顾菱,我忍你许久,每每看在依依份上放过你,你却不知悔改。”柳子安沉声道,“今日便叫你付出代价——” 他一边说,一边运起灵力。 柳子安的修为比柳依依强很多,稍一运力,剑身上便浮起一层森森寒气,周遭瞬间凝起巨大的冰刺。 顾菱脸色泛白,适才一番激战,已经耗尽了她的所有力气,便是开口说话,都有些费劲。 身前忽然多了一个人影,顾菱抬头,宽大的蓝色袍袖落到了她头上。 心中忽然多了分安稳。 “柳师侄,何必不由分说,便滥施惩戒。” 徐渡手执一拂尘,轻轻一挥,便将柳子安的冰刺化为虚无。, 第109章 真千金的渣兄长(7) 自己所施法术,徐渡竟化解得如此轻易。 柳子安吃了一惊,皱眉:“师叔屡次阻我,是护定了这妖孽?” 他不再维持表面上的敬意。 徐渡摇头:“为何非要说她是‘妖孽’?” “说起来,顾菱才是与你分享同一血脉的人,她与你是亲生兄妹,你又何必对她百般苛刻,倒像是仇人一般?” “哼,我倒希望自己没有她这样的妹妹。”柳子安冷笑一声,“血脉相连又如何,我辈寻求大道,所需一颗澄澈道心,顾菱她心术不正,也不知从哪儿学来些歪门邪术,好好一场比试,却是要将依依置于死地。” “分明是柳依依先对我下狠手,”顾菱忍不住从徐渡身后探出头来,“柳子安,你是瞎的不成?” 柳子安怒道:“你——” 但他除了愤怒,却是一时语塞,真要说起来,的确是柳依依出手在前。 “依依与你不同,她不过一时未控制好力度。”柳子安沉默半晌,解释道,“可顾菱你,分明是存了一颗想杀人的心。” 顾菱冷笑一声,正欲再说些什么,徐渡却侧过身去,摆了摆手。 “看来,柳师侄是打算大义灭亲了?”徐渡平静地看着柳子安。 “正是如此,”柳子安点头,“为我天玑门大义,这等心狠手辣之徒,自是不能留。” 徐渡轻轻一笑:“既然是为了天玑大义,那还望师侄,无论什么情况,务必保持这份道心。” 柳子安一怔,不明白徐渡话中之义,但看见他意味深长的笑容,心底忽然生出一丝不好的预感。 徐渡不再多说,只是轻轻举起拂尘,朝着地上一指,一面轻声念咒。 擂台上浮起了些细小纸屑,逐渐在半空中聚集起来,也不知徐渡施了什么术法,竟然慢慢拼合起来。 拼成半张符咒,飘落进徐渡手里。 “木灵符。”徐渡双指拈住半张符,展示给柳子安,“这是从小柳师侄周围聚集起来的,她先前用的方式不对,所以还剩下这么多碎屑。” 柳子安心下一沉,他原以为只有自己知道,就算被柳易看出来,料想他一定也会护着柳依依。 却不想被徐渡发觉,还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还原出来,这下便坐实了柳依依比试作弊的罪名。 木灵符是极其强大的符咒,千金难求,在场的不少弟子听说过其名声,看向柳依依的目光也都变了。 掌门之女,冰清玉洁,却不想为了在比试大会获胜,使用这等卑鄙下流的手段。 议论纷纷中,柳依依脸涨得通红,眼眶里慢慢浮起了泪花。 徐渡轻飘飘瞧了她一眼:“倒是幸好,小柳师侄修为不精,用符不当,这木灵符的威力大大削弱,否则只需一击,顾菱便当场毙命,哪里还能抵抗这么长时间?” 言下之意,柳依依竟连作弊也作不出门道来。 顾菱忍不住笑出声来:“如此,倒还得感谢柳师姐,手下留情咯?” 她态度轻慢,语气嘲讽,柳依依更是抬不起头来,小声啜泣起来。 柳易原本为柳依依诊疗,未想到事情竟如此发展,看向柳依依的目光带上了些责备:“依依,你师叔所言,可是真话?” 他其实对符咒之事也有所察觉,但顾及情面,也并未指出。但此时这事公之于众,柳易身为掌门,自然不好当着一众弟子徇私。 柳依依极少见到柳易这般严肃的样子,慌了神,哽咽道:“女儿……女儿不是故意的,当时实在是太害怕了,这才……” 她呜呜地哭了起来,好像她才是受害的那一个。 柳夫人心软,将她搂进怀里,柳易也是叹了口气:“你也是太糊涂,这是比试,怎可如此——” 话虽这么说,可语气里却也满是无奈和纵容。 徐渡却毫不动容,上前一步:“小柳师侄既然承认了,那便应当按门规处置,师兄,你认为呢?” “这个……”柳易有些为难。 比试作弊不算小过,按门规,应当禁闭思过一年,再将身份降回到初等弟子。 前一条倒还好,降低身份却是有些难堪。天玑门注重礼节,凭入门年份与师门决定资历,资历低的小弟子需向资历高者行礼,还得负责其门派内的洒扫等工作。 柳依依身为掌门之女,从来只有别人向她行礼,若是真按门规处置,其他弟子固然不敢为难她,但该干的活,改行的礼,一样不少。 “爹,依依知道错了……能不能原谅依依这一回?”柳依依慌乱起来,失声痛哭,拽着柳易的衣摆。 柳子安见不得这样,也急忙向柳易求情:“爹,依依她平日里最是善良,这次定然不是故意的,说起来,是我送了这符咒给依依,她一时害怕,这才犯了错……若是要罚,罚我便是。” 柳易面色犹豫,迟迟做不出决定。 “柳师侄,一人犯错一人担当,你之前所坚持的道义,为何到了小柳师侄面前便失了效?”徐渡并不打算让他们蒙混过去,“你这般向师兄求情,又可有为他考虑过?” “师兄他身为一派掌门,自当秉公执法,当着这么多弟子的面,你这般说辞,可是要怂恿他破了门派规矩……如此一来,我天玑门掌门人的威信何在?!” 徐渡话音冷淡,掷地有声,好似灵力凝结出的冰棱,敲打在每一个人的心上。 “我……”柳子安想反驳,却无从辩白。 若用情理辩驳,他之前刚说过“大义灭亲”的话,岂不是生生打自己的脸? 柳易听了徐渡的话,亦是心中一惊。 “师弟所言甚是,无论如何,不能坏了天玑门的规矩。”柳易站起身来,不去看柳依依,“便按照门规处置,思过一年,降为……低等弟子。” “不要,不要——”柳依依颤抖起来,又流着眼泪看向柳夫人。 “夫君,这惩罚……”柳夫人不忍,软声求情。 “不必再说,我意已决。”柳易摆了摆手,语气坚定,再无回旋的余地。 他固然心疼柳依依,但在他心中,天玑门更为重要。 他作为掌门人,不能带头坏了规矩,不然门下弟子又该如何议论?他这掌门的威信又何在? 柳依依只觉得自己浑身失了力气,软软地晕倒在柳夫人的怀里。 柳子安看着柳依依这样,心中绞痛,但除了握紧拳头,也无能为力。 最开心的当然要数顾菱。 她甚至懒得掩饰嘴角的笑容。 柳依依的惩罚已经确定下来,就没徐渡什么事了,他不多作停留,直接回了宁心殿。 顾菱一路跟着他。 徐渡在门口停下,回过身:“还跟着?想一起修炼?” “才不是。”顾菱摇头,“我有话问你。” 徐渡示意她问。 为什么要保护她?救她的是那根剑穗?……徐渡猜测,她十有□□是要问这些。 结果都不是。 “你根本不喜欢柳依依。”顾菱很确定地看着他。 徐渡失笑:“你这是一个问题?” “是啊。”顾菱点点头,“你把我留在这里,是为了报复柳依依……我以为你是因爱生恨,可事实上,你对她,根本就没有爱,甚至从未有过。” 其实她早就开始怀疑。 平日里,徐渡看向柳依依的眼神,根本就不像在看一个人,更接近于一株无所谓的花草,并不值得放入眼中。 在比试台上,徐渡冷漠无情地宣判柳依依的过错,她的猜想得到了肯定。 顾菱眯起眼,勾起一个微笑。 “你不是徐渡,你是谁?” “我就是徐渡,不是别的人。”徐渡平静地回答。 他很清楚顾菱的意思,她指的是原主。 顾菱轻笑一声:“算了,我对你的身份也不感兴趣……不过,你的目的是什么?我想,这个或许和我有些关系。” 她的感觉确实很敏锐。 徐渡叹气:“这很重要吗?我问你,今天让柳依依得到了惩罚,你感到开心吗?” “当然。”顾菱笑道,“这可能是我进入天玑门以来,最开心的一件事了。” “既然如此,又何必追究其他琐事?”徐渡说。 “你只需要知道两件事,我不会害你;以及,你的玉佩在我这里,不到时机,我不会给你,你无法独自下山。” 顾菱听到“玉佩”,细细的眉毛扬起。 “师叔打算用玉佩来威胁我?”她笑道,“那你觉得,若我跟掌门说师叔被夺舍了,他会怎么处置你?看起来,你暂时不打算离开这里——是不想,还是不能?” “你如果心存疑惑,便去吧。”徐渡神色平静,“只是有一点我要同你说清楚,这并非‘夺舍’。” “夺舍之人没有记忆,可是我有。” “我第一次见到你,是在师兄居所的小院里,他们一家邀我品茶赏花,正说到院子门口那棵海棠树,你就进来了,正巧站在那花树下。” “他们见你忽然出现,都尴尬起来,谁也说不出一句亲近话。你倒也不恼,一脸无所谓地笑着,可脚尖却翘起,把脚底下的花瓣碾成了碎泥。” “我说的对不对?” 顾菱沉默起来。 那似乎已经过去很久,她刚来那儿会,心里还存着些可笑的期待。 一只手轻轻放在她头顶。 “不过以后,这样的事,不会再有了。”徐渡说。 他的手在顾菱的头顶只停留了一瞬,便收回,然后回身去推殿门。 关上门的一刹那,他听到了一句谢谢,声音很轻。, 第110章 真千金的渣兄长(8) 柳依依的思过不过一个来月, 便被放了出来。 徐渡本也不指望柳易能严格执行她的惩罚,柳依依是这对偏心夫妇的掌上明珠,想也知道, 让她在荒凉的断崖待上一年, 他们根本舍不得。 但柳易也不能毫无缘由地把她放出来,不然无法服众。 近些日子山下魔气异常, 柳易便安排徐渡和柳子安同去探查, 然后又以柳依依气运好为理由,暂时解除了她的思过, 让她与他们一同前往,充当护身符的效果。 这理由听上去荒谬, 但柳易这么说,也并非毫无根据。 在柳依依小时候, 柳易夫妇曾请一位天师给她瞧过面相,天师说她是福运之相, 一生频遇贵人,助她力挽狂澜,甚至与天玑门的兴盛亦有着一定关联。 而原书中也的确如此, 因为柳依依,魔族首领萧落对天玑门手下留情, 天玑门在一众修仙门派中得以保留实力;最后柳子安凭借柳依依除去萧落, 更是使天玑门威信大增,自此迅速崛起。 这也是柳易夫妇尤其宠爱柳依依的缘故之一,求道之人, 素来讲究气运一说。 徐渡并没有拒绝柳易的要求,同样,他也提出带上顾菱作为历练。 柳易自然欣然应允。 四个人一道下了山,踏进了一片树林。 此处山林名叫古荒林,人迹罕至,时常有些低等妖兽出没。 近日传闻此处魔气动荡,又离天玑派不远,因此柳易便派他们来查探虚实。 一路上众人无话,因为之前的事情,柳子安对徐渡和顾菱心怀芥蒂,态度疏远。 柳依依则是心情复杂,对徐渡有些害怕,可看到他和顾菱并肩而行,心里又很不是滋味,以至于柳子安跟她说话,她也只心不在焉地敷衍几句。 在古荒林里逛了半天,连只妖兽也没见着,安静得很。 柳依依靠在一棵树上,微微喘气,揉了揉自己的腿。 “可是累了?”柳子安停在她身边。 “嗯……”柳依依脸色微微泛红,点了点头。 “那便歇息一会儿,不着急。”柳子安温柔地看着她,一边把身上的行囊放下。 他话音刚落,便听一声冷笑。 “只是你不着急而已。”顾菱扬起下巴,嘲讽道,“太阳都快下山了,我可不想大晚上的,还在这野林子里瞎转悠。” “可是……我真的累了。”柳依依红了眼圈,“对不起,都是我不好……” “你既然知道不好,那就起来走啊。”顾菱干脆也往树干上一靠,笑道,“哎呀,咱们柳大小姐有力气哭哭啼啼,偏偏就是没力气走路——” 她的话听着刺耳,柳依依咬了咬嘴唇,默默流泪。 柳子安皱起眉头:“顾菱,你闭嘴。” 他从行囊中拿出一个竹筒,扔了过去:“你有说话的工夫,不如去附近的溪边找些水来。” 竹筒骨碌碌地滚到顾菱脚边。 “呵,柳子安,你的脑子是撞到什么给撞傻了?”顾菱柳眉一竖,瞪着他,“谁给你的自信来支使我?要喝水自己去找!” “这是规矩。”柳子安勉强按捺住自己的怒气,“你入门最晚,野外任务之时,这种工作一向由资历最浅的弟子负责。” 他说完,周遭顿时安静了下来。 就连徐渡也不禁抬起眼皮,看了他一眼。 “噗哈哈哈哈……”顾菱笑出了声,指着他,“这可是你说的——你怕不是忘了,咱们四人中,现在辈分最低的是谁?” 柳子安这才反应过来,“我不是……” 他有些尴尬地看了柳依依一眼,柳依依脸涨得通红,低垂着头。 顾菱笑嘻嘻地从脚边捡起了竹筒,朝柳依依抛去:“柳师姐,该您去打水了,可赶紧去,不然等会儿天黑了,万一有什么妖狼熊瞎子出没,可就不好办咯——” “我……”柳依依手里拿着竹筒,死死咬着嘴唇,最后有些委屈地看向柳子安,“哥哥你怎么这样……” 她心里怪上柳子安了,谁叫他哪壶不开偏提哪壶。 “快点快点,规矩——”顾菱故意拖长了音调,“对了,我还有点饿了,再去小溪里捕几条鱼,我要吃烤鱼,当然如果能打回点獐子之类的,就更好了。” “柳师姐,你,加油哦~” 她甜兮兮地笑着,圆圆的眼睛里,忽闪着愉快的光芒。 “顾菱!你不要太过分!”柳子安扶住摇摇欲坠的柳依依,怒道。 “明明是师兄你先提起来的。”顾菱在徐渡身边坐下,手揪住徐渡垂在地上的衣袖,“小师叔,你看,明明是柳师兄先不讲道理的——” 她的语气可怜兮兮的,可是表情却完全相反,唇畔的微笑好似一轮弯月,浸在亮晶晶的恶毒里。 “按门规,确实应当由小柳师侄外出取水。” 徐渡不咸不淡地道。 “师叔,你一定要偏着她吗?”柳子安不忿。 “我只偏理义,门规如此,掌门师兄的裁决如此,何来偏袒?”徐渡淡淡地望着他,“若是师侄能讲出一番道理,令我信服,我自当站在你这一边。” 柳子安哑了,他还真讲不出什么道理。 “师叔……”柳依依泪眼盈盈,柔弱地看着徐渡,欲言又止。 她不指望柳子安了,只盼着徐渡能回心转意,为她说上一两句话,解了她的窘境。 在柳依依的殷切目光中,徐渡终于再度开口。 “……除了取水,再多捕几条鱼回来,天快黑了,在山下还是多补充些体力,好应对意外情况。” “……” 柳依依“哇”地一声哭了出来,紧紧抱着竹筒,转身就跑。 柳子安瞪了他们一眼,赶紧追上去。 他们两人消失在林子深处,连影子也瞧不见了。 顾菱饶有兴致地回味了一下柳依依仓皇离开的背影,然后幽幽地叹了口气,看向徐渡。 “师叔,我们会不会欺负她,太狠了?” “是么。”徐渡靠着树干闭目养神,“可是你不是玩得挺开心吗?” “谁说的?我那是……”顾菱也学着他靠在树上,“……相当开心。” 徐渡轻哼了一声,没有说话。 一时间很安静,顾菱旧事重提:“你为什么这么帮着我?” “不是叫你不要追究这个。”徐渡懒洋洋地应付。 “可是,”顾菱撑着脸,看了他一眼,“我现在严重怀疑,你可能垂涎我的美色。” 她的五官长得极为精致,眉眼间带着一种天真的妩媚,单论颜值,完全碾压柳依依。 只是性子却飘忽不定,说话半真半假,叫人摸不到真心,美丽却带着危险的刺,叫人望而生叹。 不像柳依依那种看上去乖巧柔弱的女子,更能激起男人内心的保护欲。 “无聊。”徐渡连眼睛都懒得睁开,顾菱这种玩笑话,平时开得不少。 “你才没劲。”顾菱啧了一声,悄声道,“说起来天玑门虽然道士扎堆,可都是俗家,能喝酒能娶夫人,你呢,怎么瞧着比寺庙里的和尚还要六根清净?怕不是什么活了千百年的老妖怪……” 正解。 从某种角度上来说。 徐渡也不搭腔,只是慢条斯理地理了理袍袖:“话这么多,今天的修炼完成了吗?上回那落雷术救你一命,可那却不是你自己的本事。” “虽说你如今修为略胜柳依依一筹,离着她哥,却还是有段差距。” 顾菱对于柳子安的感情,只有比柳依依更加讨厌。 这无疑戳中顾菱的痛脚,她朝徐渡做了个鬼脸,但随后很快便盘腿运息,按照徐渡所授法门修炼起来。 该说不说,顾菱修炼起来,还是很用功的。 就像一个坏学生,虽然不怎么守规矩,淘气,可是聪明,努力都肯用在刀刃上。 徐渡也开始调息,让这具身体变得更强。 修炼的时间总是过得很快,顾菱再次睁开眼时,夜已深,天边隐约泛起一丝鱼肚白。 树下只坐着徐渡和顾菱二人,还有刚刚熄灭的火堆,冒着一缕青烟。 而柳子安和柳依依,始终没有回来。 作者有话要说:话说大家会不会觉得,虐柳小姐有点狠呢? 唔,虽然迟了点,祝大家小年快乐~(#^.^#), 第111章 真千金的渣兄长(9) 去找人吗? 当然不。 柳依依和柳子安是自己走丢的,且不论女主光环, 就算真的出了问题, 也不干徐渡的事。 但徐渡也并不打算再在原地耽搁下去。 从昨天进入山林, 这里诡异的安静, 就让他心生警惕。 现在的发展早已脱离原书剧情,在原剧情中, 顾菱这个时候已经离开天玑门,投了魔族, 成了一名邪修。 不过这并不意味着接下来的事情,就与原剧情毫无关系。 事实上古荒林在原书中也曾出现过。这里是柳依依和魔族首领萧落, 第一次见面的地方。 柳依依偶然间救了失忆的萧落,将他带在身边, 悉心照料。 在朝夕相处间, 萧落逐渐爱上了柳依依, 即使后期恢复了记忆,依旧装出一副纯良模样, 待在柳依依身边。直到身份败露,便把柳依依强行带回魔宫,囚禁起来。 这回下山, 为的就是这古荒林里异常流动的魔气,十有□□, 与萧落有关。 萧落就在这里,徐渡希望可以在第一时间找到他,然后, 杀了他。 他对萧落并没有恶感,甚至还有些同情,毕竟他和原主并没有什么区别,除了出场多一点,本质上依旧是男女主痴情虐恋的垫脚石。 但在原剧情中,顾菱最终成为了萧落的手下,而萧落为了博柳依依一笑,用非常残忍的方法处死了顾菱。 虽然照目前的发展来看,顾菱叛出天玑门,修炼邪法的可能性不大,可萧落的存在始终是一个威胁,最佳方法就是尽早除去,永绝后患。 现在无疑是最好的时机,萧落失忆,他不记得自己是谁,甚至连术法都不记得怎么用。 徐渡闭目屏息,使用灵识探查了一下方圆数里,发现周围的魔气分布,并不均匀。 萧落应该在魔气最浓厚的地带。 他带着顾菱,依靠灵识指引,慢慢往魔气浓郁处前进。 途中遇到的怪物逐渐增多,魔气对于古荒林的低等妖物来说,无疑是上好的补品,它们争先恐后地往中心处拥去。 他们碰上几只吸了魔气的妖狼,力量比寻常妖物强了不少,顾菱新修炼的落雷术小试牛刀,虽然还不够纯熟,不过对付几只妖物,还是绰绰有余。 不过她修炼才一日一夜,这样的进步,已属神速。 “如何?”顾菱得意地看了徐渡一眼。 “还行吧。”徐渡不置可否,“留神,越往前,妖物会越多。而且魔气浓集,当心变故。” 顾菱懒懒地应了一声,但手却握紧了剑柄,整个人愈发专注起来。 正如徐渡所说,越往深处,更多更强的妖物出现。 顾菱也不慌乱,在徐渡适当的保护下,这里反倒成了她的修炼宝地,几场战斗下来,落雷术愈发熟练,威力也越来越强。 一记惊雷劈下,妖物轰然倒地,再也动弹不得。 顾菱长剑入鞘,轻松地拍了拍手,“还是雷系法术用起来痛快,不像天玑门教的那些水木术式,用法磨叽还弱。” 然而其实五灵术法,均各有所长,雷系主攻击,杀伤力大,而水系木系虽偏辅助,但若是运用得当,攻击威力也并不弱。 只是天玑门对道法的研究本也有限,主修木水双系,却并未得其精髓。 “嘘——”徐渡食指竖在唇上,轻声道,“把灵力隐起。” 顾菱诧异地看了他一眼,不过还是乖乖照做。 不知从何时开始,徐渡在她心中,已经是有一定威信的存在。 “看那边——” 徐渡指了指不远处。 那里是魔气最浓集的中心,躺着一个男人,似乎不省人事。 他周围横七竖八躺着不少妖物,它们吸收了过多的魔气,反而无法承受,胀破妖丹而死。 那人便是萧落。 徐渡似乎来晚了一步。 “哥哥,这儿有个人。”柳依依柔柔的声音响起。 她小心地走到萧落身边,蹲下身,细细打量起他,不由一怔。 萧落容貌生得不错,比起柳子安清雅正气的相貌,眉眼间更多了一分邪魅的味道。 柳依依脸色微红,从袖中拿出绣帕,轻轻擦去他脸上溅到的血点。 柳子安看着这一幕,心里颇不是滋味。 偏偏柳依依毫无所觉,“哥哥,他似乎伤得有些重,我得给他疗伤,你能在边上保护依依吗?” “好。”柳子安无奈地叹了口气,他自然无法拒绝她。 柳依依坐了下来,施展疗伤术。 她的修为一般,疗伤功效平平。实际上,萧落也并未受伤,他在此间修炼时,不慎岔了功法,一时走火入魔,才成了现在这副模样。 而这种状态也只是暂时的,就算柳依依不救他,他也很快就会自动转醒,再过不多久,还会恢复记忆。 柳依依施展了半天的疗伤术,依旧没什么效果,有些泄气。 “依依,这种事情,不必强求。”柳子安怜惜地拍了拍她的肩头,安慰道。 他只关心柳依依,至于眼前这个男人,根本无关紧要,柳子安并不希望她浪费灵力,只为救一个陌生男子。 “哥哥,我好没用……”柳依依轻轻叹气,头靠在柳子安怀里。 柳子安揽住她,神色温柔:“怎么会,依依是这个世界上最温柔、最善良……” …… 他们又开始进行这种无聊的对话。 徐渡闭上眼,用灵识感知萧落周身。 萧落周围的魔气,正在以惊人的速度聚集起来,看来,他很快就要醒了。 徐渡记得原剧情,萧落苏醒之前,因为魔气的冲击,他周围的地面会塌陷下去。当时柳依依和萧落一起掉了下去,这之后萧落醒过来,然后两人携手,一道从地下离开,这也是他们增进感情的一个环节。 果然,没过多久,地面震动起来,柳子安和柳依依一惊,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两个人就齐齐掉进了地面下的空洞。 然而萧落没有掉下去。 他的身体就在徐渡的眼前,上面缠着几圈藤蔓,尽头处握在顾菱手里。 适才地面塌陷的一瞬间,顾菱用木樨术法幻化出一根藤蔓,神不知鬼不觉,将萧落卷了过来。 徐渡诧异地看了她一眼,“你要做什么?” “柳依依盯着他看时的表情,你没瞧见?真是有趣极了。”顾菱露出甜美的笑容,隐隐透露出一丝不怀好意,“哟,他醒了。” 萧落睁开了眼,表情有些茫然。 “你们是……?” 顾菱冲他一笑,语气和善:“你不用怕,我瞧你倒在地上,像是受了伤,就给你医治了一下,不是坏人。” “所以,你救了我?”萧落低头,看了眼自己身上的藤蔓,“那……这是怎么回事?” 顾菱幽幽地叹了口气:“这也是无奈之举,你除了受伤,似乎神志也出现了问题,明明人还晕着,手脚却乱颤起来,我怕你伤着自己,只好用术法将你先绑了起来。” 她说完,轻轻打了个响指,萧落身上的藤蔓,瞬间消失。 徐渡在一边看着顾菱的表演,无奈地摇了摇头。 本来他是打算在萧落还晕着时,就解决他。但他现在醒了,徐渡就不便动手。 若单论实力,徐渡并不惧萧落,然而他身后还有整个魔族,若不能悄无声息地解决,将事情闹大,便有些麻烦了。 萧落的目光,移到了徐渡身上,顾菱笑着介绍,“这个是我师叔,刚刚救你,他也算出了份力。” “多谢。”萧落抱拳一礼。 他看着顾菱和徐渡,沉吟片刻:“实不相瞒,我现在想不起从前之事……不过救命恩情,无论如何都得偿还,只要我力所能及,你们尽管开口。” 原剧情里也有这个桥段,萧落向柳依依提出报恩,柳依依却说自己只想一直照料他,并不求回报。因此萧落就跟在柳依依身边,接受她的照料,并更坚定地认为,这是一个温柔善良的女子。 “好啊,那我就不客气了。” 顾菱弯起眉眼,凑在萧落耳边,低声说了几句。 萧落一脸愕然,但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顾菱满意地点了点头。 她对萧落说的话,虽然很轻,但徐渡还是听见了。 “费这么大周折,就是为了这个?”徐渡摇头,“幼稚。” “你管呢。”顾菱嘻嘻一笑,“等着看好戏便是。” 她看上去很开心。 那也只好由着她胡闹了,徐渡想。, 第112章 真千金的渣兄长(10) 古荒林附近有个小镇, 名太平镇, 因距离较近, 也需探查一番,确保魔气不会危及镇上居民。 再次见到柳依依和柳子安, 就是在这太平镇上。 柳依依一眼就看见了萧落。 “你……怎么也在这里?”她有些惊讶,微微低下头, 轻声道。 当日不过一面,可他还是给柳依依留下很深的印象。 那时萧落正昏着,双眼紧闭, 直到现在,柳依依才看见了他的眼睛。那是一双桃花眼, 微微泛着笑意, 正凝视着她。 柳依依脸红了,而一旁的柳子安却皱起了眉。 “顾菱,你怎么能让这种来路不明的人,与我们同行。” 他不好指责徐渡,便训斥顾菱。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要你管?”顾菱才不怕他, 笑眯眯地瞧着柳依依,“柳师姐,你说对不对?这人现在除了名字,半点记忆也没有,救都救了,总不能放着他乱跑吧——” “……嗯。”柳依依轻轻应了声, 侧头看向柳子安,“哥哥,我也这么觉得。” 柳子安叹了口气,默然无语。 顾菱推了一把萧落,“我和师叔照料你,也有了一段时日,现下师姐来了,你可以去找她,她素来擅长治愈之道。” 柳依依有些狐疑地看着顾菱,她平日里对自己冷嘲热讽,极少夸赞自己,也不知是在打什么算盘。 “可以吗?” 萧落温柔的声音在柳依依耳边响起,不知何时,他已走到她的面前,一双桃花眼正似笑非笑地盯着自己。 “我……”柳依依手绞了绞衣袖,羞涩一笑,“当然可以。” “依依?你怎么?”柳子安讶然,看向萧落的目光里,隐隐带了丝怒气。 “哥哥,帮人便帮到底,何必计较那么多?”柳依依不悦地看了柳子安一眼。 她不再理会柳子安,手指轻轻牵住了萧落的衣袖,“公子……你便与我一道,探查村落可好?” “那自然再好不过。”萧落轻笑着点了点头。 柳依依的脸更红了。 他二人相携而去,柳子安看着他们的背影,脸色阴沉。 顾菱忍不住笑了一声,柳子安回头,狠狠地瞪了她一眼。 “柳师兄,有这闲工夫瞪我,还不如赶紧追上去。”顾菱嗤笑一声,“再不抓紧,煮熟的鸽子就要被别人叼走了。” “你故意的?”柳子安咬牙切齿。 “怎么会?”顾菱耸耸肩,“那可是柳师姐自己的选择,她懒得理你,你怎么怪上我了?” 这正踩着了柳子安的痛脚,他眉间皱出了一道极深的沟壑。 “走了,顾菱。”徐渡开口,“抓紧时间探查镇子,少花时间在这等无聊之事上。” 他又看了眼柳子安,“柳师侄也是,既是师兄,自该有师兄的气量,何苦处处跟顾菱这么个小丫头过不去。” 柳子安勉强按捺住怒气,“师叔……说的是。” 顾菱做了个鬼脸,转身跟着徐渡离开。 柳子安一个人待在原地,忿忿拔剑,在地上一劈,劈开一道极深的裂缝。 他快被气死了。 * 几日探查下,太平镇并未被魔气侵扰,一切正常。 既然无事,此时便应回天玑门。只是柳依依有些舍不得萧落,百般央求柳子安,再在太平镇停留一段时间。 “此事我无法做主。”柳子安难得没有顺着柳依依来,只是颇为无奈地叹了口气,“我们四人中,师叔辈分最高,理应由他来决定。” 柳子安心里,自然盼着越早回去越好。 每多待一天,萧落和柳依依的感情就会深上一分。就在昨天,他还撞见,萧落将柳依依搂在怀里,虽然不是故意的,但两人脸上的笑容却深深刺痛了他。 若是可以,柳子安也想这样做,可是他们之间还有身份的阻拦,他只能将这份感情,深深地压抑在心里。 最好能永远待在天玑门,只有他二人,没有其他的波折横插进来。 如此想着,柳子安看向徐渡。 “倒也不急着回去。”徐渡说,“听镇长说,今晚有花灯节灯市,颇为热闹,不如留下来看看。” 他对灯市没多大兴趣,但像顾菱这种女孩子家,却是向往至极,缠着徐渡求了好几天,左右天玑门也无事,徐渡便顺着她的意思来。 “既然师叔这么说……那便再待两天,等过完花灯节便走。” 柳子安僵硬地笑了笑,心里失望至极。 很快到了傍晚,街市边的灯火都悬了起来,散着温暖的光辉。街道两边支起了小摊,卖着各式各样的小玩意儿,来往的人群熙熙攘攘,很是热闹。 顾菱换去了天玑门派服,穿着一身鹅黄色衫子,腰边垂下杏色的丝绦,随着她的步伐晃来晃去,看上去娇俏可爱。 “如何?”顾菱走到徐渡面前,轻盈地转了一圈。 “还不错。”徐渡中肯地评价,“不过,想来花了你不少私房钱。” “你怎么哪壶不开提哪壶。”顾菱摆摆手,“钱这东西,只要想赚,自能赚回来……千金难买我高兴,今天呢,就尽兴地玩,别提现实。” 她确实很开心,像是翩然的蝴蝶,兴致勃勃地观赏着五彩斑斓的花灯,以及灯下小贩们贩卖的小玩意儿。 徐渡想起原书里,这个时候的顾菱,已经离开天玑门快半年,这期间她练起了邪修法门,成了杀人如麻,□□成性的女魔头,和眼下这个俏生生的小姑娘,完全是两个人。 他的心情有些微妙。 顾菱在一个摊位边驻足片刻,转过身来,朝着徐渡招手。 徐渡走过去,她正拿着一支青玉蝴蝶簪,在手里翻来覆去地瞧。 簪头的蝴蝶雕得栩栩如生,轻盈而灵动,像是蝴蝶轻轻停在花上,稍有动静,便立刻振翅飞起的状态。蝴蝶尾部点缀着黄玉珠子,下面系着薄薄的缎带,随着风动轻轻飘起。 “好精致的物件。”顾菱赞叹了声,抬头问小贩,“多少钱?” 那小贩说了个数,顾菱睁大了眼睛:“这么贵?这都快赶上我一件衣服了。” “这可是难得的珍品,特地拿出在灯市上卖。”小贩说,“姑娘若想要,我可以再稍便宜些。” 再便宜些她也没钱。 顾菱不死心,可怜兮兮地看着徐渡,“小师叔……” 徐渡拍了拍她的脑袋:“你不是才说过钱想赚就赚?乖,自己买。” “……”顾菱叹气,“你真是铁石心肠。” 她的钱花光了,就算便宜些也买不起,只好遗憾地放下簪子。 “走吧,去放灯。”顾菱说。 太平镇的河边能放河灯,十文一次,还算便宜。 河边同样热闹,聚集了不少放灯的人。 顾菱挑了盏锦鲤样的灯,点起里头蜡烛,慢慢放在水中。 灯光月色,全部溶在粼粼水面中。 “你不闭上眼,许个愿?”徐渡问她。 顾菱只是看着灯漂远。 “我没什么想许的愿望。”顾菱诧异地看着他,“许愿?这真不像是你会说的话。” “没有愿望?”徐渡轻轻一笑,“你不是很想要那支青玉蝴蝶?” “那是许个愿就能有的东西吗!?” 顾菱气鼓鼓地看着他,不买就算了,居然还嘲讽她。 不过她还是闭上双眼,心里默念。 当然不是为那蝴蝶簪,她盼着徐渡倒个小小的霉,然后抱着自己的大腿,百般求助。 “叮。” 顾菱耳边传来一声清脆响声,像是玉珠相撞的声音。 她睁开眼睛,看向水面,“你什么时候——?” 水面中浮现出了她的倒影,发间停了一只玲珑的青玉蝴蝶,在浸满灯光月色的水里,染上了一丝暖意。 作者有话要说:emmm昨天临时有些急事,没来得及更,今天补上~, 第113章 真千金的渣兄长(11) “许愿可还灵验?”徐渡微笑地看着她。 “不灵, 我根本没许这个愿望……”顾菱的声音很低, 近乎耳语。 她凝视着徐渡,半晌,轻轻开口。 “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徐渡奇怪地看了她一眼,“不过是买根簪子, 你这么容易就被收买了?” 他的语气很轻松,顾菱沉默了片刻,视线转向不断漂远的莲灯。 “如果……如果你知道过去的我,还会像现在这样对我吗?” 过去? 徐渡微愣, 世界蓝本里,除了身份以外, 几乎未曾提及过顾菱的过去。 他只知道顾菱从小被换了身份,在乡野长大, 十二岁时离开了村子, 十五岁时寻到了天玑门, 认了身份, 可这期间究竟发生过什么,徐渡并不知晓。 但那又如何? 顾菱是他要守护的对象,对他来说, 这个世界, 也不过只是她的附属品。 “我认识现在的你, 就足够了。”徐渡拍了拍她的头,“再放一盏灯吧,你这样正经起来, 到让人有些不适应。” 他又递给她一盏莲花灯,顾菱盯着他的手,忽地一笑,接了过来。 “说的也是。” 她轻快地把灯放走,站起身来,拍拍手,发间的蝴蝶丝绦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晃动。 顾菱又恢复了往常的模样,适才那一瞬的严肃,好像未曾发生。 “师叔,你瞧那儿。”她笑着往不远处一指。 桥边树下,摆了不少灯谜小摊,柳依依和萧落二人正围着盏花灯,细读灯下悬着的灯谜。 柳子安也在,抱剑立在一边,脸色阴沉得能结出冰来。 “柳师兄那样子,倒像是寻仇,哪里像是来逛灯会的?”顾菱眉眼弯弯,扯住徐渡的衣袖,“师叔,我们也去瞧瞧灯谜——” 她哪里是要去看灯谜,分明是想去凑那热闹。 徐渡被她牵着,挤过人群,来到柳依依和萧落附近。 “巧啊,柳师姐——”顾菱凑过去,拍了拍柳依依的肩头。 柳依依一惊,回头看见顾菱,容色微敛。 这些日子来,她和萧落感情日增,今夜花灯节,他们一起并肩同游,赏灯观月,相处得十分融洽。 不同于柳子安内敛刻板,萧落言语幽默,带给她很不一样的感觉,被那双桃花眼瞧着时,柳依依便会感觉自己的胸口微微悸动。 所以,顾菱在此时出现,柳依依心下甚厌,但却也伴着一丝的得意。 她一向担心顾菱抢走她的东西,可这么些天下来,萧落的眼中却只有自己,而对顾菱十分疏远,这很合柳依依的心意。 柳依依手上提着盏灯笼,是萧落猜中灯谜所得,她正想向顾菱炫耀一番,却无意间看到顾菱发间的青玉蝴蝶发簪。 玉质上乘,做工精巧,一瞧便知是极贵重之物。 柳依依心中颇有些不是滋味。 她暗暗生疑,据她所知,顾菱平日里从不向父母讨要零花,不见得有多少私房钱,怎会买得起这样的首饰? “菱菱,你这发簪……”柳依依抿了抿唇,“是从何处得来?” “这个?”顾菱微微扶了扶发簪,余光看了一眼附近的徐渡。 他正随意瞧着灯谜,并未留意她们。 顾菱弯唇一笑,眯了迷眼睛,凑近柳依依,“这个……是小师叔送我的。” 柳依依怔住,说不出话来,捏着灯笼提杆的手指收紧。 “好看吗?是不是很衬我?”顾菱的眼睛在灯笼暖光下,闪烁着笑意,“师姐你对首饰一向讲究,瞧瞧这蝴蝶簪子,比起你之前送我那些可好?” 顾菱刚回到天玑门那会儿,柳依依曾“好意”送她一个首饰盒,里面装的全是她用过不要的旧首饰。 柳依依勉强一笑,“自然是……好看的。” 她的目光落到不远处的徐渡身上,他在灯下驻足,一身青衫衬得整个人缥缈如仙,柔和的灯光落在他身上,仿佛染上了一丝红尘色。 柳依依心中酸涩,她本以为是顾菱不要脸缠着徐渡,他这才应付敷衍。 哪知徐渡竟然对顾菱如此亲近,陪她逛灯会,还送她这么精致的发簪。 柳依依低头看了眼手里的灯笼,圆滚滚的兔子插着支简陋的蜡烛,比起那青玉蝴蝶簪,越发觉得幼稚可笑。 明明之前她还觉得可爱,这才朝萧落撒娇,让他给她赢回来。 “依依,在这里做什么呢?”萧落从身后走过来,轻轻笑道。 他抬起手,似是打算揽住柳依依的肩头,却骤然看见对面的顾菱,神情一滞,手也收了回去。 “顾姑娘。”萧落点头示意。 “萧公子好。”顾菱甜甜一笑,促狭地瞧着他们二人,“数日不见,公子与我家师姐关系竟如此亲近,你可知,为了你,柳师姐都舍不得回天玑门了。” 柳依依微微红了脸,不过心里却是愉悦起来。 原本还在为徐渡的事情神伤,可萧落在自己身边,她心里的底气变足了起来。 萧落与徐渡不同,他不喜欢顾菱,满心满眼只有自己,柳依依喜欢这样的感觉。 她柔柔地依偎在萧落身边,却并未发现,萧落的笑容间,隐隐带着一丝不自然。 “菱菱,你怎么这么说我……倒好像我只念着萧公子,不念门派似的。”柳依依细眉微蹙,楚楚可怜地看着顾菱。 她一副弱柳扶风的模样,若是柳子安在边上,恐怕早就开始训斥顾菱。 但萧落却并无言语,微垂着头,恍若未闻。 柳依依有些不解地看了他一眼。 顾菱嘻嘻一笑,“我说什么了?柳师姐你这幅样子,倒好像我欺负了你似的。” 她目光落到萧落身上,接着道,“既然提起天玑门,先前听师叔说,明日或许便要动身回去,萧公子,明天你就见不到柳师姐了,今晚不如坦诚些,把真相告诉她如何?” 萧落不语,柳依依却是大惊,“真相?什么真相?” “我……”萧落看着柳依依,动了动唇,最后还是没说出口。 “这些天来,他对你的好,都是骗你的。”顾菱唇角微勾,“当然这一切,都是我指使的。” 顾菱的声音很轻,只有对面的二人能听到。 柳依依面色苍白,看向萧落。 “她……说的是真的?” 萧落避开了她的目光,点了点头。 那日“救了”萧落后,作为报答,顾菱要求他去扮演柳依依的倾慕者,直到他们离开这里之前,再告诉她真相。 这些天萧落尽心尽力地扮演着一个合格的倾慕者,柳依依果然深陷在他编织的情网中,可他自己,对着温柔纤弱的柳依依,也生出了一丝情愫。 到了最后,有些不忍伤害她。可是顾菱却将真相,残酷地在柳依依面前撕开。 柳依依泪水盈眶,咬着嘴唇,“你、你们……为什么要这样做?欺负我很有意思吗?” 这话她是看着顾菱说的。 “当然有。”顾菱笑容甜美,“师姐你不知道,我最想看到的,就是你这幅表情。” 她上前一步,低声道,“还记得,我刚回天玑门时,你跟我说的那些话吗?” 那时候,柳依依在柳易一家面前,哭着对她说,自己不是故意要抢她的东西。 他们都安慰她,用陌生的眼神责怪顾菱,好像她才是那个不知好歹的小偷,贸然闯进别人家里,想要夺走属于柳依依的爱。 她清楚地看到,柳依依哭泣时,眼中一闪而过的得意。果然,之后柳依依单独找到顾菱,将自己不要的首饰给她,然后炫耀柳易夫妇、柳子安送给她的新首饰、新礼物。 那时柳依依的表情,顾菱永远也不会忘记——柳依依的眼神就好像在说,她永远不会失去她想要的,而顾菱,只配得到她不要的东西。 顾菱看着面前的柳依依,灯光摇曳下,她轻启朱唇,“我全部记得,从那一刻开始,我最想看到的,就是你求而不得、得而复失的样子。” 柳依依有些慌乱,看向顾菱的目光中,带着些许恨意。 顾菱看向和她站在一起的萧落,轻笑道,“柳依依,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每次有点什么好东西,就想跟我炫耀?我就是看准了你这点,这才安排了这场戏码,现在戏我是瞧完了,你呢?若是没尽兴,我可以让萧落再陪你演一会儿——” 柳依依脸涨得通红,留下了羞辱的泪水。 她手一松,原本提着的灯笼掉到地上,摔得稀烂,袖子捂在脸上,跌跌撞撞地跑开。 “你太过分了。”萧落有些愤怒地看向顾菱,撇下这句话,赶紧追了上去。 他不知道顾菱和柳依依之间的矛盾,不过就算知道,他的心也是偏着柳依依。 这一切都收入徐渡眼底。 虽然和蓝本中的剧情不再相同,但事情大方向还是没有变化,萧落依旧喜欢上了柳依依。 徐渡垂下眼,如果是这样,那就是萧落自寻死路。 在原剧情中,他的悲剧与柳依依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 至于这个世界,徐渡有把握能让顾菱偏离原来的结局,但并没有义务去管萧落的生死,甚至还有必要除掉他,因为爱上柳依依的萧落,对顾菱来说,是个潜在的威胁。 不过徐渡没有料到的是,他还没下手,萧落的悲惨结局,已经提前到来。, 第114章 真千金的渣兄长(12) 萧落追着柳依依, 来到一个清冷的小巷。 “依依……你听我解释。”他扯住柳依依的袖子,神色恳切。 “还有什么可说的。”柳依依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你骗我, 和顾菱一起骗我……” 她似乎什么也听不进去,萧落着急, 正欲再解释,忽然觉得气血上涌, 一阵子天旋地转的感觉之后, 似乎一种强烈的力量, 从体内慢慢苏醒、迸发。 柳依依抽抽噎噎, 见萧落沉默起来, 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 她抬头看了一眼,萧落捂住头, 似乎极为煎熬的样子,盯着她的眼神里满是狠戾与疯狂。 柳依依吓呆了。 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 就被萧落按在墙上,一只手卡在她的脖子上,用力收紧。 他的情绪出现波动, 魔气已失去了控制, 侵占了他的神志。 “救……”柳依依泪水流了下来。 这回不再是装腔作势,她呼吸不上来,憋得头快要炸开,眼泪不受控制地涌出来。 “依依!” 柳依依艰难地望过去,柳子安飞奔过来, 手结印催动术法,一根冰刺猛地朝萧落射去,贯穿了他的身体。 萧落的眼神,在临死前那一刻,恢复了短暂的清明。 他错愕、惊讶,似乎完全没搞明白发生了什么,然后就倒在地上,再无声息。 血液染红了柳依依的衣襟。 “啊——” 她从惊恐中回过神来,尖叫起来。 柳子安连忙赶到她身边,“依依,有没有受伤……” 他想扶住她,却被柳依依躲开。 柳依依靠着墙,手紧紧攥着胸前的衣襟,悲愤地看着柳子安,“哥哥,你、你怎么能杀了他?!为什么要这么残忍!” 她看着萧落的尸身,想起他不久前还和自己携手同游灯会,忍不住悲从中来,痛哭起来。 柳子安错愕,随后沉下脸来,怒道,“他想杀你!” “他不是故意的,只是一时迷了神志。” “依依,你怎么了?为什么对这个男人鬼迷心窍!”柳子安痛苦地看着她,“你为什么就不能回头看看我……” 柳依依充耳不闻,只是对着萧落的尸身低泣。 “哟,这是闹哪出?”顾菱听到柳依依的尖叫,也赶到这无人的小巷子。 她瞧见萧落的尸身,也是吃了一惊,不过并没有惊愕太久。 顾菱对萧落本就没什么感情,尤其是看出他对柳依依的心思后,更是生出一丝厌恶。 “柳师兄的手倒是够狠,活生生一个人,说杀就杀。”顾菱轻飘飘地看向柳子安。 柳子安此时心情恶劣到了极点,恨恨地瞪了顾菱一眼。 “你瞪我,柳师姐就能原谅你不成?”顾菱笑道,“其实你早就瞧萧落不顺眼了,明明打晕他就行,偏要杀了他,一看就是故意的。” 柳依依猛地看向柳子安,“这是真的吗?” “我……”面对柳依依的质问,柳子安一怔,随后怒道,“顾菱!你血口喷人!” 他心中有些慌乱,甚至隐隐觉得,顾菱并没有说错。 柳依依对萧落的情愫,柳子安早就察觉,因此恨上了他。 适才出招,一击毙命,他看到萧落毫无声息地倒下,第一反应却是松了口气,随后才隐隐生出后怕。 柳子安现在心里很乱,背负了杀人的负担,还承受着柳依依的指责。 而顾菱正笑嘻嘻地看着他,眉眼间是看穿一切的嘲讽。 他忽然心头火起,顾菱的讥讽灼痛了他的双眼,一时间竟丧失了理智,血液朝大脑涌去。 锋利的冰棱在掌心凝起,朝顾菱飞去。 顾菱没想到他竟忽然出手,一个闪身避开,躲了过去,可还是有一支冰棱划破了她的衣袖,露出了肩膀上的肌肤。 还有几支冰棱朝着门面飞来,不过还未接触到顾菱,就被一道飞来的闪电打掉。 徐渡挡在了她的身前,平淡地看着柳子安。 “柳师侄,这是做什么?” 他看了眼地上被雷电劈碎的冰棱,锐利的目光盯着柳子安。 “顾菱出言不逊。”柳子安哼了一声,低下头,掩饰面对徐渡的不安。 徐渡又扫了一眼柳依依怀里的尸体,眉头微挑。 他赶来得迟,但听见他们之间的对话,大致了解发生了什么。 萧落体内的魔气失控,精神错乱,这在原剧情中也出现过。 原剧情里,萧落情绪失控,几乎要杀死柳依依,却在最后一刻被柳依依的真情打动,恢复了神志,并因此对她产生了更深的情愫。 不过在这个世界,他还没来得及恢复,就被柳子安杀死,蓝本中的结局提前到来。 不过眼下不是关注这个问题的时候。 柳依依的眼睛盯着顾菱的肩头,忽然开口,“哥哥,顾菱的肩膀上,好像印着什么纹饰。” 她的声音隐藏着一丝兴奋。 柳子安也看见了,愣了一瞬,随即眉头拧起,冷笑了一声:“顾菱,没有想到,你居然修习邪术。” 他指着顾菱肩头的纹路,“我在书上见过,这是修习邪术所留下的痕迹——顾菱,你好歹也是天玑门掌门之女,竟然做出这等令门庭蒙羞之事!” “天玑门掌门之女?这个时候,你倒认同我这身份?”顾菱肩头的邪纹露出,也不遮掩,笑意泛凉,“门庭蒙羞?哼,就算我修邪道,也好过你们两个,天天兄妹相称,却行苟且之事,居然还好意思说我?” “你!”柳子安怒道,“我今日便替父亲清理门户。” 他拔剑,欲使术法,却发现浑身忽然动弹不得。 “束身术。”徐渡拈着一张符咒,看向柳子安,低低念到。 他施了束身符,一段时间内,柳子安无法动弹。 “师叔,顾菱修邪道,按门规当诛,如此你也要包庇她吗!”柳子安拼命挣脱,发现无法破解符咒后,忍不住朝徐渡怒吼。 “邪道一事,尚无定论,”徐渡淡淡地说,“何况顾菱是掌门师兄亲女,此事无论如何,还需回去禀明师兄,再作处置。” 柳子安还欲争辩,徐渡嫌他吵闹,干脆又加了道禁言咒。 柳依依眼神一黯,凄然望着徐渡,“师叔,顾菱她修的可是邪法……便是如此,师叔也要执意护着她?” “不错。”徐渡说,“便是执意护着,你有意见?” 柳依依不敢置信地看着徐渡。 而顾菱站在徐渡身后,亦是神色复杂地看着他。 “束身禁言之咒,两个时辰内自动解开,届时你们可回天玑门,由掌门定夺此事。”徐渡召出佩剑,悬浮于脚下,“我和顾菱,先走一步。” 他拉着顾菱踩上佩剑,御剑而行,瞬息间便没了踪影。 * 徐渡并没有直接回天玑门,而是在顾菱的请求下,御剑去了一个地方。 一处杏花林,正值春日,树枝枝头上缀满了粉白色的柔软小花。 花树重重,绕着一间破烂的木屋,塌了半边,木屋壁上满是打斗的痕迹。 顾菱在屋前台阶处坐下,拍了拍边上的空当,“这里坐。” 徐渡坐在她身边,“这是什么地方?” “在找到天玑门前,我就住在这里。”顾菱说,“十二岁那年,我从村子离开,不久遇上了歹人,被两个姐姐救下,带到这里生活了一段时间。” 她不需要再说下去,徐渡就明白了一切。 那两个女子修的术法,与寻常大道相异,萍水相逢救下了顾菱,便顺便教了她法门,留下了她肩头那道邪修印记。 “她们修的并非害人之法,不过与正道术法不同,却被指为邪术。”顾菱冷笑,“可事实上除了些许简单的调息术,她们传授于我最多的,却是救人医术药理。” “可惜我未学精通,不过好在也不想治病救人。”顾菱从地上捡起一根杏花枝,拈在手里转着圈,“你知道她们是怎么死的?偶然间救了个正道弟子,那人为了邀功,便召来他的同门,将她们围困杀死,更是把此间典籍一并毁去。” 徐渡默然片刻,“那你是怎么报仇的?” 他还算了解顾菱,如果那几个正道弟子还活着,她不会像现在这么悠哉。 果然,顾菱冲他一笑,“还是师叔了解我。” 她拿着杏花枝,朝外一指,“这外头的杏花树,栽种皆合五行之道,暗含奇门遁甲之术,根据特定阵法施术,便可产生巨大的威力。” “……就这样,他们全被我杀了,”顾菱满不在乎地说,“尸体本想作花肥,后来又嫌脏,就干脆烧成灰抛进了荒山野岭。” 说完,她收了笑,静静地望着徐渡。 “为什么要说这些。”徐渡问。 “我得把所有事情都告诉你,”顾菱说,“这样的我,你还肯执意相护吗?” 她还记得徐渡说过的那句话,执意护着。 “不会。” 徐渡的嗓音很清淡,随着风飘走。 顾菱低下头,状似无所谓地笑了笑,“也难怪,你毕竟是……” “我那天说护着你,不过是气柳依依来着。” 徐渡从她手里的花枝上,摘下一朵杏花,放在手心里细瞧,“可其实我觉得你并不需要保护,在我看来,你很坚强,真正击垮你,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 顾菱愣愣地看着他。 “所以我想了很久,也许,你需要的是陪伴。” 不是想依靠谁的力量,也不是想借谁的肩膀来靠,只是希望有人陪着,走过一段路,旅途不至于太过孤单。 “那……你会陪我呆在这里吗?”顾菱喃喃道。 “现在不会。” 徐渡手里的五瓣杏花被风吹走,他站起身来。 “我们回天玑门,你没有做错任何事,要离开,就该堂堂正正地从正门出去。”, 第115章 真千金的渣兄长(13) 徐渡和顾菱一回到天玑门, 就被传唤至议事堂。 柳易正坐在高高的座位上,见到顾菱慢悠悠走进来,眉头深深皱起。 他身边站着柳依依和柳子安。 “事情我已经听子安讲了。”柳易沉声道,“顾菱, 他说你曾修炼邪法, 可属实?” “顾菱右肩上有邪纹,不会有错。”柳子安补充道。 顾菱睨了柳子安一眼,笑道,“他没说错,不过, 那不是邪法。” 她的语气轻慢, 带着些许无礼, 这激怒了柳易。 “不知悔改!”柳易的手重重拍在座椅边的扶手上, 怒道,“顾菱, 你好歹也是掌门之女,怎能做出如此令门派蒙羞之事?” “蒙羞?”顾菱轻笑一声,“不愧是父子,连说的话也是一副腔调——既然如此, 我倒要问问, 你们平日里装聋作哑, 只当没我这个人存在,怎么如今却反复提及?” “明明从不肯接纳我,又凭什么用这层关系约束我?我顾菱想做什么、要做什么, 与你们没有半分关系。” 她的声音不高,可是看向柳易的目光没有半点退缩。 “你、你,”柳易气得胡子几欲翘起,“孽障!” “我姓顾,与你们一家姓柳的,有什么关系?”顾菱反唇相讥。 “爹,您消消气……”柳依依担忧地看着柳易,幽幽地叹了口气,“顾菱犯下大错,按照门规当废去功法,逐出师门,可她毕竟是您的女儿……” “我只有你和子安两个孩子,”柳易喘了口长气,缓缓道,“我没有这个孽障,就按照门规办,废去功法,逐出天玑门。” 他的声音威严,传令下去后,几名天玑门弟子上前,打算将顾菱擒住。 然而雷光一闪,几道电光落到众弟子身前,威力慑人,吓得他们驻足不前。 顾菱优雅地收回长剑,“这天玑门我早就不想呆了,今日回来,不过是知会你们一声,从此两不相见……出了这天玑门,谁也别想拿这里的破规矩来约束我。” “你敢藐视门规!”柳易怒然起身,拔剑施术,一道青绿色的藤蔓破空朝着顾菱飞去。 他打算将顾菱绑起来,可是藤蔓还未碰到她的身体,便被一道极强烈的电光击得粉碎。 所有人都愣住了。 柳易身为一派掌门,修为自有其独到之处,可他使出的术法,竟被如此轻易击破,对方竟有如此压倒性的实力。 “……师弟。”柳易神色复杂地看着徐渡,“你为何……” 他和徐渡师从同门,在他印象中,这位师弟虽然实力不俗,但资质有限,不如自己甚远。 可是刚刚那道雷鸣术,轻易便击落了他所施术法,徐渡的实力显然已高于自己。 柳易讪讪,一时间也不知该问徐渡为何护着顾菱,还是他的修为进境。 “师弟,你为何护着这孽障?”柳易清了清嗓子,掩饰了尴尬。 “顾菱无错。”徐渡站在顾菱身边,淡声道。 “徐渡师弟?”柳易摇头,“你怎能如此……是非不分,太叫我失望。” “是非不分?”徐渡瞥了他一眼,“是非不分的不是我,掌门口口声声斥责顾菱,可她究竟做错了什么?要被如此对待?” “她修炼邪法,师叔怕不是糊涂了?”柳子安冷笑道。 “那你倒同我说说,她修炼的是什么邪法?害了哪些人?”徐渡看向柳子安,缓缓开口。 “她……”柳子安语塞,“她肩头邪纹……” “既然未曾害人,仅凭一个纹饰,便要追究罪过?”徐渡接着说,“这就是天玑门的行事做派?” “徐渡,你这是在质疑我派门规?”柳易皱眉,语气不满。 “没错。” 徐渡承认地很干脆,“只要我在这里,你们谁也无法伤害顾菱……我们会一起离开这里。” 柳易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你……你怎么被这妖女迷惑至此?” “掌门师兄,顾菱明明是你亲女,接受她是一件很困难的事么?”徐渡叹了口气,“她不是妖女,如果你有好好留心观察,努力去接纳,你会发现,她并不是你所认为的那样。” 柳易微微皱眉,显然并不认同。 他们的偏心,从来没道理可言。 徐渡不欲多言,带着顾菱,转身便要离开。 “徐渡师弟——”柳易叫住他,“你当真执意如此?你可知,我和夫人,还有意将依依许配于你……像从前那样一直待在天玑门,不好吗?” 柳依依脸上泛起一层红晕,低头咬唇。 徐渡的目光落在柳依依脸上,“我对她无意。” 他只说了这一句,却好似一记重锤,打在柳依依心口,瞬间花容失色。 “师叔……”柳依依泪水盈眶,“顾菱她哪里好,我哪一点比不上她?为什么你就不肯看我一眼?” “她哪里都比你好。”徐渡说,“我以为,你心里应该明白。” 柳依依捂着脸,低声饮泣。 “你太过分了!”柳子安忍不住出声,“父亲,师叔早就跟顾菱同流合污,他自甘堕落,还有什么好挽留的!?” 他指着大门,高声道,“你们赶紧走,出了这个门,此后就是天玑门的敌人,我与一众同门,不会念及昔日旧情。” 柳易没有反驳,沉默着认同了柳子安的话。 “如此正好,”顾菱弯唇一笑,“与你们再无瓜葛。” 她和徐渡并肩出门。 刚走到门口,一个弟子匆匆忙忙地跑进来,神色慌张。 “掌门,大事不好!魔族、魔族来犯,战书已经发来——” “什么?”柳易一时没反应过来。 他一脸茫然,“这是怎么回事?魔族怎么如此突然……?” “听说……听说是柳师兄杀了魔族首领,”弟子战战兢兢地看了柳子安一眼,“他们来势汹汹,只针对天玑门,说是要取师兄……的人头,来祭奠他们首领。” 柳易大惊,急忙看向柳子安。 柳子安没反应过来,下意识皱眉,“胡说什么,我何时杀过魔族首领?” 虽然正道与魔族势不两立,但彼此一直避免着剧烈冲突,尤其是像天玑门这种小门派,更是极力避免这样的灾难。 “萧落便是魔族首领。”徐渡顿住脚步,转身提醒了一句。 柳子安愣住,“怎么会……” 他有些慌乱,脸色苍白起来。 如果这是真的,那他无疑闯下大祸,给天玑门带来了灾祸。 柳易见他这副模样,心沉了下去,浑身一软,瘫倒在座位里,说不出话来。 他看到门口的徐渡和顾菱,心中更是懊悔。 徐渡的实力太过可怕,若是放在平时,柳易反而会松口气,可是眼下危难时刻,若是有这样一个强大的助力,无疑会增加些胜算。 可是适才柳子安已把话说绝,他也未曾出言反驳,事情已经没有回旋的余地。 “师弟……”柳易叹了口气,厚着脸皮开口,“你看……天玑门此时面临危机,可否留下来……” “不能。”顾菱干脆地打断他的话,“现在有困难了,用得着我们,态度就好起来了?你们刚刚那副气势汹汹的模样呢?” 柳易哑口无言,只用恳求的目光看向徐渡,与适才冷眼旁观的样子判若两人。 “我和顾菱,与天玑门再无瓜葛。”徐渡说,“贵派事宜,不妨自行解决。” 他抛下这句话,和顾菱离开,没有半点留恋。 作者有话要说:祝大家新年快乐~新的一年里万事顺意,身体健康(#^.^#), 第116章 真千金的渣兄长(14) 徐渡和顾菱回到了那片杏花林,将房屋修缮好。 顾菱的真正兴趣是治病救人, 徐渡在以往的世界中对此亦有研究, 便在这宁静的居所, 倾囊相授。 此间一片安宁,不受外界诸事纷扰。 这其中自然也包括天玑门,此时魔族大举来犯,柳易一众已应接不暇。 天玑门力量单薄,无法抗衡眼下危机,柳易无法,只得寻求其他仙门的支援。 寻了许久,才有一个大门派愿意相助, 可却也不是无条件的, 那门派的掌门看上了柳依依,要纳她为妾。 那掌门有了一把年纪,当柳依依的父亲还嫌老,生性贪花恋色,妻妾子女成群。 柳依依自是不愿。 可柳易也由不得她做决定。 柳易夫妇之所以疼爱柳依依, 不仅仅是因为长时间相处下来的感情。在柳依依小时候, 曾有相师告诉柳易,此女气运甚强, 能使天玑门兴盛, 是以柳易对她也格外看重。 现在可不正是替天玑门解围之时?一人换取整个门派的平安,柳易虽不舍,态度却是毫无动摇。 柳依依又是哭闹, 又是假装自杀,都没有起到丝毫效果。最后只好服从安排,一顶粉色软轿抬进那掌门的后院里,连仪式也没有,成了掌门老头的第二十六房小妾。 她度过了一段难捱的日子,直到有一天,她在后院里看见了柳子安。 “哥哥?”柳依依怔住,待到回过神来,眼泪就像断了线的珠子,簌簌滑落。 柳依依憔悴了许多,不过短短数月,已不再是从前那青春鲜亮的少女模样。 她穿着一件略显艳俗的粉色衣裙,头发盘成妇人式样,一双泪眼望着柳子安,低声抽泣,“哥哥,我过得好苦,那老家伙他、他……” 柳子安心痛难耐,左右四下无人,将柳依依搂在怀里,“他……把你怎么了?” “他……”柳依依只顾着哭,根本说不上来完整的话。 其实那老掌门倒也没把柳依依怎么样。她刚进来那段时间,因为年轻漂亮,还受宠了一段时日,可很快就被这院里的莺莺燕燕挤了下去。 柳依依遇事只会哭,在天玑门时她一哭,便有一众人帮她解决问题,可在这后院里,越是哭越叫别人觉得软弱可欺。 她总是这么一副哭唧唧的衰样,久而久之也被老掌门厌腻了,抛到一边,其他妾室欺负她也就欺负得更狠,连仆妇都不给她好脸色看。 柳依依从没过过这样的苦日子,从前在天玑门,事事顺意,而今却过得如此艰难,饭菜居所皆不合心。想到此处,她更是悲从中来,用帕子捂着嘴呜呜地哭。 也只有柳子安看不腻她这幅梨花带雨的模样,见她如此伤心,更加焦急,“依依,你别哭……又是什么事就说出来,我来帮你摆平。” 泪水打湿了他的衣襟,柳子安只觉得自己一颗心像是被钢丝狠狠绞住,鲜血淋漓。 他曾经以为,总有一天,柳依依会戴着凤冠,身着霞披,风风光光成为自己的妻子,从来未曾想过她会像这样穿着艳俗衣衫,成为低等的妾室,去侍奉一个腐朽的老头。 而这一切正是拜他所赐。若是柳子安那日没有凭着一己私念杀了萧落,天玑门便不会被逼到这种地步,不得已用柳依依换取一时的平静。 柳子安将怀里的人搂紧,深深恨着自己的弱小与莽撞。 柳依依哭累了,疲惫地靠在柳子安怀里,“……你能带我离开吗?我不想再待在这里。” “我……” 柳子安犹豫,最后还是垂下头,“我不能。” 他虽然很想带柳依依私奔,可毕竟不能置天玑门于不顾。若是他们一走了之,灾难将会降临到柳易和柳夫人的头上。 柳依依失望地低下头。 柳子安叹了口气,安慰地拍了拍她的肩,“依依,你好好保重,在我力所能及的范围内,你若有难处,我一定会帮你。” 柳依依闭上眼睛,因为无法离开这里而抑郁。 但她也不能就这么无依无靠下去,现在她唯一的依仗就是柳家人,念及此处,柳依依柔柔地靠在柳子安怀里,低低地“嗯”了一声。 柳子安温柔地抚着柳依依的头发。 路过的仆妇看到了这一幕,不过她知道这二人是兄妹,虽说举动略过亲密,但也并没有放在心上。 除了天玑门少部分人,几乎没人知道,柳子安和柳依依并无血缘关系。 自此之后,柳子安时常来探望柳依依。 他始终爱着她,为此推掉了不少有意结亲的女子。 而柳依依在后院里备受冷落,度日如年。她并非没有意识到柳子安对她的心意,只是从前故作不察,而如今为了排遣心下寂寞,便对他愈发亲密起来。 同原剧情一样,他们最终做出了逾矩的行为。 而此事又怎能避人耳目? 某一日柳子安和柳依依正在房内卿卿我我,便被人抓了个正着。 偷情外加兄妹□□,无疑是极大的丑闻。此事虽被按压下去,可当事人却一个也没放过。 柳依依先被关进了门派的黑牢里,没过多久,便被暗中处决。 而柳子安则被五花大绑,带去了天玑门,当着柳易的面,列举他的罪行,然后逼着柳易废去了柳子安的全部修为,逐出门派,任其自生自灭。 柳子安成了废人。 天玑门也并未就此好过,柳子安和柳依依给老掌门戴了顶绿油油的帽子,就算惩罚了二人,依旧难消其怒,干脆撤了对天玑门的支援,任其在魔族的围攻下,断了生气。 天玑门就此全灭,从此仙门中再无这一名号。 柳依依死了,柳易夫妇也死了,还留下修为尽失的柳子安,苟延残喘地活着。 但他也不好过。 魔族也不知从哪儿听来了风声,得知柳子安便是杀了萧落的凶手,在各部族之间通缉此人。 柳子安虽被逐出了天玑门,可依然躲不过这一劫,被偶遇上的魔族人追杀,毫无抵抗能力。 他费尽力气,躲进了一片树林,身受重伤,奄奄一息地倒在地上。 柳子安感觉生命一点一点地流逝,可就在这时,他看见了一个熟人。 顾菱从身边经过,他来不及多想,勉强抬起手,扯住她的裙角。 “干嘛?”顾菱一惊,低头朝地上的人看去。 柳子安身上堆满了草叶,衣衫又脏又乱,若不仔细留意,根本看不出来。 “救我……”柳子安深深喘了口气,虚弱地道,“我、我是柳子安。” 顾菱蹲下身,惊讶地看着他。 曾经的柳子安身为天玑门掌门之子,地位崇高,资质甚佳,是何等意气风发,谁能想到,跟眼前这个枯枝草堆里的流浪汉,竟然是同一个人。 柳子安也在打量着顾菱,她穿着浅杏色的衣裙,身后背着个小药筐,乌黑的发丝垂在肩头,整个人看上去光彩照人。 他心头忽然一酸,曾几何时,他和柳依依也如这般光鲜亮丽,现在想来,就好像一场幻梦一样。 顾菱确实认出来他就是柳子安,点了点头,“你怎么变成这样?” 柳子安想让她先救自己,可他也知道现下有求于人,只好耐着性子,把所遭遇的事情悉数讲完,然后满怀期望地看向顾菱。 顾菱听完,微笑着站起身,转身离开。 “等、等等……”柳子安慌忙叫住她,“顾菱,你还没给我医治……怎么就走了?” 顾菱回过身,露出一个甜美的笑容。 “我就是来听个故事,救你?我不乐意。” 作者有话要说:昨天有点不舒服,就没更sorry 晋江文学携手作者祝亲爱的读者朋友们:春节假期,平安康乐!同时温馨提醒大家勤洗手,戴口罩,多通风,少聚集。, 第117章 真千金的渣兄长(15) 顾菱任由垂死的柳子安倒在地上, 扬长而去。 她回到了杏花林的小屋里, 将竹筐里的草药挑拣出来, 熬成药汤。 然后端着碗来到徐渡床边, 喂他喝下。 徐渡病了。 这是由系统设定好的, 他的使命已经完成, 将以这种方式,自然地离开这个世界。 他一天又一天地衰弱下去,不过只是外表上的, 并没有病痛带来的折磨。 但顾菱显然不这么认为, 她很焦急。 不知不觉徐渡已经成为了她最重要的人,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们彼此接纳, 前行的道路上, 她有了另一个人陪伴。 可终究还是有分离的那一日, 只是顾菱没想到,竟然来得这么快。 “我好不了的, 顾菱,你不要再费力气了。”徐渡看着她忙碌的声音, 温和地叹了口气。 他无法将真相告诉她。 顾菱摇了摇头, 将药碗递到他嘴边, “把药喝了,这是我从古书里找到的药方,你用了一定能好起来的。” 她没有看他,低着头, 好像在说给自己听。 徐渡看了眼黑褐色的药汤,一看就很苦,好在他没有味觉和嗅觉。 他一饮而尽。 顾菱松了口气,将药碗收拾好后,坐在了徐渡的床边。 她会花上很多时间陪他,今天也是如此。徐渡的目光落到她发间,随口问,“之前送给你的发簪呢?” 顾菱沉默了片刻,“我把它埋到花树下了。” “……”徐渡诧异地看着她,“为什么?” “我曾听人说过,万物皆有灵,若是能承载着一个人的思念,即便那个人不在了,也会留下一缕魂魄缠绕其上。” 她眼圈有点红,撇过头去看向窗外,“之前这里的姐姐们告诉我,花木最易滋养魂魄,我想……如果那蝴蝶簪上附着些你的魂魄,埋在树根下,最是滋养。” 徐渡哑然,“……我还没死呢。” 可顾菱的举动还是让他心中泛起一丝异样的感觉。 徐渡忽然想起,在某个世界里,似乎也有类似的事情发生。他在那个世界濒临消亡,万幸有人愿意用余生记着他,一缕魂魄寄生在玄鸟凤簪里,经历了漫长的时间,他的存在得以延续。 “顾菱,我知道你舍不得我。”徐渡拿起手绢,轻轻拭去她脸上的泪水,“只是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我离开后,你还会再不断遇到新的同行之人,你们或许一直走到终点,又或许半途分离。” “但无论如何,你终究需要一直走下去,你不是为了别人而活着,你始终是因为你自己而存在。” 徐渡说完,有些惊讶,没想到自己竟会说出这样的话。 他在各个世界穿梭,与每个守护对象相遇,然后永别。 他不断地重复这一过程,可是这过程本身对他来说,也并非毫无意义,那一点一滴积累起来的,是在他活着的时候,从未体验过的情感与羁绊。 顾菱似懂非懂地看着他。 徐渡摸了摸她的头,“你呢,把簪子挖出来,等我离开以后,就去你想去的地方,做你想做的事情……如果我的魂魄真能留下一缕缠在簪上,想必也不愿被埋着,更乐意和你一起去游遍山川,看一场万物繁华。” 他知道顾菱的心愿,她盼着去四处行医,走走停停,尽览各地风物人情。 “这是我最后的心愿。”徐渡微笑着看着她。 * 他最终还是离开了,和从前的世界一样,顾菱所在的世界,也没有再回去的可能。 K系统跟他说过,那个世界的存在,是为了供他恢复力量,弥补之前因为过分应用系统功能带来的损伤。 现在徐渡已经基本恢复,而他也落在一个陌生的地方。 他现在位于一间诡异的房间,空荡荡只有把旧椅子,惨白的墙壁上喷着不均匀的红漆,像极了一滩滩干涸后的血液。 意识里传来K的声音,与往常的轻松不同,他的声音里多了一丝严肃。 【现在该是我们说再见的时候了。】 【这里是最终世界,你将和那个人进行最终的胜负角逐。】 徐渡知道他指的是谁,从前几个世界开始,就有一个和自己完全一样的人出现,企图搅乱他的任务。 “杜虚也在这里?” 徐渡不知道那个人的真实姓名,只能以他在某个任务世界中的化名称呼。 【是的,这个世界与之前不同,杜虚的任务是在这个世界杀掉你——如果你在这里死掉,你的存在,将被彻底抹煞。】 【但只要你能活下来,这场游戏的胜利就将属于你。】 【温馨提醒一句,不要让杜虚过早发现你的存在……祝你好运。】 K系统说完最后一句,在他的意识中彻底消失。 不过在他离开前,把世界蓝本留了下来。 徐渡看过世界蓝本后,终于理解了K系统那句的温馨提醒。 这个世界里,他的身份被很好的隐藏起来,甚至连名字也不再是他的本名。 他现在所处的世界很特殊,没有什么特定背景,只是十来个人被投放到一个荒岛上,进行相互厮杀以求生存的比赛。 徐渡现在的身份是一个名叫封远的参赛者,头脑不错,却是个残疾人。 他在一次事故中失去了右手和右腿,虽然安装了机械假肢,可以灵活行动,但毕竟身体不再完整,这也使得封远的性格变得阴沉偏执。 他莫名其妙被卷入了这场大逃杀,被善良柔弱的女主夏诗音吸引,一路保护着她,替她挡去不少危险。 可是夏诗音并不喜欢他,她虽然嘴上不说,可其实对封远的机械假肢又厌恶又害怕——夏诗音真正喜欢的,是那个相貌英俊,对谁都温柔体贴的男主方辰。 封远知道真相后,走上了黑化的道路,妄想杀掉除夏诗音以外的其他人,独占夏诗音,当然最后的结果是被男女主一起干掉。 这个身份性格种种,徐渡其实还算满意,伪装起来应该不算太费力气。 只是剧情走向实在不好。原主注定要被男女主杀掉,徐渡当然不可能任由这个剧情发展。可若是违反剧情,同样拥有世界蓝本的杜虚,很容易就会发现他的真实身份。 但眼下只能先将这个问题放在一边,因为有人来了。 有些冰凉的手拂在徐渡脸上。 “先生……你还好吗?” 温温柔柔的嗓音响起,夏诗音穿着件淡蓝色连衣裙,在徐渡身边蹲下。, 第118章 逃杀世界的中央空调(1) 在相互残杀的世界里, 很少会有像夏诗音这样的女人, 淡蓝色格子裙干干净净, 黑色长发柔顺地垂至腰间,看上去就像还在念书的女大学生,生活平静幸福得没有一丝波澜。 总之怎么看,也不像在一个残酷游戏里,手染血腥的参赛者。 世界蓝本里提过,不少男性参赛者都对夏诗音怀有好感,他们宁愿用自己的生命来保护她。 这些人都死了, 夏诗音活了下来, 她被保护得很好。 现在剧情应该进展到了中后期阶段,根据比赛规则相互残杀了一段时日, 留下的人寥寥无几。 剩下的五个人被送到新开辟的场地,是一座荒岛上的古堡, 周围围绕着丛林。 根据游戏规则,参赛者们先被投放在古堡内的各处,在建筑物内禁止残杀。参赛者需要在一定时间限制内, 寻找到逃出古堡的门禁卡,离开这里。 夏诗音犹豫地看着徐渡, “……先生?” 徐渡站起身来,退了一步, 与她拉开距离。 “没事。”他的声音很冷淡。 这样的行为才符合封远的人设。 世界蓝本中,封远在这里第一次见到女主,他虽被她身上干净温柔的气质所吸引, 但依旧没有卸下冰冷的戒备。 夏诗音冲着他弯唇一笑,柔柔地说,“我没有恶意的……哦对了,我叫夏诗音,这个古堡这么大,之后的一段时间,我们一起寻找门禁卡,好吗?” 她不由分说地牵起徐渡的手,用指尖在他的手心里,一笔一划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原剧情里,原主就是在这个时候对夏诗音动了心,一反孤僻的性格,和她结伴探索这栋古堡。 不过徐渡只觉得这剧情老套,心下毫无波澜甚至有些想笑。 也不知这个女主的脑子里都在想什么,这可是大逃杀,人与人自相残杀的残酷世界,对一个陌生的竞争对手毫无防备,真的好吗? 但徐渡暂且把腹诽放下,他现在需要的,是扮演好封远的角色。 “我叫封远。” 他抿起唇,微微地点了下头,将阴沉冷漠间不意流露出的一丝悸动,扮演得恰到好处。 徐渡和夏诗音一起行动,走出房间,穿过长长的走廊。 整个古堡呈现出暗黑哥特式风格,墙壁和立柱泛着苍白阴冷的色调,古典壁灯散发着暗淡的光芒。 他们查找了几个房间,并没有什么收获。 这是肯定的,因为一切正沿着原剧情平稳发展。 原主和夏诗音的共同搜查并没有持续多久,他们很快因故分开,再遇见时,已经寻找到了各自的门禁卡,到了古堡外的丛林中,那里才是相互残杀的主战场。 徐渡漫不经心地检查着眼前的东西。 他们现在搜查的,是一间卧室,看样子是个女性居所。 化妆台上摆着首饰匣,里面整齐地归拢着精致的耳环、项链等珠宝首饰,看上去价值不菲。 这里不会有他们要寻找的东西,不过徐渡还是在一副蓝宝石泪滴耳坠上,多留意了几眼。 夏诗音负责检查一旁的书柜,里面摆放着不少藏书,她的指尖一一从书脊上拂过,犹豫地选中了其中一本,拿了下来。 书本刚离开书架的瞬间,似乎有什么齿轮转动的声音,“咯吱咯吱”地响起,在安静的环境下,显得愈发诡异。 夏诗音拿着书本,吓得不知所措。 没等她反应过来,原先脚下站着的一块地板忽然抽走,夏诗音惊呼一声,直直地掉了下去。 “夏诗音——”徐渡焦急地冲过去,想要拉住她的手,但没有来得及。 地板下黑洞洞的,似乎深不见底,也没有夏诗音的回音。 很快又听见齿轮转动声,原先空了一块的地板补了上来。 徐渡慢悠悠地退了一步,神色淡定,刚刚的焦急,只是装出来的而已。 和原剧情一样,这座古堡里机关重重,夏诗音不慎触动了书柜机关,掉了下去,和原主暂时分离。 说起来他们并没有相处很久,至于为什么原主像失了智一样,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对女主死心塌地,徐渡也并不明白。 但夏诗音掉下去,徐渡的心情还是轻松了些,毕竟他对这个女主并没有什么好感。 原剧情里夏诗音的骚操作很多,比如阻止男主男配们杀人,希望用爱来感化自己的敌人,和同伴并肩作战时只会在一旁默默流泪,或是以“仁爱”的名义,拖队友的后腿。 在之前的初赛里,男主制服了打算袭击夏诗音的炮灰,正打算了结对方的性命,却被夏诗音以“不忍心”为由阻止,男主险些被反杀,还是女配容晴出手,两人这才安然活到了复赛。 容晴,是徐渡在这个世界的守护对象。 即便是最终世界,徐渡依旧要完成任务,否则就会滞留在这个世界里,慢慢耗尽能量,最终走向消亡。 而容晴和他之前的任务对象,也都是相似的悲惨。 她的性格冷淡寡言,但战斗力很强,尤其精通枪法,与夏诗音完全是两个世界的人。 但容晴很不幸遇到了男主方辰。 方辰自带中央空调属性,对每一个遇到的女人都温柔体贴。在初赛时,方辰机缘巧合救了容晴,使她对他产生了一丝好感。 她一直保护着方辰,并在方辰的拜托下,保护着夏诗音。可是决赛只有两个人能晋级,方辰为了夏诗音,在容晴把后背交给他时,出手重伤了她,然后给了夏诗音杀掉容晴的机会。 夏诗音杀了容晴,方辰杀了原主,他们两人成功晋级决赛。 徐渡一面回想着剧情线,一面轻车熟路地在古堡里行走。 按照原剧情,接下来原主将容晴相遇,不过他们并未擦出什么火花,原剧情中也就是一笔带过,现在倒正好给徐渡留出了自由发挥的空白。 古堡二楼有一处温室花园,徐渡走了进去,很快就看到了被鲜花绿植包围的容晴。 她一身黑色紧身衣,长长的黑发束起,胸前挎着一把机枪。 徐渡的脚步声很轻,但还是被容晴注意到,瞬间转过身,一双眼睛冷漠警惕地注视着来人,手中的机枪抬起,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他。 “站住。” 她的声音清冷,像是寒冬里屋檐下凝结起的冰棱。 徐渡慢慢地举起手来。, 第119章 逃杀世界的中央空调(2) “在古堡里不能杀人。”徐渡慢条斯理地说, “同样,我也不可能伤害你。” 他虽然举着双手, 但是神情平静, 没有一丝慌乱。 容晴自然知道这项规则,她举枪完全是条件反射, 面对陌生人的警惕。 不过这才是正常反应,毕竟这是一个自相残杀合理化的世界, 扭曲而残酷,像夏诗音那样秉持着不切实际的仁慈, 如果没有女主光环加持, 恐怕早就成了最早送死的炮灰。 容晴慢慢放下枪, 盯着徐渡的脸,“我记得……你好像叫封远。” 封远一向独来独往,在初赛时几乎没与其他人接触, 因此容晴也只是知道他的名字。 徐渡点了点头, “没错,我也知道,你是容晴。” “那你找我有什么事吗?”容晴冷淡地看着他。 “合作。”徐渡开门见山。 容晴惊讶地看了他一眼,随后不置可否地哼了一声。 “抱歉, 我不擅长和不熟悉的人合作……何况, 这本就是场互相厮杀的比赛, 你觉得所谓的‘合作’,有存在的必要?” “当然,”徐渡说, “你有没有想过,主办方为什么要费尽心思设计这样一个无法厮杀的环节?很显然,他希望我们在这里组成团队,然后在古堡外的丛林里,进行团队力量的对决。” 不止于此,这种大逃杀世界徐渡还算了解。 古堡内的解迷与探索,促使原本相互敌对的对手成为合作伙伴,这期间培养出短暂的信任与羁绊,之后离开古堡,外界的残杀将其打破,背叛和挣扎取而代之……这些大概就是这类剧情的一贯套路。 “所以,为了促成组队,想来这古堡里的探索,还是需要参赛者之间的彼此协作,才能完成。” 徐渡说完后,看着容晴,她似乎依旧戒备。 “就算你说的没错,可是我已经有队友了。”容晴说。 她指的是方辰。 “但你似乎和他走散了,”徐渡微微一笑,“很不巧,我也才和刚认识的一个参赛者走散了,既然如此,为什么不暂时搭伙,等找到各自队友后,再做打算?” 容晴脸上没什么表情,唯有一双眼睛微微垂下,似乎在思考徐渡的话。 “如果你愿意,我可以告诉你一个好处。”徐渡说,“在这间温室里,有一个密道,喏,就在那座花坛下。” 他伸出手,指了指斜对面的一处花坛,淡淡地说,“不过要打开密道,需要开启一个特殊机关,怎么样,要不要考虑一下?” 容晴若有所思地看着徐渡,沉思了一会儿,最后点了点头。 “好,我跟你一起探索,直到找到各自队友之前。” * 花坛下的密道很快被打开,露出一条长长的楼梯,通往地下。 也不知走了多深,他们终于来到一间房间。 粉红色的墙壁,带着跳动的爱心图样,像是KTV里令人眼花缭乱的晃动灯光。 周围的一切都罩着一层粉扑扑的光晕,也不知哪里的扩音器播放着少女组合的流行情歌,似乎想营造出一种轻松甜美的氛围,可实际上愈发给人毛骨悚然的违和感。 “这里的品味真是令人遗憾。”容晴摇摇头,难得吐槽一句。 她朝前走了两步,来到沙发前的茶几边,开始搜寻上面的物品。 不知哪里传出一丝机械转动的声音,很轻微,混杂在嘈杂的背景音里。容晴没有察觉,可徐渡的听力比正常人灵敏许多,瞬间分辨了出来。 “小心——”他一把扯过容晴,并侧身挡在她身前。 “铛”的一声,巨大的冲击力打在他右手的机械臂上,徐渡低头,脚边滚落一颗子弹壳。 容晴脸色苍白,纤细的眉头皱起,“枪支?有人在这里?” 她提起手里的机枪,屏气环视四周,可是除了粉嫩的装饰,并没有任何异常存在。 “嘘。”徐渡朝她比了个手势,留心从音乐声中分辨轻微的机括声。 又连发了几枚子弹,徐渡拉着容晴躲过,子弹落到地上,打出浅坑,冒出一缕硝烟。 “容晴,墙上那个粉色时钟,你能打中它吗?”徐渡轻声道,“快一些,声音就是从哪里传来。” 容晴微诧,但并没有多问,很果断地举起手里的机枪,对着斜上方的时钟,扣下扳机。 钟表盘碎裂的一瞬,音乐戛然而止,连带着墙壁上粉色的光点也全部消失,只剩下一个阴暗的房间。 容晴松了口气,“看来之前的粉色装饰,都只是投影而已。” “没错,那个时钟是总机关,毁掉它,这里的一切陷阱都会停止运转。”徐渡说。 他径直走向墙壁,在其中一块区域敲了敲,“容晴,过来帮我一下。” 徐渡指着这块区域,“打穿它。” 容晴照办,毫不拖泥带水,墙壁在子弹的冲击下,塌下一块,露出一把被机械固定住的手.枪。 徐渡将手.枪取下来,打开弹匣检查了一下,用去两发,还剩十发可用。 他们如法炮制,很快又找到另一把,固定枪支的机关上,还夹着一张磁卡。 徐渡把枪支与磁卡抛给容晴。 “我建议你把手里的机枪换掉……不把武器藏好,很容易就成为别人提防的对象。”他说,“尤其是离开这里以后。” 容晴挑眉,“那你呢?说到底我们都是对手,你把武器这么堂而皇之地让给我,还真是大方。” “我们是队友,起码现在是。”徐渡微笑。 容晴一愣,随后低下头,拣起徐渡抛过来的武器和磁卡。 磁卡上还附带一张说明书,容晴轻轻念出来。 “每位参赛者的磁卡上附带图案,分为山羊、狼、猎人三种……狼吃山羊,猎人杀狼,而山羊可化为魔鬼杀掉猎人,请务必按照这条规则,寻找您的专属猎物;也请保护好您自己的身份,防止被猎杀者们盯上。” 这不是无条件的残杀,必须按照相应的规则,否则便直接被判出局。 容晴拈起磁卡,“你确定把这枚磁卡给我?毕竟是你先找到的。” “嗯,女士优先。况且没有你帮助,也根本拿不到。”徐渡毫不在意,“你小心些,不要让我看到你的图案。” 容晴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然后将注意力放到手里的磁卡上,揭开一面的贴纸,扫了眼图案,然后妥善地放到外套内侧的口袋里。 “好了,这里应该没什么重要的东西了,我们去其他房间。”徐渡朝另一扇门走去。 “等等。”容晴出声叫住了他,“……你受伤了。” 她的目光落到他的肩头,白衬衫上渗出血渍。 “不碍事。”徐渡瞧了一眼。 这应该是刚才躲避枪弹时不慎扫到,但他的身体感觉很弱,不痛不痒,根本毫无察觉。 容晴走到一旁的柜子里,取出一个医药箱,这是她不久前发现的,正好派上用场。 “过来坐下。”她目光示意旁边的沙发座椅,“也不急于这一时。” 徐渡见她态度坚决,便只好依言坐下。 也确实不急于一时,因为原主的磁卡,也就在这附近的房间里,很快便能取到。 “把衣服脱了。”容晴说。 徐渡脱去一半衬衫,露出整个右臂,下半部分是银色的机械手,肩膀处则是正常的皮肤,不过比普通人苍白上好几个色号。 容晴的手法很快,清创、缠绷带一气呵成。 “你很熟练,原先的职业是医生吗?”徐渡赞叹。 “不是。”她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只是经常给自己包扎,次数多了,自然就熟练起来。” 次数很多?徐渡微微皱眉,世界蓝本里并未交代容晴的身份。 事实上对参赛者而言,身份最是无关紧要的东西,你有着怎样的过去并不重要,重要的在是这场残酷的游戏里活下去。 容晴显然也是这样想的,她没再多说自己的事情,将徐渡另一边的袖子套上。 “好了。” “谢谢。” 容晴摇头,“没有必要,你刚刚救了我……这句话应该我对你说。” 她微微低下头,目光落到徐渡的手上,白衬衫右边的机械手,和正常人的手掌结构完全一致。 徐渡把黑色手套套上,这是原主的习惯,他不愿意让人看到自己的残缺。 “怎么,对我的手很感兴趣?”徐渡注意到容晴的目光。 “我失礼了。”容晴移开看目光,“对不起。” 徐渡轻轻笑起来,“为什么道歉?这才是正常人的反应,我习惯了,也不怎么介意。” “虽然习惯了,可是并不代表你会喜欢这样的关注。”容晴认真地说。 她会这样说,似乎自己也有些诧异。 “不喜欢,不过也不讨厌,何况我觉得你的注视里,并没有恶意存在。”徐渡说,“如果是你的话,我想我并不介意说一说过去的事情。” 容晴若有所思地看着他,“你这个人,跟我想象的……有些不太一样。” “是么。”徐渡微笑了一下。 他没有多说,这样面对容晴,其实是在冒险。 杜虚也许就混在参赛者中,和他一样,伪装着自己的身份,企图揪到对方的尾巴。 但徐渡直觉地认为,容晴并不在这个范围内。 她身上带有一种由倔强掩饰的脆弱,就好像一块坚冰,里面包裹着一枝柔软而带刺的蔷薇。 这样的气质很难表演,徐渡认为,杜虚并不能与这样的气质完美融合。 当然这只是他的直观感受,并不能排除这种可能性,但就算因此提前暴露身份,徐渡也并不在乎。 经历多个世界,对于任务对象的守护,早已经成了刻在骨子里的习惯。 徐渡没有办法对她们冷眼旁观。, 第120章 逃杀世界的中央空调(3) “算了,还是先去找磁卡吧。”容晴说, “有时间限制的。” 她说话时没有看徐渡, 径直站起身来。 面对温暖与友好, 容晴似乎还不怎么习惯, 她擅长用沉默来掩盖内心的波动。 “好。” 徐渡站起来, 跟在容晴身后。 他们一起走出了房间,将地下长廊两侧的房间挨个探查, 找到了一些弹药与食物。 容晴找到两把□□,分了其中一把给徐渡。 虽然刀子并没有枪支的威力,但是带在身上,也算有备无患。 他们最后检查的是一间实验室。 容晴检查实验桌上的各项器材, 看看是否有能用上的工具,而徐渡则轻车熟路打开书柜, 寻找到一本厚厚的实验手册, 取了下来。 他拿着那本书翻看了一会儿。 “你很喜欢做实验?”容晴诧异地看了他一眼,“我瞧你拿着这本书, 看了很久。” “也还好, 本以为有什么线索, 不过并没有。”徐渡将手册放回原位, 打量着周遭事物。 他看上去很平静。 可徐渡心里清楚, 自己的警戒程度, 已经开始直线攀升。 按照世界蓝本,这本实验手册里,夹有一张磁卡——那是原主封远的磁卡, 上面的图案是狼。 然而他翻遍了整本手册,也并没有找到类似的东西。 其中一个可能性……有人在他之前,拿走了那枚磁卡。 那个人是谁?现在有没有可能正偷偷地观察他的行为? 徐渡谨慎地观察了周围的状况,并没有发现其他人的身影。 剧情已经开始发生变动,徐渡不确定自己的身份是否暴露,但毫无疑问,杜虚的介入,已经开始影响剧情齿轮的转动。 “书柜里没什么特别的。”徐渡将思绪收拾好,关上书柜门,看向容晴,“这一层没有其他磁卡,要不去楼下看看?” 实验室有一个通往下层的通道。 关于磁卡的事情,徐渡倒不怎么担心,这栋建筑物里至少有十张左右的磁卡,比参赛者的人数要多。 容晴陪着他到了地下,这一层与地牢的结构类似。 两边都是私人□□室,里面没有人,可供参赛者任意进出。 徐渡凭着灵敏的听力,与容晴一起又解决了几个机关,最后成功获得了一张磁卡。 他撕开磁卡上的封贴,是一张猎人卡。 果然发生了彻底的变化。 在原剧情中,五个参赛者里,有两张猎人,分别属于容晴和方辰。而夏诗音拿到的是羊卡,还有一个参赛者戴胜,拿到的是和原主一样的狼卡。 现在很难说其他人的磁卡是否还跟原剧情相同,也许只有徐渡一个人的磁卡发生了变化,但无论如何,至少他无法再凭借世界蓝本,完整地预测接下来会发生的事。 “这样我们就都完成了。”容晴松了口气。 “确实,我们效率很高。”徐渡轻松地笑笑,“本打算找到队友后就拆伙,没想到竟然先完成了任务。” 容晴看着他,也慢慢露出一个微笑,好似冰雪初融。 她很少让自己背对着不熟悉的人,可适才一路走来,徐渡跟在后面,她并未产生戒备警惕,反倒多了一分莫名其妙的安心。 就连方辰,她也只是十分里有一分的好感,剩下九分,全部是理智与防备。 真是奇妙。 “我们……”容晴正要问徐渡接下来的打算,却见他手指轻轻竖在唇中间,示意她安静聆听。 很快不远处传来脚步声,两个人。 “辰哥哥,我们接下来要去哪里?”夏诗音柔柔的嗓音响起。 “我们都拿到了磁卡,接下来,自然要出去。”温和的男声响起,带着丝丝宠溺,“诗音,你跟紧我些,别再走散……你知道刚刚我有多担心吗?” 透过门缝,可以看到他们两人,方辰注视着夏诗音的眼神里,满是温柔。 夏诗音停下脚步,回望着方辰,“辰哥哥,你……” 她脸色微微泛红,低下头,“你……为什么对人家这么好。” “当然是因为我喜欢你。”方辰将夏诗音搂在怀里,“我第一次见到你时,就觉得你善良单纯,清新脱俗得好像坠入凡尘的天使……” 他的声音悦耳低沉,好似在吟诵诗句一般。 夏诗音愈发羞涩,柔顺地靠在他怀里,像一只乖巧的猫咪。 徐渡收回目光,他们俩谈情说爱,就跟八点档的肥皂剧一样无聊。 但这也的确是原剧情的一环,夏诗音和方辰在这里定情,然后携手一起走出古堡。 “……他们即将面对外界残酷的厮杀,但两人已经心意相通,情定此生,在这冰冷残酷的血色世界,没有什么东西,能比爱情更令人感到慰藉与温暖,就好像照射在坚冰上的一缕阳光,又或是在熔岩地狱里奏响的天籁之音……” 这是世界蓝本原话,说白了,这就是一本披着大逃杀背景的狗血小言。 有得意人也就有失意人,原主就跟现在的徐渡一样,恰好目睹了眼前这一幕。本就阴沉冷漠的原主自此不断黑化,走上了妄想独占女主的道路。 不过与原剧情不同,容晴并没有看到这一幕,她和原主相遇后,互相戒备,很快又分开,是以容晴完全不知道,方辰早就对夏诗音表白了心意。 如果她知道,或许就能规避原剧情里的结局,毕竟容晴的自尊心很强,她不会允许自己喜欢上一个心有所属的男人。 徐渡看了眼容晴,她也已经收回了目光,没什么特别的表情,唯有眼中流露出一丝淡淡的落寞。 等夏诗音和方辰走远后,徐渡问,“那个方辰,是你的伙伴?” “嗯。” “你喜欢他?” 容晴看了他一眼,抿了抿唇,“没有。” 徐渡挑眉,“可我觉得你有些难过。” “是么。”没有镜子,她只能望向徐渡的眼睛,看见自己模糊的倒影,“有这么明显?” “没有,”徐渡淡淡地说,“我只是随便猜,炸你而已。” 容晴一愣,瞬间皱起眉,“你这个人——” 但她只说了一半,没有继续说下去,显然也很难定位她自己对徐渡的想法。 “我……”容晴斟酌道,“对于方辰,曾经有过一点点好感,说不失落肯定是假的……不过我觉得,这份失落感,也许并不完全和方辰有关。” 方辰救过她,会温柔地照顾她,容晴只是渴求这份温暖,至于那个人是不是方辰,可能并不重要。 徐渡看着她,微微一笑,“你……为什么要跟我解释这么多?” 容晴一噎。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 不过是有倾吐的念头,可没想到竟然当着他的面说出了口,这委实不像她的风格。 这不正常。 “抱歉,一时晕了头。”容晴撇过头去,“刚刚说的话,你最好忘了。” “可是我的记性很好。”徐渡说,“你要我忘记一件事,远比记住更难。” 他说的是实话。 “你——” 容晴瞪着他半晌,最后背过身去,“随便你,该走了。” 可不知道为什么,心情却好了很多……容晴转身时如此想着。, 第121章 逃杀世界的中央空调(4) 古堡大厅的屏幕上显示出离开的参赛者。 最先离开的是戴胜, 随后出去的是夏诗音和方辰。 整座建筑物里只剩下徐渡和容晴。 “我们似乎慢了一拍。”徐渡慢悠悠地说。 能先一步到达下一个场地, 早一些了解地形,自然更具优势。不过他看上不游刃有余。 他看着不远处的大门,只需将磁卡放在门边的感应器上,就可以离开这里。 “等一下还一起行动吗?”徐渡看向容晴。 “我……”容晴抿了抿唇,目光瞥向别处, “随便。” “那就暂时分开一段时间, 暂时。” 容晴看着徐渡脸上的微笑,心下有些空落。 这个男人总是会出乎她的意料。 “我有一个计划。”徐渡思忖了下, 朝容晴招手, “过来,我说给你听。” 他附在容晴耳边, 轻声说了几句。 容晴怔了一会儿,“我记得你之前跟我说……你还有另一个队友, 你确定要放弃她,跟我一起进入决赛?” 徐渡点了点头, 没再多说什么。 “那我怎么知道, 你会不会很快也像对待她那样, 来对付我。”容晴怀疑地看着徐渡。 她的警惕与悲观,是在骨子里的。 “你当然可以选择不相信我,”徐渡说, “事实上,在这种残酷的环境下,想要生存下去, 就必须怀疑一切……如果你轻易地交付出信任,我反倒会为你感到不安。” 他的嗓音淡淡的,却隐约透出丝温暖。 容晴又是一怔。 徐渡在关心她?这样的话容晴问不出口,只好轻轻地点了点头,并未把心里翻倒的思绪情感说出。 他们依次离开古堡,正打算分开,容晴叫住徐渡。 “这个……给你。” 她抛给徐渡一个小袋子,上面画着平安符的纹路。 “平安符?”徐渡挑眉,“我没想到,你平时竟会带着这个。” “工作需要。”容晴简短地说了一句,“你看看里面。” 徐渡隔着符袋摸了一下,里面似乎有什么硬物。 打开袋子,是一个微型的联络器,做成耳钉的样子。 “这是联络器,我也有一个。”容晴指了指自己一侧耳边,那里戴着一个一模一样的联络器,“你没有耳洞,只好拿平安符给你装着……没有其他含义。” 徐渡把符袋收进口袋,“谢谢。” “不用,我都说了,本来也不是为了你。”容晴转过身去,挥了挥手,离开了。 她总是不擅长与他人交流,即便是好意,也偏要隐匿在冷淡而扭曲的话语中。 徐渡无奈地摇摇头,按照原定路线朝前走去。 他一路往密林深处走去,这个比赛场地并非只有参赛者们互相厮杀,还有重重陷阱机关,以及时不时窜出来偷袭的机械野兽。 这些机械制成的野兽形态逼真,外科坚硬,兽嘴上布满尖利的粗钢针,比起真正的野兽牙齿,看上去更加阴森可怕。 徐渡身上有从古堡里带出来的枪械,脑子里又有原主对机械知识的相关记忆,用枪支对准机械野兽的薄弱处,很快就能将它拆成一堆废铁。 他一路上解决了几只机械兽,很快看到不远处,一个蓝裙子女人匆忙奔逃的模样。 是夏诗音。 夏诗音正被一只机械模拟的豹子追赶着,后者发出机括运转的“喀喀”声,就好像野兽正在磨着锋利的牙齿。 夏诗音看上去异常慌乱,头发散乱地披在脸边,狼狈不堪。 她似乎没注意到脚底下蔓延的树枝,脚腕绊在上面,重重摔倒在地。 “啊——” 她惊慌失措,却爬不起来,后头追上来的机械兽凌空跃起,朝她扑了过来。 “砰——” 一缕青烟从徐渡的枪口升起。 他挡在了夏诗音的身前,轻而易举击中机械兽的眼部——那是这种机械仿生生物最薄弱的环节,可以直接破坏其头部的控制系统。 一切安静了下来。 徐渡转过身,朝惊魂未定的夏诗音伸出手,“你没事吧。” “我……”夏诗音抹去眼角的泪花,“我没事,谢谢你。” 她握住徐渡的手,晃晃悠悠站了起来。 剧情又回归到了蓝本,原主再此和夏诗音见面,就是这一出英雄救美的场景。 徐渡并不是很想救她,但若是想要与方辰、戴胜有着更深的接触,并保护好自己的身份,那就有必要融入原剧情。 按照世界蓝本,接下来—— “诗音,你怎么样?!”方辰焦急地从不远处跑来。 他看到夏诗音和徐渡,顿住脚步,目光落在两人交握在一起的手上。 夏诗音转过头来,看到方辰,松了口气,“辰哥哥,你也没事,真的太好了。” 方辰没有说话,只是死死地盯着徐渡。 徐渡亦是回望着他,一言不发,心下诧异。 这里是方辰和原主第一次见面的情节,原主救了夏诗音,与她关系暧昧,方辰心中虽不喜,但表面上依旧维持着温和善意,并对徐渡出手相救表示感谢。 可是现在的方辰,看着他的眼神中,带着明显的敌意与憎恶。 这不应该。 夏诗音也注意到方辰的异样,“辰哥哥?你怎么了?” 她又看了眼徐渡,柔柔地开口,似乎打算缓和情绪,“这位是封远哥哥,之前在古堡里认识的,是个很厉害的人……多亏他刚刚及时出现,救了我,要不然——” 方辰忽然沉下脸来,上前一把拉过夏诗音的手腕,把她扯了过来。 夏诗音低低痛呼一声,“辰哥哥,你……” “别和这个人多接触。”方辰言简意赅,“他不是好人,会伤害你。” 徐渡脸上没什么表情,转身离开。 原主封远就是这样的性格,沉默寡言,性格阴郁。 “哎,等等——”夏诗音挣脱了方辰的手,跑到徐渡身边,拉住了他的衣袖,“你别走,我还没有报答你的救命之恩。” “诗音!”方辰皱起眉头。 “我没有做错,方辰哥哥,倒是你,为什么对封远哥哥这么没礼貌?”夏诗音不甘示弱,不满地看着方辰,“我想让他和我们一起行动,封远哥能力强,人又好,一路上我还可以找机会报答他,不可以吗?” 方辰没有说话,但脸色阴云密布。 徐渡把夏诗音的手移开,“你的伙伴不欢迎我,我还是走吧。” 反正世界蓝本里,夏诗音最终还是会强烈挽留原主,他们三人一起行动,在短暂的合作后,原主会嫉妒男女主之间的感情,然后掳走夏诗音,希望一个人独占她。 “不,你别走,错的是方辰哥哥。”夏诗音有些失望地看着方辰,“方辰哥哥,你为什么变得这么冷酷无情?这不是我喜欢的你……如果你不能接纳封远哥哥,那……我们就此分别吧。” 她哽咽起来,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从脸颊滑落。 方辰急忙上前揽住她,“是我不好,你别哭……” 他看了一眼徐渡,目光不善,强行压制下去,“就让封远和我们一起,好不好?你别难过了,我答应你便是。” 在方辰温柔的安慰下,夏诗音终于止住了哭泣,眼圈红红的,看上去柔弱得令人怜惜。 不过徐渡心里一点也没有怜惜的想法,他不喜欢哭哭啼啼、到处拖后腿的女人。 和夏诗音这样的女人接触很累,但也并非一点收获也没有。 徐渡的目光落在方辰身上,若有所思。 这个男主方辰,有些奇怪。, 第122章 逃杀世界的中央空调(5) 方辰的表现有些奇怪, 尤其是对上徐渡,敌意异常明显。 这并不符合方辰的人设,原剧情里,他被描述成一个温润善良的中央空调, 对谁都温和友善, 起码表面看上去如此。 而现在的方辰, 似乎在压抑着什么, 又或是隐瞒着什么。 徐渡打算再观察一段时间, 就这点异常,并不足以说明他被杜虚附身。 他们三人一道前行, 这途中, 在方辰的温言哄劝下, 夏诗音对方辰恢复了原本亲密的态度。 气氛很平静, 但很快,当另一波机械兽围攻上来时,变故就发生了。 就像原剧情一样,徐渡很轻松地将几只机械兽消灭,转身一瞥间,却看到方辰正盯着他。 他的目光很诡异,带着些许残酷的笑意。 徐渡暗暗警惕, 只是方辰的动作很快,不知什么时候,从边上树枝隐蔽处取出一段绳子,用力一扯, 徐渡脚下的土地便豁然露出一个大洞。 这是陷阱,深坑里布满了尖利的钢刺。 原剧情根本没有这一段,徐渡锐利地看向方辰,对方泰然自若,似乎对这里的机关布局非常熟悉。 果然有问题。 徐渡反应很快,在下坠的一瞬间,手牢牢地扒住陷阱边缘。 “反应倒挺快,这样都弄不死你。”方辰冷笑一声,慢慢走了过来。 他俯视着徐渡,抬起脚,慢慢踩在了徐渡的手上。 本以为徐渡会吃痛,继而松手掉下去,谁知他不仅毫无波澜,甚至另一只手用力攥住方辰的小腿,微一使力,便从陷阱边缘翻了上来。 方辰吃了一惊,还没反应过来,已经被徐渡按倒在地,脖子上被冰冷的机械手环住。 夏诗音因为机械兽和他们走散了,无需顾及她会看到这一幕。 “你是谁?”徐渡看着地上的人,冷声问。 方辰没有回答,只是拼命想要挣脱。 但他无能为力,很快,徐渡的手缓缓收紧,方辰的脸涨得通红。 “我……”方辰发出不连贯的声音,“你先放开……我就……告诉你……” 掐着脖子也确实不利于逼供,徐渡微微松了松手,但依旧没完全放开对他的禁锢。 方辰的呼吸顺畅了些,眼中神色渐渐恢复清明。 徐渡等着方辰开口,却注意到他眼中闪过一丝诡谲的光,心有所觉,飞快地闪过身,避开了他偷偷摸摸在背后竖起的匕首。 “看来你什么也不会说了。” 徐渡微微抿起唇,揪起方辰的衣领,手刀重重劈在他枕后。 方辰晕了过去,像只没有灵魂的布偶,栽倒在地。 在没摸清他身份之前,还不能杀他,既是由于杜虚,也是因为这个世界的规则。 徐渡从他身上取出磁卡,翻到正面,看到一只黑山羊,陷入了沉思。 他记得原剧情里,方辰和容晴一样,都是猎人的身份。 可是在这个世界,却变成了羊,方辰的身份,也发生了改变。 徐渡现在的身份是猎人,不能直接杀掉方辰,他必须寻找拥有狼图案磁卡的参赛者。 除了表明身份的磁卡,徐渡又搜了一下方辰的身,还找到一张纸,上面密密麻麻记着些小字。 是方辰自己的笔迹,墨迹还很新,记录的全是之后将发展的剧情,不过主要是关于夏诗音的,比如夏诗音被戴胜威胁、被原主封远掳走……总之与徐渡的世界蓝本有些类似。 徐渡并不感到意外,事实上,正是因为这张纸条,方辰对自己格外明显的敌意才得以解释。 但问题就在于,方辰是如何得知这些事实。 如果他是杜虚,那么一切就都解释得通,他也和自己一样,拥有对之后剧情发展的认知。 可是,眼前这个人,真的是杜虚吗? 徐渡总觉得有一丝诡异的违和感。 他思索了一会儿,将纸条叠好重新放回方辰的口袋,然后慢慢站起身来。 低头扫了眼脚边的方辰,对方遭受了他的重击,一时半会儿很难醒来。 徐渡便干脆将他扔进了一边的树丛中,毕竟根据规则,猎人只能猎杀狼,他无法直接攻击拥有羊卡的方辰。 但任由他自生自灭,这点并不违规。 徐渡处理完方辰,顺便将他身上的武器取走,朝着原定路线往下走去。 刚刚那一段插曲并不属于原剧情,在世界蓝本中,原主和夏诗音及方辰一起合力,打算除去强劲的对手戴胜,夏诗音却反而成了人质,拖累方辰重伤,而原主则想办法打伤了戴胜,救下了夏诗音,然后将她强行禁锢在自己身边。 所以他现在应当按着剧情线,前往戴胜隐藏的一处山洞。徐渡相信,无论剧情如何波折,可主线的发展应当不会有大的变动。 虽然现在和夏诗音走散了,但剧情依旧会发展到戴胜拿夏诗音当人质的那一段,所以朝着最终目标走,并不会错。 更何况,徐渡心中有一个隐约的猜想,或许杜虚的真实身份,并不是方辰,而是那个竟出场过几回便炮灰了的戴胜。 世界蓝本里对戴胜的着墨很少,似乎是一个孤僻而强大的对手,不过最终还是败在了男女主的光环下……也许杜虚会选择这样一个身份,毕竟戴胜与主角团的接触不多,身份败露的风险也将大大降低。 徐渡兀自沉思,忽然不远处传来几声枪响,打断了他的思绪。 伴随着枪响的,还有尖叫声,很明显是夏诗音的声线。 徐渡匆匆赶过去,引入眼帘的,是一幅以外的场景。 容晴干脆利落地举着枪,对面的夏诗音吓得瘫在地上,周围散落着一堆钢铁碎片。 “你叫什么?”容晴看着惊慌失措的夏诗音,微微皱起眉,“我没打算杀你,不过是在清扫附近的机械兽。” “对、对不起……我……”夏诗音低声呜咽起来,“我听到枪声,太害怕了……” 容晴的眉头皱得更深,微微歪着头打量夏诗音,显然是在怀疑她是怎么活到现在的。 夏诗音凄凄切切地掉着眼泪,忽然一抬眼,看到了徐渡,连忙站起身来,飞快地扑进了徐渡的怀里,眼泪很快打湿了徐渡胸前的衣襟。 “封远哥哥……你去了哪里?人家好担心……” 容晴也转过身来,吃惊地看了过来。 夏诗音伏在徐渡怀里,就像一朵娇柔纤弱的菟丝花,她的脸埋在徐渡的衬衫上,只能看到长长的秀发。 容晴看着这一幕,抿紧了唇,神色黯淡了一瞬。, 第123章 逃杀世界的中央空调(6) “你打算哭到什么时候?” 夏诗音一愣。 容晴也是一愣, 这话并不是她说的, 而是出自徐渡之口。 徐渡略显冷淡地将夏诗音推开。 杜虚应该就在方辰和戴胜二人之一, 现在两人都不在这里, 他没必要再伪装。 当然,更主要的是,他实在受不了夏诗音哭哭啼啼的样子。 明明被人救了, 毫发无损, 却好似受了天大的委屈, 话也不说清楚就依偎到男人的怀里哭泣, 简直毫无逻辑可言。 徐渡不想再虚与委蛇下去了, 就算因此暴露身份, 他也认了。 说到底这是他和杜虚的对决, 赢也好输也罢,不过是一场终结, 徐渡不了解这期间的意义, 也对胜负没有太强烈的执念。 他固然想继续活下去,但如果真的死在了这里, 倒也没有太多遗憾,起码在可追溯的记忆里, 他一直随性而活,做着想做的事,守护着想要保护的人。 他的生命在许多个世界穿梭而过,对于时间早已没有概念,如果就此戛然而止, 倒也没什么。 徐渡将夏诗音推到一边,拿出手绢将胸前的泪渍擦了擦,然后看向容晴,“你怎么也在这里?” “正巧路过。”容晴说,“看来这是一条环路。” 他们一开始选择了不同的方向,最终还是在半途上碰到了。 徐渡点了点头,“你没受伤吧。” 容晴笑了,“你觉得,我是很容易受伤的女人吗?” 她掂了掂手里的枪,瞥了眼边上的夏诗音,轻轻一笑,“不过也是,以前听人说过,女人得柔弱些,才有男人喜欢……据说能激发什么‘保护欲’,是么?” “无稽之谈。”徐渡耸耸肩,淡淡地说,“或者说,你想成为什么样的人,与那些‘喜欢’,没有关系……我觉得,你现在这样,就很好。” 容晴笑了笑,没有说话。 夏诗音目瞪口呆地看着他们一言一语,很快回过神来,怯生生地牵了牵徐渡的衣袖,“封远哥哥,你……你和这位姐姐很熟?” “之前在古堡里认识的,容晴,实力强悍。”徐渡不着痕迹地将袖子扯回。 夏诗音意识到徐渡的冷淡,委屈地垂下目光。 她忽然意识到什么,看了看四周,有些诧异,“方辰哥哥呢?他没和你一块儿来吗?” “我和他走散了。”徐渡想了想,又补了句,“对了,他之前还想杀我来着。” “怎么可能?!”夏诗音大吃一惊,“方辰哥哥……他、他不是这样的人。” “可事实就是如此。”徐渡说,“你要去找他吗?” “我……” 夏诗音嚅嗫着,没有勇气说出“去找方辰”之类的话语,她的实力很弱,根本没有能力面对独身行动的风险。 她泪光莹莹地看着徐渡,似乎在盼望着徐渡能陪她一起折回去找方辰。 可徐渡根本不买账,淡漠地转过身去,看向容晴,“我们走吧。” 他们俩说走就走,似乎并没有顾及夏诗音的打算。 夏诗音咬了咬唇,抬手拭去眼眶边泛起的泪花,匆匆跟了上去。 * 和原剧情没什么差别,还是三人同行去找戴胜,不过是由容晴顶替了方辰的位置。 徐渡在脑海中搜寻,却发现戴胜的信息寥寥无几,便转头问容晴,“你知道,戴胜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吗?” 容晴微愣,似是思忖了一会儿,“他和你一样,在之前的赛事里都是独来独往,不过能力很强,似乎是个阴沉却强大的对手……哦对了,他的脸上,总是戴着个奇怪的面具。” 徐渡沉思起来。 “我……我曾经见过他。”夏诗音轻轻出声,“他是个很残忍的人,当时我不小心被他捉住了,另一个参赛者为了救我,被他……杀害了。” 她低低地啜泣出声,泪眼朦胧地看向徐渡,似乎是希望他来安慰。 容晴叹了口气,“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这场比赛的规则如此,为了活下去,只能拿起武器,全力厮杀……杀人已经是这场比赛的常态,残忍的只是这场比赛本身。” 夏诗音瞪大了眼睛,“你怎么能这么说?你怎么可以帮着戴胜说话?” “我没有帮他说话,”容晴皱起眉,“我只是说了事实而已,走到现在这一步,咱们每一个活着的人都不无辜,夏小姐,你难道就一个人也没杀过吗?” “我……”夏诗音涨红了脸,“我那是……” 她支支吾吾,委屈地看向徐渡。 徐渡没有说话,容晴接着说,“既然已经走到了这个地步,倒不如把那些不切实际的想法抛开,认真地活下去,也算是对得起自己这条命。” 夏诗音低下头,没再说话,可神情显然并不认同容晴的话。 原剧情里夏诗音和容晴也经常因为三观发生争执,她们根本就不是同一世界的人,夏诗音觉得容晴冷漠,容晴觉得夏诗音圣母。 她们不认同彼此的观点,不过从前发生争执时,总有方辰这个中央空调在当中调解,当然他往往偏袒夏诗音,久而久之,容晴就干脆缄默不语,不去理会夏诗音那些矫情的说辞。 徐渡自然不会像方辰那样,他不出言阻止,任由她们两个争执。 夏诗音当然是辩不过容晴的,因为她的思路从一开始就错了。 她自以为让她一路存活至今的是爱与仁慈,可事实上,夏诗音能存活至今,所依靠的,不过是来自男主与男配们的舍命保护。 说白了就是玛丽苏光环,不过这东西在徐渡面前完全无效。 夏诗音被容晴说得哑口无言后,就不再说话,三个人静静地穿过一片丛林,来到一座废弃的木屋前。 在世界蓝本里,这里是一处安全的庇护所,原主和夏诗音、方辰在这里中途休息,并获得了隐藏在木屋里的武器。 “我累了,能不能先休息一会儿?”夏诗音半蹲下身,弯腰揉了揉脚踝。 徐渡想了想,“也好。” 把木屋里的武器拿走,到时候面对杜虚,更能有备无患。 “这周围有些果树,我去采些果子来。”容晴环视了一下四周。 “我和你一起去。”徐渡转头看了一眼夏诗音,“夏诗音,你在木屋里先等着。” 夏诗音蹙起眉,“封远哥哥,你能不能陪着我……我有点害怕。” “不行。”徐渡说得干脆,“容晴遇到的危险可能更大,我帮她会稳妥些。” 他很快和容晴离开,也没去看夏诗音的表情。 可是没走出几步,就听见夏诗音凄厉的惨叫声。 徐渡和容晴对视一眼,飞快地赶了回去。 木屋的门没有关严,虚合着,露出一条缝隙。 里面传来女人低声的哭泣,是夏诗音的声音。 徐渡皱起眉,一手握紧手.枪,另一只手试探地放在门上,屏住气息,猛地推开。 地上流了一滩血。 夏诗音倒在地上,痛苦地□□着,她的小腿被捕兽夹夹住,渗出的鲜血染红了浅蓝色裙裾。 她前上方站着一个男人,上半张脸被面具遮住,只露出一双冷漠的眼睛。下半张脸的骨相棱角分明,薄薄的唇畔边,扬起残酷的笑容。 “欢迎,我等你们很久了。”, 第124章 逃杀世界的中央空调(7) “……戴胜?”容晴喃喃道。 徐渡皱起眉, 剧情又发生了变动。 这个时候的戴胜, 应该在离得很远的洞窟里, 而不是在这个本应安全的小木屋里。 他愈发看不明白这个走向了, 方辰也好,戴胜也好,表现得都是那么古怪。 徐渡的枪口对准戴胜。 戴胜一点也不惊慌,甚至笑了起来,“你杀不了我,封远,忘了这场比赛的规则吗?” 参赛者之间的杀人规则有着严格的规定,他们只能杀属于自己的猎物,违反者则直接出局。 “我没忘。”徐渡摇头,“但这也意味着, 你暂时无法对我们之中的任何一人动手。” “那只是你以为。”戴胜冷笑一声,“可事实上,我知道你们所有人的磁卡图案。” 容晴大吃一惊, “你怎么会……?” 戴胜冷冰冰地看着她, “我怎么知道的并不重要,不过容小姐, 你是猎人, 对不对?” 容晴抿了抿唇, 默了半晌,“我没有回答你的义务。” 她看上去很平静,单从她的表情, 很难判断戴胜话的真伪。 但徐渡离她很近,他的听力灵敏,能听见容晴过快的心跳声。 看来戴胜说的是真的,跟原剧情一样,容晴拿到的是猎人磁卡。 但他是怎么知道的? “就算你说的是真的。”徐渡盯着戴胜,慢悠悠地开口,“可你说了这么多,却并不动手,是不是……你的身份,根本杀不了猎人?” 空气顿时安静下来。 戴胜对容晴的身份似乎很有信心,却不杀她,或者说没办法杀她——那他自己的身份,不也就呼之欲出。 “你是狼。”容晴快速反应过来,猛地举起枪支,对准戴胜扣下扳机。 可是戴胜更快,他不知触动了什么机关,容晴扣下扳机的一刹那,脚下的地板抽空,整个人掉了下去。 不止她一人,徐渡的脚下也空了,和容晴一起坠了下去。 上面传来戴胜冷酷的笑声。 “我的目的根本就不是取得胜利,我想要……杀掉你们每一个人,虽然有规则限制,可想要除掉你们,并不是办不到。” 比如把他们困在这样一个阴冷潮湿的地方,不久后就会因为缺水饥饿而死去,而这并不算直接杀人,戴胜不会因此出局。 “不过我还是愿意给你们一些希望。”戴胜的声音继续从上方传来,“封远,你喜欢的女人现在就握在我的手里,她是羊,是我的猎物——不过我不打算这么快杀了她” “你们现在处在一座地下迷宫,在两个小时内,最好想办法找到我,否则,你就再也见不到她了。” 他兴奋地笑了起来,声音在钢铁制的墙壁间发出金属音回响。 伴随着齿轮转动的声音,上面的木板徐徐关上。 瞬间周遭的一切陷入黑暗。 容晴打开了手电筒,微小的光源重新照亮周围环境。 这里就像一个水牢,阴暗潮湿,气氛森然。边上开着一扇门,外面通着分叉的通道,确实如戴胜所说,这里是一个迷宫。 “他看上去精神不太正常。”容晴若有所思,“为什么要这么做?” “正如你所说,他也许受到了什么刺激。”徐渡思忖着戴胜的言行。 确实不像正常人所为,不过如果戴胜就是杜虚的化身,那倒还算说得通。 如果戴胜就是杜虚,那么他的目标的确不是赢得这场游戏,而是找出自己的踪迹,然后杀掉。 那么他认出自己来了吗? 徐渡觉得并没有,否则为什么不直接杀了自己?残杀游戏的胜负对杜虚根本没有任何意义,这只是他们二人之间的决胜。 所以戴胜是在用夏诗音来试探他吗?毕竟如果是原主,一定会不遗余力地找到他,把夏诗音救出来。 徐渡走在通道上,一脸沉思,很快就走到第一个分叉路口。 “走哪边好?”容晴看了眼徐渡。 “我也不知道。”徐渡摇摇头。 这座迷宫的存在,在世界蓝本里连提也没有提到。 “不如我们分头行动,然后用对讲器联络?”徐渡想了想,忽然拿出先前容晴所赠的符袋。 之前没有用过,不想现在阴差阳错,竟派上了用场。 容晴看到他手里的小小平安符,嘴角轻轻翘了翘。 徐渡看到她的笑容,也不禁微笑,“怎么了?” “没什么。”容晴别开眼,“……你小心些。” 她似乎还有什么话要说,不过最终还是欲言又止,离开了。 徐渡从包里拿出一本记事本,以及一支笔,朝着另一条岔路探索,一边将分叉的点和通道在本子上详尽的画下来。 他的耳边挂着容晴给的联络仪,她的声音从另一端传来,简单准确地描述着她那边的情况。 “直走十米,左拐后分三个岔路,第一条……” 他们很快回到原处碰面,徐渡把绘制的地图展示给她看。 只有一半,因为线路太多,他和容晴并没有全部走完,不然离得太远,很容易走散。 但还是排除掉不少不通的路线,最后锁定了两条路。 徐渡又绘制了一份地图,递给容晴,“你走另一条,多加小心。” “嗯。”她点了点头,站起身来。 “先休息一会儿,不急。”徐渡依旧坐在原地。 容晴惊讶地扬起眉毛,“你不着急吗?” “我为什么要着急?”徐渡看了她一眼。 容晴沉默了片刻,“我以为……你是着急救夏诗音的,毕竟戴胜说……” “那些是戴胜说的,他并不了解我。”徐渡说,“比起夏诗音,我更在意戴胜这个人,他身上谜团很多,而且……戴胜的身份是狼,如果早点找到他,对你也有好处。” 杀掉戴胜,容晴就可以顺利晋级。 容晴一怔,“你是在为我着想?我还以为……” 她抿起唇,后面的话没有说下去。 徐渡失笑地摇摇头,“你觉得我对待她,像是有好感的模样吗?” 他歇息完了,站起身来,从背包里拿出两把枪支,还有一些压缩饼干,一并抛给她。 “给你,有危险联络我。”徐渡温和地注视着她,“容晴,保护好自己,我们要一起活着离开这里。”, 第125章 逃杀世界的中央空调(8) 和容晴再次短暂分别后, 徐渡沿着另一条路线走下去。 路线似乎很长, 即使以极快的步伐,也没有走到出口。 徐渡微微皱眉,感觉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 果然,又往前走了几步,转过一个道口,徐渡看到黑色的身影。 容晴四下顾盼, 很快也看到了他,睁大了双眼。 “你……怎么会在这里?”她有些困惑,“我们走的并不是一条路线。” “是环路。”徐渡微叹。 容晴沉默了下去, 显然她也想到了这种可能。 这并不是一个好消息, 他们所找到的两条路线, 形成一个闭合的环路——这意味着, 他们的努力无济于事。 更要命的是,就目前的状况来说, 这个迷宫, 无解。 “这是在耍人玩?”容晴蹙着眉打量着四周。 “应该不至于。”徐渡低头, 仔细地查看着周围的线索,“但我想, 恐怕这并不是一个依靠正常思路就能解决的谜团。” 容晴微微叹了口气, “还剩多长时间?” “一小时十分钟。” 徐渡看了眼手表, 随后闭目凝神。 容晴看着他奇怪的举动,本想开口询问,但很快反应过来, 这应该是徐渡在聆听周围的状况。 之前在古堡里就是这样,徐渡依靠着他出色的听觉,寻找到那些肉眼无法看见的机关,逐一击破,保护了她。 徐渡闭上眼睛的样子很清秀,他的五官本就生得偏纤细,闭上眼后更是盖住了锐利的眼神,睫毛在苍白的眼睑投下淡淡的阴影。 可他看上去依然很可靠。 容晴收回目光,徐渡固然可靠,但她也没想过依靠于她,同为队友,自也应当献一份力。 她离开徐渡一段距离,尽量不去打扰他的探索,在有限的范围内,进行着自己的搜查工作。 这个迷宫的环境对徐渡并不友好,阴暗湿冷,时常伴有水滴声,恐怕会对他的聆听造成干扰。 容晴的手触在四周的墙壁上,拂过偶尔生长的潮湿青苔。 这感觉很不好,让她想起了冰冷粘腻的冷血动物,比如蛇鳞,又或是壁虎蜥蜴一类的表皮。 她沿着墙壁的走向触碰,手掌依次划过,不知在哪一处,感受到温暖干燥的感觉。 容晴瞳孔微微一缩,盯着自己手心下的墙面。 与其他区域并没有什么不同。 “徐渡,打扰一下。”容晴叫来不远处的徐渡,“我想让你听听这里。” 徐渡很快来到她身边,看向容晴所指的墙面。 他附耳上去,安静地聆听了一会儿,随即露出微笑,“做得好。” “这后面有齿轮转动的声音,不过很轻,很容易被滴水声盖过。”徐渡对容晴一笑,“你很厉害,居然能发现这块地方。” 他的称赞发自真心,这是只有容晴能做到的事情。与听觉和嗅觉相比,徐渡的其他感觉非常薄弱,即便他有心触碰,也很难发现这一点。 容晴耳朵有些红,“……这不算什么。” 可她看上去还是很开心,也许在她从前的生活里,这种真诚的夸赞很是难得。 “不过……这周围似乎并没有什么可操纵的机关。”容晴很快把注意力放到正事上,“机关是在别的地方吗?” 她之前也尝试过敲击面前的墙壁,但并没有什么效果。 “也许。”徐渡若有所思地看着前方,“但比起找到机关,我们可以尝试一种更简洁的办法。” 他从口袋里掏出枪支,将枪口极精准地贴在某一点上,扣动扳机。 容晴目瞪口呆,“你要破坏机关……可这样一来,我们也很有可能会被永远困在这里。” “不是破坏。”徐渡轻轻摇头,“根据我之前听见的齿轮声,这堵墙后除了齿轮机械,还有不少空腔,我打算破坏墙体,将里面的机关完好无损地暴露出来。” 但这依旧是一个很冒险的行为,毕竟稍有不慎,机关损坏,可能便再也发挥不起作用。 不过徐渡对此并无顾虑,只要计算足够精密,就绝对不会有差错出现。 他的手很稳,连续开了几枪,眼前的墙体碎成若干块,稀稀拉拉掉落在地上,露出了内部精钢所铸的齿轮组合。 容晴松了口气,但很快又忧虑起来,“即便如此,我们并不知道这些齿轮转动的规则。” “可以知道。”徐渡轻轻一笑,“你看这里。” 他的手指虚虚指着一对大小齿轮,划过半个弧,“仔细看,这里有很微小的痕迹,应该是多次摩擦后的结果。” 徐渡凝神观察完全部齿轮的摩擦痕迹,然后取下机械手臂上的手套,开始一个接着一个转动齿轮。 齿轮中间的横隔异常锋利,如果是正常的手指企图扳动,恐怕会被划开皮肉,承受钻心刻骨的疼痛。 这种设置的本意应该是防止参赛者直接操纵机关,但徐渡的机械手臂足够坚硬,并不惧怕这些设置。 机关很快缓缓转动,钢齿彼此磨合,吟唱出嘶哑的音调。 另一面的墙壁,慢慢滑向两边,好似一扇滑门,敞开着邀请他们进入。 然而墙壁另一边,并不是开阔的丛林,也不是空旷的厅堂,而是另一个岔路众多,复杂交错的迷宫。 徐渡再次看了眼手表,还剩五十多分钟。 果然事情不会这么简单就结束。 比起之前的迷宫,这次的迷宫似乎更加不规则些,墙壁间的拐角不是规规矩矩的直角,而是随心所欲,仿佛是设计者随手敷衍的作品。但也因此,这意味着这里很难发现像样的规律。 他们在上一个迷宫已经耽搁了一个小时,剩下的时间并不算宽裕。 不远处传来了脚步声,发出空荡荡的回响。 徐渡朝容晴示意,两人一起躲在了一个偏僻的拐角边。 是戴胜吗?难道他并不是带着夏诗音等在一个地方,而是四处走动,等着他们的发现? 那人很快露出面容,出乎徐渡的意料,竟然是之前打晕的方辰。 徐渡不明白他出现在这里的理由,更令人匪夷所思的是,方辰并未表现出慌乱与困惑,他走得游刃有余,似乎对这里非常熟悉。 他并没有发现他们。 这是一个值得利用的机会。 徐渡看向容晴,她显然也意识到了,轻轻点了点头,两个人放轻脚步,跟了上去。, 第126章 逃杀世界的中央空调(9) 方辰的脚步很快, 徐渡和容晴跟在他身后,和他保持着一定距离, 不被发现。 他们很快就离开了这里,来到了一个大厅。 方辰走了进去, 而徐渡和容晴屏息躲在门边, 观察着里面的情况。 房间很大,但空荡荡的只有一张桌子,上面摆着几盏烛台, 光线暗淡,将屋内人的影子, 拖得像根干瘦的枯枝。 戴胜坐在桌前, 不远处夏诗音双手被缚, 委顿在冰凉的地上。 “方辰哥哥——” 她看到方辰, 有些激动,极力地想要挣脱手上的束缚。 “诗音!” 方辰背对着门口, 徐渡看不见他脸色,不过声音里的惶急,却是明明白白。 “闭上你的嘴。”戴胜阴沉地看了夏诗音一眼。 夏诗音瑟缩了一下,乖乖闭上嘴,可是眼里却是蓄满了泪水, 似乎在竭力忍耐,泪光盈盈地看向方辰。 方辰用力地捏紧了拳头,“戴胜,你想干什么!” “干什么?”戴胜缓缓从座位上站起, “当然是等人。” 方辰一愣,“你在等谁?” 戴胜意味深长地笑了,“我等的不是一个人,你和你女人都是我在等待的人,我等到了,而现在,还剩下两个猎物没有到场。” 徐渡和容晴对视了一眼。 “那你等到以后呢?”方辰沉声问道,“戴胜,你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他的手插进口袋里,徐渡看到衣服布料下的形状微微改变,像是在牢牢地攥住什么东西。 “这场比赛的目的是什么?”戴胜笑了起来,“杀人啊。” 他看上去似乎很愉悦,神态平静,可眼神里满满透露着癫狂与错乱。 “你不能那么做。”夏诗音声音发颤,“我们每个人的磁卡不一样,规则不会允许,而且……你也没有资格杀掉我们。” 戴胜转头盯着夏诗音,随后勾起一个古怪的微笑。 “资格?那你们就有杀我的资格?呵,一个个美其名曰团队合作,不过是弱者勾结在一起,妄图抹杀强者而已……怎么,你们的命就是命,我的就不是?” 他的表情愈发冷静,可眉目间的阴狠劲却愈发渗人。 夏诗音困惑地看着戴胜,可方辰却是若有所悟,“你、你难道……?” “现在告诉你们也无妨。”戴胜冷笑一声,“上天既然再给了我一次机会,那便是你们的报应——当初你们几个设下圈套,让我栽了进去……那现在我便要复仇,我要杀光你们,一个不留!” “你在说什么……我一句也听不懂。”夏诗音害怕地看着戴胜,缩起身子,低声哭泣起来,“为什么要杀掉我,我跟你无冤无仇……” 她求助地看向方辰,却发现方辰僵硬地站在原地,睁大了眼睛,看向戴胜的目光里充满了不可置信。 “你……你也是……”方辰双唇颤抖,“你知道会发生什么?!” “不错,我全部知道。”戴胜笑容狰狞,“我知道你们会在这木屋里休息,早早就等在这里,布下了陷阱,当然……我不会直接杀了你们,我知道这座木屋的结构,就在这儿把你们制服,关起来,没有进水和食物,你们根本撑不了多久,就会慢慢死去。” 他的恨意很深,而且整个人似乎已经到了混乱的地步。 不过多亏他们的对话,徐渡终于明白了方辰与戴胜身上的违和感,从何而来。 似乎有别的力量干预了他们,让他们通过某种途径,获知了这个世界的剧情发展,就相当于世界蓝本的效果。 所以方辰一见面就显露出敌意,因为他知道原主会掳走夏诗音;而戴胜精心策划这一场全灭计划,也是由于知悉了事情的发展,决意复仇。 容晴一脸迷茫地看着徐渡,“你知道了什么?” “说来话长。”徐渡轻声说,“不过眼下是一个好机会,容晴,我记得你的枪法很好。” 他指了指戴胜,容晴瞬间明白,拿出手/枪,静静握在手里。 现在大厅里的人都沉默着。 方辰紧紧盯着戴胜,忽然一笑,“戴胜,就算你也知道了那些事,你凭什么认为你能抓住我?” 他猛得从口袋里掏出枪,对准戴胜,飞快扣下扳机。 然而戴胜比他更快,子弹射出,穿过方辰的肩胛骨,他惨叫声,失去平衡摔倒在地。 戴胜似乎是雇佣兵出身,身手甚至远在容晴之上,方辰更是没办法和他相比。 方辰倒下后,戴胜并没有就此放过,而是走到他跟前,踢开他手边的武器,然后抬起脚,用力地踩在方辰肘部关节处。 “啊——” 伴随着方辰的惨叫声,还有骨骼碎裂的声音。 方辰仰面朝天,脸上血色褪尽,汗珠沁在额头上,整张脸因为疼痛而皱缩起来。 “方辰哥哥……”夏诗音也惨白着脸,死死咬着嘴唇。 方辰张了张嘴,发出微弱的声息,衣领被戴胜揪起,像是一条死鱼被拎起来。 戴胜将他的双手绑了起来,“你该感谢另外两只猎物,他们还没到,这不过只是热身运动。” 方辰愤恨地盯着他。 “恨我?”戴胜勾起唇角,“没关系,一会儿我就会让你趴在地上,像一条狗一样求我。” 他将方辰随手抛在一边,然后转过身,慢悠悠地走到夏诗音身边,肆意地打量着她。 “你……你要干什么?”夏诗音扬起小脸,声线因恐惧微微发颤。 “上辈子方辰害我,我总得让他吃点苦头。”戴胜冷笑,“正巧还有客人没到,我也好久没玩女人了,不如现在就拿你来开开荤。” 他的手揪住夏诗音的裙摆,撕开,另一只手按住她拼命挣扎的身体,慢慢俯下身去。 “戴胜!你畜生!有种冲我来,别动她!” 方辰眼神散乱,挣扎着想要起身,却动弹不得,脸颊两边的肌肉用力抽动,发出绝望和愤怒的吼叫。 可戴胜要的就是这样的效果。 他的内心已经完全扭曲,其他一切事情都不再重要,他只想要复仇。 戴胜看着眼前的夏诗音,她很瘦弱,比起这种柔柔弱弱的小姑娘,那个高挑清冷的容晴更对他的胃口。 但反正都会属于他,这些人的命都捏在他的手里,他可以随意玩弄,让他们好好品尝一下绝望的滋味。 一阵刺痛从脑部传来,伴随着剧烈的耳鸣,眩晕的空白与下坠感将先前听见的一声枪响,掩盖得若有若无。 血迹从戴胜的太阳穴喷涌而出,他毫无生气地朝后倒去,眼睛睁着,生前残酷的笑容定格在脸上,还带着死亡瞬间留下的困惑。 他死了。 容晴松了口气,将枪放下。 她成功了。 容晴正打算走进大厅,却被徐渡拦下。 “不要动。”他说,“等三十秒。” 这是比赛的规则,容晴杀掉了猎物,晋级,将会在三十秒后被传送出这里。 这三十秒内,她并不安全,虽然夏诗音和方辰的手都被绑住,但还是不能掉以轻心。 徐渡看了眼手表,还剩十秒。 十、九、八…… 【参赛者·容晴,已完成任务,晋级,接下来将进行传送……】 容晴注视着徐渡,“你要活着,我等你。” “好。”徐渡点头,看着最后一秒过去,容晴在面前忽然消失。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手插口袋,慢慢走进了大厅。 “封远哥哥!”夏诗音看到他,惊喜地叫出了声,“你……快来救救我,我被绑住了。” 方辰没有说话,他勉强压抑住心里的敌意,不表现在脸上。 这个时候还需要封远来救,虽然他很不情愿,可是也别无他法。 徐渡走到夏诗音面前,蹲下身,微微挑眉,“救你?可是……你的绳子,不是已经解开了吗?” 他的声音很轻,只有夏诗音一个人能听见。 夏诗音沉默了起来。 半晌,她抬起头,不再是那副柔弱的表情,唇畔骤然勾起笑意,即便是在夏诗音这张清秀温柔的面容上,亦是掩盖不掉那挑衅和冰冷的意味。 徐渡看着她散去手腕上的绳子,一言不发地站起身来。 她拿出一把枪,却不是对着徐渡,而是径直对准了不远处的方辰,干脆利落地扣下扳机。 方辰连反应的机会都没有,一枪毙命。 “碍事的人解决了。”夏诗音勾着冷酷的微笑,“你呢?要不要和我谈谈,徐渡?” 第127章 逃杀世界的中央空调(10) “没什么好说的。” 徐渡果断地拔出枪, 对准夏诗音的脑袋来了一下,动作连贯,一气呵成, 在短短几秒内就完成了。 夏诗音倒了下去,她死了。 但她的身体内依旧发出声音,这回不再是夏诗音柔柔弱弱的声线,而是杜虚原本的声音。 “你以为这样就能杀死我?” 徐渡收回枪,“试试,再说,我也必须杀了夏诗音, 这样才能晋级。” 晋级就意味着暂时的存活,起码他不会死在这里。 “这倒没错。如果你在这儿就死了,那决赛为你准备的‘惊喜’, 也就失去了意义。” 杜虚的声音慢条斯理, 却透露着恶意与残酷。 徐渡没有理他, 只是默默等待。 还剩十秒的时候,出现了与容晴那时一样的讯息。 【参赛者·封远, 已完成任务, 接下来将为您进行传送。】 身体渐渐产生微妙的感觉, 发热,并且像是被轻微地挤压。 他短暂地失去了意识, 再醒来时,躺在一个软软的沙发椅里。 房间内装潢精美,和之前的古堡一样, 带着一丝熟悉的感觉。但这并不能掩盖,这里,是一件牢房。 徐渡看向牢笼外好整以暇的杜虚,微哂,“所以晋级的奖励是蹲监狱?” “当然不是,”杜虚说,“这里只是一个休息室,供参赛者们暂时缓解一下疲劳与压力。” “哦。” “那么现在我要休息,你还在这里做什么?” 精致牢笼外是一条又长又窄的走廊,杜虚悠闲地靠在走廊墙壁上,“徐渡,你就没什么想问的?” 徐渡轻轻一笑,“你会告诉我?” “为什么不呢?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我们其实是一样的处境。” “看起来你很想讲话。”徐渡懒洋洋地陷在柔软的座椅里,“你想说什么,都请自便,我听着就是。” 他看上去一点都不好奇,似乎并不想知道有关这场对决的信息。 徐渡并非不想知道,但表现出过于旺盛的好奇心,往往并不能带来他想获知的信息——甚至还会成为对方要挟的把柄。 所以徐渡只是静静地等待。 “你真是无趣。”杜虚默了一会儿,失笑,“难以想象,我们曾经是同一个人。” 徐渡手指轻轻动了一下,但神色没变,“哦?” 他们两个长得一模一样,原来是因为这个。 但杜虚所说的话,徐渡始终抱着谨慎的态度,听归听,不会轻易相信。 “说起来,你我都不过是K系统的实验老鼠。”杜虚讽刺一笑,“他们把一个人分裂成两个个体,名字与视听觉归你,记忆与其他感觉归我……他们想让我们相互残杀,而自己则坐在高高的看台上看戏。” 徐渡笑起来,“那照你这么说,这么多重要的身体功能都归了你,我岂不是很吃亏?” 杜虚一愣,“你不会感到愤怒吗?” “愤怒有用吗?K他又不在这里。”徐渡耸耸肩,“况且,你跟我说这些,是想干什么?想鼓动我一起造反?可是我看你,似乎并不是这样想的。” 杜虚盯着他,随即露出微笑。 “你还是这么敏锐,徐渡。” “但我刚刚说的话,也不是谎言……只是我从来没打算跟你和平共处,获胜的人将会吞噬另一个人的存在,成为完整的个体——你觉得我会放弃这个机会?” 徐渡淡淡地“嗯”了一声,“那么,祝你好运。” 他淡定地就像一个局外人,而这样的态度,也让杜虚感到愤怒。 为什么这个人会如此平静,就好像完全接受了被人肆意摆布的命运。 但杜虚压抑下了刺此刻的怒意,他看着徐渡缓缓闭上双眼,心里清楚,即便自己表现出情感,对方依旧不会有所反应。 还是省些力气。 “那么借你吉言。”杜虚弯起唇角,“你呢,好好琢磨一下该怎么才能获胜,不过出于好意,我还是告诉你,这场对决对我来说,具有绝对的优势。” “他们当初分离时,虽然剥夺了我的名字,却依旧设定我作为主人格,而你只是从属人格。” “这意味着,如果我死去,你也将会随之消亡。” 他的口吻残酷,说完看向徐渡,可是并未看到对方惊慌失措的表情。 徐渡靠在沙发椅里,似乎睡着了。 杜虚握紧拳头,悻悻离开。 他离开后,徐渡瞬间睁开眼睛,目光锐利。 杜虚说那些话,不过是幼稚而无聊的挑衅。 但其中似乎也包含着事实,徐渡已经断断续续从K系统那儿收获了些许记忆,均可以印证杜虚的话。 K系统曾经说过,他需要在这个世界活到最后,获得胜利。 可根据杜虚提供的信息,如果他死了,徐渡也将无法存活。 这意味着他没办法杀掉杜虚,只能被动地躲避杜虚的狩猎。 确实对他很不利。 不过这似乎并不是完全无解,徐渡仔细思考了一下,很快就找到了一个关键的漏洞。 杜虚的任务应该是杀掉他,可明明有那么多的机会,却为什么没有动手? 也许,出于某种规则,杜虚也被限制着,无法直接杀掉他。 徐渡唇边露出玩味的笑容,K系统设下这种奇怪的局面,究竟是想看到什么样的结果? “嘀嘀嘀。” 口袋里传来微弱的电子音,徐渡拿出容晴送的平安符袋,声音正是从里面传来。 他接通了里面的联络器。 “徐渡。”容晴似乎松了口气,“你还好吗?” “我既然能接收你的联络,当然完好无损。”徐渡说,“你那边怎么样?” “我现在被关在一个休息室里,有人通知我,需要等待十二个小时,将会开启决赛。” “嗯。”徐渡轻声应道,“我也一样,趁着这个时间,好好休息。” 他的语气很轻松,容晴低低地应了声“好”。 随后便是沉默,唯有轻微的电波杂音,提醒着这段通话仍在继续。 徐渡便耐心地等待,过了许久,电波音才被切断。 至始至终,容晴没再说话。 徐渡知道她在想什么,他们两个人进了决赛,无非就是二选一的角逐,极可能是一死一活的局面。 她在回避这个问题。 世界蓝本里,方辰和夏诗音也走到这一步,不过他们运气很好,凭借着主角光环干掉了主办者,逃了出去,一起活了下来。 可那只是一个虚无的圆满,就像强行给故事添加一个完美结局,而徐渡面对的,并不是同样的事情。 他面对的是杜虚,就算和容晴一起杀掉杜虚,他也会因此死去,和被容晴杀死,是一样的下场。 当然徐渡也可以杀了容晴,不过这样他将无法完成这个世界的任务,永远滞留在这里。 他的身体会慢慢消耗能量,最终同样归于消亡,不过能多存活上一段时间。 该如何选择? 徐渡心中一片清明,似乎有了答案。 第128章 逃杀世界的中央空调(11) 面前的牢门缓缓升起。 已经过去12小时,终于到了决赛的时候。 徐渡走出门, 穿过长长的走廊, 在大门口, 遇见了容晴。 她靠着墙,抱着双臂, 低头不知在沉思些什么。听到脚步声, 瞬间抬头看向徐渡。 “容晴。”徐渡打了个招呼。 容晴点了点头。 “你看上去没睡好。”他注视着她的黑眼圈。 “没有的事。”容晴摇头, 抿起唇看着徐渡。 他似乎休息得很好,目光还是如往常般清澈锐利, 仿佛吹毛刃断的剑, 可以斩断面前的一切荆棘绕蔓,无所畏惧。 容晴收回目光,递给徐渡一张纸条。 “这是我收到的,应该是这一次的项目内容。” 【走进丛林, 到达最深处的建筑物。】 徐渡挑眉,“这算什么?双人任务吗?” “也许是,”容晴若有所思,“或许这个比赛最后,并不一定只能有一个人存活。” 她说出这话,表情微微放松了些。 “那么事不宜迟, 出发吧。” 他们并肩踏入森林。 这与复赛中的丛林并不一样, 散发着宁静而安详的氛围,看上去一点不像屠戮场。 现在是夜晚,银色的月光透过林隙, 洒在地上,形成浅浅淡淡的光晕。 纸条上所说的建筑物是一座尖顶教堂,并不远,隔着层层树木,能看到教堂尖顶上的十字架。 走路过去也就十来分钟。 一路过去无事发生。 “只要走到那里,我们就可以出去了?”容晴问。 “恐怕不能。”徐渡叹了口气,“我觉得决赛没有那么轻松。” 一定还有什么东西,在不远处等着他们,妄图打破这份安宁。 容晴沉默了下去,过了一会儿,忽然开口,“封远,我们去那边呆一会儿吧。” 她指着不远处的一片湖泊,水波平静,折射月光,好似闪闪发亮的镜子。 徐渡同意了她的请求,规则里并没有要求时间,只要他们愿意,甚至一直拖延下去。 他们坐在湖边。 容晴盯着水面出神,“封远,如果出去以后,你打算干什么?” “我没想过。”徐渡如实回答。 “你总是这么淡定。”容晴笑叹,“那么你的亲人呢,他们会不会一直在寻找你、等待着你?” 参赛者都是被迫卷入这个世界,毫无征兆地离开日常生活,在这里面临非生即死的战斗。 “没有这样的人。”徐渡说。 原主是孤儿,徐渡更是了无羁绊。 硬是要说,只有他的守护对象们,可那些都已是过往尘烟,分离即是永别。 “你呢?还有什么重要的人?”徐渡见她又陷入缄默,便开口询问。 “我还有一个妹妹。” 容晴脸上浮起柔和的笑容,从口袋里拿出一张照片,递给徐渡,“她叫容雪,只比我小三岁,可心性还像个孩子一样。” 照片上的容雪靠在姐姐怀里,笑容甜美,一看就是在温柔呵护下长大的女孩子,与容晴冷漠干练的气质并不类似。 徐渡微忖了片刻,“容晴,你枪法很准,难道和戴胜一样,也是雇佣兵出身?” 容晴一愣,随即失笑,“对哦,说起来,我还没跟你介绍过我自己。” 她难得这么笑。 “不是雇佣兵,是杀手。”她偏着头回忆了一下,“我父母在我很小的时候就死了,也没留下什么,只能抱着妹妹路边乞讨。” “某一天遇上人贩子,要抢走我妹妹,我用小刀捅死了他,这一幕正好被路过的杀手组织成员看见,就把我领了回去,扔进训练营里……我在那里待了十年,14岁后开始接任务,赚得的报酬来养活我们姐妹。” 她絮絮叨叨地说了不少从前的事,但多是和妹妹的琐事,关于杀手训练与任务,并未提及,恐怕也是不是什么美好的回忆。 “阿雪的照片,你能暂时帮我保管吗?”容晴认真地看向徐渡。 徐渡看着她,“为什么。” “我怕弄丢了。” 徐渡低头看着手里照片,除了有一点皱,保护得非常好,容晴经历了数次残杀,却未曾让一滴血染在照片女孩的笑容上。 “你想让我照顾她?”徐渡摇摇头,把照片递还,“容晴,比起照料,她或许更盼着你平安回去……这样的念头,收起来吧。” 她已存死志。 “封远,我信得过你。”容晴说,“何况,我还欠你……” “你不欠我。” 徐渡打断了她的话,温声道,“救你只是因为我想救,不是为了什么报偿。容晴,你不欠我,可如果你真的在意所谓的回报,那么,我希望你能好好地活下去。” 容晴怔怔地看着他,嘴唇微颤。 徐渡轻轻把她拉起来,“走吧。” 他们没理由再继续逗留,该面对的问题,逃避并不能解决。 很快就迈进了教堂的大门,礼拜堂里悄无声息,光线透过顶上天窗的彩色玻璃,投射下来,静静落到空荡荡的座椅上。 门自动关上,杜虚从阴影里走出来,坐在正中间的座椅上。 “这是最后一轮比赛。”他慢悠悠地说,“规则很简单,我手里有一把左轮手/枪——来一句轮盘赌,只要几分钟,胜负就能揭晓。” 杜虚打开弹仓,展示给徐渡他们看。 6枚弹巢空着,杜虚从上衣口袋拿出一枚子弹,填装在一个孔上,然后飞快地转了一下,一边关上弹仓。 没人知道那致命的子弹究竟在第几颗,两个人一来一回,用枪对准自己的脑袋,堵的是运气。 徐渡不喜欢赌运气,指望那种虚无缥缈的东西,没有丝毫的实在感。 杜虚把准备好的枪支抛给徐渡。 “是不是很讨厌这种感觉?”杜虚看着徐渡,露出挑衅的笑容,“面对轮盘赌,一切只能听天由命,也没有双赢的办法,你们中间一定有一个人会死。” 死亡和任务失败,对徐渡来说,区别不大,都是迟早面临消亡的结局。 这是一个无解的困局。 徐渡接到枪,没有理他,只是看向容晴,“你想先来吗?” 容晴点了点头,接过枪,慢慢抬起,指向自己的脑袋。 可枪抬到半空中,却生生掉了个方向,对准了座位上的杜虚。 “放了我们。”容晴冷酷地看着他。 “想杀我?”杜虚嗤笑一声,“劝你不要这样做,你杀了我,他也会死去。” 容晴一怔,惊疑地看向徐渡,“什么意思?” “就是字面意思。”徐渡叹了一声,“这件事很复杂,没有时间解释……你看到祷告台上的沙漏了吗,从我接到枪的那一刻,它就开始流动,我想我们必须要在规定时间内完成轮盘赌,否则都会出局。” 杜虚亦在旁边补充,“他说的没错,你们最多有十分钟的时间。” 容晴颓然垂下手。 “不会有事的。”徐渡看着她,温和地说,“容晴,开始吧。” 他的声音总是充满令人平静的力量,目光坚定而安静,仿佛永远不会有慌乱无措的情绪。 容晴闭上眼,枪抵在太阳穴上,扣动扳机。 “喀。” 左轮手/枪发出一声轻轻的转动声,是空的。 徐渡从她手里拿过枪支,抵在头上,轻松地扣下扳机。 容晴屏住呼吸。 又是空枪。 第一轮过去了,还剩4次开枪,每人两次。 容晴再次轮到空枪,还剩3次。 她的神色有些复杂,紧张地看着徐渡再次将枪口对准太阳穴。 徐渡垂下双眼,缓缓扣动扳机。 依旧毫发无损。 那么还剩2次,总有一次会是实弹,穿过大脑,让人顷刻毙命。 会落在谁身上呢?杜虚微微前倾了身子,嘴角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 “也许,该到了说再见的时候。”容晴微笑着看着徐渡,“封远,谢谢你。” “嗯。” 徐渡淡淡应了一声,拿着枪的手放下,似是要交给容晴。 可是容晴的手并没有碰到,因为徐渡很快再次举起枪,对准自己的头,果断地来了一下。 “砰——” 徐渡的太阳穴渗出血来,比鲜红色暗很多,血腥味也不重。 “封远!” 容晴尖叫出声,扑倒徐渡身边,看着逐渐蔓延开的血色,手颤抖得不像话。 那本该是容晴的,可是徐渡就好像能未卜先知一样。 轮盘赌并不是纯凭运气,记住子弹最开始的位置,以及轮盘转动的转速和时间,并不是不能推算出子弹的大致位置。当然,这需要出色的动态视力和计算能力。 徐渡的计算结果,是在第四或五颗。 他成功了,这不是凭运气,一切都按照着他主观意图,达成了他所希望的结果。 太阳穴上的致命伤应该瞬间毙命,但兴许是他的灵魂与宿主并不统一,因此产生了延迟——但这恐怕也不会存在太久。 他微微张了张嘴。 “封远……你想说什么,我……都听着。”容晴声音颤抖,泪水大滴大滴地落在他脸上。 “别哭……去找你妹妹,好好活下去。” 徐渡看着她,意识开始慢慢逐渐飘散。 “还有……我不是封远。”他弯起唇角,“我叫徐渡,别忘了。” 他渐渐失了力气,容晴悲伤而愣怔的表情渐渐模糊。 头不受控制地往边上一偏,就看到祷告台上的计时沙漏。 桌上的沙漏静静流逝,上半部分呈金黄色,从中间的细孔流下去,却变成幽蓝色,好似明灭交替的磷火。 就和最开始时绑定K系统那时的一样。 第129章 大结局 这就是他的消亡吗? 徐渡无法看见自己的实体, 只觉得自己身体很轻, 好似一根羽毛,在未知的空间里飘飘荡荡。 最后慢慢下降, 落在一片干净的地面上。 这是一间病房,病床上躺着一个苍白的少年。 徐渡认识这个地方,他曾在K提供的回忆里看到过,那是他在临终前所住的病房。 他似乎是因为绝症而死,死后来到了这个世界, 身体与灵魂经过改造后,开始在各种任务世界穿梭。 不过还是有哪里不同。 徐渡四下看了看, 最终将目光锁定在床头的花瓶里,那里插着一大捧鲜花, 给整个白色的世界染上一层温暖的色调。 徐渡觉得奇怪。 从所知道的记忆来看, 他的母亲很早去世,禽兽父亲又被自己亲手杀死, 他没有其他亲人,年纪轻轻染上绝症后, 无人探访, 最终孤独地死在这里。 怎会会有人给他送花? 但很快他的困惑得到了解决。 病房门轻轻被打开,开门时引起的空气对流, 使得窗边的手工风铃“叮叮咚咚”地吟唱起来。 一个十来岁的小女孩走了进来, 抱着一大捧鲜花。 她将花瓶里的花束换掉,摆上新买的那捧,随后拉了把椅子在病人身边坐下。 “我又来看你了。”她笑眯眯地说。 “你有什么目的?”病床上的少年看着她, 满是警惕与敌意,“说起来,我根本不认识你。” 小女孩睁大眼睛,“你这样说就过分了,我已经给你送了一周的花。” “我不稀罕你的花。”少年冷笑一声,“拿去,扔掉。” 她也不生气,只是笑了笑,“你只是嘴上这么说,可心里很喜欢这花对不对?不然我走以后,你大可以叫人把它丢掉。” 少年没了声音。 一开始确实他叫人扔过,但那女孩一直送,还专挑那种温暖色调的鲜花,能将整个病房点缀得温馨起来……他就舍不得扔了。 “没人会无缘无故对另一个人好。”少年沉默片刻后,开口,“我家里的财产都被人卷走了,你得不到你想要的。” 他住进医院后没多久,保险箱里那些财产,全被老管家卷走了。 “你说你家里那些东西?”女孩嘻嘻一笑,“我报警了,那人已经被抓到了,财产也全部回去了。” “你怎么会知道?”少年吃了一惊,随后沉下脸,“我家里的事,你调查过?” 可这女孩看上去只有十来岁,难道是她家里人指使的? 少年的神色愈发冷漠起来,他决定将她赶出去,可眼前却出现了一个心形项链。 “这个我也帮你抢回来了。”女孩说,“它是不是很重要?” 她把项链放到他手心里。 少年看着项链,那个心形坠子可以打开,里面是他母亲的照片。 他盯着看了一会儿,然后漠然地把项链扔到了地上。 “不重要。”少年说,“她是个脆弱的女人,抛弃了自己的孩子。” 女孩子叹了口气。 少年冷冰冰地看着她,“你好像只知道很多事情,我不知道你要干什么,也不在乎。不过,我并不需要你来同情我,如果是因为这种无聊的心理,请你以后不要……” 他忽然停住,因为女孩伸出温暖的指尖,按在他唇上。 “不是因为怜悯,理由暂时无法说……但你只需要记住,我会一直陪伴着你走到最后,你再也不会一个人,孤零零地离开这里。” 她的声音温和,认真地看着他。 少年心中泛起了异样的感觉,并不是喜欢或倾慕一类的感情,而是她所说的最后一句。 孤零零离开,一个人,那种感受似曾相识,好像深夜里全身浸在冰冷的海水,慢慢下沉,失去呼吸。 小女孩没有食言,此后她一直陪伴在他的身边,直到他死去的那刻。 少年的心跳停止,她攥紧他冰凉的手,随后放开。 【您的任务已完成,将获得批准,离开这个世界。】 徐渡悚然一惊,随后发现那并不是自己的系统,而是从女孩身上传来。 “我想留下来,还有该做的事情。” 【为什么?】 “建墓碑,扫墓……他不能就孤零零留在这里。”女孩叹了口气,“若是连个祭奠的人也没有,那就是彻底被这个世界遗忘,好歹我还记得他,能证明他曾经存在过。” 【那只是一个任务对象。】 “那也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女孩微笑道。 徐渡看着她,怔然无语,思绪翻涌。 场景慢慢转换,随后他看见一座墓碑,墓前开满了温暖的鲜花。 看着自己的墓碑,不能不说是一件奇妙的事。 徐渡凭着感觉伸出手,触碰到墓碑上的名字,却发现自己的实体正在慢慢出现。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影子,以及身体。 身上还穿着决赛时那件衬衫,可是之前溅上的血迹已经无影无踪。 意识中出现了蓝黄色的沙漏,上面带着K的标识。 徐渡微微一笑,问,“我这是死了,还是活着?” 【当然是活着,事实上,你已经赢得了对决,杜虚的存在已经消亡,他的能力,已全被归你所有。】 熟悉的声音响起,K系统的语气,总是带着懒洋洋的笑意。 徐渡感受了一下,鼻端传来花朵的香气,那是从前未曾有过的感觉。 “可是为什么?”徐渡问,“明明我用枪打了自己,怎么反倒输的人是他?” 【你不是知道的吗?】K失笑。 “……”徐渡叹了口气,“那只是一种猜想,还记得徐姜吗?我因为她的执念留存一缕魂魄,慢慢滋养获得新生,从那时我就在想,这是否就是这些世界的一种规则?我会因为守护对象而死去,却也会因为她们的追思而存活下来。” 他自杀,保护好容晴,而最终也因为容晴而活下来。 这是唯一的双赢方法,却也有着极大的风险。 但徐渡也早就做好了准备,就算真的因此消亡,至少也保护好了他的守护对象,尽到了他的责任,他不会为此遗憾。 “容晴呢?”徐渡沉吟道,“她还活着么?还是已经过去了很长时间?” 【一切都过去了,你也已经脱离了那个世界。】 徐渡点了点头,又问,“那么,现在这个世界又是哪里?” 【这是你最后一片记忆。】 K解释道。 【这是仅属于你的记忆,杜虚没有。当初我使用时空道具,在平行时空开辟出了一个通道,有人进来,在最后的时刻拯救了你的情感,由此诞生出一个与原先有所差异的人格——这就是你,徐渡。】 徐渡若有所思地看向墓前的花束,是这个陌生的执行者在最后陪伴了他,他因为这一点温暖而生,就此成为了与杜虚不同的存在。 【你和杜虚的人格最终还是要归拢成一个个体,而这场最终的对决,也就决定了谁将获得完整的人格,继续存在下去。】 【当然,是你获胜了,徐渡。】 “杜虚曾告诉我,你在进行一项实验。”徐渡思忖道,“这就是你的实验?你在观测,我们谁更适合这个世界的任务?” 【没错,这也是作为快穿世界管理者的职责所在,我必须观察,真正适合任务世界的执行者,更倾向于具备哪些方面的素质。】 一切谜团都水落石出了。 【这个给你,你可以当作通关后的奖励。】 徐渡手中出现了一个小盒子,他打开,里面有一枚奖章,还有一张扑克牌,上面是方片J的图案。 “这是什么?”他拿起扑克牌,细细观看,似乎没什么特别的。 【这是身份的象征,意味着你也将成为这个世界的管理者之一。】 这听上去没什么意思。 徐渡把扑克牌放回盒子,“我可以继续成为执行者吗?” 【当然可以,你是自由的,可以任意穿梭各个世界,且不会受到系统的约束。】 K似乎一点也不惊讶,就好像早料到徐渡会这样说。 “那就好。”徐渡微微一笑,“我该去下一个世界了。” 【在此之前,不如先去用一顿甜点?我想,你可能会喜欢。】 他的味觉失而复得,从前尝不出的味道,如今可以好好体验。 徐渡思考了一下,“也好。” 他的时间还有很长,这是一个新的开始。 此后,他将存在于一个又一个故事里,做自己想做的事,守护他想守护的人。 作者有话要说:完结! 超级感谢小天使们这段时间的陪伴,你们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下一本待开,求个预收呀~******* 《我,黑女配,专渣大佬[快穿]》 慕糖,坏女人,人美心黑,感情骗子。 收了女配的酬劳,编织一个甜美陷阱,捕获大佬的一颗真心后,再始乱终弃。 攻略对象包括但不限于戏精/偏执/病娇/SJB/斯文败类…… 【嘴甜心黑的戏精刺客】 刺客:“我和她血海深仇,我打算先骗她感情,再杀她全家。” 后来,“她欺骗了我的感情,始乱终弃……可我还是爱着她,无法自拔。” 糖糖:嘻嘻~ 【爱养金丝雀的霸总】 霸总:“她就是一只宠物,活在我所造的金笼里,我想宠就宠,不想宠就随意丢弃。” 后来,“我的笼子关得住她的人,却留不住心……而我的心已是画地为牢。” 糖糖:嘻嘻~ 【衣冠禽兽的艺术家】 艺术家:“她是一件非常精美的艺术品,我想把她浸泡在福尔马林,做成永恒的人偶娃娃。” 后来,“我每天都在纠结要不要杀她……杀了她,再也看不到她的微笑;不杀她,她的心永远不会属于我。” 糖糖:呵呵~ 【暴戾校霸的心尖宠】 【抖S残疾大佬】 【心狠手辣的厂花】 ……() 提问:撩完就跑的感受是……? 慕糖:谢邀,就俩字儿,刺激! #渣了大佬以后,我又渣了一个大佬# #大佬们都爱我,可我只想完成任务,莫的感情# #要用渣女对付渣男# ***食用指南: 1.女主套路深,日常修罗场,攻略不走心,不动情。 2.大佬们自带渣属性。 3.女主有cp,但只会在番外回忆中出现,正文无相关剧情,可以当作无cp来看。 4.苏爽文,日更~ ----------------------------------------- (戳一下作者专栏即可查看~),,,